我点头,“他向来是重情重义之人,当然不会拒绝。”
他盯着院中在暮色里飘摇的草木,忽然道:“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什么?”
“我若要一飞冲天,一定要一飞冲天!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阻拦我!”
我一悸,轻笑道:“凌,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绝不先向司徒永出手。”
他眸中仿若蒙了秋日里冰冽的寒霜,说道:“对,我不会先向他出手。但他若想对我出手,我也不会留情。”
我叩着窗棂,缓缓问道:“他和南梁和亲,趁着两国气氛缓和,将与南梁对峙的兵马收为已用,算不算与你为敌?”
“算。我会警告他。”他笑了笑,黑眸却越发幽深,如有旋涡密布,随时要将人无声吞噬般危险。
我皱眉,也不得不警告他,“凌,他才是皇帝!”
他没有立刻答话,转头倒了茶来喝着,淡淡说道:“你总说他重情重义,仿佛我多么的薄情寡义。你放心,我总会让你看看,他对你我的情意到底有多深,有多重!目前的交手浅尝辄止,晚晚,你别阻拦我。”
我强笑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阻拦呢?”
他垂眸,专心致志的出神模样,似正欣赏着茶盏中清亮的水色。
我正想着他应该是避而不答时,他忽然沉沉地说道:“晚晚,我会守诺。但如果他给我机会,我不会放过本该是我家的天下。若你拦我,我将拿秦家上下和十五万秦家军来祭我的天下!”
我心底一寒,蓦地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是芮帝,却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连芮帝都不得不看他的眼色行事。
司徒永如果甘心庸懦一辈子,甘心成为依附于他的傀儡皇帝,由着司徒凌越发坐大,便可相安无事。
可司徒永并不庸懦。
他英风侠慨,磊落无俦,即便称不上优秀的皇帝,至少也是个优秀的领袖,素来又和司徒凌不和,又怎会甘心做他的提线偶人?
司徒凌若主动出手,以、即便成功,朝堂内外必有议论,千载以后,难免被冠上叛臣贼子的骂名。若司徒永先发难,他以自保为由顺势反击,朝中争议则会少许多。
于是,他其实是在等着司徒永向他出手!
我也端了茶盏,合了目默默喝茶。
他从身后拥住我,在我耳畔低低道:“晚晚,若真有那么一天,千万别为难我。你究竟要告诉我多少次,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不是第一位?司徒永比我重要,淳于望比我重要,连相思那个小丫头,也是我碰都碰不得的!”
我抬头望向他,然后仰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低低道:“你从来便是我至亲的人,你从来都在保护着我、包容首我。他们......当然比不了你,可我也不想他们出事,就像不想我任何亲人或朋友出事一样。凌,你是最强最优秀的,又何必与他们计较许多?”
他的眸光蓦地暖了,拦腰将我抱起,俯身向我亲来。
手边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夜色渐沉,清清淡淡的月光始终无法透入屋中,屋内的烛光在薄薄的夜风里明明暗暗,四处是摇曳不定的幢幢暗影。
我伸出手,用以往提起宝剑的姿势,轻轻一提悬于床围上的富贵牡丹金挂钩。
苍白的流光轻巧闪过,丝帏如水纹般款款而落,掩住跳跃的灯火,也掩住心里不知不觉萦上的微微涩意。
于是,笑意薄醺,低吟婉叹,只由他百般拨弄,然后在渐起的欲意中承受他健硕的躯体。
凡事过刚易折。
以柔克刚,水滴石穿,亦是兵法一种。
我很快见到了芮帝和定王的“浅尝辄止”的交手。
嫦曦失踪了。
等两天后发现她时,她正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出现在市集,一脸痴笑地逢人便说:“我是公主,我是公主,你们认不出吗?我是公主,将会母仪天下的公主......”
但当有巡守的禁卫军接近她时,她惊恐嘶叫,抓过附近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拼命地挣扎还击。
这女子有着惊惶如小鹿般的眼神,却凶悍如母狼。挥舞着长凳在大街上如野兽般嘶嚎时在,没有相信她会是以高贵优雅绝色倾城闻名的嫦曦公主。
因那里离淳于望的驿馆很近,淳于望闻讯匆匆赶过去,那女子忽然间冷静下来,然后一头扑在他怀里,痛哭着晕了过去。
她的手足因捆缚和挣扎已经红肿溃烂,小衣破裂,肌肤满是不堪的青紫痕迹和属于下贱粗汉肮脏不洁的气味。
查出来的结果,她带了两名侍从乔装出宫时被几名无赖盯上了。离谱的是,这两名侍从竟给八九个无赖给放倒了,然后捆公主走了嫦曦公主。
这个最高贵的嫦曦公主被一群最下贱的粗灤捆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阴冷破窖里,作践了整整两天。直到确定她已经疯了,才给她草草披上衣服扔到大街上。
抓捕这群无赖时当场击杀了五个,还有两个重伤,关入狱中当天晚上死了,剩的两个,一个在狱中和别的囚犯打架,当场被打死,还有一个在押往刑训室时铁镣忽然松开,抢了衙役的刀要杀出去,终于被乱刀砍死。
于是,没等开始提审,九个色胆包天的无赖无一例外,全数暴毙。
纵然怀疑其中别有内情,至此也已死无对证。
我虽恨嫦曦公主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那样暗害秦家,但她怎么着都是司徒永的亲妹妹,看在司徒永分上,心里把端木皇后恨得牙痒,倒也没打算对付她。
不想竟给整治得如此惨烈。
转过头来再想想,司徒凌手段狠辣,我早该领教。对敌人自不用说,与我这样深厚的感悟,待我提出退婚,他一样狠下心肠冷眼看着秦家遭难也不闻不问,等着我走投无路向他屈膝求援。如今他有意借着嫦曦警告司徒永,自然出招越狠越好。
嫦曦很尊贵。
但因着她的尊贵,反而成了两人过招时的第一个牺牲品。
第一个。
下一个会是谁?
此事张扬不行,但内廷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闭着眼睛都能想到。
我到武英殿面见司徒永时,即刻便有一个面生的太监将我领时殿去。
司徒永登基后,那个在德安门传达先帝遗诏的大太监已经“病逝”,其家属赏赐很是优厚。
出身皇家,什么人该留,什么人不该留,司徒永也分得清楚,下手绝不手软。
他正低头看着什么折子,神色甚是宁静,听得通传我入殿,也不曾抬起头来,依然专心致志地将那折子仔细看完,才放到一边,向我瞥一眼,说道:“昭侯平身。”
我已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闻言起身时,他才又道:“昭侯腿脚不便,赐座。”
我忙谢了,才在一边坐了。
他依旧取了折子,继续往下批阅。
他身畔的太监悄悄示意,下面随侍一侧的宫女太监们垂了手悄悄退了下去。他身畔的太监也悄然退开,轻轻掩上门,持了拂尘在门前守着——正在当年李广德为先帝值守时所站的位置。
当日是我率领秦家军攻入皇宫,然后入驻于宫中足有两个月。司徒永在这段时间对宫人和侍卫连番清洗,可他依然不能保证身边的随侍个个忠心。
众人都离去了,他才放下朱笔,轻轻将折子拍在一边,撑了头低低道:“晚晚,那是我亲妹妹。”
我走过去,提过他的笔,取了旁边一张空白纸张,在上面写了一大大的“忍”字。
忍。
不忍又如何?他此刻绝不是司徒凌的对手,而我助力有了限,何况也可能完全放着司徒凌帮着他。
我将那个“忍”字放到他面前。
他疲倦地轻叹一声,抬眼望向我,往日清亮明净的眼底,蒙着一层沉沉暗雾。
他苦涩地说道:“我是皇帝,是大芮天子,但连我自己的妹妹都无法保全。”
我柔声道:“从古至今的帝王,有多少能万事遂心的?权臣掣肘,是多少新继位帝王面临过的问题?先求平衡,再求突破,先求自保,再求自立。凡事韬光养晦,方是万全之道。”
他左手握紧我的手,右手提过笔来,却在“忍”字上半边圈了一个圈,掷笔不语。
忍字头上一把刀。
我轻声道:“忍是悬在你头顶的一把刀,但还没有斩到你脖子上。”
他长吁一口气,叹道:“晚晚,我晓得最不愿意看到我和他争竞。可你也看到了,他几乎不让我有任何较大动作,尤其是......兵权。我无法谋得平衡。”
“只能静候时机
,徐徐设法。”我淡淡笑道,“嫦曦不过是两国和好的一个信物而已,若恢复得过来,依然可以让她去,若无法恢复,另选容色出价的宗室女子册封为公主,继续和亲,想来南梁也不会介意。”
卷入这场纷争,嫦曦只能自认倒霉。
就像采儿不幸成了我和司徒凌博弈的牺牲品,私心的一点偏倚便枉送了一条性命,姑姑不幸卷入秦家和祈阳王的仇恨,误了终生,毁了一生,我则不幸承担下秦家所有的责任和苦难,看似风光无限,却不得不卷入朝堂纷争,无法保护家人,还得接受身不由己的婚姻......
司徒永叹道:“晚晚,你知道嫦曦为什么会跑出宫吗?”
我摇头,却忽然心中钝痛,“与......淳于望有关?”
司徒凌虽然掌握全国大半兵权,但司徒永以皇太子之尊名正言顺继位为帝,
行事英明敏慧,御下温厚宽仁,不比司徒凌睿智沉雄却冷肃难近,故而深得朝臣拥护,方能在登基数月便渐渐树立自己威信,越来越为司徒凌所忌惮,渐渐有了如今或明或暗的压制。论起嫦曦公主,以她的尊贵,如果不是自己瞒了他私下出宫,司徒永还是完全有把握保障她的安全的。
从她在南梁的言行和回北都后别有用心接近我并暗算我来看,嫦曦颇有几分手腕,本没那么容易落入陷阱。
可她必竟是十七岁的少女,正和当年的姑姑,以及......当年一身僧袍翩然于江南山水间的“日眠”一样,满怀对于爱情的憧憬,并有着飞蛾投火般的愚蠢和伟大。
司徒永果然道:“她收到了淳于望约她相见的信函,说是有事求她,从嫦曦的立场来看,她立刻想到淳于望找她的事可能与你有关,而她想嫁的,并不是当今的南梁皇帝。她想必只权衡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连想都没想过这信可能会是假的。”
我叹道:“设计她的人很了解她。”
不但清楚她喜欢他,并且清楚她的不甘心和不认命,才会给出这样一封诱使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信函。
司徒永暗哑笑道:“是不是我这个兄长做得还不够?连我都只是隐约感觉出一点她的异样情愫,我的敌手却已了如指掌。”
看着他因彻夜思虑而发青的眼圈,我安慰道:“这不奇怪。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手。”
他便笑了笑,“晚晚,你更了解我,还是更了解司徒凌?”
心里一酸,再不晓得该不该指责他如此坦白地多疑。
我答道:“我都了解,可也许......都不了解。也许最了解我们的是无尘师伯呢!”
“师傅?”
“无尘师伯说,若我们三人联手,在朝中彼此照应,相扶相携,必可大有作为。”
他勉强一笑,却不见以往的温暖畅朗。
他低声道:“晚晚,我们的从前......再也回不去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便是回不去,至少回顾以往时,彼此留些情面,能够相安无事也是好的。”
司徒永忽然抽出手,冷笑道:“这话你应该和司徒凌去说!”
我一愕,不觉黯然叫道:“永!”
司徒永微怔,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
“对不起。”他合了眼,将脸埋入了双臂间,“其实有时候宁愿那里你不曾助我座上这把龙椅。我不用眼看自己的亲友和臣子给你暗害,你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
他疲惫地叹息,“晚晚,我累了!”
我不觉抚上他的黑发。
宛如少年时那样柔软,却再不能黑亮地飞扬在子牙山浴着灿金阳光的山头上。
我轻轻道:“永,振作些。我们已没有回头的路,只能往前走。”
“怎么走?”
他抬眼问我,眼睛黑漆漆的,分不出是彷徨还是不甘,“是让我踏着他的尸骨往前走,还是让他踏着我的尸骨往上爬?”
我向他一笑,宽慰道:“不会的,我不会看着这样的事发生,他不会那么狠心。”
“不会?”
司徒永忽然一拳击在案上,叫道:“晚晚,你别做梦了!他在六年前便已那样狠心!我恨他!”
“六年前......”
一道寒意蓦地从骨髓间渗出,嗖嗖地直冲脑门。我脱口问道:“是不是也与淳于望相关?是不是......与我失去的那段记忆相关?”
他紧盯着我,瞳仁越发黝黑,却摇头,“和你并没有关系。我只是......从那时就看到了他的心狠手辣。可叹那时我还全心相信着他,以为他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保护我们的凌师兄。晚晚,你......你......”
他的唇色发白,双手慢慢把下方的奏折抓住,捏得变了形状。
他的声音也像那折子一样,变得极怪异,“晚晚,你要小心......小心他!”
“为什么?”
我心脏跳得厉害,“永,我已是他的妻子。”
“你已是他的妻子......”司徒永重复着,黑眸中仿若有暗涛卷过,终于慢慢显出一丝笑意,道:“不错,你已是他的妻子,他所要的,除了我这个位置,几乎都已达成......不论我和他谁用谁负,谁成谁败,你都会安然无恙。”
他仿佛松了口气,甚至真的转过头,向我轻松地笑了笑。
但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握着被扭成一团的奏折,丝毫不曾放松。
眼前这个男子,以及那个每日与我同床共枕的男子,忽然都陌生起来。
或许,我于他们,更加陌生。
残忍毒辣,沧桑世故,冷漠无情......哪有半点子牙山那个娇憨任性的小姑娘的影子?
淳于望曾与我三年夫妻,可五年后再相见,他同样连我是不是他的妻子都无法确认。
“皇......皇上......出事了......”
外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他的心腹太监在外战战兢兢禀报。
我退开了几步。
司徒永眸光一清,将手中拧皱了折子藏起,沉声喝道:“什么事?”
“嫦......嫦曦公主......”
嫦曦死了。
我和司徒永赶到绛雪宫时,端木皇后正坐在地上,拥紧她的女儿。
闻报皇帝驾到,她也不曾动弹分毫,只是听到我行礼时,她蓦地抬头,狠狠瞪向我。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人能用“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来形容,无疑应该是端
木皇后。虽已年近不惑,但她在我的印象里始终是绝美绝艳的。仪态万方,明媚高贵,走到哪里都像一株超凡脱俗的瑶池牡丹,浑身散发着令人倾倒的光辉,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芸芸众生的顶礼膜拜发。
即便现在已在悲伤和愤怒中气得脸都变了形,她依然是美丽的,但此时她的美丽迸射着令人胆寒的暴戾和凶悍。
那双满含秋水顾盼生辉的明眸正用从未见过的凶狠歹毒尖锐地剜着我,仿佛我便是杀她女儿的凶手。如果目光能杀人,此时我该已千疮百孔。
她的身后,跪着低低呜咽的端木华曦。她没有母亲和妹妹那种艳丽到让人不敢逼视的绝世美色,但同样温婉美丽。再怎样悲痛欲绝,依然维持着骨子里渗出的端庄沉凝。
我对这个害得秦家家破人亡的女人殊无好感,见她不叫我平身,遂冷淡说道:“臣被奸人所害,腿部时常痛入骨髓,请恕臣失礼。”
随即站起身来,走近几步,细看她怀中的嫦曦。
她穿戴得极是齐整华丽,明艳的红色织锦礼服珠缠翠绕,五色金线绣着百鸟朝凤图,堆云般的发髻已微微散落,所戴珠玉簪饰均是遍觅南国北朝都找不出几样的珍贵之物。她的妆容也精致,失色的面颊在胭脂的点缀下宛然如生,只是那蝉翼般的浓黑眼睫已经垂落,再也不能睁开。
端木皇后身着素服,此刻胸腹间一片嫣红。
自然不是她的血。
我凝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嫦曦胸口端端正正插着一根长簪。
那式样,很是眼熟。
竟是当日我和淳于望一夜缠绵后所簪的他的簪子,后来被作为通敌证据出现在刑室。后来拖着重创的身体逃出生开,在忙乱和悲郁里进了定王府调养着,哪里还顾得上这簪子。
再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寻到了这根簪子,又在自己身边收藏了多久。
血腥气冲到鼻端,我胸口一闷,微觉翻涌,皱眉退开一步。
身畔有太监在低低禀道:“皇上,公主......是自尽。她几天没说一句话了,午后忽然沐浴更衣,还说要出去走走。见她清醒过来,宫内无不欢喜。后来她还采了一朵蔷薇花回来。”
“蔷薇?”司徒永冷冷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蔷薇?”
太监道:“回皇上,这时候御花园里连桂花、菊花都凋谢了,可偏偏靠近千秋亭那边有两三朵蔷薇逆了时节开花了!公主对着那花站了很久,就摘了一朵。”
一旁又有宫女哭泣着证明,“公主把花摘到手里时还说,已经过了你的好时节,何必再挣扎?奴婢们太笨了,竟没听出公主言外之意,看公主平静下来,还松了口气,她说要静静睡了一会儿,让旁人不要扰她,奴婢们也就依了。谁知道......”
这时,司徒永已蹲下身去,从嫦曦鬓边取下了一朵花。
正是蔷薇,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已经萎谢了——如同地上这个萎谢的美人。
司徒永将蔷薇嗅了嗅,侧头吩咐身畔随侍,“拿出去,让太医检查这花有无异常。”
随侍忙用托盘接了那花,匆匆而去。
而司徒永则将手指缓缓抚过那根玉簪,低低道:“她该多恨,才能对自己这样狠。”
我明白他的意思。
玉簪尖锐,但万万比不上刀剑锐利,又无可供握持的柄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竟能将这样的玉簪生生钉入自己的心脏,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的死法。该有多深的恨意,才会用这等残忍的自尽方法!
或许,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努力让自己和淳于望更亲近一些。
她终于让带着淳于望气息的贴身之物刺入自己的心脏,自己的爱情。
淳于望......
他大约从未想过,当日出于一已私心去亲近她,会这样间接送了她的性命。
我惋惜地叹息一声,弯腰去扶司徒永,柔声劝道:“皇上,节哀顺变吧!”
话未了,耳畔风响,我皱眉一闪,避开了拍向我脸颊的那记耳光,霍地立起身来,冷冷地看过去。
端木皇后眸中蕴了泪,兀自狠毒地剜向我,刚收回的手掌正在屈起,越纂越紧,若是有点身手,该跳起身一拳打过来了。
她恨恨道:“贱人,这里不用你假惺惺!你就慢慢帮着司徒凌对付我们吧!等对付完了我们,我便不信,司徒凌容得你秦家继续手握重兵,藐视皇权!当年我再三劝先帝设法削减秦家和南安侯的兵权,可惜他一味心慈手软,才容得你们坐大至此!”
司徒永无奈道:“母后,以往之事,不用再提。”
我却容不得这女人还能欺凌到我头上,只微笑道:“皇后这话果真正气凛然,可为什么偏要把先帝想成昏君?若他不让近支皇亲逐渐掌握兵权,如今这大芮的国号,恐怕得改为西凉了吧?”
端木皇后冷笑道:“可笑,我并无子嗣,唯一还能留在身畔的华曦嫁的是他的太子,他为何要疑忌我?端木氏能掌兵权,何尝不是因为他想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当时的明家、秦家抗衡?秦家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劳苦功高,终究是臣子而已。凭什么连皇帝都无法调动秦家兵马?秦家见自己无力抗衡了,转而和司徒凌联手,权力大得几乎可以操纵废立之事,这又是哪门子的忠君爱国?”
我笑道:“秦家操纵废立之事?皇后娘娘说笑了吧?囚禁太子、秘不发丧,意图立一个白痴皇子为帝,到底是谁在操纵废立之事?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端木皇后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司徒永,声音略有缓和,“我从无伤害永儿之意,只是我也见不得他和先帝一样对秦家百般纵容,养虎成患。青成他们的确有意另选新君,若不是我坚决反对,也不致拖了两天都委决不下,白白给了你们反噬的机会。”
“也就是说,连皇后都已做不了端木榢的主了?到时大芮之主是个白痴,禅位端木家族里的贤能之人,更是名正言顺,皇后又用什么来阻止?身为皇亲的司徒凌又怎能不阻止?端木氏最想要的只是边陲一隅的西凉故国,根本不在乎大芮子民的生死和大芮的山河稳固,只怕当时已经做好了血流成河尸积成山的打算,用以铺就通往故国的道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