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想无声无息地死,偏有人想惊天动地闹。
姑姑必定已经知晓祈阳王因她而败亡,只怕心中的阴影这辈子都磨灭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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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略闲些,我出了书房到院子里看时,却见相思拨弄着司徒永给她做的弹弓,不知是不是犯了春困,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遂带了她出门走走。
相思见我带她出门,倒也欢喜。
等到了街上,却正集市,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类商肆都高高挑出了招旗,加上见缝插针的小商贩们,有卖珠宝金器的,有卖绸缎布帛的,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卖花灯、风筝和各类小玩意儿的。
相思给淳于望捧在手心里长着,果然是金枝玉叶,竟似从没到这市井间来过,在前面奔得跟小鹿似的快活,不时招手向我喊道:“娘亲,娘亲,快来看这个,还有那个……”
我自从离了狸山,便已换回男装,寻常都是亲友或心腹之人在身畔,听她喊多少的“娘亲”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但如今在市集上,我整整齐齐一身华贵男装,也给她这样“娘亲”“娘亲”地乱叫,由不得人人侧目而视,看我的眼光都有些怪异起来。
我无奈,把她拎到一角僻静处,细细地教她:“相思,在外面,你别唤我娘亲。”
“为什么?”
“娘亲穿着男人的衣服,你唤我娘亲,人家要笑话的。”
“男人的衣服!”
相思惊叹地抓了抓我柔滑的衣襟。
“怪不得我总觉得娘亲的衣服没在家时的好看,原来这是男人的衣服啊!”
她说的在家,必定是指在轸王府或狸山了。
离开这么久,她还是认定了只有狸山或轸王府才是她的家。
我有些发愁,柔声道:“不好看便不好看!只要我们相思好看就成了!”
“可娘亲为什么要穿男人的衣服呢?”
“穿着方便呗。”
我指点给她看。
“你看,路上走的人,都是男人和贫穷人家的女人,一般大户人家的女人,是不可以出门的,不可以让别的男人看到的。”
“为什么不可以出门?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吗?”
“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你父王很少带你出门。可不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将来会给人欺负。”我回答着她,只觉头疼得很,“反正你记着,别再唤我娘亲了!”
“那我唤你什么?”
“若在外面,你就唤我……唤我父亲,或者唤我叔叔,都行。”
“为什么叫娘亲是父亲啊,我父亲不就是父王吗?”
“相思……算了,你别在大街让唤我娘亲就行了知道么?”
她的问题还真多。只是如果带她出来的人是淳于望,只怕真会一个一个仔细地回答他。
他对女儿,甚至……对我,一向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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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还算听话,终于收敛了许多,像只小仓鼠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又看到捏泥人的,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捏泥人。
我见她好奇,遂让人照着相思的模样捏了一个,捏好细细瞧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顽皮却可爱的神情,都是活灵活现,很是生动。
相思欢喜,又道:“帮我娘亲也捏一个!”
捏泥人的师傅道:“你娘亲什么模样?”
相思指住我道:“就是这个模样!”
我汗颜,握着腰间的宝剑,淡淡道:“你随便捏个!”
师傅细细打量我一眼,到底不敢细问,果然照着我的模样捏出个女像来。
相思拍手道:“好,真好,再捏一个我父……”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二)
我掩住她的嘴巴,说道:“再捏一个男像,也按我的模样。”
师傅应了,不一时便把身子捏好,却比女像高大些,正要去捏脸部时,我摆手道:“算了,不要捏了。”
收起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像,我付了钱,拉着相思道:“走,别处玩去!”
相思一手抓着自己的泥人像,一手抓着我的泥人像,有些不服,还要说话时,我弯腰在她耳边道:“他又没见过你父王,捏出来也不会像。以后等你父王来了,你领他过来让这爷爷照着样子捏,不是更好?”
相思应了,却有些沮丧,咕哝道:“父王说话不算话!说了过来接我,这么久还不来!我再不理他了!”
她怏怏地向前走了几步,忽一抬头,已欢喜地叫起来:“永叔叔!”
人已圆滚滚地扑向前去。
我一惊,才见一角的小酒肆里,却是司徒永一身平民装束,正和几个人划拳喝酒。
他给相思一叫,亦是惊喜,弯了腰抱了她坐在腿上,问道:“呀,相思,你怎么来了?”
相思回头向我一指,“晚晚带我来的!”
瞪着她短短的小指头,我吸了口气。
司徒永已注意到我,正在和我点头招呼,闻言也是嘴巴张得差点下颔没掉下来。
他捏捏相思的耳朵,说道:“相思,你怎么可以直接唤你娘亲的名字?”
相思无辜地望着他,“晚晚让我别在大街上唤她娘亲……”
我无言以对,揉着太阳穴走到他跟前,苦笑道:“我错了,你……你爱唤什么就唤什么!我不该带你出门……”
相思的表情便更无辜,甚至拿求救的眼睛看向司徒永。
司徒永笑道:“你娘亲哄你呢,她最疼你了!”
他说着,已招呼小二添副碗筷过来,拉了我坐下。
“难得大街上也能碰着堂堂的昭武将军,来来,一起喝一杯!”
以司徒永如今的尊贵,我很是奇怪他怎会出现在毫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小酒馆里。
但一眼扫过和他同桌的两人,我心中已是一凛。
两人一胖一瘦,模样甚是普通,看着不过贩夫走卒的寻常装束,但眉梢眼角,俱见精光内敛,只怕都是身怀绝学的高手。
他纡尊降贵前来,为的必是这些隐于市井间的异人。
司徒永也不隐晦那些人的身份,向我介绍道:“他们是我宫外的好兄弟。这位是宝,那位是老七……”
都是些极寻常的名字,我却不敢以寻常人视之,目注他们起身见礼:“在下秦晚。”
二人面上的探究之色逝去,已有轻轻的笑意溢出,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原来秦将军,久仰,久仰!”
司徒永道:“晚晚和我已经十多年的交情了。以后你们待她,也需像待我一般才好。”
二人应了,目光却又在我脸上逡巡着,神情多少有些怪异。
我和司徒永的对话已落在他们耳边,他们自是猜得到我是女儿身。
我不明白司徒永怎么会在外人跟前暴露我的身份,但听他口吻,这些人当是他极可靠的朋友,遂大大方方地举杯相敬。
司徒永又问些别后家事,不时逗一逗怀中的相思,倒也言谈甚欢。
那宝、老七分明知道司徒永的身份,也不见有卑怯之色,畅谈的大多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偶尔也提及民生疾苦,隐隐有司徒永谏力图进取、关注民生之意。
眼见烫的两壶酒喝尽了,正要喝第三壶时,目光偶尔瞥过大街,却见着几个熟悉的人影急急走过,当先一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沈小枫。
“小枫!”
我扬声唤一声,沈小枫已听到,飞快奔了过来,喊道:“将军,可找到你了!”
我端着酒杯,侧头问道:“什么事?”
“府里……府里出事了!”
沈小枫气喘吁吁地抹着额上的汗,启唇待要说时,一眼瞥到坐在一旁的司徒永,又迟疑着闭了嘴。
我饮了一口酒,道:“说。”
沈小枫才道:“刑部有人过来了,气势汹汹的一队人,说是刑部大牢出了命案,要……要提四公子去刑部受审……”
“小谨?为什么?”
我顶了个子虚乌有的秦家三公子名头,真正的三公子秦谨,就成了四公子了。
“据说,上回闯入德妃宫里的那个男子死了,怀疑是秦家人怀恨在心杀人灭口……”
我不怒而笑,“他们怎么不说,是我秦晚要杀人灭口,把我打入死牢中去?”
思忖片刻,我向司徒永笑了笑,“只怕很快便有这么一天了?”
他的脸色便不大好,起身说道:“我陪你回府走一趟!”
“不用了!”
我饮尽杯中余沥,抱过他怀中的相思,牵在手上,说道:“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我给他们便是。可惜有些东西,只怕他们强要不来。”
“晚晚!”
转身离去时,司徒永在后唤着,听着颇有几分无奈。
我顿了顿身,却未回头,挺直脊梁在小枫等人的簇拥下离去。
司徒永是大芮的太子,早晚也会是大芮的皇帝。
我和他相识至今,情谊非比寻常,自然也乐意是他站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俯瞰众生。
但这并不代表我该为他舍弃一切,任由秦家受他背后的那些人糟贱凌.辱。
何况,多少人正试图站到他的肩膀上同样地俯瞰众生,只怕他自己也将会不堪重负……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三)-
回到秦府时,正厅之上,已经乱作一团,分明是刑部的大队人马正与我二哥秦彻对峙。
秦彻虽行走不便,但我不在的时节,府中一切俱由他安排,如今有人要带走秦谨,带走我们秦家最后一个还算健康的男丁,他又怎会答应?竟调了秦府侍仆与刑部之人对抗,摆明了是不会交人了。
双方分明争执已久,秦彻握紧轮椅把手,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眼看着双方已各执兵器,混战一触即发,那厢有人高禀一声“将军回府了”,这才略略安定,数十双眼睛刷地转向我。
沈小枫已紧张地奔到秦彻跟前,打量他无恙,才放了心,悄然护卫在他身后。
我早让人带了相思先回后院避着,自己负手走了进去,冷冷地将全场一扫,刑部那些窃窃私语的府兵顿时闭嘴,鸦雀无声地站在当场,眼底多少有了点惊惧之意。
我再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秦彻跟前,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秦彻见我回来,已松了口气,说道:“这位刑部侍郎闵大人,声称奉了俞相之令,要带秦谨去刑部受审。据说,刑部大牢那位闯宫的男子被人杀了,现场留下了我们秦府的腰牌;再则,他们说小谨在事发之时曾经出现在刑部附近,因此认定是小谨杀了这闯宫男子。”
我看向那位绯衣金带的闵侍郎,只见他身材精壮,双目有神,连腰间都佩着单刀,一眼便能看出是个会武艺的。
我是从一品的昭武将军,在武将之中,除了大将军,能与我并列的只有忠武将军、宣武将军二人;
秦彻也非白身,早年便因父荫袭封三等和靖侯,况受人暗算前也是武艺超群。
这秦府纵然称不上龙潭虎穴,但也绝不是一般的文官就敢轻易闯入的。
他们派个会武的文官带来冲进来了,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那闵侍郎见我望向他,也不怯惧,向前略一施礼,便道:“秦将军,人证物证俱在,只能劳烦秦四公子跟我们走一趟了!”
我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好,先把人证物证呈上来,让本将军看上一看!”
闵侍郎道:“人证物证自然留在刑部。秦将军若要看时,请移大驾前往刑部一览。只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请先交出四公子,让下官交了差事。若秦将军认为此事屈了四公子,大可去和俞相或我们尚书大人理论。”
“俞相?刑部尚书?”
我笑了笑。
“我一介武夫,从来只懂得行兵打仗,舞刀弄枪,又哪里能和这些人理论?”
闵侍郎按住腰间单刀,皱眉道:“秦将军,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下官。”
我点头道:“我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俞相,你已尽力,只是秦晚认定此事乃是朝中有人蓄意谋害忠良,要启奏圣上公断,不允带人,只得无功而返。”
“秦将军,此事人证物证俱在……”
“闭嘴!”
我冷笑道,“那你再回去告诉俞相一句话,若我秦家要取谁的项上人头,即便是俞相本人,也绝对不会落下半点线索让人有迹可循!”
“秦晚,你敢恐吓朝廷命官!那是当朝丞相!”
“恐吓?我还没栽赃陷害呢!你瞧见哪个凶手会唯恐他人不知,特特地带上本府的腰牌让人证实自己身份?何况德妃遭此人陷害,我等还指望着从他身上找出背后主使之人,恨不能派人保护,又怎会害他?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连我一介武将都能看出来,何况俞相那等胸有丘壑之人!”
“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秦将军如有异议……”
“我当然有异议!俞相明知有人陷害秦府,不说追拿真凶,还敢助纣为虐,是欺我秦府无人么?”
闵侍郎已变了脸色,却将刀把握得更紧,说道:“这话将军只和俞相说去,但今日下官不得不先把四公子带走。”
他说着,竟抽出刀来,带了府兵奔向前,想强行冲进去抓人了。
我向身后家丁以目示意,却让他们向后退开,让出一条路来,冷眼他略一踌躇便奔入厅堂之中,蓦地高喝道:“大胆逆贼!眼见先帝御笔钦赐牌匾在此,你无礼闯入,不但不下跪见礼,还敢手持凶器,意图不轨!众目睽睽之下,敢犯此大不敬之罪,莫非想造反!”
闵侍郎大惊,这才记得抬头细看。
大堂之上,高悬的匾额上铭刻着“一门忠烈”四字,的确是先帝御笔亲书。
他身后本有数名刑部府兵紧随着要跟进去,闻言已是色变,已经跨入门槛的脚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闵侍郎也要退后,我却冷冷地拦在了门口,喝道:“如今这才是人证物证俱全,数十双眼睛看着,你这大不敬之罪,可是坐实了!还不弃了凶器认罪!”
闵侍郎白了脸,“下官只为缉拿凶犯而来!”
“凶犯?哪里来的凶犯?”
我向牌匾一揖,说道,“我们秦氏一族,世世为保卫大芮江山血溅边疆,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帝金口玉言,都说了我秦氏一门忠烈,你还敢说秦家有凶犯?这等藐视先帝,更见得居心叵测!来人,把这逆贼给我绑了!本将军须得亲自领他去问问俞相,是不是他在指使这逆贼行此忤上不忠之事!”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四)
早有激愤已久的秦府侍从上前,却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夺了兵器,飞快将他五花大绑缠个结实。
他被我先声夺人怒斥一番,气势已经馁下,便是身手再好,也万不敢在这御赐牌匾下和我动手,竟轻
而易举被几个下人制伏。
我一边令人将闵侍郎带下去,一边向刑部府兵和颜悦色说道:“此事众人公见,还得麻烦列位作个见
证。罢了,想来列位折腾这许久也累,先请去用些茶,休息片刻再作计较吧!”
那队府兵足有三十多人,此时都已忐忑。
只是为首的闵侍郎束手就缚,他们再不敢冒什么大不敬的罪名和秦府之人动手,竟由着人收去兵器,
一路押了出去。
我转头低声吩咐道:“多分几处关押,好吃好喝招待着。”
此时藏着的秦谨已经跑了出来,拍手笑道:“阿姐好本领!我只当这次便是逃得了牢狱之灾,也难免
一场血战,连累家里不得安宁。如此反将一军,头疼的该是俞竞明和刑部尚书了吧?”
秦彻也松了口气,推了轮椅上前,问道:“晚晚,你真打算去找俞相问罪?”
我慢慢坐回桌前,倒了茶喝了两口,才道:“俞竞明不过是端木皇后手下的一条狗,挂了个左相的虚
衔,到底有多少事能自己做主?只是他倚了端木皇后的势,为虎作伥,的确越来越难防了……咱们越性闹
大些吧!”
“闹大些?”
“立刻令人去写折子,直接禀明皇上,告俞相勾连刑部,诬陷功臣之后,意图不轨,请皇上作主!”
“只怕……证据尚嫌不足。”
“不足么?他们现成送来这么多的人证,还怕没证据?”
我淡淡笑着,说道:“分三块去准备证据。第一,预备一份供词给那三十多个刑部府兵,证明那个闵
的的确是有心冲入忠烈堂,有不轨不敬之心。”
秦彻点头道:“这个不难,分开关押,只挑几个软弱的威逼着先认了,其他人一见有人招了,想撇清
自己,想必也招承得快。三十多人一起招承,这供词可就不容易翻了!”
“第二,给这位闵大人也预备一份供词,证明此事是俞竞明指使。这人惹了祸,想必也急于为自己开
脱,必定会招承画押。至于这两份供词怎样对秦家有利,怎样把罪过往俞相和刑部那里推,想必咱们府里
的刀笔吏应该明白的。”
秦彻微笑点头,“第三呢?”
“第三,打听明白那个崔勇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找可靠的人来证明小谨并不在场。”
秦谨已憋红了脸,恨恨道:“这个还用找人来证明么?便是动手,难道还有我亲自动手的理儿?”
“这事皇上会想明白,我们只需证明我们秦家的确诚惶诚恐地对待此事便可。”
我笑了笑,“最重要的,我们得证明秦家的腰牌不仅秦家有,俞竞明那里也有。”
“俞竞明那里……怎么会有?俞府不比我们秦府规矩大,但他随侍之人必是精挑细选的心腹之人,便
是想送两块给他也不容易。”
“没关系,再精挑细选,只怕……也逃不过司徒凌的耳目。”我笑道,“找他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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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皇后屡屡针对司徒凌,司徒凌也从来不是善茬,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只怕端木皇后还没来得及打
出俞竞明这张牌,司徒凌已经暗中安插下人手了。
我这府上之事瞒得过其他人,同样瞒不过司徒凌。
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沈小枫告诉我时,一定已经有人同时通禀了他。
算算自那日雷雨之日他愤愤而去,已有四五日未见人影了。
难道真的因相思的几句话气着了?
心里正想着时,那厢已有人来报:“南安侯府遣人来了!”
忙请进来时,来的却是司徒凌的心腹太监靳大有。
一时见过礼,果然是为方才之事而来。
“侯爷让奴婢过来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此事自是不便写信,我遂将此事细说了一遍,靳大有已连连点头道:“将军放心,此事不难。”
我便知司徒凌那边的确已在俞竞明安插了眼线。但我奇怪司徒凌怎么这么快便晓得我这里已经平息下
来,遂问道:“侯爷呢?最近府里忙得很吗?”
靳大有笑得眯起眼睛,暧.昧不明地看我一眼,说道:“也不算忙。将军前脚回府,他后脚也到附近
了。后来看将军杀伐决断,转瞬化危机于无形,也便放心回去了。”
司徒凌方才来过?
又不声不响走了?
我有些不安,一边令人取了银子来打赏,一边问他:“侯爷没事吧?”
靳大有干笑道:“没事……只是秦大小姐,若闲了时,还是常去侯府里叙叙话才好。咱们侯爷是个闷
葫芦,有些事呀,还是把那个闷葫芦捅破了好。”
他告辞而去。我怔忡片刻,想起相思在混乱中被带回后院,不知有没有受惊吓,遂先去看相思。
回到我的屋子时,侍女轻笑道:“刚玩着泥人,居然睡着了!只怕是在外面走得累了,正好让她睡上
半个时辰,晚一点喊她起来用晚膳。”
我过去看时,果然已经窝在衾被里睡着了,双颊粉润润的,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动,说不出的安静可爱
。
霜风寒,宛转蛾眉心(五)
我帮她掖一掖衾被,抓过她枕边的泥人把玩片刻,放到桌上,忽记起我怀中还有个没有捏出面目的泥
人,忙掏出看时,才觉里面的衣衫已在方才那场未见血腥的争斗中被汗水浸得透湿,泥人居然还和软着。
随手捏了两捏,竟然也能捏出形状来。
相思细细的呼吸声中,似乎隔绝了外面的刀光剑影明争暗斗。
我默然坐于桌边,照着桌上两个小人的样子,慢慢地捏着那个泥人的五官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