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司徒凌上前两步,已握紧我的手,明锐得出奇的黑眸默默地打量着我,然后低问:“回来了?”

我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回来了。”

他便点头,然后转眸看向司徒永,从容上前见礼,淡淡道:“听说太子殿下深入虎穴,我便知公主和晚晚,必定都能平安归来。”

司徒永早已敛去了一路之上的言笑不羁,负手立于阶下,笑容矜持疏远。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

他道:“北都有南安侯用心辅助父皇,孤放心得很,自是要四处走走,权当历练历练了!”

司徒凌点头道:“太子年轻,却担负着大芮千里河山,的确得多多历练。”

言外之意,却在嘲讽司徒永年少无知,担负不起这大芮江山了。

我明知他们隔阂已久,忙道:“走了这么久,着实又饿又累。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罢!”

司徒凌道:“已经备下筵席为你们接风。只是此地不比京城,饮食甚是粗陋,恐怕委屈太子殿下了!”

司徒永脸色微变,待要说话时,我忙笑道:“凌,永也不是那样挑剔的人?那年我们三个在深山里迷了路,四天四夜间吃了多少的苦,何尝听永抱怨过一句?”

 


世路长,阳关叠离声(四)

司徒永眸光一闪,立时闭了嘴,低头去牵相思,说道:“相思,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司徒凌皱了皱眉,竟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来,那年的事,他们到底都还铭记于心。

那年我们都还年少,连司徒凌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行事都还任性。偶尔冒撞走入深山,不但迷了路,还遇上了狼群。

司徒凌年纪稍大,拼了性命保护我们两个先逃远了,才遍体鳞伤地冲出狼群。

给司徒凌清洗伤口时,十岁的司徒永因那狰狞的伤口难过得哭了,他却把我们两个抱住,说道:“晚晚,永弟,我是你们的师兄,保护你们份所应当。”


后来,司徒凌因伤口溃疡,一直高烧不醒,我和司徒永轮着照顾他,轮着出去打些野物回来充饥。司徒永出去拾柴时看到崖边有大丛治伤的草药,便攀了上去采药,下崖时因气力用尽连着摔落几次,鼻青脸肿一瘸一瘸地抱了药回来,熬了汤竟不舍得自己喝一口。

因为三人都受伤不轻,给师父们找回去后各自休养了好些日子才恢复过来。

那是唯一一次我们闯了祸却没给师父们惩罚。


师伯无尘大师曾负手向我师父无量师太笑道:“难得这三个孩子出身富贵,却能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也算是患难见真情。我看他们也都是聪明人,日后在大芮朝中彼此照应,相扶相携,必可大有所为。”

彼此照应,相扶相携……

我叹气。

无尘到底是出家人,小看了卷入朝中派系倾轧和皇权纷争后身不由己的惨烈。

如今回想起那时纯粹的情谊,竟有恍如一梦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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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凌拉着我正走向屋内时,忽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地回旋于淡荡的晚风中。

我惊愕低头,却是相思重重一巴掌打在司徒凌牵住我的手上。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怒目圆睁,冲司徒凌叫道:“娘亲是我和父王的!你不许拉我娘亲的手!”

司徒凌松开手,向相思眯了眯眼,虽是一言未发,某种从血腥杀戮间养出的冷冽肃杀之意,便悄无声息地散发开来。

相思娇惯任性,却也给惊吓到了,不觉地退了一步,依到我身后,扁着小嘴委屈地向我和司徒永求助:“娘亲,永叔叔……”

司徒永拍拍她脑袋,说道:“别怕,他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其实对你娘亲好得很,不会欺负你。”

司徒凌问向我:“淳于望的女儿?”

我坦然道:“不必管她原来是谁的女儿。如今我疼爱她,把她认作了女儿,她便是我的女儿。”

司徒凌眉目不动,默然步入屋内,再不曾过来牵我的手。


司徒凌、司徒永各有心事,相思似不习惯饭桌上多出司徒凌这样一身威煞之气的人物,便有些怯怯的,缩在我身畔不敢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这顿饭虽比以往丰盛得多,吃在口中便着实有些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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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各自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间醒来时,司徒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了他自己的部下悄然离去,甚至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说。

相思左右看看,见刚混熟的人一个也不见了,便大失所望,问道:“永叔叔哪里去了?”

我虽有些怅然,倒也在意料之中,轻声答道:“他有急事,先赶回去了罢!相思,你若想念他,等回去安顿下来,我带你去找他玩耍。”

司徒凌弯腰把相思抱到饭桌旁,坐在我身侧,才说道:“的确有急事。他在路上耽搁得也太久了。”

我望向他。

他的薄唇弯了弯,慢慢道:“嫦曦公主七天前就回到北都了。太子妃性情好,他再怎么荒唐也不去和他计较。可他认为端木皇后吃素的么?”

“端木皇后?”

算算司徒永已经在南梁呆了一个多月了。

秦家和端木皇后虽无太深渊源,却也素无仇隙。端木皇后允他前去南梁,虽是为了营救爱女嫦曦,但能顺手把我一起救回,对司徒永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秦家世代为将,至今手握重兵,想要司徒永顺利登基,得到秦家支持必可事半功倍。


父亲曾通过我姑姑秦德妃密奏过我是女儿身之事,也说明过我和司徒凌的亲事,端木皇后深受宠幸,不会不知道。纵然我和司徒永走得近些,也不至于引得端木皇后怎生疑忌?

司徒凌微微地皱起浓而黑的眉,低沉叹道:“晚晚,你可知我为何没去南梁?”

: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一边吃着粳米粥,一边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你自然有你的打算。何况太子去了,你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司徒凌摇头,黑眸愈加幽深,默默地凝在我面庞,许久才道:“你二哥和小瑾被传入大理寺问话,连德妃都被软禁了。我保下了你二哥和小瑾,但德妃那里……我暂时鞭长莫及。”

我一惊,搁下筷子问道:“为什么?”


我姑姑秦德妃素无大宠,但行事稳重,性情刚直,向来受芮帝司徒焕敬重,因并无子嗣,又有娘家人彼此照应,总算相安无事,并没成为端木皇后的眼中钉或绊脚石。

我不在北都的这段日子,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世路长,阳关叠离声(五)

司徒凌摇头,“我打听了许久,始终不甚清楚。仿佛是说德妃的瑶华宫里闯进了一名男子,还被当场抓了。这男子可能与十七年前在兵变中失踪的祈阳王有关,你二哥被传入大理寺时,被问起了许多当年的旧事来。”.
祈阳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的大芮皇帝司徒焕还是锦王之时,先帝病重,太子遇害,诸王并起。其中以祈阳王司徒子衍和夏王司徒炯拥蹩者最多,势力最强,其余诸王只能各自依附这二王,以求在未来的权势分配中占据一席之地。而祈阳王和夏王也在竞相拉拢朝中权臣为已所用。
秦家累世为将,与柔然相持数十年,兀自在朝中屹立不倒,自有一套在权力制衡中明哲保身的方法。
祈阳王也罢,夏王也罢,斗得再狠厉再激烈,秦家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只称秦氏将忠于大芮,——言外之意,你们斗你们的,我们秦家只忠于最终登上帝位的真命天子。
据传祈阳王、夏王为得到秦家支持,曾竞相求取秦家最年幼却最得家人宠爱的四小姐为妻,祈阳王甚至打算废黜原配,迎娶秦四小姐为正妃。
其时我祖父秦初桐尚在人世,闻言便与父亲商议,匆匆把姑姑嫁给了禀性良善、甚少参与兄弟间夺权的锦王司徒焕为侧妃裸。
后先帝驾崩前后,祈阳王、夏王屡起冲突。本来胜算很大的祈阳王出乎意料地在一场混战中兵败失踪,夏王遂掌握朝中大权。但他登基前晚变故陡生,竟在试穿龙袍之际被自己的贴身内侍刺杀。
据说,人们冲进去看时,夏王已经死了。
他歪着身子坐在他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明黄的龙袍染满了鲜血,一直汪到汉白玉的台阶下。
登基大典在即,变生肘腋,祈阳王和夏王的拥护者各自蠢蠢欲动,却都没有足够的威望慑服人心,也没有足够的势力制伏对手,登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坐上那张染满鲜血的鎏金龙椅。
这时候张皇后临朝,宣布大行皇帝驾崩前曾留下遗旨,锦王司徒焕仁善有德,堪继大统。
张皇后素来无宠,母族也无甚势力,但到底是正宫皇后,身份尊贵。众人迟疑之际,我祖父当机立断,表示愿遵大行皇帝贵遗旨行事。诸王无力争竞皇位,又思及锦王宽仁,至少可保自己目前地位无虞,遂纷纷附议资。
可笑祈阳王、夏王蚌鹬相争,白白便宜了司徒焕捡了现成便宜,轻轻松松当上大芮皇帝;而我姑姑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宫中的德妃娘娘,地位尊崇。
司徒焕念及秦家扶立有功,又手握兵权,向来倚重,又怎会因着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宫男子便囚禁了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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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吟之际,身畔有人轻轻拉扯。
低头看时,相思已经吃完了,正依在身畔扯着我袖子道:“娘亲,我不喜欢这里,闷闷的。”
闷?
我抬头看看大敞的窗扇,和窗外花红柳绿春意盎然的风光,有些疑惑。
但相思往我身畔靠得更紧,黑黑的大眼睛不时望向司徒凌,嘟着小嘴儿很是畏怯的模样。
司徒凌本是夏王司徒炯的世子,司徒焕虽然宽仁,到底顾忌着夏王当年在朝中留下的盘根错结的势力,竟不曾让他承继王位,只让夏王妃好生教养着,并在两年后把他送去了子牙山,名为历练习武,实则将他和朝中势力分割开来。
但司徒凌绝非池中之物,弱冠之龄还朝,恰逢柔然入侵,遂主动请缨出战,却是所向披蘼,连连大胜。
最厉害一次,他领军一直打到燕山以北,虏了柔然宗亲无数,勒碑而还,从此声名雀起,天下闻名,司徒焕才封了他为南安侯。
和他威权日重一起步步高升的,是他长久浸渍于腥风血雨而形成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寒冽冷酷,更甚于我。
旁的小孩远远见了我都会避开,更别说见到他了。
相思从不曾惧怕过我,司徒凌待她也算温和,可不知怎的,她像是很怕司徒凌,连坐在我身畔都会不安。
司徒凌显然也已觉出,站起身向我走近两步,见相思越发往我怀中蜷缩得厉害,便微微皱眉,默然退了一步,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带了这小娃娃坐马车吧!”
我应了,令人取了水过来给相思漱了口,净过手,携她走出屋子时,院里已经套好了马,司徒凌立于春日的煦阳下,眼底的冷沉似给阳光冲淡了不少,微有春日的融融暖意。
他掀开车帘,微笑道:“晚晚,过来。”
我一边抱着相思上了车,一边道:“路上行得快点儿。我回去收拾一下,或许还来得及进宫见驾。”
司徒凌点头,却低低安慰道:“也不用太着急,我瞧着……你当真清减了好多。不如先休息一两日吧,德妃娘娘虽给禁足,但皇上应该无意拿她怎样,暂时应可无恙。”
我便知他早已安排人手监视着宫中动静,略放了心,说道:“皇上仁厚,未必打算拿她怎样。可这宫中别的人就难说了。”
我略一沉吟,叹道:“也许,不是打算拿她怎样,而是打算拿秦家怎样吧?”


深宫变,天意高难问(一)

司徒凌缓缓将锦帘放下,低低噫叹:“这两年,我们也太招摇了些。若再落人口舌,只怕也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我叹了口气。
功高震主,备受猜忌,原是意料中事。怎样释去君王疑心,又得费一番思量。
此地到北都,一路俱是宽阔的官道,马车向前行去,越行越快,前面锦帘上一对精绣的白虎晃动着,抬足欲奔的姿势看着好生踌躇,不知是打算奋勇进击,还是打算掉头逃去。
相思问我:“娘亲,什么是狡兔死、走狗烹?”
我答道:“就是说,山里的野兔都给捉完了,帮捉兔子的猎狗没用处了,可以宰了猎狗煮汤喝了。”
相思吓了一跳,叫道:“为什么要宰来吃?自己家里养的狗,不是自己的家人一样吗?怎么会舍得宰来吃了?”
我叹道:“可狗毕竟是狗,不是自己的家人。活着浪费粮食,还得担心误咬到自己家里人,不如宰了清净,还可一快朵颐。裸”
相思却还是郁闷,愤愤道:“怎么着也不能把猎狗宰了呀!假如有没捉干净的野兔呢?假如别的山里又跑来了野兔呢?”
我心里一动,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没错,我瞧着这猎狗呀,还着实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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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北都东门,马车忽然顿了顿。
我掀开帘子,便见前方城池巍峨,如山矗立,悄无声息的挡住了城内繁华热闹的千街百衢和气势恢宏的楼阁殿宇。
司徒凌稳稳坐于他那匹被称“乌云踏雪”的白足黑马上,正略俯着身听马下一人禀报着什么资。
片刻后,他拨转马头,走到近前向我说道:“晚晚,神策营那边出了点事,我先过去瞧瞧,晚点再去府里看你。”
我问:“谁在闹事?”
他治军素严,京城这边又在天子脚下,更是谨慎,安排的部属无一不是谨慎机警之人,断不会在秦家出事之际无故闹出什么动静来。
果然,司徒凌答道:“神策营的右卫将军和神策营的人闹上了,只怕又是有心人在挑唆。这时候还是不要横生枝节得好,我去看下,先将他们安抚下来。”
这镇守京城的兵马,除了大芮皇帝直接控制的五千御林军,另设有神策营、神机营、和神武营,分别驻于西南大营、城北大营和东南大营,各有三千人马,俱是千挑万选身家清白的精兵强将。
其中神机营目前由太子司徒永直接执掌,神策营、神武营分别由神策将军和神武将军执掌。现在的神策将军正是司徒凌的心腹亲信;而司徒凌自前年奉旨前去平定晁天王之乱,一直兼着镇国大将军一职,若是在京城内出事,说不准便给扣上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旁人不晓得秦家三公子秦晚是个女儿身,却晓得昭武将军秦晚和南安侯司徒凌情谊甚笃,也晓得司徒凌久久不曾娶妻,是因为早已聘下了秦晚的双胞胎妹妹为妻。秦家和南安候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明知现在的大芮正有人想方设法对付我们,忙道:“你快去吧,姑姑那边,我自有主张。”
司徒凌应了,领了人策马转道,奔往城南方向,却是身手矫健,身姿挺拔,丝毫不比淳于望逊色。
淳于望……
这么多日子都没有消息,也许他真能侥幸存活下来。
但也可能早已死去,只是死于狸山,梁国朝堂没那么快得到消息,当然也没那么快宣布这消息……
忽然间心乱如麻。
我已经回到了大芮,回到了北都,回到了我原来的生活中,再度和司徒凌携手,配合默契如鱼得水地应对朝堂中的明枪暗剑,保全我自己,也保全秦家威名不堕,保全司徒凌稳稳立足于朝堂之上。
振臂一呼,从者云集,连司徒焕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我摸着相思柔软的黑发,心里想着,也许是因为她吧?
对着相思,我又怎能那样轻易地把她父亲抛诸脑后?
相思哪里懂得我满心的忐忑,见我待她温存,便咯咯笑着,直往我怀里钻,那样甜腻腻地撒着娇唤我:“娘亲,娘亲……”
我微笑,将她抱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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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回到秦府。
我穿着方便路上行走的褐衣缚裤,随意绾着男子发髻,坦然步入府中。
廊阁轩昂,台榭高筑,飞馆生风,重楼起雾。宏伟峻丽的正堂高悬着列代帝王钦赐的忠烈牌匾,府中下人屏息静气迎接我,无一不是华衣丽服,举止端庄,进退有度,并不比淳于望的轸王府差。
无一不在昭示着秦氏这将门世家的不世功勋,和福泽后代的百年富贵。
相思居然也能看得出来,气喘吁吁地跟在我身后,说道:“娘亲,这就是舅舅家吗?好大的地方,好像比我们家还要大些呢!”
“对,以后,你就跟娘亲住这里,直到……你父王来接你,好不好?”
“啊,好啊,最好父王明天就过来,我们住在一起……”
前面引路的管事闻言,惊骇地望向她。
我瞥他一眼,淡淡地吩咐道:“这是我在别处认下的干女儿,从此之后,她就是秦府的小姐。即刻去预备她的吃穿应用之物,一样不许马虎。”
管事低头应了,并不敢多问一个字。


深宫变,天意高难问(二)

到了怀德堂,已见下人推了二哥秦彻迎了上来。.
“晚晚,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脸色比以往更加憔悴,眉宇间却有如释重负般的欣喜和欣慰,“我本待遣人到南梁去助你脱身,南安侯都不同意,说有太子去就够了,人多了反而误事。如今看来,竟又让他料准了!”
“出了点意外,又让二哥操心了!裸”
我走过去,将他推到桌边坐了,向相思道:“相思,过来见过二舅。”
相思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轮椅,倚在我腿上小声地唤了声“二舅”,总算没开口说出甚不合时宜的话来。
秦彻怔了怔,“这是……”
“我在江南认下的女儿,叫相思。”
“相思……”
秦彻打量着她,“她……和你长得很像。”
相思便笑了起来,“我是娘亲生的,当然像娘亲了!”
秦彻吸了口气,身后有侍女因吃惊而呛咳,发出隐忍的低低咳嗽。
我皱眉道:“她是我认下的干女儿,长得像那是缘份。”
“哦,哦!”秦彻苦笑,“这个……这事南安侯知道吗?”
“知道,日后我再和他细说。”
我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唤了两名细心的侍女带相思去沐浴更衣,看她一步三回头地恋恋离开了,便屏去众人,转头问向秦彻:“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与祈阳王有关的男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秦彻摇头,神情已凝重起来,“晚晚,想来想去,只怕是咱们秦家树大招风,便有人想趁着你不在北都时对我们动手吧?姑姑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公然在自己的宫内和祈阳王的使者相见。”
“皇上就因为瑶华宫内出现了一个自称祈阳王使者的男子,就疑心上了姑姑?”
“那人的确是祈阳王当年的侍卫,宫中不少老人都已认出了他。并且他手中所持书信,经过与当年祈阳王笔迹的对比,的确……乃是祈阳王亲笔。”
“亲笔!”我骇然,“难道那个祈阳王真的没死?他……他又找姑姑做什么?”
“信上什么内容?”
“不知道。听说皇上就是看了那封信方才龙颜大怒,当即下令收去姑姑德妃册宝,打入冷宫。姑姑身边的宫女太监再三辩解德妃并不知情,这才没再坚持废她尊位,只令人守住了瑶华宫,不许任何人进出,——其实那些宫女太监在皇上面前哪里说得上话?多半是皇上自己头脑冷静了些,不想和秦家翻脸,这才给姑姑留了点脸面。”
秦彻叹道:“后来连我和小瑾都找了去再三讯问,竟是疑心我们秦家与祈阳王早有瓜葛。皇上也不想想,若是秦家有意相助祈阳王,又怎会把姑姑嫁给他?祈阳王又怎会冒那么大的险把书信往宫里送?便是想给姑姑写信,让秦家转交不是更方便?”
我听得也是纳闷。却不晓得那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才让素来宽仁的司徒焕如此一改常态大发雷霆。
这位大芮皇帝虽然优柔寡断了些,但也不至于黑白不分,那么多的破绽又怎会看不出来?
秦彻又在问我:“晚晚,依你之见,我们家要不要预先作些准备?”
“什么准备?”
“我想暗中把北疆的兵马调动一部分过来,万一有人想毁我秦家,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我忙道:“万万不可!”
秦彻一怔,皱眉道:“为何不可?我们若要行动,自是会小心掩蔽踪迹,不让朝廷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