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笑,慢慢地在桌边坐下,说道:“你知道就好。睡吧!”
我道:“你不回去睡吗?”
他不答,只抬眼望向前方窗扇。
刚过正月,夜间天气甚冷,窗扇自然是关的。但他所看的方向,分明就是方才鸟啼声发出的方向。
我立时意识到他不仅自己亲自过来守着我,并且已派了高手过去截击“敌人”了。
发出鸣啼声的,当然不会是夜鸟,否则也不会那么巧,在灯火信号传出后立刻停止了鸣叫。
但司徒永又怎会发出这样无意义的鸣叫声来打草惊蛇、引火烧身?
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打算用鸟啼声引出他们大部分高手,好直接闯过来救人?
这也太行险了吧?
若是司徒凌,万万不会这样耐不住性子。可是,司徒永年轻气盛,一时糊涂也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我背上又出了一层的冷汗,小腹坠疼感愈发剧烈,不觉皱紧了眉。
淳于望转向我,抿紧唇道:“怎么一头的汗?要不要让人打热水过来给你洗把脸?”
我也不想逞强,说道:“热水不用了,帮我倒盏热茶来吧!”肋
他一怔,端了他自己的茶盏快步走过来,道:“怎么了?”
说话时,他已握住我的手,眸光忽一收缩,问道:“你很冷吗?”
我不知道我冷不冷,但我的确有点儿发抖,手麻麻的,似乎没有了正常的知觉,偏又能觉出他掌心的暖意。
“没事。”
我接过他手中的茶盏,却觉手指哆嗦得厉害,勉强抬手喝了两口,依然觉得心慌气短,连心脏都似跳得剧烈。
淳于望盯着我,忽取过我茶盏,说道:“这茶有些凉了,我去令人倒烫的来。你……你少打别的什么主意。”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前后又有高手把守,他居然还怕我逃走。
可我的确只是身体极不舒适,只想喝两口水快些躺下休息而已。
可我伸出手,正要拦住他,让他不用去倒水时,腹中猛地一阵绞痛。
几乎同时,我的身下似有一道热流涌出,似把我体内剩余的力道抽得干净了。
眼前一阵眩晕,我仆倒在床边,却已疼得浑身都在哆嗦了。镬
“晚晚!”
身后传来淳于望的惊叫,杯盏落地声中,软绵绵的身体已被他抱起。
“晚晚,晚晚!你哪里不舒服?”
我咬紧牙,不肯发出呻.吟,却觉额上的汗水越渗越多,连眼睫都已被滑落的汗水濡湿,糊住了视线,连近在咫尺的淳于望都看不清楚,只听他的声音很是仓皇,甚至近乎惊恐。
刀绞般的疼痛终于有些舒缓,可身下却越发地湿热黏腻。
虽然我从未有过身孕,但到底闯南走北那么多年,见识过太多惨绝人寰的事,再不是不解事的无知少女,心下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淳于望不惜代价要保住的孩子只怕已经没有了……
可我实在不想在这即将离开的紧要关头刺激他,遂将衾被往上扯了扯,勉强道:“没什么,只是突然头疼得厉害,这会儿已经好了。殿下请回吧,我睡一觉便没事了。”
“哦!”
他松开我,将信将疑地盯着我。
我无力地卧于枕上,闭上眼紧绞着贴着面颊的软枕,只觉片刻后软枕亦被汗水浸湿了。手臂虽在不觉间用力,但肩部伤处和腹内绞痛比起来几可忽略。
淳于望并没有走,我只盼着剧痛尽快过去,也没法再去理会他在考虑什么。
冰凉的唇边忽然一热,我睁开眼时,却是淳于望的手指从我唇上掠过。白皙修长的手指,立时染上一抹殷红。
我用手一抹,才发现是唇边被咬出了血。
“我……没事……”
我振足了精神,说了这一句,声音却是哑哑的,有克制不住的痛楚低.吟堪堪就要逸出。
淳于望忽然伸出手,去拉我身上的衾被;我待要捉紧那被头时,手上却毫无力道,只觉身上一凉,衾被已给他轻而易举的扯开。
他的眸光骤然收缩,然后惊痛地剜向我。
素色的底裙已经洇染了大片鲜红,浓艳不祥的鲜红晃得眼睛又酸又疼,暖腥的鲜血气息却让胃部一抽搐,差点又吐出来。
如同被突然拉开一般,衾被又被迅速盖上。
淳于望奔到门口,声音尖锐得已经变了调:“快,快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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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夫被轸王近卫从床上拖起来,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山路赶过来时,我已经不再流血,疼痛也渐渐止了,只是卧在床上昏昏沉沉,连软玉过来给我擦洗换衣时脑中亦是半明半晦,似已没了知觉,偏偏对眼前情形了如指掌。
淳于望一直没有离开卧房半步。最初的惊怒之后,他出乎意料地沉默。
冷眼看着我从最初的勉力挣扎,到疲倦失力,到任人摆布,他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像一尊精致的玉石雕像,僵硬而冰冷。
大夫过来一把脉,脸色就变了,屈身跪到淳于望跟前,说道:“公子,夫人……小产了!”
淳于望双目微阖,低声道:“想法保住孩子。”
“已……已经小产了!”
“没了?”
“没了……”
“几天前你听过脉,当时情况怎样?”
“当时……虽有些伤病在身,但胎儿还算正常。”
“这才几天工夫!”
淳于望一掌击在桌上,喝道,“这才几天工夫,就莫名其妙小产了?”
“公子息怒!”
大夫战战兢兢地回答,觑了一眼淳于望的脸色,道,“看夫人症状,来势甚是凶猛,敢问……是否误服了什么易致小产的食物或药物?”
淳于望脸色极难看,慢慢将目光转向软玉,“她最近都吃什么了?”
软玉吓得赶忙跪下回道:“殿下,这几日夫人虽未和殿下一起用膳,但她和小郡主的膳食,与殿下所用膳食完全一样,都是寻常清淡菜式,并无不妥。夫人害喜,闻着药味便作呕,因此连治伤的药都没吃过。”
“真没吃别的?”
“没有,没有……”
软玉答着,忐忑抬起头,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我。
11罗网重,不堪风雨骤
淳于望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我。
我神智已清醒些,何尝不在懊恼这突如其来的小产耽误了我恢复元气,更可能引来淳于望的警惕,让我下一步的行动举步维艰。
而他果然已在猜疑我了。
我不想和他闹翻,支起身勉强笑道:“殿下也太看得起我。我便是想堕胎,防守这样严密,我又到哪里寻堕胎药?”肋
淳于望神色甚是冷淡,缓缓道:“这里未必防守严密,但的确地处偏僻,并不容易找,可你的同伴不是一样轻轻松松就找上门来了?何况,你怎么解释,怎么偏偏在你的同伴向你发出讯号时突然就小产了?”
我苦笑道:“难道你认为那讯号是要我服下堕胎药的?可那讯号已经出现过一次,你也曾听到过,再也不是秘密,他们有那么傻,还用这样的讯号来通知我,白白引你疑心吗?”
“那讯号的确不能算是秘密。但山林幽深,用我们所不懂得的暗号通知你后,只要事先找好退路,他们有的是机会从容退走。”
他盯着我,“你猜到我会疑心,却没猜到我会守在这里。承受着堕胎之痛,还要在我跟前装做若无其事,也真辛苦你了!”
我才知我苦熬着不肯吱声,恰让他更料定了我心怀鬼胎,遂幽幽叹道:“殿下,若我有心打胎,为何又和你订下十月之约?我虽未必有多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可我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身在异国,武功被制,一身伤病,我又能逃到哪里去?”镬
“哦?”
他唇角挑起的弧度不知是讥嘲还是冷笑。
“听你这么说着,倒似真的对我有几分情意了?秦晚,从你被我擒来算起,到如今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委屈求全,因为我的孩子受了这半夜的苦楚,不但没有脾气,还肯这般好言解释,呆会倒要出去瞧瞧,是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我呆了呆。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虽然是和往日一样的素白衣衫,此刻却和他的面容一样,如覆了一层霜雪,冷得碜人。
我太心急摆脱目前的困境,不去和他争执,反让他更加疑心了。
手臂在床沿支撑得太久,开始酸麻颤抖。
我无力地仆倒在衾被中,叹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落胎并非我的本意。若你不信,大可布下天罗地网,把晚间给我讯号的同党抓过来问问去。”
淳于望道:“你放心,我会查清的!若你真能狠心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我绝不饶你!”
我蜷紧打着战的身子,点头道:“好罢,若查到与我有关,你再来和我清算吧!这会儿我又累又饿,能不能先给我弄些吃的来?”
他不答,拂袖走了出去。
我说了这许多话,委实疲乏之极,再也无力细想今夜之事的种种蹊跷,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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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能睡多久,便被软玉叫起,却是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闻着虽不够鲜香,却以燕窝、人参等物辅以补血固元的药材熬成。
我浑身酸软乏力,脑中亦是浑沌,深知这突如其来的落胎的确让我大伤元气,勉强坐起身喝了,正待卧下睡去时,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叱喝声,惨叫声,兵刃交击声,还伴着……相思的哭叫声?
软玉似乎也吃惊,匆忙走出去看时,但听哗啦一声,窗扇蓦地洞开,冷风过处,一名黑衣蒙面人跃入,直奔床前,一把将我从床上拽起,叫道:“秦姑娘,南安侯令我等救你出去。”
南安侯?司徒凌?
前来江南的不是太子司徒永吗?
司徒凌怎么也会赶过来?
我来不及细想,已被那人驮到背上,飞快从窗边跃出。
软玉见状,连忙向外喊道:“不好啦,快来人,快来人……有人劫走了夫人!”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小衣,被那人背到窗外,迎面扑来的寒意几乎冻得我屏住呼吸。
东方的天空已透出一抹亮色,隐见山底的绿意盈然,想来不消片刻,这天就该大亮了。
到底是哪个不晓事的在安排这次行动?
时间、时机完全不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占,说是自寻死路倒有些像。
就是能勉强逃出去,我拖着这样虚弱的身体奔波,冻也要给冻死了!
一眼瞥到原先守在后窗的近卫倒在地上,身上却看不出伤痕,好似是中了甚么迷药;而屋中的软玉还在惊慌求救,总算没有立刻追出来。
我心有疑虑,低声问背我的那人:“南安侯何在?这次行动的首领是谁?”
那人答道:“呆会姑娘就知道了!”
这口吻很是敷衍。
而司徒凌的部属无人不知我和他从小亲厚,加上我素来冷肃,见了我无不屏声静气,敬惧有加,几时有过这样无礼的部属?
握紧了拳,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放下我!”
那人似乎怔了怔,脚步顿了下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相思的啼哭,竟让我听得心里一抽,急转头回望时,晨雾迷蒙的山林中,另一个方向正有两三道人影飞奔而来。
背着我的那人已在高喊道:“秦姑娘有令,若轸王府的人敢追,立刻砍掉他们小郡主的手!一个人追砍一只手,两个人追砍一双手!淳于望如果不怕他宝贝女儿变成人彘,只管追!”
他的声音极宏亮,又立于山中,只怕整个山谷都能听到他在叫喊,要把淳于望的宝贝女儿砍成人髭!
我大惊,急喝道:“闭嘴!你究竟是什么人?”
说话间,那边三人已经赶了过来,其中一人怀抱里,正搂着挣手挣脚的相思。肋
她散着黑发,也像刚被人从暖暖的被窝里抱出,小小脸儿尽是睡梦中被惊醒的惶惧,但身上倒是裹了件厚厚的裘衣,一时应该不会冻着。
她年纪幼小,本就给吓得眼泪汪汪,忽转头看到我,立刻哭叫得更加凄惨:“娘亲,娘亲!有坏人,坏人抓了我!”
我挣扎着想要推搡背我的那人,无奈身体虚弱之极,手足间全无力道,凭我怎样,也无法挣动半分,反是用尽了力道,眼前阵阵地昏暗着,好像随时都可能晕倒过去。
耳边却听相思一遍遍地在喊我:“娘亲,娘亲,我怕,我好怕啊,呜……”
我勉强定住心神,转头给相思一个安慰的笑容,柔声道:“相思别怕,别怕,你父王很快就会来救你,别怕!”
相思从厚厚的裘衣中向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哭道:“娘亲,他们说要砍我的手。”
我给她哭得心都给撕扯开般揪疼,不觉间哽咽:“相思别怕!谁敢动你一根汗毛,等娘亲身体养好了,把他满门上下剁成肉酱!”镬
相思的哭声便低了些,泪汪汪的眼睛瞅着我,忽道:“娘亲你别哭,相思不怕,真不怕了!”
我才觉出自己的眼睛已经潮湿,忙别过脸,狠狠把眼底的酸涩逼回去。
身后很是静寂,并看不到追兵。想来淳于望爱女如命,万万不敢明着追踪,但也绝对不会眼看着敌人把相思带走。
而我也已断定,这些人绝对不是司徒凌或司徒永的部属。
他们应该与昨晚突然出现的鸟啼讯号有关,可他们绝对不会是为救我而来。
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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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人疾奔了一路,眼见前方有山道,抱着相思的那人忽道:“分开走,你从那边跑,把他们引开。”
背我的那人应了,却窜向左边的密林。
相思见我不再同行,又惨叫着哭了起来:“娘亲!娘亲!”
我冻得几乎全身都僵了,勉强道:“相思别怕,你父王……快赶来了……”
但见抱她的那人轻轻捉过她小小的手臂,飞快塞到裹她的裘衣之中,又掩住了她的嘴。
背着我的人继续往前飞奔,身后却没有了刚才的静寂。叱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耳边寒风呼呼刮过,山林间未及萌芽的枯枝刮擦于脸庞和光裸的手臂,蹭破了皮,慢慢地渗出血迹,居然觉不出疼痛,只是僵冷得不断打寒战。
身后追来的人呼喝声由远而近:“站住!站住!”
背我飞奔的人竟真的听话地站住了,然后,将我扔在一边树下,急促说道:“秦姑娘,形势紧急,小人没法救你出去了!请再忍耐几天,侯爷一定再来相救!”
黑色的衣角在我脸上拍过,那人卸下我这个累赘,迅速向前奔去。
前方是陡坡,陡坡下则是密林,只要在被追上前奔入密林,藏匿身形并趁机逃去的机会便很大了。
可南安侯司徒凌的手下,谁敢在这样的情形下丢开我私自逃走?
若有这样贪生怕死之徒,便是逃得生天,也需逃不过司徒凌的军法如山。
我挪动了下冻僵的躯体,还没来得及坐直,一旁已有冷冷的剑锋指住我。
“夫人,请随我们回去。”
我抬眼,却是一名淳于望的近卫,正拿剑逼着我起身。
他的身后,还有几人跟着,却眼生得很,应该淳于望安排在附近巡守的高手了。
其中的两人已缀在劫我出来的那人身后追去,另两人却警惕地紧跟这位近卫身后,显然是怕我逃走了。
我暗暗诅咒,虚弱地笑了笑,“怕要劳这位兄弟扶我一把了!”
近卫迟疑了下,到底伸手来扶。我几乎冻僵了,双腿却如冰棱一般冷硬,勉强站起身来,却已站立不住,若非那近卫扶着,差点又要摔倒。
近卫终于也意识到我是没法自己走路了,解了自己的披风把我兜住裹紧,让另两人拎起披风两边,慢慢往回走去。
我蜷在披风中,终于暖和了些,默默催动刚有些恢复的内力流转于经脉,帮助气血运行。刚小产就给冻成这样,再不自己保重,天晓得会落下怎样的病根来。
最叫我忐忑的是,夜间连二连三的变故,已让淳于望对我起疑;如今再来这么一出,更见得我居心叵测。
万一相思再有个好歹,只怕我再怎么像他的盈盈,也难免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了。
相思……
想到方才她惊惧又懂事的目光,我的心里猛地抽疼,连气息都已紊乱。
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着这件事?
劫走相思,嫁祸给我,让淳于望和芮国翻脸,必要时又可以用相思制肘淳于望……
难道是淳于望在南梁的敌人?
这位轸王殿下心机极深,明明是把南梁朝政搅得一团混乱的幕后元凶,却有意无意地游离于朝堂之外,以致我所能掌握的关于他的信息少之又少,再不晓得他在南梁到底有多少的朋友,多少的敌人……
我裹在披风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闻得暗香阵阵,便知已经回到了梅林。
匆匆的脚步声中,但听黎宏急促地高声问道:“小沈,小郡主救回来了?”
我身边的近卫便答道:“黎先生,我追回了夫人。殿下亲自带人在救小郡主。”肋
“夫人!呸!她是咱们哪门子的夫人?难不成你还准备把她送房里去当菩萨供着?扔在这里,我倒想看看这回殿下还会不会护着她了!”
黎宏的喝骂声里,我被重重地掷了下来,给摔得五脏六腑都似纠结到了一块儿。
披风散落,小沈退了开去,黎宏却正走上前来,往日白净的面庞一脸的嫌恶,恨恨地瞪着我,叱问道:“说,北芮派了谁过来救你?落脚在哪里?准备把我们小郡主带哪里去?”
我皱眉,才要坐起身来,黎宏伸出脚来,在我胸前一踹,我立时又倒回冰冷的地面,一阵阵地血气翻涌,心中已是怄极。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重伤,我几时这样任人宰割过?
还是给一个不懂武艺的老夫子这样欺凌!
伏在地上,狠狠地瞪着黎宏时,他却似给我看得更加恼怒,抬起脚来继续踢着我,骂道:“贱.婢!敢仗着这狐.媚子模样勾.引殿下!还敢那样对小郡主!小郡主把你当亲娘看,你还要剁她手脚,把她做成人彘?天底下有你这样禽.兽的娘亲吗?”镬
此人一心希望淳于望谋夺帝位,恨极我消磨了他的进取之心,却是借此机会在报复我了。
我自是没必要低下心气来和这人辩解,咬了牙也不呻.吟,却给他踢得在地上翻滚。
因疼得受不住,抠往地面的指甲裂了缝,便有鲜血慢慢从嵌在指甲间的污泥中渗出。
屋前尚有几名留守的下人和侍卫,看着我的惨样,本来还有些怜悯之色,待听得黎宏说我要把相思做成人彘,便个个愤恨,那模样竟是巴不得他把我活活踹死了。
我一身伤病,无力闪避还击,片刻后便已眼冒金星,喉嗓间一甜,已“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方听得软玉匆匆上前止住他道:“黎先生,凭夫人有什么不是,且待殿下回来再处置吧!何况,殿下亲自去追,想来小郡主也不致会出事,先生也不用太担心。”
黎宏哼了一声,这才拂袖离去。
软玉便上前把我扶起,半抱半拖把我拉到一株老梅前坐了,又进屋找了裘衣为我穿上,细细擦净我唇边的血迹。
我勉强笑了笑,说道:“谢谢。”
软玉用手摘去我滚在地上时长发沾上的碎屑和落花,为我梳了梳发,却伤感叹道:“我不用夫人谢我,只为殿下和小郡主伤心。殿下不像那起风.流公子有满肚子的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可他待夫人的一片心,夫人不该不知道。还有小郡主……她一心在找回自己的娘亲,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待自己的娘亲好。夫人,你怎能就这么忍心!你怎能对她下那样的毒手……”
她的声音已哽咽,泪水簌簌地掉落下来。
我身上暖和多了,安坐了片刻便有些缓过来,见她动情,正待说话时,忽觉眼前一花,已多出个人来。
素白的衣袂,冰雪一样洁净而冰冷的颜色。
抬眸,我看到了淳于望同样如冰雪般的面庞。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和绝望。
他的怀中却窝着个正颤抖着的小小身躯,正是相思。
此时见父亲顿下身来,她转过头一眼看到我,还挂着泪珠的眼睫立刻弯出了极可爱的漂亮弧度,转作腻人的甜甜笑容。
“娘亲!娘亲也回来了!娘亲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