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望走过来,将衾被牵起,盖在我身上,静默片刻,低声道:“若你伤口好不了,只怕你想逃走也不方便吧?”
我怔了怔,不觉地安静下来,抿紧唇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上章有一处笔误:“淳于家和秦家都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吧?两家已经联亲了吗?”不是淳于家,是司徒家。感谢亲们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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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便冷寂下去,黯然道:“果然如此。”
我不解。
“我原以为,即便你是个与盈盈完全无关的女子,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该晓得相思待你的一片赤子之心,以及,我待你……”
他顿住,眼圈泛着微微地红,自嘲地笑了。
“我待你自然不怎么样。你愿意和我们亲近,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半点的关心,无非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好让你抓住更多可能逃开我的机会,是不是?”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似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是?抑或不是?
我自己似乎也已迷惘,根本无从分辨。
我的确想过迷惑他,好趁他不备时寻出机会逃离。
但我征伐沙场,满手血腥,令出如山,部将无人不惧,柔然人更视我如地狱修罗,早磨练出比寻常男子更要刚硬许多的性气,想我低下身段刻意取媚于他,却比登天还难。
便像此时,我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希冀着我一口否定他的话。镬
那个和他似甥舅非甥舅、似主仆非主仆的黎宏,暗地里不知说过我多少的不是。但他宁可借酒消愁都不曾对我发作半分,便见得他对我这个爱妻的替身有多么的看重了。
这男子精明却痴绝,可以对盈盈的死亡熟视无睹,当然也会愿意选择相信我的谎话,继续维持这样不伦不类的“夫妻”生活。
他已孤寂得太久,需要这样美好的假象来填补心中的空白。
明知是镜花水月,他也不会去正视,不会去拆穿。
我该顺着他的心意答一声“不是”,然后牵着他的衣袖,告诉他其实我很贪恋他温暖的怀抱,并真心喜欢着乖巧可爱的相思,先维持着安闲并且相对自由的生活,再徐图其他。
可那两个字在我舌尖转了半天,却在手指按到自己腹部的一霎那转作愤恨的肯定:“是!我本该在大芮驰骋沙场,报效吾皇,怎可给你关在这里生孩子?”
淳于望那张俊秀的面庞便失了色,煞白如纸。他惨然笑道:“嗯,我的确看出来了。心硬如铁,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该有多厌憎我,才会连敷衍着哄我一句都不肯!”
说他疯,偏偏没人比他更聪明更清醒!
我别过头,绷紧了脸再不去睬他。
他狠狠地盯着我,居然也是不加掩饰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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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大夫来了。
事起匆促,他的近卫找来的大夫显然是附近村落里的,穿戴很普通,忽然到了这样的地方,虽然有些抖抖索索,眼神却很是兴奋。
他觑着眼悄悄打量我一眼,已跪下叩见道:“小人拜见公子,拜见盈夫人!”
淳于望正撑着额疲倦地倚在床边,闻言才抬眸看他一眼,点头道:“哦,你以前来过这里的。”
那大夫回道:“对对对,公子好记性!这都五六年前的事啦!当时盈夫人怀第一胎,便是小人诊出来的。后来盈夫人快生产时,公子又曾把小人和我们村上两个稳婆喊来帮忙,在这里和两位京城来的名医住过好几天呢!那年盈夫人年少,大伙儿都说可能不易生产,谁知夫人贵人自有天助,前后才一个时辰,就产下了一位白白胖胖的千金小姐,圆头大耳,真是小人从没见过的富贵相啊!”
我实在没法把玉雪玲珑的相思和圆头大耳联系起来,但大夫这样一迭声的阿谀奉承,足见当年淳于望的打赏绝对已丰厚得让他永生铭记。
想来淳于望也不会放心让乡间的大夫或稳婆来为他十多岁小妻子接生,应该早就叫了有名的大夫和稳婆候着,另唤了他们跟在后面帮帮忙而已。
我的容貌既与盈盈相像,这大夫显然也把我当作她了。
见淳于望恍恍惚惚的迟迟不开口,他陪笑道:“不知公子唤小人来……”
淳于望振足了精神,指了指我道:“她前儿受了点伤,过来帮她诊一诊脉,看妨不妨事。”
居然绝口不提我恶心作呕和癸水两月未至的事,也不晓得是在考较这乡间大夫的医术,还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我可能有了身孕。
但这大夫显然比他预料得高明。
隔了一层丝帕,他熟练地搭上我的脉门,诊了片刻,已是喜上眉梢,站起身便向淳于望笑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伤势并无大碍,并已有身孕一月有余,二月不足!”
淳于望并未显出意外,眸中倦意更浓,轻声道:“她的身体还算健壮吧?可有需要注意的?”
大夫答道:“夫人甚是康健,脉相也稳定,只是气血行得甚慢,大约与受伤有关,因此最好多用滋补养气的药材多调理调理。再则夫人有孕,寻常伤药中有些药材便忌用了,待小人另行开了药方来服用即可。”
淳于望点头,摆手令人将大夫带出去领赏,又走到门前吩咐小戚道:“呆会你亲自去抓药,再找两名大夫问问,务要于胎儿无碍的药才许用。”
小戚应诺而去。
淳于望对着外面的梅林出了会儿神,才回到床边,在床沿挨着我坐下。
彼此在早前便已经把话说开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听说我有孕而好看多少。
而我更是通体冰冷,拿手用力地按住小腹,狠狠地掐着,恨不得拿把刀子来,一刀剖开肚子,把他留下的孽种挖出,当面掷到他脸上。
却不知这样掐着,能不能他在我身体里留下的孽.种生生掐死在腹中?
9缈云水,稚子不识愁
我可以把和他的欢.好当作彼此享受对方身体的一场游戏。
必要之时,你死我活,鲜血冲刷之下,恩怨两消,无所谓耻辱不耻辱。
可如今,这算是什么?
我是大芮的昭武将军,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南安侯司徒凌的未婚妻,却成为这位大梁亲王的女俘,为他生儿育女?肋
淳于望抿紧唇,幽暗焦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忽然一把抓过我用力狠掐小腹的右手,止了我动作,飞快扭往我的后背,寒声道:“秦晚,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安安分分为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会陪着你,照顾你,什么都依着你。”
往后拉扯的手臂带着连胸前伤口都疼起来,我勉强忍着,恨恨道:“你做梦!”
淳于望手上猛地加力,向后别紧我的手,却把我压得半边身体倾到了锦被上。
看着我额上大滴大滴冷汗落下,他慢慢道:“第二,我砍了你的双手双足,给你好吃好喝,待你怀胎十月,剖开你肚子抱出我的孩子!”
我脚底有寒意往上直冒,颤声道:“你敢!”
话音刚落,只听清脆的“格”地一声,我痛得惨叫出声,眼看着自己的右臂自他掌间滑落,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竟生生地把我之前曾经脱臼过一次的右臂再次扭得脱臼。镬
抬起我的下颔,他冷冷地看着我在痛楚中扭曲的面庞,目光一如初见时的深沉陌生,清寂如水。
他徐徐道:“我敢不敢,你可以试一试!”
他又伸出了他的手。
手指洁白修长,指骨分明,每晚爱抚我时那般温柔,那般暖和,像粘附了不属于人间的魔力,只在一寸一寸的爱.抚间,一次次让我飘然云端,沉醉于我的敌人一手为我缔造出的美妙幻.境中,颤.悸,喘.息,不由自主。
此刻,那曾让我如痴如醉的好看的手,缓缓地抽紧了我的左臂。
“我要这个孩子,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他的声音凄黯,有种心碎般的绝望。
我尚未及从右臂的剧痛中回过神来,哆嗦着看向他时,他的半边面庞被帐幔挡住,晦暗如死,一双黑眸却划过刀锋一样决绝而凛冽的光芒。
“不要!”
我嘶声喊叫时,左臂被猛地扭向身后。
剧痛钻心……
眼前忽然间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霎那,我忽然觉得我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地狱修罗。
这个相貌绝美高贵出尘的男子,才是真真正正的玉面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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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是深夜,满屋俱是醺醺的酒气。
勉强一动,双臂折断处的疼痛立时疼得我冒汗。
他的力道很是恰到好处,生生地把骨骼拉得错位,几处筋络也给拉伤了,却并未伤着骨骼。此时已经续上,能勉强活动,却连动一动手指都一阵疼痛,更别说打别的主意了。
没料到淳于望看似温雅,居然也有这么狠毒的手段。
我满腹怨恨,盯着正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喝酒的男子。
我曾劝他保重,别喝凉酒,此刻却巴不得他就此醉死算了,最好能让我有机会在他身上补上几剑。
他居然觉察出我的动静,转过头来,半启的黑眸很是黯淡,疲倦地在我脸上一掠而过,又转过头去,一边倒酒,一边懒洋洋吩咐道:“来人,侍奉夫人。”
进来的是软玉。
她和温香都是淳于望特别找来的高手,一向颇受礼遇。但这会儿她进来时,居然也是屏声静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脸的惶然。
“夫人!”
她很轻地呼唤我,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喂我晚饭。
香梗米粥加几样平时我爱吃的清淡小菜,还算精致。
胸间除了疼痛,还有烦闷。
如此清淡的膳食,吃着居然还是阵阵的胃部作酸,只是犯恶心。
我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喝着寡淡的粥菜,强迫自己把一大碗吞到腹中,然后靠在枕上,屏了呼吸,静静等待最难受的时刻过去。
忍耐,忍耐,不想死亡,只有忍耐。
比这难熬一百倍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这一切过去,只要回到大芮……
淳于望,淳于望,你所施予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将十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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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淳于望淡淡的话语:“你可曾想好你的选择了?”
我眯起眼,恨不得用目光汇做一道利剑,把他生生地刺个透心凉。.97xs.更新最快
他静静地与我对视,根本无视我眼中的刻毒恨意,然后轻轻一笑,“如果你还抱着离开大梁的希望,如果你舍不得死,你只能选择第一条。”
这人眼睛很毒。
他竟能一眼看得出,我想弄掉腹中孽.种的意志虽坚,但我的求生意志更强。
他已用他的手段告诉我,他要定了这个孩子。
如果执意违拗他,说不准真的砍了我手足,至少,也会如今日这般很随意地扭断我胳膊,就像折下一枝梅花,摘下一枚果子般轻便。
我不敢想象,这人就是那个前一晚还和我亲密无间的温柔男子。
拥吻,**,共赴巫山云.雨,同享鱼.水之欢……
纵然没有男.女之情,至少我们享受着彼此身.体带给自己的极度欢愉。
果然这人世间的情和欲是分开的。肋
我明明早已明白,不知为什么最近怎么会犯迷糊。
“我选第一条。”
我在衾被中努力地绞着身下的垫褥,感受着被他扭伤的地方尖锐刺骨的疼痛,轻描淡写地答道,“我的确舍不得死。我当然要好好活着,才能报今日之仇,雪今日之耻!”
他微微眯了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找我报仇?雪耻?”
那模样,仿若是看着他的相思在玩闹,半是戏谑,半是好笑,分明的不以为意。
我愈是冷静,同样微微笑地答她:“我会像坑杀五万柔然降卒一样,坑杀你轸王府所有人。包括你的婢仆,你的牛马,以及……你的相思。”
他保持着他不以为然的轻笑,缓缓喝完杯中的美酒,说道:“好,我等着看你怎样来覆灭轸王府报仇雪耻。只是……在这之前,你必须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我不觉将手掌抚向自己的小腹,又有一种把那个看不见的小东西生生扯出肚子来捏死的冲动。镬
略一用力,肩部的剧痛已让我疼出冷汗,手间顿时无力。
他生生地扭伤我的胳膊,不仅是在警告我的桀骜难驯,也是抽去我最后一点可能伤害到腹中胎儿的力量。
他盯着我的手,眸光中又闪过刀锋般的凌锐,道:“秦晚,我警告你,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个孩子,我要定了!若他好好生下来,说不准我便放了你回大芮。若是……若是你敢害了我的孩子,我把你沉到梅林边的池塘里,救你的人连你的尸骨都别想带回去!”
“梅林边的池塘?”
我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梅林边的山坡呢?你同样可以告诉别人,里面埋的,只是你的一位故人。然后,继续带着你的相思,走遍天涯寻找你那个尸骨都已经化成灰的盈盈?”
他蓦地站起身来,神色已是仓皇,脱口便道:“你怎知……你怎知……”
我冷冷地看着他,嘲讽地轻笑,“轸王殿下如果还想再找一个和盈盈相像的女子,只怕得抓紧了。等相思再大些,可就没这么好糊弄了。你准备让她的母亲死几次?”
他握紧手中的酒杯,脸色像结了冰,甚至他整个人都像是冰雪铸就,坚硬,冰冷,却透明,易碎。
“你不配提相思!你不配……”
“啪”地一声脆响,在他喑哑的话语间,他手中的杯子碎了。
但他依然紧紧捏着尖利的碎瓷片,怆然地盯着我,完全无视指缝间缓缓滴落的鲜血。
软玉低低地惊呼,想上前查看,但却似被他过于凄厉的神情惊吓住,踏出一步,又迟疑着顿住。
我不以为意地侧转身,拖着我疼痛无力的胳膊闭着眼睛养神。
许久,背后传来退出屋的脚步声。
步履不稳,踉踉跄跄,仿佛他也给人捅了一刀,受伤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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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又有药煎了送来,也不知是治伤的还是滋补安胎的。
我大约有些作烧,头脑昏沉,只闻着药味便要作呕,待硬着头皮要喝下去时,舌尖刚触着那异常涩滞的药汁,便觉胃部抽搐,立时吐得翻山倒海,连隔夜未曾消化干净的食物都吐光了,最后趴在床沿无力地吐着透明的汁液,胸前的伤口却又裂开了,将身下的垫褥染红了一片。
软玉无奈,只得让我漱了口,又端了早膳过来让我食用时,我已吐得浑身无力,连坐都坐不住,更别说吃东西了。
淳于望始终坐在一旁远远看着,脸色很憔悴,眼圈泛着浅青,显然夜间睡得也不好。
如今见我这模样,他紧皱了眉只是沉默,看来很不高兴,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怀疑我有心拿乔作势,但到底没再上前来为难我。
这才一两天工夫,连着受伤加害喜,估计我的模样也够呛。
虽然没照镜子,但我已看到自己连手都失色般的惨白,薄薄的皮肤下跳动的青筋历历分明。
静卧良久,觉得稍能喘过气来,我便让软玉重新帮我取了粥来,硬着头皮吃了半碗。
身边愈是无人照顾,我便愈该自己珍重,只有尽快恢复体力,才能摆脱受制于人的现状。
软玉出去重新找了伤药回来帮我包扎伤口时,身后却多了个小尾巴。
我开始没留心,待换了药,见软玉蹙着眉不时往后看,挣扎着支起身向门口看时,依稀见到有一片小小的衣角依在门边,然后有一双圆圆的眼睛探出,悄悄地向我这里凝望。忽见我正望向她,小脑袋便探出更多一些,讨好似的咧一咧嘴,桃花瓣般的幼嫩面颊便抿出了深深的酒窝。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就在:.97xs.
她很轻地唤我:“娘亲!”
淳于望听到,皱眉向门口望了一眼,那小脑袋立刻缩了回去,却不晓得依然留了一小片衣角,忐忑地依紧着门框。
我心中一暖,鼻子却微微地酸,张口便唤道:“相思!”
相思的小脑袋便又悄悄地探了出来,先畏怯地看了一眼她父亲,才转向我。
她素来被淳于望捧在掌心,爱若至宝,言行无忌,从不见她如此畏惧过她的父亲。
莫非是淳于望因我的事斥责过她?
我便向她招招手,说道:“相思,过来。”
相思犹豫了片刻,蹑着手足走进门来,却远远绕开淳于望,从另一侧走到我床畔。
淳于望没有再看她一眼,低了头喝茶,似正专注地品着茶香。
我披衣坐起,问她:“可曾吃过早膳了?”
相思点点头,“吃过了。”
她低头看软玉收拾换下来的沾血的锦褥和布条,问道:“娘亲,你哪里出血了?痛不痛?”
我道:“没事,受了点小伤,休息两天自然好了。”
相思道:“是父王打伤你的吗?”
我愕然,再不晓得她怎会有这样的猜测。
抬眼看淳于望时,他也正懊恼地望向相思,然后转向我,又转作了愤恨之色,垂眸继续喝茶。
他还愤恨?
那我这个给他整得不死不活还怀了他孽种的人,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拍拍相思的小脑袋,我柔声回答她:“你父王是大梁的亲王,要打谁杀谁容易得很呢!他发怒时,你别去招惹他。”镬
相思闻言便红了眼圈,泪汪汪地倚在我身旁,委委屈屈地撅着小嘴,更让我一眼便看出,她的确是给淳于望教训过了。
瞧这小人儿那模样着实乖巧可怜,我抬手抚上她的脸庞,却用力猛了,疼得一阵眩晕,不觉又垂下手。
她见我疼惜,愈发蹭上来,倚住我愤愤地瞪她父亲,说道:“晚上我要和娘亲睡,不让父王欺负你。”
“果然是我的乖女儿!”
我笑着去抱她,却无力抱紧,只叹道:“可惜,娘亲再也抱不动你了。”
“为什么?”
“你父王把娘亲手臂扭伤了。”
相思小心翼翼地摸着我手臂,静默片刻,忽然张开短短的小手臂将我抱住,呜咽着哭了声来:“不要紧,娘亲不能抱相思,相思来抱娘亲。”
鼻中的酸意猛地冲向了眼眶,干涩了许多年的眼眶忽然间就湿润了。
我拥着这温暖柔软的小小女孩,低低道:“好罢,相思来抱娘亲,娘亲哪里都不疼了!”
身后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
一转头,淳于望已立起身来,快步冲出屋去。
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他转头的一瞬间,眸中似已晶莹一片。
“殿下!”
软玉应该看得比我清楚,一见他出去,也顾不得收拾掉落的茶盏,紧跟着冲出了门。
临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大约确定我目前应该无力拿相思怎样,才向门口值守的近卫招呼一声,追了出去。
相思窝在我怀里,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小小身躯有点颤抖。
我忙道:“相思别怕,你父王没在生你气。他只是……讨厌娘亲而已。”
“可是,他不是一直想着娘亲回来吗?他前儿不是还和娘亲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一转头连提都不许我提?”
我一恍惚,“不许你提我?”
“昨天晚上和父王吃饭,我问了一句怎么不喊娘亲一起吃,他把碗都摔了,说你不是我娘亲,不许再来看你,不许再叫你娘亲……”
“嗯……他这是厌恶娘亲呢,并不是对你发火。”
“可……可你明明就是我娘亲啊!我和他辩了几句,问他是不是要娶上回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又说他是坏人,他便恼了,把桌子都掀翻了,抓起我扔到门外,让我……让我滚……”
她控诉着父亲的“恶行”,却是越说越委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王从来没那么凶过,我坐在地上哭了好久他都不出来看我一眼。是软玉姐姐后来抱了我去她们房里睡的……”
看来昨日我晕过去后,淳于望的心情已经恶劣到极点,才会迁怒于不解事的宝贝女儿。
我有心想再离间几句好让淳于望更不痛快,转头瞧着相思哭得可怜,却又不忍,温语安慰道:“相思别哭,你父王只是一时恼了,心里却还是一样疼你。呆会让软玉姐姐带你去和他赔个礼,他一高兴,一定就不恼了。”
谁知相思却一扭脖子,揉着眼睛道:“为什么要我赔礼?我又没有做错事!他若从此不理我了,我也再不理他了!”
我呆了呆,道:“不赔礼也没关系,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还能和你一个小娃娃计较?一转头忘了那回事,自然就好了。你记着以后别再惹他生气,更别在他跟前提到娘亲,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