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早春原来那么冷。
大夫人就在这个春天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那一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从那以后,书儿,我的妹妹,身子越来越弱,“意外”越来越多,不是被烛台烫着,就是被柳条刮着,整个容府上上下下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这个谁也管不住的主在自己这儿出事,老爷在这件事上从来没给过好脸色。
看着娘日益绽开的笑容我开始懂了——这一切正是娘所想,所做的。
我决定保护书儿,她从来没跟我抢过什么,这不能成为那根本不存在的“报复”的理由,相反,我从她手里却夺了大夫人那么多日子,是我有亏于她。
我又去找了娘,还是为了书儿,但这次,我告诉她,我愿意帮她一起对付容书儿。
读者番外:四月蔷薇《番外——容画儿》
我,容画儿,是天下闻名的洛阳飞云庄庄主容锦城的女儿,我的家家资巨万,是当世最具实力的皇商,而我从小就天资聪慧,精通琴棋书画,只是我的母亲是飞云庄的三夫人。纵有惊鸿之貌,我也只是庶出。
父亲那晚,皓月当空,我随意把头发挽了个髻,插了支白玉木兰簪,换上那件我最喜欢的月华色绸缎裙子,这绸缎是父亲从江南重金买到的,听说是上好的春蚕双茧丝制成的。缎子上由我自己绣的滕蔓,宽宽的水袖,细细的束腰。那日试穿时,母亲竟在一旁叹到:我的画儿长大了!着独自散步在荷塘边,整池的荷花沐浴在如水月光下。
突然看见一个修长矫健的身影,拿着剑上下翻飞,剑光闪闪,那剑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人衣袂飘飘,分不出是剑还是人。我虽不识武,但还是暗暗喝采,一时间不禁醉在其中。
“谁?”只听的到一声喝,人已到跟前。我抬起头,看到张朗俊刚毅的脸。没来得及回答又却看到他欣喜地问道:“你是书儿?”“在下东方清遥。”碰及的还有双温润如玉的目光,一如今晚月光。
听父亲说和东方清遥来洛阳办事,又专程来看望父亲,父亲就留他住下。原来是他?可以没听说他会武功,刚开始自己总认为东方清遥只是一介书生,没想到他却有如此身手。
我转身轻轻说“公子,能不能送画儿回去?”他微微一楞,眼底有一丝失望,我知道他的失望,我不是他书儿,他默默走到我身边,看着池中盏盏盛开的荷花,宛若我年少怀春的心。我们默默往闺房走,总能感觉那温暖的目光在我左右。希望他回去的路很长很长,无奈却很短很短…我已记不清是怎么分手的,只记住了那晚的月光和月下明眸皓齿的少年。
第二天,我便告诉母亲,说我喜欢清遥。母亲却说,父亲答应将书儿许给清遥了,只因她是元配夫人的女儿。我的听后心象被生生剐去,呆坐在房子里不吃不喝,也不动。脑子里一片空白。母亲知道后抱着我大哭:“我的儿啊,难道家里有一个傻了还不够吗?象我们这大户人家,要嫁得好还不容易吗?”说到傻子,我坐起来去找书儿,下人说她在荷花池边玩,在荷花池边见到了书儿,她也是穿着父亲买的月华色的绸缎裙子,却被油渍沾得到处是;原本梳好的头发被她自己揉乱,头上粘着一根枯草,低头在喃喃说什么。从小她就这样痴呆,但父亲总是给她最好的,珠宝她会珍惜吗、衣裳她穿得出风姿吗、上好的笔墨纸砚她会用吗?连清遥也是她的,她能给清遥幸福吗?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不公。
回到房间,我揽镜自照,镜子里出现一个雨后江南的女子肤若凝脂,玖瑰色的唇娇艳欲滴,剪秋双瞳,盼顾间能吹起一汪
春水。我想清遥还是喜欢我的,一定要和父亲说我要和清遥在一起。
我第二天我找到父亲,“父亲,我要嫁给清遥”说完我倔强地迎着父亲满是疑惑和不解的眼睛。
“画儿,可是,爹已经把你的妹妹许给清遥了。聘礼都下了,你叫爹怎么回东方一家啊?”父亲顿了顿
“下聘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想到我?从小你就疼书儿,什么最好都给她”我这么想,却不敢说,父亲在我眼里是一个慈爱严厉的人,我可以对母亲大声说话,对父亲却不敢不恭敬。只是低下头。
父亲叹了口气说:“书儿那样,她的母亲也没有了,父亲再不为寻一门好亲事,清遥那孩子性情温和,知书答礼,把书儿交给他是最合适的。否则,爹百年之后,都放不下书儿啊!而你,画儿,爹知道从小你就很聪明,就有自己的主意。以你的才情,总是能嫁得好的。你要体谅爹的苦心,爹老了,你下去吧…”看着父亲头上的丝丝白发,才发觉父亲老了。
我还是不甘心地告别父亲,我不知不觉走到花园,花园早已繁花锦簇,姹紫嫣红,长长的回廊,低低地垂下一串串淡紫色的花。这时却下起雨来,一只手把我拉进了回廊里。”下雨了,也不躲躲!”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母亲。我生气地用力抽回胳膊,转过身,心里暗暗怨道:如果我的母亲不是她就好了。连声音也如此刺耳。
“小兰去取把伞来接小姐”,小兰应了声,就急急在跑开了。
“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怨娘,如果你认了死理,一定要嫁给入东方家,还不是步入娘的后尘。看这些年都是打理容家,但你爹始终没有把娘扶正,使唤那些下人,总有不服的,你不知道娘心里的苦。”
“娘…”我转过身,看见娘脸上胭脂已掩饰不下细细的纹,听爹说娘当年也是风姿绰约的江南女子,如今竟是满目沧桑。
“娘不忍心啊!”
“娘,可是我喜欢他…”
“听小兰说,这些日子书儿常到荷花池边玩,如果哪天失足掉下池子里该如何是好?”娘突然把话一转。
这时,风突然卷着雨打在脸上,又急急地打在满院的海棠上。这时小兰和娘的丫环珠儿拿伞跑进来。
“赶紧绣好“花开富贵”啊,绣好了让人装上上好的梨花木,做个屏风,给书儿做嫁妆呢!
“小兰,等雨小些送小姐回去,别凉着了。”
娘说完就和珠儿走了。
转眼间海棠落了一地,雨水沿着回廊上的紫滕花一滴一滴滴到地上的小水坑,水坑一圈圈润开。看着地面上的水发楞。
连续几日都不愿意出房门,吃饭如同嚼腊,满脑子的清遥,一会是月下的武剑的他,一会是欣喜看着我的他,一会是要娶书儿的他…清遥,清遥,总挥之不去,让我如何是好。
“小姐,你再呆在屋里,就发霉了!”我还是被小兰硬拉出来,走着走着,不由地来到荷花池边,在荷花边又碰到了书儿。我想起了娘对说我的话。心底不由一阵寒噤,她是我的妹妹啊,难道真的要把书儿推进荷花池?爹没有子嗣,就我们三姐妹,如果书儿不测,爹不知道有多伤心。我摇摇头,奋力把这个念头拿走。深深看了书儿一眼,如果书儿不痴不呆,我宁愿把清遥让给她。偏偏又这样才不甘心啊!但我离开了荷花池。
走到前厅,看见扛着下人们进进出出,我问道“这都这忙些什么?”“老爷在帮三小姐办嫁妆呢!”一个下人回答完又匆匆走了。我又愣住了,心里一阵绞痛。
“画儿,陪娘走走。”身后又想起尖细的声音
小兰和珠儿也不知跑哪了。我默默跟在娘后面
“听小兰说,你刚刚在荷花边碰见书儿?”
“嗯”
“难道你不明白娘的话?”娘转身看我一眼。
“书儿是我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我们又回到了荷花池,整个池子安静得几只黄雀在树上,上串下跳,偶尔叫两声。一只蜻蜓静静地立在荷尖上。
“如果没有书儿,清遥和这些嫁妆就是你的了…”
我看到风吹来蜻蜓的翅膀微微动了动。
书儿还站在池边不知喃喃什么,离水池不及一尺远。我还是不动,母亲却快步上前,推了书儿一把。“扑通”一声,惊吓住那蜻蜓,急急飞走了,惊落几只黄雀从树上串出,匆忙在带下几枝枯枝和片片叶子。书儿虽然痴,但在水里仍用力挣扎,落水的地方荷叶一片狼藉。可怜的书儿,我大声呼救,母亲在后面拉我,低声说:“别叫,你疯了?”眼看书儿就快下沉了,泪水不听话地往下掉,身子不停地发抖。我害怕,却不知道害怕什么。只听到自己在戚利的尖叫。不一会下人从四面赶来,救下了书儿。大夫说幸好发现得早,书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更疯得利害了。
事后娘还是没有放过书儿,叫管家去纵火,书儿还是逃过那一劫。我是妒忌书儿,但是如果要牺牲书儿,我以心何忍,情何以堪?以这样不耻的方式得到清遥,让我如何面对清遥。名份真的比亲情重要吗?
第二结局:第二十八章除夕夜
“给我一个理由吧!”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炉子里的炭已经烧光了,屋子开始变冷时,纥干承基瞥着我的苍白面容,终于又开了口,努力用平淡的口吻压抑着烦恨不安,无奈地说道:“给我一个你害我的理由。因为我曾经与你和清遥作过对?因为我是太子的人?还是因为我和汉王有交往?你说,你说出来!只要你,给我一个说得通的理由,我就放你走!”
我眼里蕴的泪,已经慢慢风干,似倒缩了回去,继续在心头哽着。抬眼看着那双急切而悲哀的深深黑眸,我蠕动了好几次唇,终于慢慢吐出了字:“我想救清遥!”
纥干承基眸子里波澜翻涌,但他还极力克制着,从喉咙着逼出字来:“你救清遥,又与我何干?”
“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太子的人,你和汉王有交往!害清遥的人,都该死!”我扬着脸,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任何扳倒太子和汉王的机会!”
“你、要、救、清、遥!”纥干承基冷笑,再压不住眼中如火一般的愤怒和疼痛,那疼痛,居然透过他的眼睛,一直穿到我的心中,让我心中也禁不住地疼痛,绞得我分不清我是为清遥伤心,还是为眼前这个男子疼痛。
“你要救清遥,那我呢?”纥干承基对我吼叫着,“嗷……”地发出一声痛吼,一拳狠狠向我头上砸来。
我惊叫一声,抱着头向后倾去,只闻“砰”的一声,那一拳却只砸在我身畔的棉被之上。失去重心的纥干承基也倾下身子,保持着一拳落在被子上的姿势,将我压在身下,那对无可言喻的痛苦眸子,不加掩饰地出现在我眼前,与我的眼睛尚不足半尺。
“那我呢?”那痛苦的眸,痛楚得在黑出泛出红来,似要滴出血来。
我听得到他不规则的心跳,听得到他受尽冷落的委屈,听得到带着哽咽的喘息。忍不住,我伸出手,拂过他凝结的剑眉,吞咽着眼泪,沙哑地哽咽:“对不起,承基!”
纥干承基一把将我手握住,按到锦被之上,忽然呻吟一声,身子已压了下来,他微薄的唇,堵在了我的唇上。
有一瞬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之间,他柔软的舌头,已经探入我的唇中,滑过我的唇,我的齿,与我的舌,肆意而绝望地深深侵袭着我,侵袭着我。
我默默看着那紧紧闭着的黑眸,感应着那眸心里隐藏的痛楚和绝望,心底最柔软的某处似在颤抖,在呻吟,在滴血,仿佛痛惜,仿佛放纵,仿佛赎罪。
是我对不起他,不是么?不管他对别人如何,对我却不曾亏待过,不然,如今的我,不知是汉王府的一缕冤魂,还是香巴拉山下的一具骷髅?相救后的悉心爱护,一片痴心,就只换得我对他永远冷漠的相待,甚至是致命的伤害?
我想救人,却在伤害着另外一个年轻的生命;我想报复,但这人又岂该是我报复的对象?他虽喜怒无常,杀人无算,对我却有情有义,凭什么成为我与太子、汉王斗争的牺牲品?
终是我对不住他,我欠这个少年,太多了。我不再挣扎,微微含泪,轻轻挽过他的脖颈,抚摸着他宽阔结实的肩背,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他的爱,他的思念和痛苦。
四瓣凉薄柔软的唇紧紧缠绵时,纥干承基那肆意的舌在我的唇齿之间游掠着,奔放着,激动着。我似拒还迎的舌尖屡屡与对方纠缠时,纥干承基的身体开始颤抖,滚烫的鼻息扑在我的面上,传递着他的,和我将面临的危险。
可他对于我真的危险么?我,一个失过身的女子,一个失去夫婿的女子,一个没有了心的女子,又有什么是值得珍惜的?我轻轻地叹气,我欠他的,能还多少,就还多少吧。
阖上自己的眼眸,我什么都不再想,深深回吻着这年轻的男子。至少,这是个爱我的男子,不是么?
纥干承基的喘息越来越浓重,握惯了宝剑的手开始有力地在我身体上抚摩。他好年轻,年轻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尤其是得到了纵容的。
我只含泪摩娑着他悲伤委屈中夹杂着不甘忧郁的面容,由着他将我的衣衫件件褪去,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迎合着他。
当两人终于合为为一体时,我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而纥干承基只是凝视着我,凝视着我的泪水,眸黑如墨,亦深如水。我听到他在我身体上痛楚地轻喊:“容书儿,从此后你可以恨我,如同恨汉王!而我也会恨你,恨你到死!”
我一句话无法回答,身体里如一的潮起潮涌,不时将我推到生命的极端,如踩在青云之上,辉煌着极致的浪漫;又如一把把烈火疯狂灼过,灼痛我,灼化我,灼得我永远忘不了今夜,忘不了这灼得我满心疼痛的年轻男子。
云消雨歇时,我绻缩在锦被之中,已疲倦地抬不起自己的身子。
纥干承基也终于平静下来,他凝注着我,眼神迷离中带着说不出的悲伤,那种寂寞的悲伤,如潮水般汹涌,汹涌地将我包围,让我亦不由地悲伤,悲伤而愧疚,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他凝视我好一会儿,眼中又见晶莹之色,却似不想让我见到他的晶莹泪光,只慢慢将我的长发拢到脑后,用一只手穿过我的脖颈,把我揽到他温暖的怀里,用他的下颔抵住我的额,不让我看他的脸。有低语如在梦中一般耳边呢喃着:“容书儿,你别怪我,是你太残忍。如果你说你想我,爱我,求我帮忙,甚至是求我救清遥,我便是死了,也是要帮你的。可你,你竟残忍得连这样一句谎话也不肯跟我说!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喉间亦渐渐哽住,再说不出话来,呼吸却变得悠长而均匀,似快睡着了一般。
我心头五味翻涌,温热的泪水滚下,很快变得冰凉,一滴滴掉在枕着的胳膊之上。
迷蒙中,纥干承基显然感觉到了那团冰凉,忽然更紧地搂住我,让我的脸紧紧贴在了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嗅着他男子的气息,感觉着他年轻的温暖。
藏在锦被之中,这些纠合起来的氛围居然带着春意的微熏,让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睡意伴着倦意笼住我,思维渐渐远去,只是在听到远处隐约的爆竹声时才想起,今晚是除夕了。
醒来时残灯已灭,窗棂外霜空洁净,透入些暗白苍凉的晨熙来。屋子居然很暖和,纥干承基穿了小衣,披了件黑袍子,正往暖炉里添着银炭。
我悄悄用被子掩着自己的身子,拣拾掉落在床上的亵衣和抹胸。
纥干承基回眸见我醒了,轻咳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看我,继续专心地拨弄着炭火。
我匆匆穿好衣衫鞋袜,步下床来,走到了他身畔,默默注视着他。
纥干承基依旧拨着火,懒懒问道:“睡得好么?”声音十分平淡,昨日种种的痛楚,委屈,受伤,都如昨日的银炭般,被烧成了灰,烧成了烬,一丝也听不出来,淡得像雪花在脸上飘过,凉嗖嗖的。
我淡淡道:“你说呢?”
纥干承基慢慢抬起头,眸子平静得如同绝谷的深潭,幽暗漆黑,深不见底。然后他扯开了笑意,冷淡而嘲讽的笑意:“自然睡得好!你用自己证明了我是和汉王一样的禽兽,你再不欠我什么,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恨我,用尽心机取我的性命!”
心头似给刀剜过,听得到血滴落的声音,好生疼痛,夹杂着说不出的迷惘,我怔怔看着熊熊炉火,自语般问道:“我该恨你?”
纥干承基站起身来,轻甩着拔火棒,挺直他的腰,骄傲冷漠斜睨着我,讥讽的话句句刺心:“怎么?你不恨我么?那么昨天我一定让你很舒服了?有没有比一比,是汉王强悍,还是我能干?是谁让你更舒爽?”
我羞辱交加,扬起手,便要一巴掌打过去。
纥干承基手一抬,已将我手擒住,眸如数九寒冰,森森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对于我已经占有过的女人,我不会再感兴趣,也不会再怜香惜玉?”
我背上一道嗖嗖寒气直冒。对于这个年轻男子,我一向能从他看似冷漠不羁的面容之后,瞧出一些常人看不到的脆弱敏感来;但现在,我居然一丝都看不出来!
莫非他于我的目的,真的只是占有?一旦拥有之后,便是可以被视若敝履的旧衣服?心头的疼痛更甚,我泛出凄凉苦笑,道:“既然不感兴趣,何不杀了我?你的剑,一向快得很!”
“我的剑下,没杀过女人!”纥干承基松开我的手,推开窗户,昨晚驮我们回来的那匹枣红马正在寒风中打着响鼻,喷出串串雪白的热气。
“趁我没后悔之前,骑上这匹马,现在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见到你!”纥干承基的笑容凛冽,如这屋外吹来的晨风更要冷上百倍,激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肺腑俱浸入了冰寒之中。
“你不再追究我盗你密信的事了?”我咬咬牙,问道。
“你很庆幸么?”纥干承基冰冷的语气里含着止不住的肃杀之意:“如果信件在容家,现在你的一条胳膊一定已经到了容锦城面前,看他敢不交出东西来!”
我打了个寒噤,似乎才能清醒地意识到,我面前站着的,不再是原来那个偶尔可以让我欺负欺负的邻家男孩了,而是一名剑客,甚至是杀手,大唐最有名的杀手。初相遇时他身上沾染的血腥和杀气,连东方清遥、苏勖与几名一等一的侍卫联手都应付不了的杀气,又在此刻泛滥,泛滥得让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便是昨夜和我有过肌肤之亲的那个男子,那个受伤、痛苦、悲哀而多情的男子!
“快滚,别让我后悔!也别再让我见到你!如果我不能从魏王府找回那些信来,我一定在我的坟墓里,拉上你!”纥干承基屹立如山,字字如冰珠吐出,弹跳在这寒冷的清晨。
我不敢再激怒他,提起衣裙跑了出去,牵起马来便走。
纥干承基始终不曾再回过头看我一眼,只是在我走出老远时听到轻微的“啪”一声,回头瞥过时,却是他手中的拨火棒不知怎的突然折断了。
而他的身形却还挺立着,骄傲倔强一如初见时那个不羁的剑客,狷狂而危险,又带了说不出的寂寞之意。
太阳已经在东方探出半边身子,鲜红鲜红的,浸在了幻彩柔和的漫天朝霞之中,却没有一丝的温度。这正月初一的清晨,冰冷迫人得连肺腑都要冻住。而我狐裘给了清遥,短襦长裙俱是单薄,逆风行马时,更给吹得衣角猎猎;呼呼寒风,几要连我都卷了去。未整理过的发丝好生凌乱,拂盖了我的面容,却拂不去我的憔悴和疼痛。
纥干承基,这个少年,我不是一直不曾看入眼中的么?为何经了昨夜,竟也会为他今晨的薄情而伤痛?他的每一句讥讽,亦能如钢针一样扎过我的心。
我到底是对不住他的。陪他共渡了这个晚上,又能补偿他多少?历史上的纥干承基,入狱并非是因为东方清遥的诬告,我却轻轻改动着历史,会不会直接导致纥干承基的灭顶之灾?
第二结局:第二十九章过年
东方清遥,正经历着劫难,运数未知。
纥干承基,正面临着劫难,前途难卜。
俱是我一手造成。
我的心又在滴血一般,似乎他们哪个出事,都可以叫我痛不欲生,都是我的错。
但我的路还要走下去的,是不是?
我骑在马背上,凄婉地笑着,长发如疯子般在北风里飞扬。
我不知道我这样衣冠不整面色青白回到梅园会有何后果,也想不起来要去担忧这些事。我冷得很,牙齿格格的抖,身子早冻得麻木了,连握着缰绳的手,也僵得伸展不了,失去了知觉。
也亏得这时时间尚早,路上尚未有太多行人,不然早给目为疯子了。
也亏得我有顿珠他们。
我才到通往梅园的那条路,就见顿珠和白玛站在路口等着。
我迟疑得勒不住马,还是顿珠帮我拉到了一边。
“小姐,小姐!”白玛半扶半抱,将我搀下马来,惊惶地看着我的面孔,叫道:“你怎么了?你的额受伤了?那个,那个纥干公子欺负你了?”
我疲倦地摇头,轻轻靠在白玛身上,喃喃道:“他没欺负我,是我,是我太欺负他了。”总是我将他逼得太过份了,只为救另一个爱我的人,却把这个爱我的男子逼上绝路。他做什么,都是没有错的。
顿珠望着白玛,道:“小姐的衣衫太单薄了,你快回去取些衣物来,我在这里等着。小心莫要惊动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