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半个孩子,苏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不会真的是他的乐儿吧?
再次望一眼仅余的一点帆影,苏影叹了口气。
楚宸啊楚宸,你还真能躲啊,但你以为,你能永远躲开我们么?
苏小乐出去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回到了桃源岛,天却已经快黑了。
随手将今天采到的两株珊瑚扔给山下的侍卫,又让人小心翼翼地搬来一个水晶鱼缸,笑咪咪问迎上来的几名侍卫:“大家瞧瞧,这种小鱼漂亮么?”
虽是五彩斑斓的,不过似乎谁也没兴致细瞧,只是顺了小祖宗的话音圆滑地附和:“嗯,漂亮,漂亮……公子,岛主等你回来吃晚饭呢,等了好一会了,再不去,只怕就不等你了。”
苏小乐点点头,很有喜色:“他一个人在等我么?”
“啊……还有八位如夫人一起在等呢!”
那侍卫还没说完,就觉得天在霎那间完全黑了。
少年的眼睛沉得像掉进了海底,幽深里有掩不住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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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在查资料准备开新书,然后《迫君》的这个外篇,基本就是一天一更啦,每天晚上八点左右吧!大家可以隔段时间回来看看,看看十年后的影和沁,还有小活宝,没事交流交流,这也就是皎的目的啦!
失去了旧日感觉?
“那几个女的怎么一直像苍蝇似的叮着他?讨厌死我了!”苏小乐说着,人已跳了起来,沿路踩着桃树向岛上飞奔而去,把一堆人的摇头叹息留在脑后。
自从苏小乐在他十岁时的某个晚上,被楚宸扔出房间,命令他单独住到另一个院子后,小公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了……
等到楚宸连纳了八名姬妾,天天由侍妾们服侍着睡觉后,所有服侍的姬妾和下人,似乎都倒霉了……
嗯,最倒霉的似乎是那些桃树,本来大家年年有口福一箩筐一箩筐吃桃子,现在好了……
坊看,咱们苏公子说是踩着桃枝飞过去,其实是狠狠踹着桃枝而去!
白衣少年,衣袂翻飞,容颜如花,落花如雨。
看来如此绝美无双的景致,谁又知道,那是以一次次将稚嫩的花儿尽数摧折摇落,到初夏结不出半个桃子为代价的!
仂小祖宗心情不好,除了拿下人撒气,就是拿桃树撒气,相对而言,下人宁愿他将气撒在桃树上了。
与被这位小祖宗整相比,吃不着桃子简直不算什么!
谁也不想自己的被窝里突然多一条狰狞滑腻的毒蛇,去海边时突然被一头大白鲨咬住裤脚,也不想自己坐的椅子上突然冒出一堆细针,吃的饭里突然冒出几只活的蟑螂,更别说,莫名其妙的浑身痒,周身痛,或临时性地发羊颠疯……
在如何整人方面,苏小乐的天赋绝对和他的习武天赋有得一拼。
他的剑法明明是楚宸教的,可有时招式自己改进的一些变化,连楚宸都叹为观止,却不敢表扬他一句……
虽然,他心中认定,这是苏家的遗传因子在作崇……
从什么时候起,他不敢再亲近苏小乐呢?不敢再如小时候一般,将他搂在怀里,温柔地与他耳厮鬓磨呢?
终于听到了近乎粗鲁的门被踹开的声音,一路辣手摧花的苏小乐,顶了一头一身的落花,带了春暮冷淡的寒气,直卷了进来。
楚宸似见到了小时候那个肉嘟嘟的胖小子跌跌撞撞满脸可爱笑容向自己奔来的情景……
那种感觉,竟已永远失去了么?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饿了没有?吃饭吧!”
楚宸一抬眼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姬妾已经送上一碗饭来,端端正正放到苏小乐跟前。
十余样甚是精致的菜肴羹汤,在远离大陆的海岛上,已甚是难得了;何况只有楚宸和苏小乐两人对面坐着,另外八位如花似玉的姬妾,只是垂了手恭敬在旁侍奉。
可苏小乐宛若明珠的眸子在那些姬妾脸上一转,还是恶形恶状地骂出了口:“我不喜欢你们站在跟前!杵在那看着我吃,我可吃不下!”
筷子在米饭里搅动几下,然后扔筷,摔碗,瞪向楚宸。
楚宸神色不动,俊秀的眉目依旧宁谧,然后动手,舀了半碗羹汤,递送到苏小乐跟前,继续坐下,吃自己的饭。
苏小乐盯住楚宸的脸,阴晴不定地转了一会儿,终于将楚宸舀的汤一口气喝干净了,然后递给身伴的姬妾:“再给我盛一碗来!”
那名姬妾战战兢兢地应了,接过碗盛了,正要递给苏小乐时,忽然惊叫一声,手一松,“啪”地将碗掉到了地上,惊慌地一边用手四处乱摸,一边惨叫:“岛主,救我!”
她的皮肤之下,似有什么活物,老鼠般在体内窜动着……
楚宸立起身来,挽住那姬妾,也未见如何动作,那姬妾已昏睡过去,安静下来。
楚宸将她将到另外的侍妾手中,望向苏小乐。
苏小乐撅着嘴,挑着眼瞪他。
吸一口气,楚宸轻笑:“我说过了,不许再拿岛上的人试药!”
他侧身温和吩咐:“来人,将公子送回房中,不许给他饭吃!”
苏小乐啪地将筷子摔在桌上汤菜中,飞溅的菜汁在姬妾们的惊叫声中,不少污了他自己和楚宸的衣衫。
楚宸仿若没看到,低了头,将口中的米粒咽尽,才道:“来人,加十鞭,打完关起来!”
苏小乐整个跳了起来,叫道:“谁敢打我?”
话犹未了,楚宸手中的筷子忽然脱手飞出,变换着花样击向苏小乐。
苏小乐黑着脸,灵巧如燕在厅中飞驰,然后逃向厅外。
他喜欢整人,可不喜欢被别人整,更别说给人狠狠打上十鞭了。
尤其,这几个月九儿和林秋潇嫌闷了,出海到别处玩耍去了,根本没人敢拦楚宸打人,更没人偷偷送他饭吃,给他敷药了。
可他似乎忘了,他的武功是楚宸教的……
快逃出门时,他终于被一只比他的身形更灵巧的筷子击中,如被击断翅膀的鸟儿,砰然落地。
“你越来越……拉下去,狠狠打,再加十鞭!”楚宸一向平稳的声音中,已可辨得出,那依稀的怒意和伤心。
但苏小乐觉得更委屈的是自己,该伤心的更是自己。
他果然被狠狠打了二十鞭,打得他泪水直在漂亮的眼眶里打转,只是望见了远远观的下人和岛民,不肯让人笑话,强撑着不掉落下来,却已憋闷到极点了。
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卧房,贴身小厮敏儿端了热水,拿了治疗外伤的药过来,小心翼翼道:“小公子……小的给你敷药,行不?”
苏小乐吼道:“滚!”
苏小乐长大了么?
敏儿连连皱眉,轻声嘀咕着放下药来要走,这时又闻苏小乐放低了声音,问道:“岛主……他现在在做什么?”
“估计睡了吧?今天叫了两位如夫人陪着呢!”
“嗯……你走吧!”
敏儿应了一声,忙着离开挨打后脾气更暴躁的小主人,心中却在诧异。
坊他怎么听着,苏小乐的声调里含了很重的鼻音,似乎在哽咽着?
嗯,到底,他还是个给宠纵长大的小孩啊!
虽然十岁之后,岛主待他远不如以往那般如珠似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但岛主的双胞弟弟九公子,以及九公子的“好朋友”林秋潇,都护他得很,苏小乐行事向来调皮捣蛋,无法无天,从小到大不知闯了多少的祸事,楚宸后来分明想从严管束,无奈生来的性情柔和,又有九公子和林秋潇等人的庇护,真正吃亏的时候并不多。
仂便是给责打了,有林秋潇在旁看着,到底没有下人敢用力;而有九公子在,便是打伤了,也能很快止痛复原,像这次给结结实实打上二十鞭,事后还无人抚慰的事,几乎还没发生过。
一时敏儿走了,苏小乐一扬手将油灯灭了,只觉夜阑人静,周围没有一丝的动静,当年那个总是用将他温柔抱在怀中亲呢的男子,再不可能来瞧他了吧?
五年来,不管是他刻苦练功或讨他欢心,还是故意生事闯祸,一天到晚捅瘘子,楚宸再也不曾和小时候那般,用那样怜惜温暖的目光注视着他,甚至,他很少正眼看他。
除了日常必要的相处,比如吃饭,比如教他剑法,他从来不曾多和他说一句话,连他有一次和九公子学着用毒,不小心自己中了毒,病了好多天,他也只是偶尔来看他一眼,然后就由着九公子笑嘻嘻地医治,从不过问一句。
他待苏小乐,就和待任何一位岛民或下人那般平和从容,而他曾经的温柔细语,似乎在一夕之间就消失了;他怀中抱着的,手中抚摸的,眼中注视的,成了陆续来到他身畔的八位姬妾。
虽然他没给这些姬妾正式的名份,甚至他和九公子、苏小乐等吃饭时,她们只有站着侍立一旁的份,但每晚伴着他睡的人,的确由苏小乐,变成了那八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而苏小乐,想了五年都没想不明白,为什么楚宸会在一夕之间,将他从天堂扔到地狱,似乎他从一只光华夺目的凤凰,变成了最不讨喜的乌鸦,连看他的神情,从此也是一成不变的不冷不淡……
如果不是九公子夫妻和林秋潇还是一如既往地待他好,不断地夸耀他的聪明俊秀,他一定沮丧地抬不起头来。
而今日给楚宸一顿好打,他的确已沮丧到了极点,甚至在枕间摁了很多遍,脸上还是湿湿的。
很仔细地又回忆了十岁那年最后一次被楚宸搂在怀中安睡的那一夜,苏小乐实在想不出,他怎么表现得不好了。
没错,睡觉前他把房里的一只景泰蓝花瓶打碎了,可这没什么了不得,楚宸似乎只关心他有没有伤着手指,很细致地将他的手指一一细看,确认没伤着一根汗毛,才放了心;事实上,他弄坏的诸如西洋钟玛瑙碗之类的贵重物品不知有多少,从不见楚宸为此生过气。
还有,他临睡前放了一只蜈蚣在九公子靴子里,可这也没关系,九公子顶多尖叫两声,绝对不会让蜈蚣给咬死。
他还曾将头埋到楚宸怀抱中,用力去嗅他身体散发出的甜丝丝的奶香,然后欢欢喜喜和小时候一般,磨蹭着他的脖子,用软软的小嘴唇去亲他的脸。
楚宸温柔笑着,由着他将口水滴了他一脸,捏着他的小鼻子,哄着他:“睡吧睡吧!明天要早早地起来练功,……你若练得好了,隔段时间我带你到四处走走。”
说这话时,楚宸半阖着眼,长长的睫如蝶翼般扑在面颊上,翕合的嘴唇如同淡色的花瓣,看起来不但可人,而且可口。
所以,听说楚宸要带他出去散心,苏小乐兴奋地抱了楚宸的脸,去亲了亲楚宸的唇。
他唇上的味道真的很好,淡淡的甜味,淡淡的茶香,苏小乐就用力地吸吮了几下。
而楚宸似有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许久,他才将恋恋不舍的苏小乐推开,拍拍他的身子,然后侧过身睡了。
苏小乐似乎看见,清淡的灯光下,楚宸的脸,竟然泛着红晕,看起来很好看,比岛上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好看许多。
因为楚宸是侧着身睡的,苏小乐便从他身后,用手臂环了他的腰睡。
那时,他的胳膊还很短,居然环不过楚宸的腰来。
不过不要紧,苏小乐想着,他很快会长大,长得和楚宸一样高,可以像楚宸抱他睡一样,也将楚宸抱在怀里睡。
但这个愿望,在第二天就被打破了。
楚宸令人在一个远远的院落里为他重新布置了房间,叫他单独睡。
他的理由很简单:他说,苏小乐长大了!
苏小乐在一夕之间长大了么?
如果说,这个理由,苏小乐可以勉强逼着自己去接受的话,楚宸后来做的事,以苏小乐当时的智慧,根本没法子去理解。
把自己扔到一边后,楚宸对自己越来越冷淡,却对身边的几个颇有姿色的侍女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然后,那张床,那张从苏小乐五岁时和楚宸一起睡了五年的床,开始换着不同的主人。
该不该后悔
不管九公子和林秋潇怎样地劝慰他,他始终摆脱不了那种被遗弃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楚宸扔掉的玩具,虽然他千方百计想回到楚宸身边,千方百计逼着楚宸注意到自己,甚至狠毒起来,曾经将那八个侍妾全都毒得下不了地。
可楚宸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字:惩罚。
问明是苏小乐不对,他不吵不闹也不生气,一次次无视苏小乐挑衅的眼神,冷淡地直接下令打,或者关。
坊如果不是林秋潇和九公子护着,只怕他很多次要给打得遍体鳞伤了。
十三岁时,他半夜里去闯楚宸的卧房,结果看到了楚宸正和一名姬妾抱在一处。
那名姬妾就如他小时候一般,温柔地亲着楚宸的脸,然后是楚宸的唇。
仂苏小乐最终什么也没做,浑身无力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就在那个晚上的睡梦中,他第一次有了作为了一个男子的生理反应。
林秋潇听说了,笑得要命,第二天就和九公子偷偷将他带到海边一处热闹城镇,让他好好见识了一番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人伦大道”。
而楚宸答应过他的远游,却始终不曾履行过。
“体验”一番后再次回到岛上,苏小乐再也没叫过楚宸一声叔叔,便是逢年过节,也顶多只叫他岛主,绝对不肯叫他叔叔了,而对楚宸身畔的几名女子,更是莫名地仇视。
他苏小乐要整的人,即便由楚宸护着,一般也是难逃毒手。
于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桃源岛人人自危,生怕岛主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从而也成了小公子恶整的对象……
而楚宸待他,也便越发冷淡了……
今天弄回的五彩小鱼,苏小乐本想送给楚宸,看能不能搏他一笑,但只一听楚宸和八个爱妾单独处着,心里却再也自在不起来,白讨了一顿打,自然是意料中事……
敏儿留下的药,他自然是懒得用了,背上的鞭伤虽然痛,似乎远不及心头那种给针刺般的扎痛。
楚宸的心里,到底将他当成一个玩腻的破娃娃,看他长大了,不如以往那般可爱了,所以视同垃圾,看都懒得看一眼么?
苏小乐狠狠地咬着枕头,将大块大块的棉絮扯了出来,不许自己哭泣。
便是被楚宸遗弃了,他也不可以哭泣,他不能让楚宸觉得他那么没用!
可惜,终究,他还是表现出了他的没用来。
倔强地偷偷流了半夜的眼泪,加上负气将敏儿偷偷递进来的饭菜扔了,生生饿了一天,到第二天晚上时,他发烧了。
几个从庆王府时就跟着楚宸的侍从先后来看望他,都让他赶了出去,心里的寂寞与委屈却越来越甚,遂蒙了头不肯再见一个人。
病吧,病吧,病得再重些,就想看看你,对我到底还有没有小时候的一丝情意,忍不忍心看我病死!
如果你真的忍心,那么……
就病死好了!
对你而言,可以当作从不曾带我来过桃源岛!
而对我而言呢?
是不是该恨你,莫名其妙就将我从父亲身边带走,让我再也见不到他?
苏小乐模模糊糊地想着。
他记得父亲叫苏影,不太喜欢笑,但抱着他时,怀抱很温暖,却没有被楚宸抱着时柔软舒服。
他随了楚宸出海后,很久很久见不到父亲派人接他,楚宸也没有将他送回去的意思,也曾问过楚宸。
楚宸说,如果他将苏小乐送还给他的父亲,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问苏小乐,是选择父亲,还是选择跟随他?
楚宸说这话时,神情很奇怪,眸光里闪闪烁烁,似乎很忧伤,又似乎在等待着某种解脱。
再也见不到楚宸?
苏小乐几乎毫不犹豫,大声地宣布:“我要陪着叔叔!”
而到今日,他还敢不敢说,他要陪着楚宸,看着他只将心用在旁的女人身上,不肯多看他一眼?
关于父亲的记忆,已经如海边的岩石,日复一日的冲刷清洗,已经模糊得不见棱角。可他记得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手下也有很多的人。若他在父亲身边,一定过得很好吧?
父亲一定不会像他这样,不冷不淡地待他,病了也不来瞧他。
已是第三天了。
楚宸派去探查乐儿病况的属下,一个接一个的回来,说是吃了闭门羹;只有乐儿的小厮敏儿,不时哭着喊着说乐儿的病情又加重了,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
不过打了二十鞭而已,又从小和草药毒物打交道,没那么弱吧?
但摆上桌的晚饭,他当真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其中一个较胆大的侍妾,叫茉落的,走到跟前小心劝道:“岛主,不然,用食盒提了去小公子房里,和公子一起吃吧!”
“是啊是啊!”茉落的妹妹莉落也忙跟着说道:“小孩子家性情犟,也得慢慢教导才成。太过严厉了,怕公子受不了啊……二岛主和林爷又不在,没人劝他,积在心里拖成大病来,可就糟了啊!”
“我对他……真的很严厉么?”楚宸似在问人,又似在自问。
茉落快手快脚将几碟菜,两碗羹汤,连同碗筷一齐收拾入一个柚木的提盒里,笑道:“我们都知道岛主心里疼他,怕纵坏了他脾气才严厉些。”
她说这话口气,分明是说楚宸待乐儿颇是严厉了。
难为她们,给苏小乐整了那么多次,还肯帮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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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偶想写活跃些的,不知怎么,又有些沉重了!
郁闷啊,郁闷啊。。。。。。
你的呼唤
楚宸到底还是亲自带了食盒去看望乐儿了。
他望着那漆黑的屋子,已忍不住向着敏儿愠问:“为什么不点灯?”
敏儿忙道:“公子不许啊!一见亮光就叫起来,不准点灯呢。”
楚宸皱眉,让敏儿拎了食盒,自己推开门,径自点上油灯。
坊亮光才一跳,已听到有人嘶哑地叫道:“不许点灯!不许……”
那声音,似被纸撕裂一般,沙哑而痛楚,带了无意识般的蒙昧。
楚宸心头一紧,忙奔过去看时,只见苏小乐紧闭着双眼,两颊窜得通红,却已比以往凹陷许多。
仂伸手一摸,竟是滚烫。
“滚……走开!”这骄纵的少年,即便处于半昏迷状态,也不改他的嚣张跋扈,一双手胡乱地去推打着楚宸,却已十分无力。
“乐儿,是我!”楚宸已再掩不住自己的焦急,柔声说着。
他待苏小乐,本就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凉薄无情。
他再不知,那一声温柔的呼唤,却将苏小乐等了两天两夜,近乎绝望的心,在一瞬间便从死灰中复燃,并且熊熊燃烧。
苏小乐勉强睁开眼,握了楚宸的手,摸了好久,才似意识到不是梦,居然……
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已再忍不住,呜咽着抽搐着肩膀,却是委屈之极,再按捺不住了。
楚宸无言地拍了拍他,迅速叫过敏儿来,报了一十余味中药,令立刻派人去为公子煎药,又让人即刻取了伤药来,为苏小乐敷用。
这一晚,楚宸陪了苏小乐整整一通宵,换药,服药,喂食,喂水,甚至在他睡着时为他擦洗身体,温柔焦急的细语,一如当初。
他再不知,不过一夜的体贴,已将五年来自己苦心拉远的距离,再度拉到近无可近……
自然,苏小乐并没有真的睡着……
正如楚宸所猜,他从小和草药打交道,虽然伤口发炎,倒有一大半是因为自己刻意糟蹋所致,发烧虽是厉害,神智也有些模糊,却一直不曾真正昏迷。
甚至,他叫唤饿了,叫唤口渴,叫唤伤口发痒,都是在神智清醒时说的,为的自然是看看楚宸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或者说,放在心上。
半醒不醒间,他抱了楚宸,一声声哽咽着呢喃:“我以为……你盼着我死,再不想见我。”
楚宸大部分时候,只是沉默,沉默地将他渐渐赶上自己的躯体紧紧抱在怀中,实在见苏小乐颤抖得厉害时,他才会轻声说道:“我怎会……不想见你呢?”
苏小乐将头埋在楚宸的胸腹间,嗅着那甜丝丝的味道,咽着口水抱怨:“你不是把我当成垃圾么?不是巴不得将我扔得远远的么?”
楚宸低了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发。
乌黑如缎,和他父亲的一样。
他的父亲……
他本是他父亲一辈的人,而这孩子,本该叫他叔叔。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能用最平和地心态,和以往一样宠他怜他?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孩子粘他粘得已经不正常,甚至霸道到无法容忍他和旁的女人同处一室?
“我不会扔了你,你乖乖的……”楚宸说着,心头却是一片茫然。
可什么,才叫乖乖的呢?
光是不捣蛋,不作弄人,就算乖乖的了么?楚宸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好在苏小乐也不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只是用力地在楚宸怀里蹭着,蹭湿了他的衣衫,让那种湿意和暖意,直直地烫在他的心口。
苏小乐很希望楚宸能和小时候一般,睡到他的床上来陪着他,但他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敢让楚宸坐在床边,享受他温柔的怀抱,久违了五年的温柔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