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灵鹤髓(三十六)
景知晚一笑,“首先,他未必懂医,但必定懂药,不会连不同药丸的气味都闻不出来。他可能拿错,却不可能服错。其次,他常回来,只是一直留意掩藏行踪,从不曾被人看到过。”
阿原瞅了他一眼,却也无可辩驳。
屋里满是灰尘,桌椅凌乱,床铺霉烂,一眼看去似乎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但药柜里外却擦拭得干干净净,药罐分门别类贴着标签,大多是价值不菲的上佳药材。倒是炼制好的药丸并没几瓶,也歪歪扭扭贴了名称,多是遂心丸、午阳丹之类的玩意儿。或许,这些东西才是棂幽多年来混迹江湖、赖以谋生糊口的根本。
以棂幽的底子,那些贵重药材必是从朱府索要或诓骗而来。他多交半年租金,并不是钱多的没处花,而是打定主意用这穷酸地方贮藏他的宝贝了。便是盗贼想偷,也不会偷这么破的地方,更不会盯住寻常人不懂得的药材。
李斐是文官,也不认识药材,但阿原居然认得。她已取出其中一罐来,将密封的油纸包打开,悄悄地指给李斐看,“大人,看这两株老山参,少说有上百年,可补五脏,安精神,轻身延年。便是病得快死了,也可以用它来煎汤吊命。这么说吧,这一包老山参,够他把这小院子整个儿买下来了……”
李斐咋舌,“朱家再有钱,也不会将这些药送他……他必是趁炼药时私藏药材,却又不敢放在朱府,所以藏在这破屋子里!”
“对!这应该就是他用萝卜替换下的老山参;再看这一罐,是上上品的灵芝,大约就是炼药时用蘑菇替换下来的……”阿原看着地上的棂幽,不知是怜悯还是鄙夷,“费尽心机,连蒙带骗攒的宝贝,他这会儿还能带得走?咦,灵鹤血呢?”
李斐已笑了起来,“这个不难猜,自然是炼制那个假的灵鹤髓用掉了!对对对,唯一可能炼假药的人,只能是他!他就是凶手!”
思维一旦从灵鹤髓发散开来,李斐顿时恍然大悟,满怀敞亮地开始了他的总结陈辞,“棂幽盗换朱绘飞的珍奇药材,朱蚀未必能发现。但灵鹤血是朱蚀最珍视的,棂幽屡屡取用,所炼药丸却不含灵鹤血,朱蚀若发现必会疑心。棂幽想无所顾忌,自然希望害死朱蚀,让朱绘飞掌家。如此,棂幽既能铲除后患,又能无所顾忌大发不义之财。”
“以灵鹤血仿制灵鹤髓,本可神不知鬼不觉害死朱蚀。便是朱家报官,多半也会认为是朱蚀服药过量而死,谁会怀疑他?朱继飞枕下的假药,自然也是他放的,为的是一旦死因被识破,可以将矛头指向朱家次子。不想咱们办案仔细,偏偏疑心到他身上,他看着躲不过了,便回到这里来,包着他辛苦谋来的珍奇药材自杀身亡!”
第一卷灵鹤髓(三十七)
服药自杀……
阿原扫过地上尚未彻底检查完毕的尸体,苦笑道:“于是……我们可以结案了?”
李斐大手一挥,“整理下材料,再找朱家兄弟和朱府管事们核实下棂幽的状况,如果都无异议,自然结案!结案!”
最要紧的,是赶紧结案。
皇室宗亲遇害,是大案;能一两天内破案,则是大功。
只要上下对此案都无异议,自然化大案为大功,于人于己都大大有益,指不定因此受上司赏识,从此升官发财,前程一片光明呢……
他这样想着时,连地上的尸体都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棂幽的尸体被运走后,李斐也急匆匆赶回衙门核实棂幽之事,景知晚、阿原留在原地继续勘察善后。
当然,以县太爷的推断,其实已不需要勘察了。但棂幽盗来的药材正是他犯案的动机和罪证,还是需要好好收拾带回衙门的。
阿原随在景知晚身后,一一检查着那些药材,却奇异地发现,她对药材还是比想象中还要了解。
不仅能叫得出名字来,连药材功效大多了解,仿佛天生便知晓,便如天生便晓得如何驯鹰一般。
可惜她今天一早被景知晚直接从厨房里带出来,没来得及带上小鹿和小坏,不然就可以问问小鹿,她以前是不是学过医了。
但这问题小鹿多半也答不出来。和小鹿离开京城后不久,她便觉察出小鹿虽是原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儿之一,但行事粗疏,大大咧咧,对自家小姐究竟了解多少,着实存疑。
生病前的原清离优雅雍贵,能诗善画,绣工精绝天下,还以浪荡闻名,最爱年轻俊美的男子。而生病后的阿原却屡被美少年的殷勤服侍惊倒,抱头鼠窜地狼狈逃出京城。她倒也能写一手好字,但提到作诗,再怎么搜肠刮肚,似乎还不如提剑砍人来得轻松爽利;至于刺绣,她大约也会一点,只是拈着绣针便觉有千金重,再想不出当日是怎样绣出那个为她赢来短命夫婿的什么江山图。
景知晚正检视证物,却似脑后长了眼睛,忽道:“别发呆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先搬出去。”
阿原怔了怔,“这几样药材和棂幽之死有关?”
景知晚道:“证物,挺值钱。”
阿原悻然,随手抱起两罐药材,交给差役搬入牛车,又走回来四下打量寻找。
景知晚问:“找什么?”
阿原道:“棂幽所服之药。”
景知晚道:“不用找了。我找过了,没有。”
阿原啼笑皆非,“于是……还要定棂幽是自杀么?”
景知晚拂袖走了出去,“你说呢?”
阿原抱着破尘剑,看他孤峭清瘦的身影,“如果你是县太爷,你说了算;如果你不是县太爷……嗯,还是你说了算!”
第一卷灵鹤髓(三十八)
棂幽之死疑点重重,且不说杀人动机有些牵强,替换药丸、嫁祸朱二公子凭他一人之力也未必能办到,只看如今的现场,根本找不到足以令棂幽致死的金石药物,甚至连装药的器皿未发现。而棂幽临死之际有取碗喝水的动作,且将倒来的水喝得干干净净,并不像有求死之念。
李斐小小七品县令,有文官的宽容温和,也有文官的优柔怯懦,面对境内忽然出现的皇亲遇害案,自然希望尽快找到凶手结案。纵有疑窦未解,也会有意无意间忽略过去。
若是以往,阿原该上去提醒一二;但如今,有顶头上司景典史在,她自然不该越俎代庖,顺便还可以考考这位典史大人的真才实学。典史虽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到底不该凭着一副好相貌或一手好厨艺便尸位素餐,白吃皇粮。
而景知晚显然比她所能想象的,更要高明许多。
好吧,做她的上司应该是绰绰有余,不论是破案还是厨艺reads;[综漫]boss,求放过!。
不过,她为何又想起他的厨艺?他的厨艺何曾与她相干?
前夜的梦境不觉浮上心头,阿原不觉恍惚,快步踏出屋时,耳边忽闪过年轻男子的低笑:“有我在,你笨些也没什么。”
微微的调侃,微微的鄙视,难得那声音还能清润悦耳,生生让她听出几分宠溺来。
仿佛有那么一瞬的惊喜和羞恼交错,却在屋外阳光照到面庞的一瞬眼前刺痛。
她不由抬起头。
身畔并没有人,景知晚已走出十余步远,发觉她顿身站在那里,微蹙了眉淡淡看了她一眼。
自然不是他在说话。
可她方才怎么偏就觉得,正是他在耳边低低地说着话,说着那些辨不出是爱惜还是羞辱的话语?
阿原心头无端缭乱。见景知晚走过去跟差役说话,她忽高声喊道:“景辞!”
景知晚果然有了动静。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扫她一眼,“原捕快,你也吃错药了?还是在那屋里待得太久,被冤魂附体了?这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阿原涨红了脸,瞪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步出那破旧的小院。
原想在沁河栖身,虽无泼天富贵,却也不必面对从前那种美男环绕、风流浪荡的混乱人生,且温饱不愁,自由自在,倒也惬意得很。如今多了这么个煞星般的上司,眼看好日子到头了。
或许,她该另作打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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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欢》番外:烧火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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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不只一次,眠晚呛得满脸黑灰从灶下钻出,“为何总要我去烧火?”
对面那位十指白皙,衣衫洁净,冷眼睥睨:“因为其他人没资格。”
顿了片刻,他又道:“你可以不用烧火,但不许再吃我做的饭菜!”
眠晚立刻蓬着头钻回灶下。
那时,正当年少,风华无限好。
景辞则是年少风华里最夺目的风景,走到哪儿都是沉甸甸不容忽视的存在,如眠晚那般对着他流哈喇子的少女并不在少数,且往往比眠晚心灵手巧、多才多艺。
陆北藏是个好师父,见眠晚沮丧,说道:“乖徒儿,莫伤心,至少你前儿绣的一对小黄鸡还是蛮像那么回事的。”
眠晚张了张嘴,“我前儿绣的是鸳鸯。”
“额……我是说,你前天清蒸的那只童子鸡,不错,不错!”
“是我学着蒸的……不过没蒸熟,厨娘重蒸过。”
“额……至少你有蒸过,而且味道还不错!”陆北藏很有原则地将爱徒维护到底,“而且我们眠晚生得好!女孩子么,只要美貌就够了,其他都是虚的,虚的,不足挂齿。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可景辞生得也很好看,眠晚常觉得他比自己生得还好看。
第一卷灵鹤髓(三十九)
其实论起琴棋书画、文韬武略,眠晚都算不错的,陆北藏对这女弟子很满意,只是对他的义子景辞更满意。——有景辞珠玉在前,眠晚那点道行就不够看了,一个照面便能被他辗压成渣。
论才识不如师兄,原没什么丢脸的。但眠晚想着,至少女孩子家该做的事她得学着些。裁衣刺绣什么的似乎天赋差了点儿,那么,继续学煮饭做菜吧reads;[综漫]boss,求放过!!至少亲手做的,见得心意。
眠晚让厨娘在一旁教着,认认真真为景辞做过两次饭。
第一次,景辞尝了一口,问:“厨娘没在家?”
眠晚满头满脸的灰,有些谄媚地向他笑,“我喜欢师兄吃我煮的饭菜。”
景辞盯她一眼,一声不吭地吃完。
第二次,景辞还是尝了一口,撑额斜睨她,“我不喜欢吃你煮的饭菜怎么办?”
眠晚沾了灰的面庞便红了,咕哝道:“我的一片心意,你也不领受么?”
景辞拂袖而去,“你的心意,我消受不起!”
眠晚尝了一口自己做的饭菜,又尝了一口,亮晶晶的泪珠便滚下来。随后,她把自己关在卧房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景辞过来唤了两声,见她没理会,也便不再搭理。
第二天,眠晚饿得受不住,走出房门时,便被侍女直接带入厨房。
景辞挽着袖子穿着单衣坐在厨房中,一边翻着一堆关于烹饪的书,一边问着厨娘什么。见眠晚过去,他道:“极好,过来烧火吧!”
眠晚呛了七八次,头发被灶下的火燎焦几百根,景辞的饭菜终于做好。
厨娘悄悄道:“昨日姑娘将自己关入房中,公子就过来问奴婢烹饪之道,又看了一整夜的书,这做出来的菜居然有滋有味。”
同样刚学做饭,同样三菜一汤,同样家常菜式,却精致美味,与眠晚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景辞坐她对面,看她狼吞虎咽吃得干干净净,很是满意,说道:“你的心意我领受不起,日后你领受我的心意便成。”
她想向师兄表现她并非一无是处,却被对比得更加一无是处。
更糟糕的是,从此景辞似乎爱上了下厨,而他的挑剔一如既往:他下厨,她就必须烧火,还会因为火候掌握得不够好受他嘲讽。
眠晚试图自己去钻研钻研时,景辞不屑道:“算了,你这么笨……既然我会了,你不学也罢!以后,就当我一辈子的烧火丫头吧!”
他拍拍她的脸,凤眸微微地眯,低沉的声音里蕴了漫不经心的戏谑,“你有我,就够了!”
后来……
后来有一天,眠晚听说有客人来了,景辞亲自下厨,忙自觉奔去当烧火丫头时,未入厨房便听到里面银铃铛的铃铃脆响,伴着少女娇嗔的笑语。
见她进来,景辞眸光含笑,向灶下道:“则笙,眠晚来了!”
柴草间,则笙仰起脸向她笑,顿时满室春光璀璨,让人再也挪不开眼,“眠晚,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景哥哥!现在,我来了……”
景辞身边,最美的将不会是眠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也不会是眠晚。
而且,他从不会给她那样温和亲昵的笑容。
题外话
番外《烧火丫头》完。其实是中秋偷懒,所以把公众号发过的番外发上来袅。
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一)
“小姐,看我的脚都跑大了!凭什么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差,在肩舆上坐着指挥这个那个,还支使小姐去检查什么药材?这算什么男人啊,我呸!”
疲累之下,她已全然忘了景知晚高超的厨艺。
景知晚显然身体不大好,但很有自知之明,早早找了副肩舆抬着,一路悠闲地看书,到了地儿则懒洋洋负手指挥部属行动。尤其对着她们主仆,他简直是颐指气使。于是,再美味的饭菜都已不能弥补小鹿和她家小姐被人当奴仆般驱驰的悲愤。
阿原瞧瞧自己的脚,竟觉不出多少酸疼来。
她着实不像贵家小姐,这身子骨折腾一天,依然骑得了马,拿得了剑,抓得了贼,比贵家小姐的丫鬟还强悍十倍。
生病前后的变化着实有点大,大得连她自己莫名地有些心虚,咳了两声方道:“这个倒也没什么……他要查药材,除了我之外,咱衙门里好像没人懂。”
“可小姐又没学过医,又怎会懂药?”
“额……”阿原忍不住走到铜镜前,仔仔细细看自己这张脸,终于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我的确是你家小姐,是不是?”
小鹿点头,说道:“当然是!我跟小姐这么久,难道还能认错人?便是我认错了,难道夫人还能认错女儿?明明……就是这张脸,连声音都没变。咦,声音虽没变,以前似乎语速没这么快,声音软软糯糯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清爽干脆,连眉眼都透着山明水秀般的清灵,举手抬足都是令人心舒神泰的明亮通透,全然不同于原来那种出身贵家的娇姿妍态。
如果说,受伤重病后失去记忆,令小姐性情大变,其实也说得过去。
可会武艺,会驯鹰,会抓坏人,还懂什么医药……该怎么解释?
以小姐那品性,若说懂得棂幽炼的那种药,她倒是相信的。
小鹿终于也有些疑惑了,她跑过去揉了揉阿原的脸,悄声问:“莫非……我原来的小姐已经遇害了?你是……借尸还魂?”
阿原头皮炸了炸,转头笑眯眯地看向她的侍儿,“小鹿,明天你别跟着跑了,帮我做件事。”
小鹿脚底又疼痛起来,忙点头道:“只要为小姐做事,小鹿我万死不辞!”
阿原道:“你去给茶楼那说书先生做一个黑檀醒木送过去吧!我应了的事,不能失信。若你脚疼,学那景典史唤个肩舆抬着也使得,银钱到书案上那个木匣里拿,应该还有几串。”
小鹿点头,“好!”
阿原又道:“给了他醒木,就在那里好好跟人家学学吧!能想到借尸还魂什么的,也怪不容易的。既有这天赋,我万不能耽误了你。”
“……”
小鹿终于说不出话来,疑疑惑惑地开始认真思考起她的天赋问题。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二)
借尸还魂什么的,阿原便是想信,也信不了。
活人受伤或遇到强烈刺激,失忆倒是可能;占了身体的什么“魂”,总不至于没有记忆吧?可她醒来时偏偏如一张白纸,干净得仿佛被人抽空过,什么也想不起来。
而且,若说她不是原大小姐,为何还能一口唤出“景辞”这个姓名?又或者,景辞只是潜意识里的一个名字,根本不是她的未婚夫,与景知晚也毫无关系?
原夫人和原清离母女俩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和谐,或许这是因为年轻美貌的女儿吸引了更多的目光,让她某些方面不那么和谐?但阿原醒来时,原夫人那因悲痛和担忧而哭肿的眼眶半点不掺假,发现女儿失忆后也是诸多烦恼,百般延医求治,几乎日夜守在她跟前,温言细语试图唤出女儿从前的记忆。
不过……原夫人后来似乎也有些疑惑,甚至有种惶恐,常久久地打量她,仿若在思索着什么。
阿原更烦恼那些侍奉她的美少年,还有那即将下嫁的重病夫婿,并未太留心这个于她完全陌生的母亲。直到逃离京城,她才觉得原夫人有些异常。
原府丢了小姐,京城应该混乱过一阵。但阿原来到沁城后,并没有发现朝廷或原府寻找原家小姐的消息。以原夫人的影响力,请皇帝下旨帮助找寻女儿,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莫非,原夫人已觉察到什么?
阿原从最初的惊魂不定恢复过来,开始疑心京城外那场突如其来的劫杀。
若如小鹿所说,她生病前并不会武艺,为何随从尽数遇害,独她侥幸存活,仅受了些微皮外伤?又或者,小鹿其实并不了解她家小姐,真正的原清离本就身怀武艺,才能在那场劫杀里死里逃生?
如果景知晚咄咄逼人,她在沁城待不下去,不如悄悄潜回京去,好好调查调查,她当日究竟是怎样的人,遇劫前后又发生过什么事……
想来当日原府那些美少年久候她不归,多半已经散去;便是不曾离去,她男装悄悄回京,谅他们也找不到。
至于她的未婚夫端侯,若真的是景知晚,让他在这里继续当他的典史好了;若不是,端侯真如传说中病重着,她行事时悄悄绕开他即可。
阿原下了决心,倒也心神一松,这晚便睡得很是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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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景知晚的坚持下,朱家大公子朱绘飞正式被收监,连他心心念念好容易拿到的秘戏图都没能带进去。
朱绘飞看着秘戏图离自己越来越远,自然捶胸顿足,号啕不已,差点当众责怪李斐翻脸无情,收了他的秘戏图还如此苛待于他。
但阿原觉得朱大公子实在是想得太多。等他在老鼠满地爬、蟑螂满身滚的牢狱里待上两天,吃上几顿粗糠粥,立时会发现什么遂心丸、什么秘戏图,都是浮云啊浮云……
题外话
国庆长假快开始了,大家还会过来看书咩?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三)
二公子朱继飞倒是手足情深,见兄长被羁系,拿了成叠的银票去苦求李斐。
李斐哪里敢收,为难道:“景典史再三说,棂幽是朱绘飞延请入府的,昨日又查到朱家有仆役曾在药铺买过几味药,正是炼制仙鹤髓的必备药材。棂幽暴毙,还能是谁的替死鬼?算来算去,只有朱绘飞嫌疑最大,可惜那日卖药的伙计这两天告假回老家了,不然领到朱家把那仆役指认出来,大约很快便能案情大白。”
朱继飞道:“可这两日大哥和我同居衙门,怎么可能分身前去谋害棂幽?”
李斐沉吟道:“棂幽之死,自然不需他亲自动手。”
他拈着胡须,忽然一顿,看向朱继飞,眼底闪过疑惑,“你父亲和兄长都喜欢服食丹药,结交方士,你耳濡目染,这些人大概也认识不少吧?”
朱继飞忙道:“回大人,继飞不通医理,父亲也常教导我多读诗书,故而很少出门,并不认识这些江湖术士。”
“那朱绘飞呢?”
“我兄长……”朱继飞犹豫着,好一会儿才道,“他常在外面行走,三教九流的人,大概都会认识一些。”
李斐点头,感慨道:“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见朱继飞还在旁边站着,他道:“你且回去吧,帮着你母亲处置父亲丧事要紧。”
朱继飞含泪道:“真凶未捕,反而兄长羁系于狱,只怕父亲泉下难安。”
李斐拍拍他的肩,道:“那你更该回去看看。若是你们兄弟俩都不在家披麻戴孝,你父亲岂不是更加泉下难安?”
朱继飞闻言,对着兄长被关押的方向看了又看,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井乙在旁看着,不禁感慨,悄声向阿原道:“看来朱家还是这个次子成器些。朱绘飞那个草包若能成才,除非猪真的会飞!”
阿原抱着破尘剑倚在墙边,微微蹙眉思忖着,一时不曾回答。
这时,只闻立于李斐身后的景知晚吩咐道:“井乙,你带两个差役再去一次朱府,继续勘察有无线索。”
朱府几位主子的卧房都已由景知晚等搜过一回,井乙也不知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勘察的,闻声只得应了,正要离开时,景知晚又道:“朱继飞、朱夫人等人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需仔细牢记,一一回禀。”
井乙才知景知晚其实是让他借着勘察为名,暗中跟踪监视朱继飞等人,再不敢怠慢,急急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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