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向他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可她应了等他,待他回去,却已人去楼空;她应了回来看他,却一去十七年,再未踏足吴国一步。
随了年纪渐长,不用刻意追寻,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的流言已让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她是父皇的青梅竹马,深得父皇宠爱,却是生来的红颜祸水,惹出过不少事端,遂激怒皇祖父,将她作为公主陪嫁的滕妾嫁给当时的蜀国皇子萧寻。可那时,她已怀着父皇骨肉,遂将那孩子产下后送回,自己留在蜀国…
后来,公主不明不白死去,她倒成了蜀国的太子妃,却依旧与父皇藕断丝连,甚至设法治好了父皇的眼疾。皇祖父驾崩前后,萧寻亦在吴都,一力主张让八皇子继位;而夏欢颜不忍坐视昔日情人万劫不复,到底站在他们那边,萧寻为此大怒,留下一纸休书后决然离去。

欢颜和知言、萧寻的故事在《风华医女》那本里有详述。

可惜,即便被萧寻休弃,他们父子还是留不住她。
一个留不住自己的心爱女子,一个留不住自己的生身母亲。
不错,吴国太子许思颜的生母,不是大吴皇后慕容雪,而是蜀国国后夏欢颜。他就是夏欢颜在别处生产然后送回的那个孩子…
吴蜀两国议亲之时,他亲耳听得桑夏姑姑私底下向她的老姐妹冷笑道:“都说那位夏后学医成痴,有些呆呆的,我瞧着一点也不呆呢!若留在吴国,终不过是个妃嫔而已;忍一时之气回到蜀国,萧寻却能让她做一国之母!如今,眼看着她那不知从哪里收养来的杂种女儿也快成为吴国的未来国母了!这吴蜀两国,尽成了她夏欢颜的囊中之物,该是何等好算计!”
当年大吴武成帝合并诸国,一统中原,独蜀国国小力微,自愿削去帝号称臣于吴,又奉上绝色公主小心侍奉武成帝左右,遂被武成帝容了下来。
这些年来蜀国吞并赫赫国,收伏闵西狄人,数代君王开疆拓土,励精图治,渐渐国富民强,虽依然臣事吴国,实力却不比大吴逊色多少。
他那个他从未唤过一声娘亲的生母,果然好算计,好算计。
一而再地抛弃恋人,抛弃亲子,终还弄个容色寻常的女儿嫁过来,算是补偿他们父子吗?
父皇温和重情,可以把她视同己出;而他呢?
他也得把这个取代他被他生母养育了十四年的女儿当作终身爱侣,然后和她生儿育女,承继大吴江山吗?
许思颜定定地看着屏风镂雕间透出的烛光,有些漠然地弯了弯唇角。
周少锋悄悄地察看他神情,正觉不解之时,耳边忽传来一缕琴音。
极幽极淡的琴声,穿过隐隐雷声,哗哗雨声,竟似隔着一池荷塘徐徐飘来,空灵清澈如山间清甜的泉水,缓缓沁入心头,令人神思宁谧,烦热顿消。
楼小眠痛楚难耐的低吟不觉静了下去,额上虽有汗珠,紧锁的眉宇却略略松开了些。他竟微微侧了身,仔细倾听那荡涤开暴风雨的戾气悠悠传来的琴声。
顾无曲纳罕地向外看了一眼,嘀咕道:“琴音也能止疼吗?真是咄咄怪事!”
许思颜不觉跟着垂头倾听,脑海中那个十七年前决然离去的身影不知不觉间淡了下去。
他悄悄退出屋子,掩上门,去寻那琴声来源之处。
外面天色黑沉,雨比先前略小,却依然有闪电不时划过,撕开重重雨幕,露出苍黑的山峰和山峰下缈小的道观。
沈南霜正撑着柄油布伞在外面廊间候着,待见许思颜出来,连忙上前,用油布伞为他挡住斜斜飞来的雨丝。

 

月千里,虚凤假凰春梦阑


趁着又一道闪电掠过,许思颜已瞧见了不远处的耳房半敞的窗扇。
他踱了过去。
沈南霜连忙跟在后面为他撑伞,急急说道:“殿下,小心湿了鞋!”
许思颜不答,只问:“那里住着谁?”
沈南霜迟疑了下,才答道:“应该是太子妃。”
太子妃身份尊贵,于情于理都该把她和太子安排在一处;可惜木槿并不肯承认自己是太子妃,许思颜也不想和她共处一室,观主过来悄问沈南霜等人,遂将错就错只把她当作楼小眠的从人安排在偏僻的耳房,总算离楼小眠的卧房不远。
许思颜踏着水走到耳房前,轻轻推开门。
略嫌陈旧的门“吱呀”响起,甚是粗嘎,却和外面的风雷声一样,阻不断那听似轻柔恬淡却始终不绝于耳的琴声。
屋中一灯如豆,甚是昏暗。简陋的陈设间,却弥漫了淡淡的栴檀香气息,清馥而细致,正是顶级的白檀。
燃香的只是一个白瓷无纹的小碟,细看那香,不过是寻常荷包里放的散香。只是以木槿的身份,她所用的香,比观中所用之香自是不知珍贵多少。
香点在竹榻畔,木槿亦盘腿坐在榻上,独幽琴搁于膝上,十指纤纤抚于琴弦,专注地弹奏着。
摇曳的灯光里,她的面庞洁白如玉,浓黑的眼睫低垂,在面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居然别有一种安静和妩媚。
她分明已将全部精气神投在了琴音中,竟似完全未发现有人到来。
若想一支琴曲能收到镇定人心的奇效,弹奏者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还需要坚定的心志,方能全神贯注将自己全部心力投于琴音之中,让琴音里的宁谧之气感染他人。
许思颜虽不曾在琴艺上费过太多心思,却也颇有天分,向来接触的琴师无不高明,单就技艺而论,也许还在木槿之上。但若论起以琴音疗人伤痛,甚至纡解楼小眠那等刺骨痛楚,只怕那些琴师根本做不到。
他凝视着木槿半晌,悄然退出去,轻轻掩上门。
沈南霜依然在门外候着,见状忐忑地轻声问道:“殿下,不打算和太子妃说说话吗?”
许思颜抬眼看看外面乌漆漆的雨夜,只觉心中的积郁在这样回旋不绝的幽幽琴声里,竟似已消失不见。
他顿在雨水漫流的石板地上,眼见着鞋面都被浸得湿透了,才索然道:“没什么好说的。”
竟也不再去探望楼小眠,径回自己卧房去了。
沈南霜连忙随他过去,服侍他更衣换鞋,又挑亮烛光看了好一会儿书,才听那琴声止了。
然后便听成谕来禀告道:“楼大人针灸完毕,此刻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

许思颜坐于桌边,盯着那始终没有翻动过的那页书卷,沉吟片刻,吩咐道:“南霜,拿条薄毯给太子妃送过去。”
沈南霜怔了怔,“殿下,虽说这会儿凉快了些,可到底还是夏天,用不着盖毯子吧?”
许思颜不答,淡淡瞥了她一眼。
沈南霜心头一悸,连忙跪地请罪道:“南霜失言,太子恕罪!”
许思颜这才挥手,“去吧!”
沈南霜再不敢多说一句,急急抱了薄毯奔了出去。
片刻后回来,她的神色间便多了几分敬服。
她禀道:“太子妃仿佛极累,抱着琴就睡下了,脸上都是汗,连衣衫都浸透了。这样裹着湿衣裳睡一晚非着凉不可,所以我刚已叫人去知会琅惠道长,让他遣一位女道长去侍奉太子妃,务要取热热的水来让太子妃沐浴更衣后再睡。”
许思颜仿佛在听,又仿佛没有,依然保持着撑额看书的姿势,并未应她一句。
沈南霜不觉抬头细看,才见他阖了眼,竟似已经睡着了。

木槿浴罢,裹了条毯子睡着,倒也睡得甚是香甜。
以琴音疗疾止疼,并不只是一门琴艺,更近乎一门武艺。她许久不用,效果虽不错,于她却像大战一场,委实疲累之极,只问得楼小眠平安二字,便已无力顾及其他。
好在她年轻健康,不过睡了三四个时辰,人便恢复过来,甚至迷迷糊糊闻到了一股古怪的气味。
这气味并不陌生,自从八岁那年闻了一次,她每次一闻到都会悚然而惊。
那年刚定下她和吴国太子的亲事,萧寻似觉得有些无聊,遂带了妻儿到蜀都附近的山上游玩散心,晚上便住在山中一间小棚屋里。半夜醒来,小木槿觉得有些冷,见家人都熟睡,记起傍晚时看过到父母兄长怎么引柴火,遂悄悄爬起身来,自己跑屋外生了火;她倒是孝顺,想着父母睡着也冷,顺手挪了一堆火到那棚屋里。
然后,她就在屋外的老树下睡着了。
再后来…她被吵醒了,满鼻都是什么东西被烧着的味道。
忙跳起来看时,她面前的火堆已经熄灭,那边的棚屋却着火了。
半边屋子已被火海淹没。
火舌吞吐里,木质的棚屋被烧得噼啪作响,浓浓青烟如乌龙般直卷苍穹。
夏欢颜正不安地在棚屋前来回踱着,眼神焦虑,秀眉蹙得极紧。
她忙奔过去问道:“母后,怎么了?”
夏欢颜连忙牵过她道:“不知怎的着火了!别怕,应该没事…”
木槿四下一打量,急问道:“父皇和五哥呢?”
夏欢颜向火焰里一指,“还在里边!”
木槿大惊,“怎么还不出来?”
夏欢颜道:“木槿不见了,怕是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没来得及出来…”

 

她忽然顿住,看向手里牵着的木槿。
木槿呆呆看着她的母亲,胖手指指住自己鼻子,嘴巴已张得极大。
下一瞬,这母女俩冲着快要烧塌的棚屋一齐叫喊起来。
“阿寻,木槿在这里,快出来!”
“父皇,五哥,我没事,快出来,房子…房子要塌啦!”
棚屋果然塌了下来,两道人影伴着火光从青烟里冲出,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将衣角的火焰扑灭,却已一身焦灰,脸上黑的只看得到发红的眼睛正给熏得直流眼泪…
萧寻怒道:“木槿,你跑哪里去了?”
木槿道:“没跑哪呀!我出来烤个火,还为你们在屋里生了一堆火呢!”
萧寻蓦地明白那棚屋半夜三更好端端着火的缘由,指住她半天,想要发怒,终究忍了下来,转头向夏欢颜苦笑道:“欢颜,你真的确定,她去了吴国,不会一把火把许知言的武英殿给烧了?”
夏欢颜道:“不会,要烧也烧思颜的卧房,烧不着他的武英殿。”
她说得自然而然,提到“他”时,声音甚至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萧寻盯着她,反似给噎住,开始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这时五哥萧以靖揉着被烧卷了一大片的头发,忙忙打起圆场:“父皇,母后的意思是,武英殿很坚固,没那么容易被烧…便是真烧掉也不妨,咱们多多给木槿陪嫁,到时再建一座就是…”
萧寻苦笑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木槿听得似懂非懂,但晓得五哥一向帮自己,连连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
两名男子瞠目以对。
然后便听到夏欢颜也道:“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们并非亲生母女,生得也不像,但此刻神情如出一辙。
都是一脸的无辜。
于是,那两个焦黑的男人对视一眼,都已一脸的无奈。
那一回全家都给吓得不轻,连木槿都后怕得很,连着许多晚做梦,都是红彤彤的火舌往父亲身上窜,往五哥身上窜…
后来,萧寻让人以这种气味制成用于联络木槿的香料,竟能收到奇效。
纵然她再年轻贪睡,一闻到这气味,立时会醒转过来。
木槿仿佛又见到父亲和五哥爽朗的笑容,不觉勾了勾唇角,才睁开眼来。
屋内潮湿闷热,有着陈旧家具特有的木香。木槿再仔细闻了闻,才确定那股焦香味并非她的幻觉,忙趿鞋下榻,轻轻开了窗。
外面暴雨已止,空气清新凉爽,木槿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然后由不得暗暗腹诽她那个小鸡肚肠的夫婿,居然给她安排如此狭窄简陋的卧房,可见那心眼比针眼还小,真该扎个小人诅咒他长鸡眼…

 

不过转头看到从墙边悄然飘出的一道人影,她又禁不住眉开眼笑,“青蛙!”
那人已上前见礼,低声道:“青桦见过公主!”
木槿悄声笑道:“我这是在外边呢,不用多礼!前儿在楼大哥府上用游丝素心香留下行踪标记,就晓得你们必会追到楼府,猜到我是跟楼大人出京了!青蛙,府里怎么样了?明姑姑没生气吧?”
青桦忍不住抗议:“公主,属下叫青桦,不是青蛙。”
木槿道:“青蛙行动迅捷,水性高超,生得也不错,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你知道吗?楼大哥看着那样厚道的人,都管他的心腹叫仓鼠。可见这年头最时兴以小动物作为部属的爱称了,又别致,又亲切,岂不是极好?”
别致,亲切…
青桦打了个哆嗦,再不肯应下这个“爱称”,只道:“明姑姑倒没多说,虽对蟾月楼那位指桑骂槐闹了一阵,背地却悄悄和咱们说,公主闷得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但公主的安全是第一要紧的,所以让我们四个悄悄赶过来暗中保护公主。”
木槿微笑道:“待要叫你们回去,只怕明姑姑也不安心,宫里父皇那里也不好交待吧?”
青桦陪笑道:“是。皇上叫了他身边的绯期公子和我们一起出来寻找公主,倒也没催公主回去。”
“还有谁?”
“还有织布和排骨。秋水姑娘和如烟姑娘时常在府里露面,明姑姑怕她们不见了会惹出别的事端,所以留在凤仪院了!”
木槿点头,“你们要跟着便远远跟着吧!太子身边那几个护卫也不是养着看的,走得近了一准儿给发现。我还想自在几日,你们别过来认我是什么公主什么太子妃,我若有应付不来的事儿,自然会发讯号通知你们相助。”
青桦却是木槿从蜀国带来的侍从,平常木槿在凤仪院里练剑读书,从来不曾瞒住他们,有时她甚至会喊他们一起以沙堆布阵玩耍,深知木槿手段,倒也放心,说道:“既和太子在一处,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我们只远远随着公主前往江北六郡便了。但绯期传了皇上的话来,说到了江北,特别是到了高凉郡、北乡郡,务要小心。”
木槿一怔,“这几郡靠近朔方,官员多与军中诸将有来往,未免比别处嚣张了些。但若太子亲至,断然不敢轻忽。可父皇绝不会无故说起这话。”
她不觉低头沉吟。
青桦已将一个小小包袱递与木槿,说道:“这是明姑姑让预备的,大多是防身之物,还有几张银票和几两散碎金银。公主和我们传递信号所用的香料和焰火也有。”

木槿忙解开翻看,笑嘻嘻道:“若有这些,不和他们同行也使得,省得老是见着那张讨厌的面孔,他烦,我也烦。”
青桦不敢答话,只向屋内探头一瞧,不觉叹道:“我便说这边防守怎么如此松懈,原来公主竟住这样的地方…”
他已露愤愤不平之色,只是碍于身份,不肯把怨愤话语说出。
木槿浑不在意,笑道:“隔得远了,岂不正好?不然你有这么容易潜过来找我说话?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歇上一两个时辰,还可以和排骨他们玩上一日呢!楼大哥身体尚弱,必会休息一日,明天才会出发。”
青桦应了,恭谨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心下已暗自庆幸。
人家顾湃多威武雄壮一名字,生生让木槿喊了七八年的“排骨”,偶尔还喊成“糖醋排骨”、“红烧大排”什么的,把顾湃听得那脸跟浇了酱油似的又黑又亮。
和排骨相比,青蛙是多么温柔悦耳的外号啊!
嗯,爱称。
又别致,又亲切。
木槿目送见他走得远了,才关了窗,点起一盏小烛,在烛光下慢慢地翻看明姑姑捎给她的东西。

早膳时许思颜没看到木槿,皱眉道:“她还没起吗?”
沈南霜迟疑道:“或许…是累了?要不,我去请她过来?”
许思颜略一沉吟,忽莞尔笑道:“等我们都吃完再去喊她。吩咐厨房里把膳食茶点全吃光或收好,坚壁清野,半点也不许留!”
这是记恨着上回害他饿了一顿早饭,也打算饿她到中午了?
周少锋在旁暗自诧异,却不知太子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睚眦必报。
沈南霜却已笑道:“昨日太子妃似乎挺累的,只怕会睡到午时才起。”
许思颜香甜地喝着碧梗粥,说道:“若她累得醒不来么,让顾无曲扎两针治一治,必定就醒了!”
便是父亲知道,也不好因此责怪她吧?
许思颜思量着,便觉心情愉快,决定身先士卒,尽量把饭食茶点多吃掉些。
可他夹过第四块点心时,忽听到了琴声。
琴声清澈,袅袅如缕,隐隐有种洞彻天地般的通达。
不仅出自名琴,而且出自名家。
他一向知晓楼小眠的琴是天下排名第二的名琴独幽;而他昨晚方知晓,呆头呆脑的木槿居然暗藏了一身绝妙的好琴艺。
嗯,还有一身好武艺。
他只觉昨天被木槿甩过耳光的面颊又发起烫来,筷上的点心不觉掉落。


沈南霜早知其意,忙出去打探时,早见昨晚遣去侍奉木槿的女道士在外探头探脑,连忙问明白了,神色便不大好,返身过来禀道:“听闻太子妃一早便醒了,跑观外玩了一圈才回来,径去厨房要了楼大人的早膳,早就端过去和楼大人一起用了。如今…正陪着楼大人说话弹琴。”
许思颜发现自己委实吃得太撑了,胃部一阵阵地往上泛,老咸菜般酸苦。
他搁了筷,撑着额想了片刻,抬头望向沈南霜,“太子妃好像还没这般热心地待过我吧?”
沈南霜怔了怔,答道:“太子妃在皇上跟前侍奉的时候多。太子府里,向来是慕容良娣和苏保林服侍太子。”
许思颜道:“这几日父皇不见她,估计会很不习惯。”
他转头看向成谕,“听闻蜀国那夏后医术极高,也擅用毒解毒。不知木槿对这些学了多少。”
成谕之父成说,乃是跟了吴帝许知言三十年的老人,对曾和许知言朝夕相处了许多年的夏后自然也很了解。但要说起木槿,成谕却只能摇头了。
“殿下,这个…属下不知!”
许思颜懒洋洋地笑了笑,“没关系,咱们试试就知道了!我倒要瞧瞧…我到底娶了怎样的太子妃呢!”
周少锋道:“可是,若她不是太子妃呢?”
许思颜推开碗,“是不是,把她丢回皇宫给父皇认一认,不就清楚了?”

木槿一曲奏完,挨过去看楼小眠的气色,笑道:“瞧来我那补药挺管用,回头再给你两颗。”
楼小眠奇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药?的确不错。”
木槿道:“是我随身带的,并无治病效果,但都是千年老参百年茯苓之类的好东西配制的,的确是大补之药,正适合楼大哥调养身体用。”
楼小眠道:“就是味道怪了些。服下这许久,还像有股子味儿鲠在喉嗓间。”
木槿便倒了一盅茶奉上,笑道:“多喝两盅茶,大约会好些!”
楼小眠接过,神情却有些奇异,“你为太子倒过茶么?”
木槿不以为然,“他自然有那依依可人、姗姗动人之类的服侍,我岂会手贱去理会他?”
楼小眠眼睫一跳。
木槿才觉出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说漏了嘴。
许思颜曾赞过侧室慕容依依和苏以珊,一个依依可人,一个姗姗动人,虽不是什么秘密,但出了太子府,还真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来自异国的民间女子了。
但她的身份本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便是说破,她也浑不在意,笑嘻嘻道:“其实我真是奇怪,为什么他那样的花花公子也有女人捧臭脚。若不提身世,论人品,论容貌,他给楼大哥你提鞋都不配!”

 

楼小眠开始还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但当他一眼瞥到正从门外徐步踱入的那个人,那笑容便不由地僵了。
他叹道:“姑娘,你想害我,不是这么个害法…”
木槿转头,正见许思颜踱到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若无其事地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许思颜微笑道:“木槿,论人品,论容貌,你大约配给你楼大哥提鞋了吧?现在你楼大哥要起床跟我说事儿,你是不是替他把鞋提上?”
楼小眠连连摆手道:“我一向自己提鞋…”
他果然起身下榻,飞快提鞋穿好,垂手侍立一旁,微笑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许思颜道:“瞧着你今日果然恢复得差不多了!”
楼小眠忙道:“对,精神好多了。只是腿还疼,请容微臣再休息一晚,大约明日便可跟随太子殿下启程了!”
许思颜道:“今日虽不能长途跋涉,做点别的还行吧?”
楼小眠一懵,“做什么别的?”
许思颜便伸过手中折扇,抬过楼小眠下颔,连黑亮的眼睛里都含了笑意,“木槿有句话没错。我们小眠着实是美人,这容色比我那依依要依依可人得多,更比亦珊还要姗姗动人…”
楼小眠不觉身上起了一层粟粒,木槿也不觉退了一步,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许思颜伸手便去解他衣带,闲闲道:“长日漫漫,闲着也是闲着,小眠便陪我寻点别的什么乐子吧!”
楼小眠也不推拒,只苦笑道:“太子尚不致荒唐至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