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姑一一验看了,回来向木槿道:“皇后这哪里为太子觅妾?分明就是给公主添堵来了!四个丫头风情各异,但都生得不错,且父兄大多是攀着慕容氏的官吏。罗家小姐和林家小姐生得杏面桃腮,气质与慕容良娣有些仿佛;庄家小姐高挑优雅,看着颇有才情;还有个乐家小姐矮胖了些,不过也是珠圆玉润的。”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看了木槿一眼。
木槿便了悟,“莫非生得和我相像?怎不多找几个像我的来?这是料定了太子必定更喜欢慕容依依那类娇滴滴的吗?”
明姑姑笑道:“或许,是指望看到那两位新人,可以想起旧人来?公主,虽说太子如今待你极好,可到底素日风流,该防的还是要防着些的。”
木槿道:“若夫妻间两情相悦时还得彼此防范,这日子不过也罢!”
明姑姑明知木槿似谦实傲,这回游历一番回来更有主见,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且太子性情,多少承继了其父的优柔,在处置国事方面虽坚决有力,但涉及儿女私情,便有些摇摆不定。
譬如他未必真的喜欢慕容依依,更不会喜欢慕容家在朝堂里无处不在的渗透,但若慕容依依提及往日情分伤感落泪,他必定会心软屈服。
若换一个温顺些的太子妃,此时只怕少不了齐人之福。
可惜他遇到木槿,未心真的心胸狭窄骄狂善妒,却的确容不得他心里眼里再有第二个女人,逼得他不得不有所抉择,加上木槿刻意打压,于是慕容依依便不得不冷落空闺,百般娇媚手段再也施展不开。
明姑姑不晓得木槿这性情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盼着太子也能承继其父的专情痴情,那夫妻二人必能相扶相携,同甘共苦,和顺一世。
而木槿已令人手书自己意见给礼部:“罗家、林家小姐可封正九品奉仪,庄家、乐家小姐可封正七品昭训;苏保林侍奉太子多年,其父兄功在社稷,可进为正四品良媛。四位小姐入府后如得太子宠爱,或诞育子女,可再行迁赏。”
又令丁寿打扫庭院,“罗、林二位应与慕容良娣意气相投,便安置在蟾月楼附近吧!庄家小姐气质高雅,便将西北角那栋冷香阁收拾出来给她;乐家小姐听说才十四,一团孩气,就让她去和苏保林做伴吧,日后必然能学得苏保林的才情气度!记住,不仅要屋舍整洁漂亮,一概应用之物,也需令诸位小姐可心合意。如不知道诸位小姐爱好,不妨持我名帖到各自府上,多跑几回,多问几次,尽量做到完美无缺才好。”
丁寿连忙应了,“太子妃如此经心,老奴自当竭力而为!”
木槿微笑。
如此细致周到,简直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了,看谁还敢说她骄狂善妒。
明姑姑有些担忧,“公主,等这些女孩儿进了门,虽说太子未必感兴趣,但皇后见太子不予理会,难保不干预。”
木槿淡淡道:“我进门三年未和太子一处她都不曾干预,却干预这些侧室小妾?那她管得也忒宽了!”
明姑姑道:“她能想出为太子纳妾这主意来,本就管得宽了!”
算算木槿回来才大半个月,他们便已挑好了人选,看来慕容家早就想好这一招,打定主意想趁着木槿新得太子欢心,情感尚未牢固,找些新人过来分她宠爱。
可木槿并不认为她与太子认真相处的时间尚短,情感便会比寻常夫妻淡薄。
旁的不说,慕容依依与许思颜在一起九年了吧?而慕容雪跟许知言也做了二十二年的夫妻了吧?
虽然帝后相敬如宾,但说到恩爱不恩爱,便只他们自己知道了。
木槿沉吟,然后唇角泛出一丝促狭的笑,“那我便也管得宽些吧!这贤惠的名声,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占尽了!”
她拉过明姑姑,侧耳吩咐几句。
明姑姑听得又是惊骇,又是好笑,“这…这能行吗?”
木槿闲闲道:“谁往我眼里扎刺儿,我便往她心里扎针儿!我原还想着,她不招我,我也不惹她呢,看来…呵!”
-谁在无声狞笑中
钦天监很快看好日子,回了十月初十便是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距中秋说定这事时还不足两月。
中书、门下二省很快商议草拟了诏敕,也不敢自专,先抄送一份给太子府,等太子、太子妃认可后方敢上呈御览并颁告天下。
木槿于帘内吩咐明姑姑呈上,接过看时,却差点没揉成一团掷到那位中书侍郎的脸上。
她终究只是将那草诏轻飘飘弹到一边,喝了两口茶,抑了怒气笑道:“伍侍郎,这旨意倒是尽数依了我上回所述。可这沈南霜亦封昭训,是谁的主意?”
近日纪叔明洗涮冤情,被召回京中,授内阁大学士,特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实际已经代替张宁中进入政事堂参掌朝政,成为太子最有力的辅弼之一。
沈南霜见纪叔明擢升,不胜欢喜,屡次探望;而纪家亦感激她知恩图报,危难之际舍身相救,何况如今又是太子心腹,故而连纪夫人也不计较她母亲生前和丈夫的那些烂事,反和纪叔明商议了,认了沈南霜为义女。
木槿素来对沈南霜无感,——任凭是谁,也不会喜欢另一个女人终日温文贤良情深意切地凝望自己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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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与非,世事翻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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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木槿亦知许思颜年纪渐长,极不喜权力受人掣肘,如纪叔明等有才识名望、却屡被慕容氏打压的大臣,正是他想重用之人。殩齄玕晓
沈南霜能成为纪叔明义女,于双方都是有利无弊之事。
于是随着纪叔明的起复,沈南霜的地位声望亦是水涨船高。
只是册封昭训之事,完全出乎木槿意料。
伍侍郎伏地答道:“回太子妃,是太子亲笔添的这一行。”
木槿一呆,许久才道:“知道了。此事先压着,等我和太子商议过再定罢。”
伍侍郎诚惶诚恐,连声应了,恭谨退下。
木槿便觉得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半晌没说话棼。
明姑姑担忧,问道:“这事太子没和公主提过?没道理呀?”
木槿仔细回忆着,蹙眉道:“这个…还真没提过。不过这两日他是好像有事想跟我说,但欲言又止的,几次岔到了别处…”
明姑姑一思忖,点头道:“是了,我瞧着他在公主身上也算极用心了,言行很是留意,唯恐惹公主不快。莫非早有了这念头,只是不敢跟公主说?”
木槿怒道:“不敢说,于是先斩后奏,先娶了再说?”
明姑姑笑道:“公主,别怪明姑姑多嘴说一句,这世间多少男子有咱们国主那样的专一痴情,只念着国后一人?多是三妻四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能念旧始终爱敬结发妻子的,便算是好的了!我看,只要太子一心在公主身上,其他也别和他计较太多。”
木槿不答饮。
明姑姑便恨恨道:“平素看那丫头倒还老实本分,不想居然那样坏,居然能哄太子娶她。不过太子便是娶她,多半还是看在她义父份上吧?”
木槿淡淡道:“便是想笼络纪叔明,也没必要娶他义女。纪叔明生性耿介,得罪了太多人,若不依傍太子,根本无法在朝中立足,更别说参掌朝政了!”
两人正说时,那边忽有人禀道:“雍王殿下和御史大夫楼大人求见!”
木槿听得许从悦、楼小眠过来,心情略好一些,展颜道:“快请!倒是稀客,我这都多久没见到楼大哥了?”
楼小眠被释后,木槿通过许思颜知辗转问得“平安”二字,便松了口气。
她既掌太子府内务,并时常随太子出入应酬,不再像从前那般深居简出,但京中更比江北人多嘴杂,眼线众多,故而虽然心中牵挂,只怕又被有心之人搬弄算计,便忍着再不曾邀约他相见。
此次她见他们来见,越性令人引往园中石山上的小亭相会,且说得光明正大:“都是太子手足至交,何况与太子妃共过患难的,算不得外人。故太子妃请二位入内喝杯茶。”
青天白云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便是想搬弄是非,也很难取信于人。
此时已近九月,朝开暮落、日日繁盛的木槿花已经谢去,结了许多细细小小的果子。
木槿穿着件浅蓝色的夹袄,系水碧色的裙子,沿着菊花夹道的小径向石山走去,轻捷灵动得如一只素雅的蝴蝶。
楼小眠、许从悦都已在石山上的眺春亭候着。此时秋意渐袭,落叶萧萧,亭边的红枫倒是热烈如火,灿烂如霞。
二人都未着官服,楼小眠依然惯常的月白袍子,翩然秀逸,素淡如月光;而许从悦一改往日跳脱,青色圆领绸衫裹着修长身段,看着甚是寻常,独衣带上扣的一枚麒麟白玉佩温润通透,连络子亦是天然的五彩蚕丝所打,华美精致,立时让他整个人愈发艳美华贵,如一头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美丽猎豹。
瞧见木槿提着裙裾快步奔上,原来慵懒的猎豹忽然有了精神,挺直了肩背向她凝望;原来闲散而坐的楼小眠却只俯了身,懒洋洋地轻笑。
“太子妃!”
二人见礼时,木槿已笑道:“雍王殿下,楼大哥,自己人何必拘礼?快请坐吧!”
那边早有人预备下茶点奉上。
许从悦端过茶盏,笑道:“我和楼兄都是自己人?可我听着太子妃称呼,分明亲疏有别。”
木槿嘻嘻笑道:“那我叫你什么?黑桃花?”
许从悦顿时红了脸,瞅她一眼默默喝茶。
楼小眠却微笑道:“为甚叫黑桃花?我瞧着雍王殿下此时神色,分明灼灼如粉桃初绽呢!”
许从悦略嫌妩媚的桃花眼倏地一斜,“楼兄又取笑我!等日后晋升左相,想来愈发要不把从悦放在眼里了!”
楼小眠大笑道:“下官不敢,不敢!”
木槿便跟着笑道:“楼大哥若是迁授左相,我也需多敬重几分,从此只管称作楼相了!”
楼小眠便惆怅叹息道:“我怎么听着你们俩这是联手损我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木槿时常侍于吴帝身畔,早已知晓老相陈茂请辞的奏章已经准了。许思颜属意于御史大夫楼小眠,欲令他任左相掌管门下省,以牵制掌管中书省的右相卫辉。
中书省负责政务的决策,然后草拟诏敕,交门下省审议复奏,然后才由尚书省颁行。
也就是说,门下省认为决策不妥,或制敕不便于时,或刑狱未合于理,或官吏选补不当,均可封驳审议,发还中书省重拟。
如此互相牵制,皇帝便可成功限制中书省独断专行,以权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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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右相卫辉是老临邛王慕容启的门生,后又与如今的临邛王慕容宣结了儿女亲家。2
此人心机深沉,阴狠狡黠,出了名的笑里藏刀,却已盘踞右相之位十年之久;左相陈茂谨慎圆滑,既不敢得罪背景强大的右相,又得揣摩吴帝与太子心意,真真是左右为难,早已疲累不堪。
而太子年纪日长,再容不得权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弄权术,眼看陈茂畏首畏尾,该驳的不驳,该管的不管,反让帮助卫辉掣肘帝权,心生不满已久。
正式授任楼小眠的旨意迟迟未下,却是因为在许知言那里被阻住了。
许知言道:“此人可倚为手足,不可倚为心腹。若发现他心存他念,可速斩之,以免后患无穷。”
许思颜不解,“父皇何意?槎”
许知言道:“楼小眠惊才绝艳,世所罕见,并非久居人下之辈。他的身体病弱,需长期静养,并不适合奔波劳心,却冒险出仕,且行事百折不挠,异常坚忍,朕担心他别有居心,到时祸起肘腋,防不胜防。”
“那么依父皇之意,小眠居然用不得?”
“用得。能臣逆臣,一线之隔,端的看你手段。”
许知言眸光沉静,冰晶般的锋芒在云淡风轻的笑容里流转,“是一柄绝世宝剑,用来对敌非常好,只是万万小心,别让那宝剑失了控制伤到你自己!”
木槿向来认为吴帝英明,但此次便有些不以为然。夹答列晓
楼小眠才情胆识远超群侪,且性情孤高绝尘,幼年多半也曾历过种种险难,有着和他单薄身体截然不同的刚毅,绝不会受慕容氏钳制,正可是劈开种种弊端稳固君权的绝世宝剑扫。
而以楼小眠跟太子和她的情分,他又怎可能去伤害他们?
但许知言既然这么说了,许思颜也不得不略缓几天再颁授官旨意,以示对父亲的尊重。
看楼小眠神色,未必不知许知言态度,依旧泰然处之,不焦不躁,更叫木槿佩服。
三人说笑一阵,木槿问:“黑桃花,怎么今天突然跑来看我?莫不是又要回上雍了,前来辞行?”
许从悦脸一黑,“太子妃一心盼着我快走怎么着?这回只怕不能如意了!”
木槿惊诧时,楼小眠似笑非笑地瞧向她。
“他巴不得一直留在京师繁华之地呢,哪里舍得离开?正好太子同纳五位侧室,也算是喜事一桩。故而又和皇上说了,要喝了太子的喜酒再走。”
木槿的笑容便有些僵,呵呵两声道:“果然是喜事!回头记得多多恭喜太子几回才好!”
那两位便都看向她,神色有些古怪。
木槿便问:“怎么了?”
许从悦咳了一声,“没什么。其实…我们也是听说了这事,只怕你不快,特地跑来陪你解解闷。不过瞧来太子妃还是想得蛮开,心情不错。”
木槿道:“咦,我不想想开,难道还学寻常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我一向不待见那样的女人,更不会让你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
许从悦笑道:“自然不会。想来思颜也不会舍得你受委屈,那些女孩儿不过是皇后塞给他的而已,怎好和你比?”
他迟疑了下,又道:“至于那沈姑娘,也不过是笼络大臣的手段,木槿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楼小眠啜着清茶,慢悠悠道:“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太子妃是太子妃,滕妾是滕妾,娶回来也不过是多了几个女人过来听她使唤吧!”
他打量着木槿,“咦,回来也没见你胖,反而更瘦了些,莫非太子不给你吃饱?不过人倒还挺有精神。”
木槿揉揉自己的面颊,果觉两腮不如从前饱满。
正纳闷时,便闻楼小眠闲闲道:“看来平时无事,也得劝太子悠着些,不能让太子妃太累了!”
顿时让木槿红了脸,瞪着她一直敬服的楼大公子再说不出话。
许从悦一张如画俊颜也染了胭脂色,忙岔开话头道:“因为这一耽搁,兴许又会在京中多呆好些日子,因而我在城北的醉霞湖又置了所宅子,很是清幽秀丽。如今正修葺着,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请大家赏光去坐坐,也学一回文人雅士,一起喝酒聊天,弹琴唱歌。”
木槿眼睛一亮,“好!到时我拖着思颜一起去,想来只要分得开身,他也乐意之极。”
三人说笑至傍晚,许、楼二人才告辞离去。
临行,楼小眠忽又想起一事。
“对了,孟绯期回来了!”
“孟绯期…”
木槿听到这个古怪乖张的绝美堂兄就头疼。
自从高凉她设计慕容继棠时,他突然出现和离弦大打出手后,便消失了踪影。
回京后木槿发现他没回来,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堂兄实在是害她的次数比帮她的次数多,让她不得不敬而远之,只愿他别再出现,——哪怕与那离弦相亲相爱或相虐相杀去到天涯海角,从此别再来招惹她就好…
听到他的消息,她便有些无力,“回来就回来吧!”
楼小眠目注她,“他的右腕手筋被人挑断了!”
木槿一呆,“右腕手筋被挑?”
早先在那秃鹰岩洞里,她便听孟绯期说过,他曾被萧以靖挑断了左腕手筋,怎么这回换了右腕被挑了?
以他高得几近神鬼莫测的身手,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挑断手筋,简直像是有人在恶意跟他开玩笑。
是与非,世事翻覆多少回【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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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眠肯定地回答她:“对,挑断了,不过看来是遇到了名医,很快又接驳上了,后果应该不至于太严重。2他虽孤僻,但和我还算能说上些话。我瞧过那伤处,应该养了些日子了,但还结着厚厚的痂,从今后使剑恐怕没那么灵活了!”
木槿怔忡,不觉又想到萧以靖。
孟绯期也曾出现在江北,不会不知死活又去招惹他这位兄长吧?萧以靖一怒再下狠手也不是不可能。
但孟绯期武艺从此武艺必会大打折扣,又让木槿禁不住地松了口气。
不然,以孟绯期的身手,真要使起坏来,不论是凤仪院或是皇宫,都得加强警戒了槎。
谁知道这小祖宗什么时候又犯了病,一剑刺向了她或吴帝呢?
她一边送走楼小眠等,一边吩咐明姑姑,“叫人带几样伤药去瞧瞧,再问问他还缺不缺什么,需不需要送些人手过去伺候。”
明姑姑应了,忙安排好,遣了能说会道的织布前去婉言安慰扫。
结果织布天未黑却回来了,一脸的怒不可遏。
“公主还是别理会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了!他把送去的伤药和礼物全砸了,还说…还说…”
木槿皱眉,便知孟绯期狗嘴吐不出象牙。
偏生明姑姑不解,追问道:“还说什么?”
“还说他倒是缺人,让公主去伺候他呢!”
明姑姑噎住,半晌才道:“这疯子!”
木槿道:“既知他是疯子,计较什么?我尽到了心意,他不领也随他。日后都离他远些。眼前多少的事儿呢,我岂顾得上他!”
“是!”
木槿虽说得轻描淡写,却着实气得不轻。
孟绯期尚是小可,许思颜不声不响欲纳沈南霜为诏训,更让她惊怒不已。
楼小眠等的来访虽让她舒怀片刻,但转头回到凤仪院,对着琉璃翠楣、琥珀画栋,反觉得满眼奢华更衬得心里空空落落,仿佛丢了什么似的不自在。
-该泰然还是该撒泼?-
至夜间,照例备好精致晚膳候着太子归来。
木槿扫了一眼,恍然觉出如今自己吩咐下去的菜式,大半是许思颜喜欢吃的,反而她自己喜欢吃的减了许多。
她说过她不会和他那些姬妾们拈酸吃醋,她说过若许思颜三心二意,她必会决然远去,再不回头。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把他的喜好放在第一位,并开始留心他的喜怒哀乐,往往因他的喜乐而喜乐,因他的悲怒而悲怒?
她拿着本书在手里,却再也无心翻阅。2
侍女唯恐她饿了,早已备了茶点在一旁案上。她拈过一只翠玉豆糕,咬了一口,却似卡在心口,咽不下去般难受,连忙掷了,皱眉道:“是不是换了配料?今儿的味道有些怪。”
明姑姑疑惑,也拿出过一只吃了,却未觉异样。
她明知是木槿心情低落,没有胃口所致,也不敢挑明,只笑道:“是有些不香甜,或许采办不小心买回了陈豆子。明日我让他们重买材料另做去。”
木槿点头,转眼看案上的莲花漏壶时,已将近许思颜平日回来的时辰。
明姑姑笑道:“应该也快回来了。说起来咱们太子也着实是个好夫婿,自从和公主好了,中午在朝中不得闲那是没法子,几乎天天都按时回来和公主用晚膳呢!若是有应酬,也会叫人接了太子妃同去。”
正寻着话头安慰时,那边候在二门外的近侍已经回来,和如烟说了几句。
如烟听了便微微变色,却不得不走进来禀道:“公主,太子叫人传讯回来,纪老夫人病重,太子前去探病,被纪大人留下用晚膳了,请太子妃不用等他,早些吃点东西休息吧!”
“纪老夫人!”
木槿依稀记得许思颜说过,纪叔明的老母被接至京中时,因年纪大了,路上劳碌感了风寒,入京后便病了。
明姑姑忙笑道:“若有应酬,原也寻常。毕竟一国太子,政务繁忙嘛!”
木槿淡淡道:“嗯,忙。若觉得应酬比回来用膳重要,当然会忙于应酬;若觉得陪我用膳解我心结比应酬重要,则必然会忙于回来用膳。只看他心里什么更重要罢!”
明姑姑不料她看得如此通透,一时倒也说不出话来。
木槿已向如烟道:“你也叫人传个讯过去,问他今晚是否留宿纪府?若不回来,我这边可就关门落锁了!”
如烟忙道:“这个太子倒也料到公主要问,早就令人说了,用完晚膳立时便回,请公主千万别关了门,让他进不来。”
明姑姑笑道:“到底是夫妻,看看这体贴的!这时候也差不多了,公主不如先用膳吧?”
木槿只得应了。
因许思颜不在,再无外人在场,依然叫明姑姑、秋水等心腹随侍在下首坐了,陪自己一起用膳。
只是她心情郁郁,遂吃什么都不是滋味,略吃了两样,也便放下了。
明姑姑等也不敢苦劝,只盼许思颜尽快回来,跟木槿解释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