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圆月谷众人的欢声雷动中,有谁看到了北极掩住胸口,强忍着心头的巨痛?
他并非循正途修炼的离恨天,他是被满怀的离恨逼出来的离恨天!
离!恨!天!
徘徊在北极宫里的月神由离恨天的剑意也悟出了一套剑法,取名望星剑法。
望星。
北极。
我的弟弟。
小嫣从父亲那里学到了望星剑法,更从望星剑法里看到了父亲的痛苦。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她听说有一个叫方岩的人,会一套奇妙的流云剑法时,一个原先看来不可能的希望升腾了起来,并且像一团火似的,每日每夜在心头燃烧,甚至几乎让她整个人都快着起火来。
她不敢告诉父亲,怕这个希望会如泡沫般粉碎。
但她还是背着父亲,以广寒宫主的权力全力调查关于方岩的一切,方岩的身世,方岩的性情,方岩的喜好,方岩的剑法来源。
但她所获不多,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方岩的剑法从何而来。
她终于决定自己出谷。
练习龙翔九天的功夫的女子确需要至阳之地。但青阳山所能找到的至阳之地本不是最佳的。
但方岩在青州,小嫣只得到青阳山来修练。
那个地方并不十分隐蔽,竟会被金无荐发现。
如果不是小嫣几名随从侍女拼命救护,给惊扰得练岔气的小嫣差点落入金无荐之手。
但也给小嫣一个机会,证明方岩是不是叔叔的弟子,证明叔叔在不在青州,会不会救她?
小嫣这步棋走对了。
她走火入魔之际,经脉一团混乱,放眼中原,除了月神,只有北极有那样的功力可以在一夜间打通她的全身经脉。
她活了过来,有惊无险,更悲喜交集。
一定是叔叔救了她。
可是叔叔在哪里?她寸步不离粘着方岩好多天,居然没有一丝线索!
北极在哪里?叔叔在哪里?他在哪里呀?
第十六章秋水伊人"叔叔在哪里?告诉我叔叔在哪里呀?"小嫣伏在方岩怀里,紧紧抱住方岩追问着,指尖直掐入方岩肉中。
方岩只觉心都给揉得碎了,颤声道:"小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呀。"小嫣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会他的流云剑法,又会他后来从离恨天剑意中悟出的天泪剑法,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很想我的叔叔,我真的很想我叔叔呀!"方岩紧搂着她,一言不发。
小嫣身子原不曾恢复,哭着哭着,忽然松开了手,头也垂了下去,没了声息。
方岩大惊,忙扶住她看时,原来又已晕了过去。
方岩轻轻放平她,盖上被子,喉间有些哽咽,竟觉有些恨他的大哥舒望星。
只为一个女子,一个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居然舍了家,舍了对他寄予厚望的兄长,舍了对他敬爱有加的侄女,私奔而去,丝毫不考虑家人的痛苦。
北极,舒大哥,借死遁身,你真的做得对吗?五年来,你没有一丝后悔吗?
吃罢午饭,众人便收拾行李,动身前往振远镖局。
自从听说振远镖局可能有大援之后,群雄振奋不少,言谈之间,又多了些原先的豪情壮志。
还滞留在南宫府的艺高胆大些的青年人也有好些随了他们一并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南宫踏雪。
--素来低调的南宫踏雪见父亲已无大碍,不顾众人反对,也提剑跃上了青骊马,紧紧随了方岩。
小嫣身体极弱,方岩半扶半抱,方才将她送入马车之中,自己也跃身上去,让她静静倚在自己身上躺着。
马车后,还跟了一匹没人骑的红马,却是小嫣的紫骝马,也不知谁放开了它,它认主地随在了小嫣的马车后面。
一众人马,足有四五十人,倒也壮观,一路之上,很是惹眼。
但因小嫣伤重的缘故,众人也不敢快行,从南宫府所在的西郊,到振远镖局所在的东城,足足行了两个时辰,才远远到振远镖局翘起的屋檐。
天已傍晚,沉如铅色的夕阳,似年迈的老人,再无一丝热力,无力睁着眼,混浊,茫然。云霞满天,云层如铁,瑰丽,却妖异。
"扑蔌蔌",一群晚鸦忽然在前方飞起,飞高。
方岩忽然间背心抽紧。一种危险的信号飞快传递到他的脑中。
走镖多年,加之天性的机警,对于危险,他也有了老江湖那种警觉的敏感。
田笑风、林如龙等人蓦然顿足。
晚鸦还在飞高,飞远,飞往天际。
天际,传来了马蹄声,渐近,渐近,战意和杀气,扑面而来。
片刻,数骑已至面前。
数骑而已。
但武功低微些的江湖侠士已经开始禁不住要退却的念头。
只为其中一个蓝衣的少年,和紫衣的少妇。
蓝衣少年,负手端坐一匹上好的白马上,沉默而优雅,眼眸如水,浸透了无奈和悲伤。
腰间,懒懒别了一把宝剑,金色的鞘,鞘上,隐隐见一个"情"字,随了剑穗幽幽摆动。
金情剑。
一笑人间世,机动早惊鸥。
叶惊鸥,终于来了。
紫衣少妇长得不算得很美,但眉目温婉,秀雅动人。
但她的眸光却极是凌厉,凌厉得跟他温婉的容貌好生不般配。
她的剑不别在腰间,却捏在手中。
剑鞘平平凡凡,只在柄上镶了一粒不大的红宝石。
但剑在紫衣少妇手中尚未出鞘,便隐隐有异声传来,似被困多时的猛虎,正发出低沉愤怒的呼嚎。
数骑散开,恰将所有的前路堵死,只剩了叶惊鸥和紫衣少妇,驱马,向前,直面着青州群雄。
田笑风挺步向上,正待开口,紫衣少妇已举起宝剑,大声断喝:"谁是舒景嫣?出来!"众人气一滞,竟无法回答,只将头转向马车。
帘幕拉起,小嫣扶着方岩,缓缓而出,对着马上的紫衣少妇淡淡一笑,又对叶惊鸥点了点头,便如清晨起来,开门见到了邻家的朋友打个招呼一般。
叶惊鸥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居然也点了点头,也如清晨起来,向邻家的朋友回了个礼。
紫衣少妇似也料不到出来的居然这么个弱不禁风的绝色少女,一时怔了怔,道:"你就是舒景嫣?便是你伤了我夫君?"众人才知紫衣少妇竟是天巽堂堂主高飞的夫人,看她的气势,修为分明也已极高,但天巽堂有这么一号高手,却是青州众杰从未想到的。
小嫣眸光转到高夫人的剑上,叹道:"原来夫人便是展家的独女,无怪高飞竟有落霞剑。"高夫人冷冷看着小嫣,道:"既见落霞剑,你还敢重伤于他?"小嫣推开方岩扶着的手,一理胸前秀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武场,剑不由心。我若留情,只怕南宫府已是我舒景嫣的葬身之地。所以即便他是落霞居士的女婿,我也只得出最狠最厉的招式,绝、不、容、情!便、如、此、刻!"小嫣吐出最后一字,人已飞起,旋身,拔剑,刺出。
白石剑毫无光泽,却挟着秋天最冷的风,以席卷万钧之势,奔雷般裹向高夫人。
高夫人跃下马,亮剑,狠劈。
天地在一瞬间掉入了漆黑的夜,只因这方圆数丈内的景物,突然被映得亮如白昼,刺痛得睁不开眼。
秋水,极亮的秋水,淹没了一切。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秋水宝剑出世。
长天剑法复出。
小嫣绝无丝毫退却之意,用笨重的石剑击向秋水。
方岩摒住了呼吸,眼中似有物涌出。
片刻之前娇弱得站也站不起来的小嫣,正迎向那秋水,天底下最亮最深最不可测的秋水。
方岩跃身而起,天泪剑法出手!
已有对敌高飞的经验,他绝不敢以自己手中的凡铁一块,与那夺天地造化的绝美秋水宝剑一争高下,只能避过正面的绝亮锋芒,从侧路急攻高夫人要害。
高夫人冷冷笑,身形一转,已消失在剑光之中,方岩高妙的剑法,正把一把平凡的铁剑卷入可怕的绝美的白光之中。
方岩撤招,护着小嫣,再出剑!
田笑天等立刻也出手,欲袭向高夫人。
叶惊鸥苦笑一声,道:"你们,还是莫插手罢!我近来不想杀人。"许多事找不到结果之前,他的确不想杀人。
但的确也有许多事是由不得心意的。
田笑风带着一众豪杰还是向前冲去,包括那一身白衣的南宫踏雪,无怨无悔。
叶惊鸥叹气。金情剑出鞘。
金光顿时也展了开来,与秋火剑的白光相映,美得无限,风华绝代,剑光的晃动辉映中,连凡夫俗子的身影也变得绮丽无限起来。
凡夫俗子的身畔更有红光闪动,更显得像一幅美丽得不真实的天外幻境。
美丽。
美丽的血光。
美丽的死亡。
方岩在咬牙苦撑。所有的招式,不是石沉大海,便是顾忌着绝世宝剑一剑会毁去他的凡剑,他所能做到的,名振天下的北极的武功所能做到的,竟只是勉强牵制住高夫人部分精力,而且代价是,不断被高夫人的剑气所伤,数处伤口甚至已经颇深,鲜血,正一串串从胸口、肩上、腹中,滴落,连同他本来就未曾恢复的体力。
小嫣也好不了多少,她一身红衣,根本看不出伤在哪里,但剑势依旧凌厉,死了的白石剑无畏无惧,疯狂地奔向那绚烂的白光。
一招,一招,又一招。
高夫人剑光密布,长天剑法席卷长空。
小嫣、方岩如满天暴雨中飞行的小鸟,挣扎着,挣扎着,却怎么也飞不出这天,这雨,这无边无际的压抑和疼痛。
远远,某处的屋顶,出现了一个人,黑色衣袍,手执长剑,眺望着这场恶斗,茫然,黯然。
他持剑的手很稳,但他的身子却微微颤抖。
另一个黑衣的女子出现,从后面抱住了他,哽咽。
黑袍剑客一回身抱住那女子,颤声道:"是小嫣,我的小嫣,还有小岩,还有,还有……"金情剑下,青州众杰伤亡已过半,剩余的田笑风等人,大多带伤而战,所做的,看来只能是拖延片刻死亡而已。
金情剑,叶金鸥,果然名下无虚,年纪轻轻,一身修为,显然不在高飞、高夫人之下。
剑光之中,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白影,衣袂翻飞,如云般在剑势下游走。
美丽的南宫踏雪,苍白的面容被映得异彩纷呈,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她的攻击力或许不是一流,但她的防守绝对是一流的。
她还有一身很好的轻功,看来并不像寂心师太的峨嵋绝学,却让她在最险的时候能巧妙的化险为夷。
昨夜一战,她竟未受一丝伤害。
如果她的对手不是叶惊鸥,只怕她也不容易受到伤害。
可惜她的对手偏是叶惊鸥。
一笑人间世,机动早惊鸥。
似已洞透一切天机的叶惊鸥,与众人的周旋之中,还能轻易看到她防守的破绽,出剑,伤人,再出剑伤人。
南宫踏雪已受了两处伤,肩部、后背,绽开了两朵鲜红的牡丹花,映着白衣,艳得无以伦比,而叶惊鸥的剑,还在向她刺去,看来很快会落下第三处伤。
小嫣明知众人无力支撑,却自身难保,一时分心,只怕立时身首异处。
可惜即便她不顾他人,身畔又有方岩在相助,还是冲不破高夫人层层剑网。
情势已万分危急,她扬起剑,剑指高夫人。
龙吟声响起,一如南宫府花园中她与高飞一战。
众人动容。
叶惊鸥也放缓攻势,留心这与"龙翔九天"一脉而出的"七龙夺魄"。
小嫣剑势成,击向高夫人。
高夫人一声怒叫,秋水宝剑如刷白的瀑布,闪电迎向白石剑。
甫这时,小嫣忽然喷出一道血箭,剑,脱手飞出。
小嫣讲过,"七龙夺魄",极耗体力,她修习未成,运用一次,已是筋疲力尽,随即强用第二次,除了失败,还会有什么结果?
秋水宝剑,白色恶梦般缠向小嫣,铺天盖地。
方岩已来不及惊,来不及怒,全力一招"大禹治水"绞向那白色剑光。
一阵疯狂的爆裂声,方岩的剑,已化作一片铁屑!
高夫人断了方岩的剑,去势稍滞,继续毫不容情,刺向方岩。
方岩无暇多想,飞快将掩到小嫣身前,护住小嫣,一掌击向高夫人!
方岩所擅的,无非剑法,内力并不深厚,掌上又能有多大力道?
高夫人左手一拂,击向方岩手掌,右手宝剑,直刺下去!
这一剑的狠厉,足以贯穿方岩的胸部,连小嫣一并刺死!
叶惊鸥几乎也忘了自己的打斗了,他的心头忽然一阵疼痛。
这徘徊在月夜花园的美丽的精灵,便会这般夭折了么?
但他也相信高夫人的这一剑,没有人躲得开,也没有人解得开。
秋水,本是天下最难缠的剑,何况持剑的伊人,这般的痴意缠绵。
这时是哪里传来的轻轻叹息?
哪里来的淡淡寒光?
秋水宝剑亮如白昼的光芒,竟突然收敛了。
像一个在家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一下子被置身荒野的深山,被震惊得脾气再大也发作不出来。
高夫人倒吸一个凉气,眯起了眼,方才看见,一柄平凡的长剑,挡住了自己的秋水宝剑。
那剑真的很平凡,光泽甚是黯淡,剑锋也不特别锋利,剑柄是很旧的分不出质地的木头做的,三流的镖师用的剑只怕还比这剑好一些。
便是普普通通的宝剑,居然挡住了天下闻名的秋水宝剑!
高夫人抬起头,盯向来人。
来人身着黑袍,黑衣蒙面,只有一双清亮明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无奈,伤怀。
高夫人惊讶看着她,怒道:"你是谁?莫要妨碍我给夫君雪恨!"叶惊鸥眸光沉了沉,舍了尚未倒下的十几个的青州群杰,飞快站到高夫人一旁,冷冷看着黑袍剑客。
方岩得脱大难,早知来者是谁,又惊又喜又有一丝后悔,叫了声:"大哥!你来了!"黑袍剑客看着他已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和伏在地上咳血的小嫣,黯然一笑,道:"是哦,我来了,好象来得晚了一些!"他又看了看青州一众人等。
除了田笑风、林如龙,能站起来的人只剩了一个南宫踏雪。
南宫踏雪正惊疑地看着他,一时目光与他对视,顿时笑了,却无限凄凉。
黑袍剑客触着她的目光,低了头,叹了口气。
高夫人秋水宝剑直指黑袍剑客,喝道:"你是什么人?休得管我闲事!"黑袍剑客摇了摇头,道:"听说,落霞居士家教甚严,女儿虽也习武,却从来不出闺门半步,不想,夫人竟出手欲害一位受伤的小姑娘,传扬出去,不怕他人耻笑么?也不怕令尊责备么?"高夫人怒道:"她重伤了我夫君,我岂能饶她!便是父亲日后责怪,我也顾不得了!你究竟是谁?"黑袍剑客叹道:"你何必管我是谁?你只须记得,今日有人用一把普通铁剑,挡了你无坚不摧秋水宝剑,也就是了。现在么……"他沉静扫视了天正教一干人,淡淡道:"你们该走了吗!"高夫人正要发作,叶惊鸥陡然道:"在下叶惊鸥,想领教阁下无坚不摧的神奇剑法!"黑袍剑客抬头望着天际依稀的几个星辰,似自语,又似回答:"真要出手么?"叶惊鸥微微一笑,道:"不管是谁,让我见了这般好剑法,我都会领教领教的。我现在只恨找不着月神来一试剑术尔!"黑袍剑客摇了摇头,道:"真是年轻!"他居然收起了剑,转过身,欲去查看正倒在地上的小嫣。
方岩正将她轻轻扶起。
她的伤势显然不轻,但眼眸却极亮,一霎不霎盯着黑袍剑客,似极力在辨认什么。
第十七章画角声残叶惊鸥淡淡道:"阁下,接招!"但他的剑方才出鞘,另一段白虹已在他之前,飞向黑袍剑客。
高夫人已在他之前出手。
叶惊鸥并没有退下,他也出了手。
以一柄凡剑与便能与高夫人的秋水宝剑对敌,那样的人,显然不是高夫人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的。
两名天正教的一等一的高手,联手杀向黑袍剑客。
黑袍剑客身形一飘,已晃出丈余之外,远离了小嫣及青州众人,显是怕众人会给那凌厉的剑气误伤。
高夫人、叶惊鸥的目标已经换成了他,夺目的金光与炫烂的白光,交织而成,如一段扑面的锦锻,飘向黑袍剑客,温柔得像十八岁的少女,弄着发,蓦地回眸,绚然一笑。可温柔之中,是无穷无尽的杀气,寒光,和死亡的诅咒。
黑袍剑客,似很无奈地挥出一剑,一出手,众人立刻认出,是天泪剑法!
这人,果然是方岩的授艺之人!
同样的天泪剑法,在黑袍剑客手中使来,如风流云散、云照月开,再自在不过,看来甚至没没方岩所用得那般威力巨大,且显得有些散淡,有些漫不经心,明明是惊天动地的招式,他却信手拈来,仿佛是夏夜习习的凉风,轻轻飘过,吹得湖面微起涟意,吹得白荷在月光下悠然舞蹈。
但偏偏是这看来懒懒散散的招式,却让高夫人和叶惊鸥一身剑术无从发挥!
威力再大的招式,一遇这和煦悲悯般的剑风,立时觉得凝重得凝滞,绮丽得庸俗,繁复得无聊!
洗尽铅华,精纯简洁!
方岩只觉得透不过气来,铅华尽处是天真,繁华流散红尘梦!天泪剑法,竟能这样使用?
高夫人、叶惊鸥眼见对方的剑意越发轻松,心头却越发沉滞,只觉出什么招式都太过浮躁沉重,再练达的招式一触这忧伤的剑意便变得太过多余,不堪一击!
他是谁?他是谁?是谁?是谁竟会这般神鬼莫测的剑法!
许多黑袍剑客用的招式,他们都曾见过,那些分明都是方岩刚刚用的。
但某些精微之处,不经意间稍稍改变一点方向,立刻直奔对方手要害而去!
而且绝世的秋水宝剑,当世的金情名剑,全都削铁如泥,偏奈何不了黑袍剑客的破剑一支!
这能证明什么?是不是他的内力贯注于一把凡剑时,能立时将一柄凡剑变成一把惊世利刃?
叶惊鸥只觉这人竟是自己出道以来最厉害的对手,他甚至相信这人并未用全力,因为他用来用去,只用了天泪剑法一种剑法而已,而即便是方岩,也至少身负两种相当深奥的剑法!
叶惊鸥略一分心,黑袍剑客那明明正削向高夫人的剑尖仿佛被风吹过一般轻轻一转,竟划向了自己的脖子!
叶惊鸥退、避、挡,只能竭力躲过那致命的一击,而右腕,右腕在剑光流转之中,已暴露到了黑袍剑客的剑光之下,眼见黑袍剑客一剑下去,紧握着金情剑的右腕便永远离开自己身体了!
叶惊鸥一霎那间面白如纸。
他却不知,当年黑袍剑客便是用这招暗败了谢问天,终究却没有伤他,自己选择了中刀跳崖的绝路。
黑袍剑客心头叹了口气,轻轻在叶惊鸥的腕间划了一下,然后转剑,快如闪电,在正用名震江湖的长天剑法攻击他的高夫人的肩上刺了一剑。
高夫人犹未反应过来,已然中剑。
她却不明白,明明自己出剑刺向正对付叶惊鸥的黑袍剑客,并没有看到黑袍剑客出剑,却反而自己受了伤?
叶惊鸥腕间流下血来,但气血畅行,分明受伤不重。他的心中已然明白,黑袍剑客剑法快得超出自己的想象,分明是世所罕见的绝世高手。
但是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
黑袍剑客收了剑,淡然道:"你们可以走了吗?"天正教的部属已然有惊惧退却之色,叶惊鸥也明白,黑袍剑客已然手下留情。他苦笑道:"不走行么?高夫人,我们走吧!"高夫人恨恨看了一眼黑袍剑客,转身走向她的马。
黑袍剑客也回头,望向青州一行人。
忽然,高夫人一回手,秋水剑光华大展,如万顷瀑布,飞流直奔,奔向黑袍剑客!
"长天断!"有女子惊叫,正是小嫣,她正对着高夫人,对高夫人的一举一动看得自是清楚。
可黑袍剑客呢?他背对着高夫人,能不能发觉这意外的偷袭?
黑袍剑客掠起,回眸,眸光有些冷。
长空断,长天剑法最后一式,割断长空,也要割绝一切生命。更何况用秋水宝剑发出!难道她不知,一旦这剑无人能截下,方圆十丈之内,除了极少数内功修为较高的,连天正教自己的部属都难以幸免么?包括十丈之内的民房中,正躲在家中不敢探头的平民百姓!
这女子,疯了么?
黑袍剑客剑作龙吟,应和着黑袍剑客危急之际发出的长啸,卷向那团白光。
他身着的本是黑袍,但此刻,他身上骤然暴出一团银光,映得黑袍变得雾意蒙蒙,变作了淡淡的灰色,同时逼出的,是一种高华清逸的气质。这股气质,仿佛应是他与生俱来的,却被他生生的掩饰住了。
气质也是能掩藏的么?为何连自己的气质也要设法掩藏?
但危急之际又岂能不露出破绽?
长天断被挡住了!
秋水剑发出的狂吼之声,如一头怒凤,被缚在笼子中,嘶声而鸣。
白光消逝,黑袍剑客现出身来,虽然微微喘息,但秋水剑已被他执在手中,柄上缚着一段白绫,如雪如霜,柔软坚韧,看来竟是这段白绫"捉住"了秋水剑。
这时有人哼了一声,众人一抬头,只见高夫人双目怒睁,身形摇晃,腹间插了一把剑。
又冷,又硬,又无情的白石死剑。
小嫣努力立着身子,正同样怒目对着高夫人。
她本就对高夫人趁她重伤对她下手极是痛恨,更无法容忍高夫人落败后竟暗算自己的亲人,所以高夫人施了长空断,宝剑脱手之际,她拾起了白石剑,毫不犹豫,射出。
没有长天断那样惊天动地的威力,却快,狠,准,从高夫人的上腹穿进,后背穿出!
叶惊鸥一把接住高夫人倒下的身子,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