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变故让所有人都“哎呀”出了声。
同时,正房里的大长公主也嗔怪出了声,“哎呦,小冤家,你怎么又淘气,欺负人家小娘子?”又赶紧对已经起身想冲出去的潘驸马说,“对不起了潘先生,那小冤家淘气,我定让他老子捶他的皮,稍后让他老子带着他去钱家陪罪。”
潘驸马冲到房檐下,见外孙女已经站好冲他摇摇头。
黄锦玉则一直咧着大嘴笑,笑过后,又纳闷道,“咦,她怎么没哭呢?怎么没哭着跑出去呢?”
再说钱亦绣,她就是没看,也能感觉到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到门边或是窗边看着她,都想看她是怎样哭着跑出去。
她的嘴狰狞地咒骂了两句,想看老娘丢脸?偏不如你们的愿。那死孩子既然把她推到人前,还以这样不雅的面貌出现在人前,只得先找些体面回来再说。
现在,首要的是自信,自然,不能让人笑话。
她站稳了,低头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然后,抬起头,虽然脸还是红得厉害,但面部肌肉已经放松,表情自然从容。
她先向冲出来的潘姥爷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面带微笑地向上房曲了曲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样优美自然。脆声说道,“钱家亦绣,献丑了。”
她这是要展示才艺了?众人吃惊不已。
刚才那个狼狈的身影顷刻间变成了自信、优雅的少女。只见她眉目如画,气质从容,就如雪中迎风吐妩的一剪梅花,美丽,淡雅,无畏。
一直等着看她大哭的黄锦玉也傻了,愣愣地看着雪中那抹清丽的倩影。这,这,这跟想象中不一样啊。
潘驸马见了,欣慰地点点头,回房里坐下。
林大人非常欣赏这个小娘子。刚才出来展示才艺的人,许多人即使自己走出来都十分紧张,说话的声音在发抖,甚至一直垂着目不敢看人。她这样,哪里像以那样一种姿态出场的人。
他笑着高声说道,“好,钱姑娘有风范,请。”
钱亦绣又向他曲了曲膝。
她先做了个优美的造型,下巴微昂,双手摊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身上她的手上,把她笼罩其中。
许多人都有片刻的恍忽,这个倾城小佳人下一刻不知会有怎样的惊才绝艳。
只听她高声吟诵起来,“一片两片三四片,”
丰姿有多卓越,话语就有多粗浅。她的话音一落,屋里立即传出惊讶的声音,怎么数起数来了,不是刚才吓傻了吧。
钱亦绣又接着吟诵道,“五六七八九十片,”
美好的形象瞬间坍塌,一部分人都闭上了双眼,不忍看到这么美好的小娘子闹笑话。笑声也大了起来,还有人说,“这是作诗吗?明明在数数嘛…”
钱亦绣没理他们,继续吟诵,“千片万片无数片,”
笑声更大了,黄锦玉笑得肚子疼,大声问道,“你是在属数银角子吗?”
一个人又笑道,“不是数银角子,是在属铜钱。”
阵阵娇笑声在为那几个臭小子捧着臭脚。连潘驸马的老脸都红了,不知道外孙女在搞什么鬼。
钱亦绣等他们笑够了,又朗声吟道,“飞入梅花总不见。”
最后一句吟诵完,周围立即寂静无声,稍后便传来鼓掌和叫好声。
上房里的陆翰林等人都频频点头,林大人笑道,“或许,咱们这个赏梅宴真能出首流芳百世的名篇佳作了。”
大长公主与有荣焉,眼睛都笑眯缝了。
陆夫人点评道,“非常好,最后一句画龙点晴。这首诗用如此多的数字堆砌起来,却丝毫没有累赘之嫌。感觉人们置身于广袤天地大雪纷飞之中,寒梅斗寒争艳,雪花融入梅花,人也融入了这白茫茫天际之间。”
她给的这个评价非常高了。
钱亦绣曲了曲膝,向她表示感谢。
崔大奶奶笑道,“这首诗本身非常不错,也知道是在咏雪。但整首诗里却没有‘雪’字,这不符合今天的规定。”
钱亦绣又曲膝解释道,“这首诗的名字就叫‘咏雪’。”
崔大奶奶又笑道,“我们说的是诗里必须带‘雪’字,而不是说诗名。”
钱亦绣瞥到东厢房墙角边有数枝蜡梅。这个三合院虽然在梅林旁,但院子里却没有多的梅花,或许怕遮挡视线吧。
她心里有了主意,又曲膝道,“那我能再作一首吗?”
林大人笑道,“当然可以。”
他们几人心里正为崔家媳妇吹毛求疵不快,见钱家小娘子如此说,没有不同意的。
钱亦绣作势略微思考了一番,玉手指了指那几枝蜡梅,又脆声吟诵道,“墙角数枝梅,临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这首诗才是天人做出来的嘛,喝彩声此起彼伏。
陆翰林双手击掌道,“好,好,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听过的最好的一首咏梅诗。”
林大人笑着对潘驸马说,“潘先生多才,后人也才气过人啊,这就是血脉传承啊。”
潘驸马乐坏了,平时冷清的脸上笑得比绽放的蜡梅还欢畅。大笑道,“我这外孙女儿不止跟我学了一段时日,她还是余修的学生,在乡下跟着余修学习了五年有余。写得一手好字,簪花小楷尤为突出。”
余修这个人都失踪好多年了,没想到却是当了这丫头的老师,众人都有些吃惊。
陆夫人笑道,“当真是名师出高徒。”
…
钱亦绣一回了西厢,东厢房里便传出高声吟诵美人的声音。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西厢房里就没有这么热情了,嫉妒的小刀子嗖嗖地往钱亦绣身上甩。虽然也有羡慕佩服的,但极少。她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传说中的乡下小妞,怎么会比她们这些贵女还清丽,还从容,还有才?
潘元婷兴奋地拉着钱亦绣坐下,笑道,“钱姑娘真有才,就像我大伯。”
一桌的几个小姑娘都兴奋地恭喜着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钱亦绣很无奈,自己明明不想当才女的,但总是事与愿为。
那个挑事的黄锦玉像傻了一样,还站在原地,嘴巴微张。他的目光随着钱亦绣的身影从院子里移到西厢房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罗素儿过去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手,嘟嘴道,“玉表哥,看傻了,那…小妞,有啥好看的。”没敢说“乡下”二字。
黄锦玉瞪了她一眼,说道,“玉表妹,她也是我的表妹——绣表妹,我看看咋了?”说完,悻悻地回了东厢。
最后,经过大长公主六人的讨论,钱亦绣凭着“咏梅”和“咏雪”两首诗毫无争议地夺得了第一名。林大人还一再强调,这两首诗也是历年赏梅宴中最好的诗。陆翰林又赶紧纠正了一下,这两首诗是所有这宴那宴中最好的诗。
奖品是一尊两寸高的渡金飞马。
没想到她在这个朝代得了个金马奖,大长公主还挺前卫的。
钱亦绣从大长公主手里接过金马,又谦逊地表示,自己岁数还小,以后还要多多学习。今天是贵宝地让她文思如泉涌,也是遇了巧,平时没有这么厉害的。
大长公主高兴,又奖励了钱亦绣一套赤金镶翡翠的头面。
众人走出三合院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潘驸马走到黄锦玉背后,举起手里的碧玉箫使劲抽了黄锦玉的背一下。
黄锦玉痛得一跳,骂道,“谁敢打小爷…”回头一看潘驸马正怒视着他。
潘驸马是学子们的偶像,国子监也不例外。所以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见是潘先生打的他,也不敢嘴硬,撒腿就像跑。
潘驸马一把拉住他,骂道,“你竟敢欺负我外孙女,看我敲死你。”说完,举起碧玉箫又朝黄锦玉打去,被一旁的人拉住。
他们劝道,“潘先生息怒,黄小公子一贯爱跟小娘子开玩笑…”
潘驸马吼道,“他跟别的小娘子是不是开玩笑我不知道,但是,他刚才就欺负我外孙女了,这就不行。”
黄锦玉从小就喜欢逗弄漂亮小娘子,但也没出过什么大事,都道他是淘气,人家看在大长公主和黄老侯爷的面子上也不好跟他计较。但今天潘驸马认真了,还破天荒地不顾及仪表打了人。这让众人吃惊不已,也让一惯惹事生非的黄锦玉有些慌张。
后面的大长公主急步上前,赔礼道,“潘先生快别生气了,今天我定让他老子捶他。”又骂着黄锦玉,“小冤家,还不快给潘先生赔罪?”
黄锦玉欺负了那么多的小娘子,这还是第一次吃瘪。耷拉着脑袋躹了个躬道,“对不起,以后不敢了。”
潘驸马这才松了手。
钱亦绣好感动,有依靠就是不一样。她过去拉着潘驸马的袖子直喊,“外公,姥爷。”
潘驸马拍拍外孙女的头,两人一起向前走去。那些贵女们不仅羡慕钱亦绣手里的小金马,还羡慕钱亦绣身边的那个人。
出了大长公主府,潘驸马又高兴起来,也不回家了,直接去钱家喝酒。在别处喝茶的钱满江和潘阳没想到钱亦绣能大出风头,得了第一名,都高兴,一起去了钱家。
钱亦绣一进自家门,便沉了脸,把这几人都请去了外院书房,把外面对自己的传言说了。
这几人一听,之前的喜悦之情瞬间被愤怒所代替。
钱满江气得抡起拳头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碗都被震得蹦起来。他大骂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潘驸马更心疼。在人前,外孙女一直笑意盈盈。却没想到,她不仅被人戏弄,还被人如此恶意中伤。喝道,“明天我就去面圣,去见太后,必须彻查那件事,惩诫原凶。”
让潘驸马主动说去见皇上见太后,太难得了。
当着亲人的面,钱亦绣才卸下伪装,靠在江爹爹身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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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石二鸟
当着亲人的面,钱亦绣才卸下伪装,靠在江爹爹身上委委屈屈哭了一场。
钱江满极难过,拍着她的背哽咽说道,“都是爹爹不好。想着你娘身体不好,你弟妹年幼,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却从来没有过多关心过你。你从小孝敬爷奶娘亲,照顾弟妹,爹爹就觉得绣儿是能干的,从来没想过绣儿也会无助,会伤心难过…你现在还这么小,那些丧天良的人怎么能这么诬陷你…爹爹明天就去求见太后,请她给你作主。”
钱亦绣哭够了,钱满江便让她回院子歇息,说大人们会商量怎么办。她也觉得今天累得厉害,主要是心累,便点头回去了。
钱亦绣走后,三个人就开始猜测这事倒底是谁搞出来的。
钱满江和潘阳都认为是崔氏做的,她不想让钱亦绣当她的儿媳妇,所以想把钱亦绣的名声搞臭,让梁家嫌弃。
潘驸马觉得也不一定,崔素英是崔家女,又被精明的梁老太君调教了这么多年,不应该蠢到这种地步。之前她说的那些话已经讨了梁府长辈的不快,她再作死也不敢做得如此过份…
不过,这次不管是不是她,传言如此不堪,源头还是在崔氏那里。所以,必须得让梁府给钱亦绣和钱家一个交待。至于那两年期限,已经被这样嫌弃了,还是算了。
但若不是她,还会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该怎样把这个影响消除…
正商量着,下人来报,梁则重、梁宜谦、梁锦昭祖孙三人来访。
原来,梁锦玉一回府,正好遇见休沐在家的大哥梁锦昭,便将今天罗素儿和王雯说的传言告诉了他。还讨好地说,自己反复申明没有这事,钱姐姐没有惦记自己的哥哥。
梁锦昭听了吓了一跳,这种话可是不能乱传的,会毁了钱亦绣的名声,让她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他赶紧去外书房找到祖父梁则重和父亲梁宜谦,把这事说了。那两人听了,也是吃惊不已。
梁家祖孙三人一起去了梁老太君的院子,让人去把崔氏叫来,又让人把梁锦玉和梁锦琛叫来。
梁锦玉说她是今天听王雯最先说起的,至于王雯是听谁说的就不知道了。梁锦琛说他是昨天听崔家的一个同上国子监的表哥提过一句,还问他是不是从乡下来的钱姑娘特别想给他当大嫂。
这事闹大了,梁家几人面色凝重。
把他们两个人打发走,崔氏哭着指天发誓说自己从来没说过钱亦绣惦记梁锦昭之类的话。她对外统共只说过一次不满钱亦绣的话,就是那次回娘家说的,而且也说的是梁锦昭心悦记钱亦绣。那次也不是存心想坏钱亦绣的名声,只是想让潘氏给潘驸马传个话。
梁宜谦说道,“爹,儿子也觉得崔氏不会出去说那些不妥当的话。她虽然不太满意钱家姑娘,但还是顾家顾儿子,这话说出去,不仅对钱姑娘不好,对昭儿也不好。上次我们已经训斥过她了,她即使有再多不满,也不会出去乱说。”
梁老太君也点了点头,以她对崔氏的了理,崔氏应该不敢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梁则重想了想,冷哼道,“这应该是五皇子和那几家人搞出来的。在他们看来,钱家是宁王一系的人,绣儿更是宁王世子一起长大的妹妹。若是绣儿嫁给梁家了,那么一直中立的梁家很可能会偏向宁王。他们更怕因为珍月郡主的关系,从来不参与朝政的太后会旗帜鲜明地支持宁王。所以,想一石二鸟,借这件事把钱家逼出京城,也让梁家和钱家彻底反目。”
又责斥崔氏道,“若不是你犯口舌之忌回崔家乱说,他们也不会抓住这事兴风作浪。你想让潘氏传话,想没想过别人也同样能够传话,还把话变了味儿?”
崔氏一听怎么跟政治联系上了,吓得哭着跪了下去。
梁老太君说道,“你现在是梁家妇,而不是崔家女。一言一行,要从梁家的大局出发。你以为是家务事,拿去娘家说。现在好了,他们大做文章,把我们的家务事也弄进了夺储的风波中。看到没?一说到政治,你娘家人还不是把你也当成了一颗棋子。哼,嫁出去的闺女,哪里有家族的前程重要。”
崔氏流着眼泪点点头。
梁则重又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何一定要让昭儿把钱姑娘娶进门了吧?试问,哪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听到那样的话能沉住气,笑对他人?哪个小姑娘在遇到那么难堪的场面,能担然面对,还做出那么好的诗?你满心满眼看中的靖昌郡主,除了家世好些,哪样比得了钱姑娘?”
崔氏又流着眼泪点点头。
老太君叹道,“可见找媳妇有多重要。”冲着梁则重说,“你媳妇是太后帮着说合的,当时她还是皇后。我也见过周氏,觉得她家世虽然不显,人也不算太精明,但胜在沉稳,敦厚,贤惠,所以就同意了。这个媳妇不错,敬夫爱子,不惹事,也不会给家族招祸。”
又对梁宜谦说,“你媳妇是你自己在赏梅宴上看中的,说她长得好,有才,吹的箫好听…当时你爷爷就不同意,说那几大世家已经暮落西山,人才一代比一代不济,却还妄想延续辉煌。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们,一当政就毫不手软地打压。可我见你情根深种,便不忍你难过,说服你爷爷同意了。可现在,那崔家竟还跟着王家一起掺合进了夺储的风波中,真是找死。看看潘家多明智,早早摘出来,宁可满门白丁,也不去掺合…在这种朝堂局势纷乱复杂的情况下,崔氏还敢回崔家把咱们梁家想求娶钱家女的事说出去,让他们拿着这事做文章。这也是钱小姑娘大气,有男儿气慨。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气性再大些,一头碰死了,怎么办?到时五皇子和那几家势必会把崔氏推出来顶缸,让我们梁家怎么跟太后和皇上交待?怎么面对宁王?太后为了泄愤,会不会赐崔氏一条白绫?可见崔家为了五皇子上位,连崔氏的性命都不顾及了。”
老太君的话,让崔氏又羞又愧又怕,掩面而泣,梁宜谦也面红耳赤地跪下来。
老太君的目光又转向崔氏说,“如今,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
梁则重冷声问道,“说吧,你是想当崔家女,还是梁家妇?若是你实在想当崔家女,我们成全你。”
梁锦昭吓得赶紧跪下帮他娘求情。
崔氏更怕了,哭道,“祖母,公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府里的事,我从来不会拿去娘家说,也就那一次…”
梁宜谦也替崔氏求情。
梁老太君坐直了身子,说道,“看在你丈夫儿子面上,就暂且饶过你这次。禁半年足,抄二十遍女诫,手里的中馈暂时交给老二媳妇。若再敢把梁府的前程当儿戏,你就回去当崔家女吧。”
崔氏磕了个头,哭着出去了。
梁锦昭还想把他娘扶回去,被梁则重呵住了,“事情还没商量完,你往哪里跑?”
梁锦昭只有继续留下来。
老太君对梁锦昭说,“我这么处理你娘,也是给钱家一个交待。但这话不能当着你娘说,否则,钱小姑娘进了门,婆媳该如何相处?”
梁锦昭听了更难受了,既觉得对不起钱亦绣,让她受了大委屈,又觉得他娘刚才哭得好可怜。
几人又重新坐下来。梁宜谦道,“五皇子前两年还谦逊仁厚,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样子做足了。可现在怎么越来越狂妄,连这事也做出来了?”
梁则重便嗤道,“人一忘形就形容迷失心智。五皇子定是看到宁王回来后,被皇上夺了兵权,没有委以重任,还弄去工部,无事就外出巡视,尽是苦差事。觉得他在内阁,被皇上重用,他上位的希望更大了,他当然要把有可能阻止他上位的一切消灭掉。他认为钱家就是阻止他上位的一个变数,肯定想把他们赶走。他哪里想得到,皇上心里一直另有其人。皇上能如此抬举他,是根本不忌惮他。”
梁老太君问道,“皇上到现在还想着让弘济小师傅还俗继位,若我们跟钱家联姻,会不会被定上宁王一党,讨了皇上的嫌?”
梁则重道,“绣儿不仅是跟宁王世子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对弘济最好的姐姐,弘济也极其依赖珍月郡主和绣儿。梁府跟钱府联姻,皇上定会乐见其成。年初宁王挂帅大胜归来,皇上除了赏赐将士们金银财宝,宁王的嫡系几乎没给一个像样的官位,却把霹雳营冀长这么重要的缺给了昭儿。表面看,是皇上对北征将士的重用。其实,在皇上心里,昭儿是弘济一起长大的师兄,也就是弘济的人。我们父子目前又中立,若是弘济还俗,梁家肯定会支持弘济。”
老太君摇头叹道,“当今看似有情,却是最最无情的…”
梁则重道,“要不前人怎么都说天家无情呢。”
之后,祖孙三人决定赶紧去钱府赔罪,把有些事跟钱家讲讲。但皇上想让弘济还俗上位的事除外,这件事太隐密,只有皇上的几个心腹知道。
他们一到钱府,梁锦昭就红着脸给潘驸马和钱满江跪下了,说道,“晚辈惭愧,让钱姑娘受委屈了。”
梁宜谦给潘驸马躹了躬,又给钱满江抱抱拳,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约束好家人,抱歉了。”
钱满江没有理梁锦昭,敷衍性地给梁宜谦抱抱拳,气道,“我家绣儿的名声毁了,你们梁家必须要给个说法。”
潘驸马冷哼了一声,骂道,“还世家女,专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我明天就去面圣,去请皇上太后评评理。”
梁则重赶紧说道,“息怒,息怒,绣儿被传成这样,我们也痛心。我们梁家肯定会给个说法,也会想办法把绣儿的名声挽回来…”
钱亦绣直接回了香雪院。她累极了,去净房洗漱完就躺上了床。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让紫珠专门把小娘亲亲手做的一套亵衣找出来穿上,有小娘亲的味道。再把那副绣了枣花的旧枕套找出来套上,有吴氏奶奶的味道。手里拿着三贵爷爷在她生日时送的小玉葫芦,朱肃锦送她的小玉扣,小姑姑绣的帕子…这些都是亲人的味道,满满的关爱。
她来到大乾这么多年,这是最糟糕最辛苦的一天,甚至比第一次去洞天池还累得多。
她不喜欢这里,想归园,甚至是那个破院子,想过去的一切…
巩嬷嬷已经听蓝珠说了那几人说钱亦绣的话,也气得流了泪。
她站在床边望着钱亦绣露出被子的半个后脑勺,劝道,“大姑娘莫伤心太过。那三位姑娘不满大姑娘,都有源头。靖昌郡主才是真的惦记梁将军,听说寿王妃还给梁家暗示过,但不知为何梁家装糊涂,并不接招。那罗姑娘的祖母奉阳长公主,她一直倾慕潘驸马,这事世人皆知。她对紫阳长公主心怀怨念,对紫阳长公主的的后人也就不满。十几年前,她还传说过潘大爷和珍月郡主的话,为此太后专门招她进宫当众斥责过,还禁过足。至于王姑娘,她一直跟靖昌郡主交好,就帮着她们了…”
钱亦绣没睁眼,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让我好好歇歇。”
紫珠和白珠这两个从乡下跟过来的丫头见主子这样,都悄悄抹着眼泪。
钱亦绣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又眨了眨,光线昏黄,应该是烛光,现在还是晚上或是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