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五月底的时候,叶风听了刘长昭对那道叫“毛血旺”的菜的描术后,就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长长的拐了个弯的罗汉床,罩着米白色的皮套子,还异常柔软,像铺了几条褥子一样。前方一个长方形的大黑漆矮几,罗汉床上坐了一个姑娘。
姑娘的发型十分奇特,齐耳,深褐色,如云团一样蓬松微曲。可脸庞模糊,似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不大清楚。只能清晰地看见她如玉的左臂,及皓腕上那条奇怪的络子。
他发誓,他肯定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也肯定没有见过那个姑娘。可不知为何他就觉得熟悉,觉得自己肯定去过那里。那位姑娘虽然没有看清楚,也肯定自己认识她。
那修长白皙的玉臂让他有些脸红,衣裳太奇异,袖子居然只有一小截……
还有,做梦时会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奇妙感受。喜悦,满足,期盼,还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他的心柔得像花涧中的溪流,又有种钝钝的痛……
一模一样的梦,他做过两次,也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第一次做那个梦是在十二岁的那年,梦里的情景蒙蒙胧胧,似隔了层纱幔。那个梦后的清晨,他居然发现自己有了某种反应。他知道,自己长大了,不是男孩了。
那个梦让他新奇,忐忑,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多日想不通,便也不去想了。
第二次做那个梦是在他十五岁的那年,长辈要给他定亲。说两家门当户对,姑娘美丽温婉。当天他晚上他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这次的梦镜比上一次清晰多了,除了姑娘的脸看不清楚,其它都清清楚楚展现他眼前,似乎他就置身于其中,还坐了软软的罗汉床,连姑娘身上的芳香都闻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也比第一次强得烈多。
第二天,他鬼使神差地拒了那门亲事,不管长辈们怎么说,就是不同意。他不敢说一定是因为梦中的姑娘,但他就是有一种认知,不把这个梦弄清楚就成亲,他会后悔一辈子。
后来给他说了许多家姑娘都没成,以至于把年纪拖到了十九岁,上年初太后突然下懿旨赐婚。他抗旨被廷杖,被夺了安国公世子之位,被弄到这里当都司。看似皇恩浩荡,可皇上一句“不剿完土匪不许出湘江”的口谕,又彻底绝了他一切出头的机会……
刘长昭说的那道菜跟那个梦牛马不相及,不知为何叶风就是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也突然有了想吃那道菜的冲动。
他上个月就想来了,只是山里的土匪猖獗,连续做了两次大案,他带着将士把那窝土匪的老巢端了,才来这里品尝。
叶风之前还有些怀疑,“毛血旺”这么土的名字,真的如长昭说的那么美味?现在看来,不止美味,品相还上佳。奇怪的是,他吃着这些东西,梦境中那种奇妙的感受又一次油然而生。
他皱着眉,慢慢地吃着,细细地品着,试图寻找出其中的某种联系。可一汤盆菜都吃完了,他也没能找出来。
何掌柜看出来,曾大人和何公子极其喜欢吃毛血旺。叶大人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吃得很慢,想着他可能不太喜欢。跟进来的夏山更是吓得不敢抬头,他也觉得叶大人不喜欢。
而向师傅和服侍叶风的人却是欢喜异常,主子对非常爱吃的美食,就喜欢这样慢慢品尝。只可惜曾大人和何公子吃得太快,主子再想夹的时候,盆子里只剩油汤了。
曾大人掏出绫帕擦擦前额的汗,笑道,“痛快,美味。”又问何掌柜道,“这里的厨子学会做了吗?”
何掌柜躬身笑道,“禀老爷,学会了。”
曾大人又道,“让他教府里的厨子,以后我在家也能经常品尝。”
叶风用罗帕擦擦嘴,看了向师傅一眼。
向师傅忙躬身道,“这种菜的做法虽然奇特,却不复杂,奴才已经学会了。”
叶风点点头。他非常满意这个菜,不仅好吃,还让他不做梦就有了梦中的感受。以后经常吃吃,或许能破解那个奇怪的梦也未可知。
若做菜的是男人,他会让他过来,亲自赏他。但那是夏山的侄女,一个小娘子,倒不好让她过来。
他对夏山点点头,说道,“不错。”又对他的亲兵叶力说道,“这个菜我非常满意。夏小姑娘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还教会了老向,赏她一百两银子。”
一个菜居然赏一百两银子,叶力有些愣了愣,忙躬身应是。自家大爷性子冷清,如此夸一个小姑娘也不多见。
夏山更是喜不自禁。
曾林老脸一红,觉得自家好像占了大便宜。以后自己不仅要经常吃,夫人的酒楼还要用它挣银子。不仅要赏,还应该比叶风赏得多才对。便对何掌柜道,“你们酒楼以后又多了一个好菜品,赏那个小娘子一百二十两银子。”
何掌柜躬身笑道,“是,老奴尊令。”
他之前想给十两银子把方子买下,现在要用一百二十两买,他却一点不觉得吃亏。老爷吃得高兴,夫人就高兴。这不是钱,是荣誉。他心里很感谢夏小妹,她的两个方子,一个老夫人极喜,一个老爷极喜,让他挣足了面子。
刘长昭呵呵笑着,比赏他银子还开心。自己没说错吧,这菜果真好吃吧……
ps::亲们知道了吧,叶风不是穿越,是转世投胎。或许前世对某些事太执着,也或许孟婆汤没喝完,他的记忆深处残存了一点前世的片段,通过梦境展示出来。然后的然后,会在跟女主的交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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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错过
叶力和何掌柜、夏山走出包厢,叶力还拍了拍夏山的肩膀,比以往更热络了几分。
此时夏离和夏氏已经吃完了饭,坐在小屋里等消息。
何掌柜和叶军爷进来,给的居然是银票。夏离看看数目,压制住欣喜,笑着谢过。
他们走后,夏山又对夏氏笑道,“托离离的福,力爷让我跟着叶将军一起去省城公干,就不回家了,你跟爹娘说一声。”
说完,还挺了挺胸,踌躇满志的样子。
夏氏笑着嘱咐道,“跟着大人,要机灵些,有眼力见儿些。要把大人服侍好,大人身边的人更要敬着。”又从荷包里拿出两个一两的小银锭子给他,“无事请那些爷喝喝小酒,别太抠门了。”
她曾经当过大户人家的丫头,知道许多诀窍。
夏山红着脸推拒着,“我有钱,咋能要姐的钱。”
夏离笑道,“就三舅那几十文大钱,还不够在酒楼里点个菜。三舅拿着,以后你接触的人跟原来不一样,不好去小馆子请客。”
夏山听了,才接过银子。
夏山走后,夏氏和夏离就离开了溢香酒楼。何掌柜高兴,又送了她们两斤五香卤肉。
夏离怀揣二百二十两银子,走路都有点打飘。这比之前想的多多了,原以为能挣一、二十两赏银就不错了。怎么会这样呢?这不科学啊。
她又想到那位叶大人用五千两银子找虎子的事,或许那人真的是“人傻钱多”,外加嘴太馋。曾大人应该是看他赏了那么多,自家酒楼又会做这个菜卖钱,只得比他再赏多一点。
男人好面子,自家得实惠,呵呵……
她得意地笑道,“娘,我说的没错吧。要不就不挣,要挣就挣十年的钱。”
夏氏眉开眼笑道,“是,是,我家离离最能干。这何止是十年的钱,这是几十年的钱。”
酒楼旁边有一个药铺,夏离进去买了一截人参。人参很贵,十两银子只有一小截,夏氏极是心疼。
夏离笑道,“身体是本钱。娘之前做绣活伤了身体,这些天又操的心多,要喝些参汤补补。”
夏氏心里又酸又甜,这孩子养得真贴心。
她们一出药铺,就看见十几个骑着马的人和一辆马车从溢香酒楼门口绝尘而去。还看到了夏山的背影,他走在倒数第二个。而人群中间有一个背影特别突出,哪怕没看到正脸,也能猜到他的不凡。
弟弟能与两个大官走在一起,让夏氏倍感骄傲,她的眼睛都笑弯了。
夏离却莫名地心慌起来,好像错过了一样重要的宝贝,心里空捞捞的特别难受,之前的喜悦之情也荡然无存。
她摸摸胸前,装银票的荷包在。又用右手捏捏左袖,袖笼里装的几个银角子还在。再看看夏氏,母亲也在……
她丢了什么?
她觉得这种感觉应该是那位丢了虎子的叶大人有才对啊。
夏氏的购物热情异常高涨,没有看出夏离的异样,拉着她去买了许多棉花和细布,要给儿子和闺女做被褥衣裳,还想给夏老汉夫妻各做一套衣裳,又买了些糖果点心和日用品、一坛酒。
买的东西太多,又挣了这么多钱,回村依然叫了辆驴车。
下晌的阳光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夏离戴着斗笠低着头,那股怅然若失的情绪随着远离县城才慢慢散去。拉车的驴子小跑着,半个时辰便到了村口。
两人下车付了五十文车钱,夏氏背着背篓回家,夏离带了一小包点心去黄寡妇家接夏聚。
夏聚正跟铁旦儿在树荫下玩着抽陀螺。乡下男孩子,最常见的玩具就是陀螺和石子。夏聚不会,铁旦儿非常有耐心地教着。也不敢不耐心,一着急他就会被奶奶骂或打。
夏聚看到夏离,丢掉手里的小鞭子向她跑来,“姐姐,那件事办好了吗?”
小眼神亮得如夏夜的星星,充满了期盼。
夏离蹲下把他揽进怀里,笑道,“办好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姐姐的亲弟弟了。”
夏聚咧开嘴笑了起来,片刻后又吸了吸鼻子,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能喜极而泣。
夏离捏了捏他的小脸,用脸挨了挨他。
夏离姐弟走的时候,黄寡妇又拿了半篮子黄豆芽给他们。还说,“夏婶子和小杨氏来我家看聚小子,我没开门,小杨氏还在门外骂了一阵。”
夏离笑道,“谢谢王大娘。”
他们手牵手绕道去了村西头,跟夏柱说,让夏老汉和夏二虎晚上去她家吃饭。又说了她做的菜不仅叶大人非常喜欢,连带省城的一个大官都喜欢,还都赏了她银子。夏山也因此得了叶大人的青眼,跟着大人一起去省城公干了。
夏老汉只要听说夏山得了叶大人的赏识,肯定会来家里打探更详细的情况。若夏老太一定要来,来就是了。
夏离想跟老爷子好好谈谈,让他见见夏聚。其实她很想请夏柱来家喝酒,但请了他就不好不请夏铁,只有两个都不请。
回家后,夏聚管夏氏要了那张户籍看了又看,又郑重地给夏氏磕了三个头。三个人靠在一起腻了一阵,夏氏便进厨房揉面,晚上有卤肉,再做一盆韭菜鸡蛋打卤面就够了。夏离帮着烧火,夏聚挤在夏离旁边坐着。
夏氏不时看着夏离姐弟笑,日子似更有了盼头。之前,她觉得把夏离嫁去一户好人家,她就完成了任务,根本没想过以后自己该如何。而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儿子了。
不一会儿,夏老汉和夏二虎、大黄就来了。
夏老汉看见夏聚愣了愣,暗道,站在闺女的角度,这个孩子一看就聪明讨喜,的确比收养傻豹子强许多。
嘴里却道,“看着倒是机灵,只不过太机灵了,容易养成白眼儿狼。”
夏聚先还想去见礼,听了这话,就扭着手指头没敢动。
夏离让二虎和夏聚、大黄在院子里玩,她把夏老汉扶进了堂屋坐下,又去给他倒茶。
夏老汉急道,“莫弄那些没用的,快来告诉我,山子真的被都司大人赏识了?那个省城的大官也喜欢吃你做的菜,赏了你银子?他,他是什么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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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不给
夏离笑着坐去夏老汉身边,说道,“我做的那个菜,叶大人和省城的曾大人都非常喜欢吃,还专门让人来跟我学了怎样做,赏了我银子。三舅说,叶大人身边的力大爷见主子吃得高兴,他也高兴,就让三舅跟着他一起服侍叶大人去省城公干……省城的那位曾大人,跟叶大人和刘公子是亲戚,是提刑按擦使司副使,掌管全湘江省的司法事务……”
夏老汉的眼睛瞪得牛眼大,惊道,“老天,我的乖乖,管全省的罪犯,那得多大的官啊!”
夏离又笑道,“溢香酒楼就是曾大人夫人开的嫁妆铺子,何掌柜还跟我说,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就找他,他会帮我。他还说,他认识县太爷,跟县丞大人、县尉大人都相熟。”
夏老汉吧吧抽了两口烟,严肃地说道,“要巴结好他,一定要巴结好他,将来弄不好也会是山子的贵人,能帮他谋前程。”
老爷子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何掌柜帮帮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或许还能做到,帮夏山在军里谋前程,怎么可能!
夏离心里那样想着,还是抿嘴笑道,“我娘还给了三舅二两银子,让他有眼力见些,无事请那些服侍叶大人和刘公子的爷喝喝酒拉拉关系。”
夏老汉看向才走进堂屋的夏氏,说道,“好闺女,爹知道你为家里做了大贡献,爹一直记着你的好。”
他非常满意闺女这个做法。
夏离的脸色微沉下来,说道,“我娘孝敬外公外婆是正该的,也愿意让娘家兄弟的日子好过。单独给三舅钱是因为三舅对我们心存善念,感情和付出都是相互的……可是,我们不欠三豹任何情,他和二舅娘现在的好日子还是托了我娘的福。实在要说欠情,也是他们欠我娘的情。二舅娘敢占我家的家产如此理直气壮和迫不急待,就是欺负我们是孤儿寡母……现在我长大了,由不得我娘被她欺负……”
她要把道理跟夏老汉讲清楚。
夏老汉也知道老太婆和小杨氏强行把三豹塞给闺女是欺负人,若真的塞进来,闺女和外孙女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夏柱和夏山也没少跟他说过这件事。
他之前是舍不得这个院子落入外人之手,才想让离丫头招婿。现在才发现离丫头能干,不愧是文曲星的女儿,长得又俊,将来嫁个家境殷实的人家,这个小院算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上自家儿孙的忙。之前,是他想错了。
特别是山子,若真的得大人青眼,前程就有了。都说独木不成林,有个帮衬总是好的。自己的儿孙都赶不上夏离聪慧,那么最有可能帮上山子的,说不定还是离丫头……
夏老汉笑得更慈祥了,缓声说道,“那小杨氏就是被屎糊了眼的贪心婆娘,不要理她。现在你娘也认下一个儿子顶门户了,那五两银子,就当你娘买个心安吧……”
夏离说道,“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娘,她怎么会心不安?那五两银子我们坚决不给,不是舍不得,而是没有这个理儿。我家挣点钱,他们就拿着欠三豹的话来要,我们岂不是要养他们一辈子,这也是变相害了三豹……而且,小杨氏带着三豹伸手要惯了,三叔就是当了官,也会被他们连累……”
夏山到底能不能当官真不一定,但夏离必须得先拿这事来做做文章。
巴拉巴拉,夏离一通义正言辞,说得夏老汉频频点头,觉得那银子的确不该给,的确不能助长小杨氏和老太婆的贪念。现在是鱼肉亲戚,将来山子当了官,那不是要鱼肉百姓啊。
这时,大门又响了,是夏老太。她在家里看到李氏母女把饭做好,才来了这里。她不仅是想听夏山的消息,还想把那五两银子拿到手。
她站在门外没敢进来,大声说道,“把那恶狗拴起来。”
给她开门的夏二虎说道,“当当不在家,奶放心进来。”又指着夏聚说道,“他就是聚弟弟。”
夏老太本就讨厌夏聚,再看他白净漂亮,的确比三豹强得太多。她更生气了,点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哪儿来的小叫花子。”
老太太的劲有些大,夏聚又怕得紧,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只听一声狗吠,一条大狗从后院冲向夏老太。
是当当回来了,正好看到老太婆欺负夏聚,顿时怒不可遏。
夏老太一看恶狗冲过来,吓得尖声大叫,“恶狗来了,救命哪……”
夏氏跑出厨房,把当当拦腰抱住。
夏离也跑去院子里,把已经吓哭了的夏聚抱起来。
她非常生气,也没理老太太,对当当说道,“走,咱们去后院。”
当当听了,恶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跟着夏离走了。
见当当走了,夏老太才还魂,骂夏氏道,“你家咋养了那么条恶狗,打死它,撵出去。”
夏氏见夏老太那样对夏聚已经气极,又听她这样骂当当,也管不了那么多,气道,“娘,你还是我的亲娘吗?我才认了个儿子,你没说替我高兴,还要打他。聚儿之前是外人,可现在他是我儿子,还孝顺我得紧,连官衙都认了。当当虽然是条狗,它还知道护我们。不像小杨氏那白眼狼,我拿银子给她男人走关系开铺子,她不说记我的好,还想逼死我要更多的东西……”又哭了起来,“我被娘六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该还的都还了。就剩下这点子东西,是留给我闺女儿子的,别人都甭惦记……”
夏老汉走到堂屋门口骂道,“你这个死老太婆,怎么一来就找事。闺女这么好,你还要跟着小杨氏一起闹腾。不想在闺女家呆,就家去,滚!”
夏老太怕老头子,又想着要办的事,只得说道,“我就是点了那娃子一下,又没使劲。哼,兰娘对娃子从来都比对娘老子上心,先是把那丫头宠得像龙女,现在又把一个外来的娃子宠得像龙羔……好,好,不说了。”
说着,她就走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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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正份儿
夏老太进了屋,换了一副脸问道,“山子真的讨了将军大人的喜,跟着去省城公干了?”
夏老汉又眉开眼笑起来,说道,“嗯,山子真的有前程了。”
夏老太也高兴起来,又问,“离丫头得了多少赏钱?”
夏氏说道,“具体赏了多少,我也没问,应该比五两银子多吧。”
夏老太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她娘,难不成那钱她没交给你?”
夏氏轻哼一声,慢悠悠说道,“那本就是离丫头自己挣的,留着以后给她当嫁妆。她的钱,我这个亲娘都不去惦记,别人就更不要惦记。还有,她长大了,以后这个家主要她管。”
夏老太气得老脸通红,嚷道,“什么叫惦记,她那么小,你就不怕她乱花了?”
那丫头从小就牙尖嘴利,又有心眼,夏老太可不愿意她管钱。
夏氏道,“离丫头有成算得多,她可不会乱花钱。”
夏老汉也骂道,“你这个老太婆,闺女都出嫁了,她家的事你少参合。我看离丫头管家挺好,她是文曲星的闺女,聪慧。”
夏老太喘了几口粗气,伸手道,“把那五两银子给我吧,我先替三豹收着。”
夏氏说道,“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我不欠三豹的。要欠,也是他和他娘欠我的。我不会给他钱,由着他小小年纪不学着自己挣钱糊口,而是跟他娘一样总惦记谋夺亲戚的家产。”
老太太的眼睛立了起来,“兰娘,你这是变卦了!是离丫头不让你给?”
夏氏否认道,“不关离离的事,是我想明白了,不该给。”
夏老汉也说道,“她们不给那钱是对的,她们又不欠三豹,凭什么给他钱。你这个死老太婆,跟着那蠢妇一起闹,把我夏家的孙子都带歪了,还会影响山子的前程……”
夏离在后院同夏聚和二虎以及二狗一起玩着,屋里的吵架声听得异常清楚。她不耐跟不讲理的乡下老太太吵架,把道理跟夏老汉讲清楚,把持着银子不给就是了。
她见夏聚的小脸苍白,小身子都有些发抖,宽解道,“我们是一家人,无论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又对夏二虎说,“聚儿是你的表弟,你怎么对我,以后就怎么对他。”
户籍上给夏聚写的是四岁,生辰为捡到他那天的日期,六月十八。
夏二虎嘟嘴说道,“我本来就把聚弟弟当弟弟的,我爹和娘都让我把他当弟弟。”
夏离笑着抱了抱他,又把夏聚的小手交到他手里。
屋里的吵架声渐渐小了些,夏老太最终妥协。夏离就去厨房下面,韭菜鸡蛋已经炒好了,面也切好了,夏离把面条下进饭里。夏氏又进了厨房,把卤肉和韭菜炒蛋端了出去。
等到面条煮熟盛进盆里,夏氏过来端,又问夏离道,“你外婆不待见聚儿,要不,让聚儿在厨房吃饭?”
夏离摇头道,“这是在咱自己家,聚儿是娘的儿子,去桌上吃是正份儿。”
夏氏最听闺女的话,忙不迭地点头。
夏离去后院把孩子们叫到前院,给他们洗了小脏手,领进堂屋。当当已经在山上吃饱,只给它舀了半碗面汤和几片卤肉,给大黄用面汤拌了一碗剩饭,也放了几片卤肉进去。
夏老太的眼睛都哭红了,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看着狗子都吃那么好,心疼得老脸皱成了包子。看来,闺女还是跟自己藏私了,她的家底远比自己想的还丰厚。
老太太冷哼道,“你家比周里正家还气派,卤肉都能喂狗。啧啧,一点不惜福,再多钱财也会被吃没。”还想说,那么好的东西不如让三豹来吃,还记你家一个情,最后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