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归拼,还是非常爱惜自己的,能吃能睡保存体力,不然哪来的精力和姊妹淘一同出国游玩,「过劳死」可是相当可怕,她宁可死在美好的事物上而非办公桌上。
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好朋友们,安玺玉的心情些许低落,不过她是乐观的人,拥有正面能量,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若她能大难不死,她们应该也坏不到哪去,说不定同处一个时空暂时碰不上面,却各自有不同的际遇。
这么一想,她眉间的惆怅一扫而空,雨后的旭日东升带着淡淡的诗情画意,阳光洒在嫩白的脸上,彷佛莹莹发亮。
「不辛苦,心甘情愿便怡然自得,踏雨而行也是美事一桩,雨幕成丝亦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他说得自在,眼眸深处透着为医者的豁达。
「药铺里买不到你要的药材吗?」她不好明说该不会是医术太差,当了大夫却赚不了几文钱,于是采药寻药得自己来。
他嘴角一漾,笑意轻绽。
「雨蛙是极稀少的药材,皇宫内院都不一定有,一般药材商更是千金难得,因为用途不广也少有人拿来入药,我是一时兴起才来寻一寻。不过,被当成肥兔还是头一回,我身上这两、三斤肉也是可烹煮,只要你不介意腥味重了些。」
听到他不经意的取笑,无地自容的安玺玉面色潮红。
「巫大夫原谅小女子的鲁莽,我知错了,以后绝对会三思而后行,不再莽撞行事。」
一次教训够她后悔三个月,她铁定会牢记在心。
看她羞赧的娇俏神情,巫青墨差点伸手轻揉她如瀑青丝。
「天雨露重,赶紧回庄子换下这身衣服,虽然看不见湿气,但寒气已沾身,喝碗姜汤祛祛寒,别赌气,否则,到时痛苦难受的是自己。」
她笑睨他一眼,「你比我更狼狈,背上全湿了,发间还插了两根枯草,你要是生病了看谁来看顾你,到时一碗一碗的苦药吞下肚,可是要叫苦连天了。」
她很努力不表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话里的揶揄明显得教人莞尔一笑。
「看谁种下的因就由谁来了却这个果,也许我该准备两碗治风寒的汤药,你一碗,我一碗,有苦同享。」他打趣地眯起眸笑说。
一听到吃药,安玺玉的眉头就皱起来,一脸嫌恶。
「别陷害我,我才不会没事灌一肚子苦药……啊!这里怎么有洞?」
因男女分际,巫青墨和她维持距离与之同行,一来是护送她回庄,避免在路上突生危难;二来也是两人笑谈中颇有兴味,不知不觉中话变多了。
可意外来得教人无从防范,回程的小径竟无端地塌了个小洞,刚好是女子小脚的宽度,安玺玉顾着说话,结果一脚踩空,身子倒向湿滑的泥地。
见状,巫青墨虽然及时伸出援手,但是这躯壳的原主是个千金之躯,比豆腐还娇贵,这一拐扭伤脚,痛得她眼眶都红了。
「玉夫人,你没事吧?」脸色微变的男子顾不得男女有别,手臂一托,将人搀扶在怀里。
「……我的脚好痛。」
「别动,我瞧瞧。」他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块上,倏地脱下她脏污的鞋袜,入目的莹白雪足让他眼神微怔了下,随即深蜜色大掌轻柔地覆其上,轻施巧劲。
「你……你别按那……那里,很痛……嘶!痛……」她直觉地想抽回腿,不让他弄痛她。
巫青墨两指轻按着伤处,虽然力道不大,却也令她无法抽腿。
「只是扭伤,不碍事。」
「你确定只是扭伤而不是断了,我觉得非常非常的痛。」
其实在他长指揉按下已无初时锥心的痛楚,她故意夸大其词,反向自我催眠,以为叫得越凄惨腿上的伤就越不痛。
黑眸含笑睨着她。
「对我医术没把握?怕我误诊,延误医治的时机?」
安玺玉微哂。
「术业有专攻,或许你擅长的是医头风,或是内诊,这点小伤小痛你还不放在眼里。」
「说得有几分道理。」他扶着她站直,双手并未放开。
「走几步看看,慢慢施力。」
「走?」她不太敢用力,先试着用未受伤的脚踩地,再轻轻地挪动扭伤的小脚。
咦,不痛了?
「如果你想送块‘仁心仁术’的匾额给我,我会虚心收下。」他笑着打趣,眸亮如夜空中的星子。
她笑得赧然。
「小女子见识少,目光浅薄,巫大夫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别和我一般计较。」
他笑而不应,蹲下为她着袜穿鞋,而后才起身。
「我虚长你几岁,以后就唤我巫大哥或青墨哥哥吧!」
巫大哥?青墨哥哥?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们有这般亲近吗?但……「巫大哥。」
能屈能伸大女人,她从善如流的改口,反正多认一个大哥不吃亏,有时候还能占点便宜,来到这个鬼地方,多个靠山也是好的,若是有不长眼的混蛋上门找麻烦,也有个人替她出面,不必凡事亲力亲为。
安玺玉是钱精,精打细算,在心里盘算着能得多少好处,浑然不觉一只男人的大手始终置于她浓纤合度的细腰上,似有若无的圈着。
「你的脚还不能太用力,靠着我走慢些,不用急,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看着她,眼底似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幽深而意长。
一直陪着她?她心口打了个突,有种痒痒的怪异感。
「耽误你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去,待会到庄子里喝碗粥,让我聊表谢意。」
「好。」他应得极顺。
「好?」她一怔,对他的爽快错愕不已,她没料到他竟会点头。
「怎么,不欢迎?」他笑睨着她。
「欢迎欢迎,是玉儿的荣幸……」呃,等等,她几时自称玉儿了,这么肉麻兮兮的称谓怎会出自她的口?
冷不防打了个哆嗦,安玺玉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觉得见鬼了,全身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其实她刚刚是礼貌性的随口一提,不是真的邀请,古人重礼守礼,严守男女分际,她想他再厚脸皮也不愿败坏自身清誉,和个下堂妇有所纠缠吧。
哪晓得他竟答应,反倒吓得她脑子一空,差点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话,只得硬着头皮干笑,把「好客天性」表露无遗,生怕让人瞧出她的迟疑。
敦亲睦邻是不难,难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美男子大夫,她居然想亵渎,美玉非凡物,不是她这个俗人能糟蹋的,她反悔成不成。
她的懊恼和挣扎全落入巫青墨的眼底,他扬唇淡笑。
「你真的与夫婿和离,再无瓜葛了?」
一提到她穿越后打的第一场胜仗,她立即得意万分的眉开眼笑。
「当然是离得干干净净,一式两份的和离书,我们都在纸上签了名,盖了指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她可不想再见到无良的前夫,对妻子不好的男人不该有第二次机会,安玉儿死都死了,自是不用再背负这世的情债,与前夫的一切都随她的死亡烟消云散,再无情仇。
而她安玺玉也是有私心的,占了人家的身体便当是自己的,她心头虚得很,急着要跑,怕名义上的丈夫发现她并非本尊,因此自私地想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有一天遭人识破,她现下的安稳日子将化为乌有。
不爱就放手也是一种成全,她替自己和安玉儿积阴德,商家大少能和心爱女子结成连理,何尝不是一件功德?他该感谢她的大度,成就他一世情缘。
「为什么要和离?」不论谁对谁错,世俗的眼光总对女子较为严苛。
「为什么?」安玺玉面容平静,彷佛讲的是他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呀!因为一生一世一双人。人的心明明不大,哪能挤得下两颗以上的心?不是唯一我不要,不是全部我退让,要我妥协,先把我砍个半死再说,说不定生死关头我会为了保命而认命。」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早深植她心中,小三、小四、小五、老王、小王、隔壁卖牛肉面的老周,全是两人世界不被容许 的变数,她心系一人,也希望对方心里只有她,拥挤的世界会令人窒息。
她就是对爱情太苛刻,老是要求零瑕疵,所以始终没遇到对的那个人,蹉跎至今。
「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你,你有再嫁的打算吗?」她的因为是全天下女子的心愿,虽难却也非不能达成,总会有那么个无怨无悔的男子只爱她。
没想过这件事的安玺玉因他一问而怔住,想了一会儿才轻启双唇,「那就再看看喽!我这人满重视皮相,要是来个尖嘴猴腮、两目如豆、面上长瘤、眼瞎嘴歪的,对我再情深似海我也逃得远远的,宁抱青灯也不敢回报半丝情意。」
她会先吓死。
「你看我如何?」巫青墨温润如白玉的面庞扬笑,眼底漾着光彩问。
「……」吓得不轻的安玺玉一怔,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被闪电劈中有什么感受,此刻的她最是明了,彷佛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连头顶的天空都是暗的,找不到出路。
就在她回答不出来的同时,不远处传来桃红的叫唤,她一头是汗的由小径另一段奔来,气喘吁吁,因奔跑两颊红通通的。
「小……小姐……不,夫人,你没事吧?庄子外头的路全是泥泞,你一个人外出不安全,起码叫上奴婢随侍在侧……」都怪她睡得太沉了,一睁眼竟过了辰时。
「得了,瞧你喘的,我不过是四处走走看看而已,不需要人陪,再说,昨儿个忙了一整天,今日还有得你累,养足精神才好帮我把庄子里里外外打理一番。」该修的修、该补的补,她估算是个大工程,少说十天半个月。
能住人是一回事,但实际上的损毁比我她想象中还严重,长年失修的屋子鼠疫横窜,她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他们现在住的几间厢房外,其他的屋舍都需要整修。
虽然她还没算出她的房产、土地收益到底有多少,不过她已打算在后院挖个池塘,养鱼植莲,再种些可食的菱角,闲时可垂钓、泛舟,然后东边的小屋旁加盖几间粮仓好做储粮用,这样入冬便不愁吃。
但是这些钱不会从她的口袋掏出,谁拿了她的钱就得吐出来,别妄想把她当成不知世事的傻子耍,她算钱的精明可没几个人比得上。
「夫人,你要出庄至少要带个人,别让奴婢们为你操心,你一出门一、两时辰,可把我们急死了。」差点要集合全庄子的下人寻人去。
安玺玉笑着轻拍她苹果般的红颊。
「你瞧,我不是找了个作陪,巫大哥熟知路径,我想迷路也难。」
「巫大哥是谁?」桃红后知后觉地才发觉她家夫人后头多了个噙笑的墨青色身影,霎时满脸通红,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安玺玉不好放声大笑,仍故意调侃某人,「巫大哥,你成了牛鬼蛇神了,吓着我家小桃红。」
「夫人……」桃红气恼地跺着脚,不让主子拿她说嘴。
「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此向桃红姑娘赔礼。」巫青墨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巫大夫……」受不得重礼的丫鬟红着快哭的眼,羞恼地转身奔离。
男子的朗笑和女子的柔笑在和风中扬起,随之飘散开来。

 

第四章

繁花开,落英缤纷。
大如牡丹的锤尾凤蝶在林荫间穿梭,彩翼斑斓地停在透光白兰花上,吸吮花蜜。
原本长满杂草的空地已植上各色花卉,有白、有黄、有紫、有红,花团锦簇,艳得春色扰人,顿教那碧水蓝天失色三分。
在把庄子整顿得差不多,新漆刚干,漆味、木头香气同时扬散,淡淡的花香也来凑热闹,整个庄园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这时回老家省亲的苏管事才姗姗前来,以一种不甚恭敬的神态拜见新主子。
「你就是苏管事?」安玺玉打量着问。四十来岁,长得还算称头,就是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令人讨厌。
「是的,夫人,小的姓苏,名采和。」他站得挺直,毫无身为下位者卑躬屈膝的姿态。
自古女子皆无用,苏采和心里是瞧不起不受夫君所喜爱的下堂妇的,即使和离,名声仍有损,难以得到他的尊敬,认定她是没有一丝长处的女人才会被夫家放弃。
北虞国与其他朝代并无差异,亦是男尊女卑、父权至上的社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纵情酒色财气之中,任意摆弄妻妾,但女子不得有任何败德行径,稍有不妥,或打或骂,或是一纸休书休离。
换言之,女人在他眼中的地位微乎其微,只比蝼蚁高一些些,她们是愚笨的、驽钝的,脑中无一物的废人,只要把她们喂饱了就天下无事,能任由他胡来喊去的摆布。
就算是主子又如何,她敢对他大呼小叫吗?没有他撑着庄子,她能过上好日子不成。
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苏采和还端着大老爷派头,不等主人的允许便自行入座,翘起二郎腿,下巴抬得极高,一副他才是主子似的命人上茶。
不过他的得意仅有片刻,很快地便发现这庄子和以往不同。没有安玺玉点头,厅上服侍的下人没一个敢动,全低眉垂目,不若他以前一声高呼,庄子里的人便急切上前,听他差遣。
「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呀!苏管事在这位置待久了都成气候了,连我这主子想使唤你都得等到发鬓发白,你真是个好奴才呐!」不轻不重地落下话,安玺玉笑若春风地吃着剥好皮的葡萄。
有钱人的堕落,她开始享受起富婆的生活,奴仆成群,不用可惜,她可是付了薪纳。
一句「奴才」,苏采和心头咯噔一跳,跷起的腿儿轻轻放下。
「小的告过假,回乡探视上了年纪的老祖母,略尽孝道。」
「百善孝为先,责无旁贷,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你是向谁告的假,身为主子的我竟一无所知,而且听说你高龄七十的祖母已入土三年,请问你尽哪门子的孝道?自掘坟土到地底孝顺她吗?」想糊弄她?下辈子吧!
她安玺玉可不是软柿子,来到庄子有些时日,她日日早出晚归,在桃红或是胭脂的陪同下逛过庄子附近的几个村子,并发挥女人的特长——东家长、西家短——套话。
不只是妇道人家长舌,一些庄稼汉也话多得很,她不过是送上几盒糕饼、几篮水果,他们便把她当成自家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顺便吐吐为农夫不易的苦水。
施以小惠便换来别人的掏心掏肺,这是她在职场上的心得。
不过,乡下人较纯朴,没什么心机,也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和他们闲聊时她还满愉快的,真心地与之攀谈。
甚至她还由这些人口中得知巫青墨真是医术了得的大夫,至今还没他医治不了的疾病,穷人就医收费极其低廉,有时连药费也不收,白白送人,只收富人高额的诊金,在乡里间风评极佳。
「我这……呃,夫人不在庄内,所以小的自行写了假单,待日后送到夫人手中。」苏采和有些坐不住了,感觉屁股底下有针在戳着。
「假单呢?」素白柔荑往上一翻,态度坚决,当下就想泄他的底。
「啊!假单……这个……没带来……」他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说起话来坑坑巴巴的。
理不直气不壮,他私底下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最清楚,没胆跟主子硬杠上。
安玺玉仍笑得和气,软声道:「那就给你三日补上,从你成为这庄子管事的那一天起,这六年来你一共请了几次假全给我写上事由,字数不得少于五百字,最好字体工整点,我会一张一张的过目。」
「什、什么?!」他当下脸色发白,差点由摆得四平八稳的雕花大椅上滑落。
「对了,你先前一个月月俸是多少?」呵呵……说来商量商量,看他值不值得。
苏采和吓得汗如雨下,整个背都湿了。
「回……回夫人的话,月俸五两。」
「月俸五两,一年六十两,六年是六六三十六,我把逢年过节的赏银也算在内,补足四百两好了,剩下的银两你该缴给我了吧!」人心不足蛇吞象。可遇上她,他之前私吞的银两都得吐出来。
「什……什么银两?」他额头的汗流得更急了,帕子擦了又擦也擦不完,暗惊弱不胜衣的女主人竟也懂得算数,还算得分文不差。
她的笑渐含冷意。
「三百亩水田年收一获,白米一斗二两银,三百亩稻子收了几升几斗你别告诉我你不晓得,扣除该给农民的三成,余下的呢?你有饕餮的嘴一口吞了吗?」
「夫、夫人,小……小的不敢藏私,实在是连年歉收,稻子品质不佳亏了本,卖了也卖不到好价钱,所以……所以……」他越说越心虚,之前的趾高气扬全没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呀!我还真是误会了你,王老板,我家管事卖给你的白米大概是次品吧!你若吃了亏,可向我索求赔偿。」亏了本还能年年自肥,养了一屋子下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非常人能及。
「王老板?!」不会是那个米铺王东家吧!
苏采和一见自内室走出的半百男子,两脚一软,连坐都不坐地瘫软在地,以颤抖的两手勉强撑住身子。
「哪来的歉收一事,我年年买进贵庄五万斤白米,银两三千五百两,尽管米价偶有波动,不过百两上下,六年下来少说有两万两左右。」他做生意讲求诚信,童叟无欺,照市价收购稻米。
普通人一家五口一年的生活费约十两上下,两万里是多大的数字,要花到何年何月。
「苏管事,你不住在北虞国吧!怎么对此地的气候与王老板所言出入甚大,你的歉收却是彼的丰收,你说我该听信谁的?」要编也编个好理由,一个国家若长年粮食不均,不早就打起来了,哪来的太平盛世。
弱肉强食,战争的衍生除了本身的野心外,食物是最大的因素,人民吃不饱就会想造反,自个儿国内抢不够就抢别国的,于是血流满地的惨烈事便发生了。
但是她由西映城一路走到庄子,沿路风平浪静,她的车队满载贵重物品却无拦路匪徒,可见在位的皇帝做得不错,民富安康。
好歹她也念了好几年历史,把古人政绩背得满像回事,想骗她这个「学富五车」的现代女子他还早得很,她懂的远比他多得多。
「夫人,小的……小的没敢瞒你,那些收成的银两小的全送到姑爷手里了。」
他把一桶脏水全往别人身上泼去,妄想半点不沾身。
闻言,她扬高的嘴角一凝,秀眉轻蹙。
「你是说商府大少爷?」
「是的,夫人,他是你的夫婿,小的第一年到商府送款便是由姑爷出面,他特意嘱咐不用惊扰你,以后每年他会派人到庄子收款。」苏采和越说越溜,好像这件事确实如此、和他无丝毫牵扯。
事实上他是送了,但只有原来的一半,商别离压根不晓得安家给妻子置了几亩田为嫁妆,全由管事说的算,他以为她顶多百来亩田,收成不多。
其余的自然是入了苏管事的口袋,他一人就独占大半的银两,欺上瞒下的做他日进斗金的土财主。
安玺玉眉头打了两个结,纤指轻敲这长几几面。
「既然你是庄子的管事,钱也是自你手中交出,那就由你上门去索讨吧!把我应得的两万两一毛不少的要回来。」
难怪商大少爽快地给了万两金当「赡养费」,原来他早就把她的私房钱挖去不少,两相换算,他不过少了几千两白银,与她预估的差了许多,跟在一头牛身上拔了一根毛差不多。
哼!她被坑了。
「什么,我去讨?!」苏采和大惊失色。
看他脸上的慌色和惶然,她反倒是笑了。
「收回来的银子你可以抽成一成两千两,算是我慰劳你多年的辛劳,你可别推却。」
「可是……」他一下子像老了十岁,背有些弯,挺不直。
「你若要不回来,你和你的家人就全到庄子里做事,给我当一辈子奴才!」真当她傻了吗?看不出他也贪了一手,瞧瞧那一身少说也要百两才买得到的锦衣玉带,月俸十两的管事买得下手?他一大家子都喝西北风不成。
「啊!我的家人……」她不是要他去死吗?经过这些年的挥霍,如今他连一千两也拿不出来。
苏采和这些年过得太奢华了,真当自己是大爷,把别人的私产当财产,年年有大笔款项进账,他花钱不手软,全然忘了庄子是有主的,而他不过是受雇代管的管事而已。
所以他钱来得快,花得也快,觉得这笔银两花完了明年还有,年年如意地吃香喝辣,小妾一个一个纳进府,他的胆子被养肥了,眼中早已无主。
「苏管事,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一个月内把贩粮的银两收齐,不要让夫人我到府衙走一趟,让你家产充公,妻妾子女和仰你鼻息的亲戚卖身为奴,以补你亏空的数目。」再摆不可一世的臭脸给她看呀!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这一招,只是小试身手罢了。
「卖身为奴……」他吓得面无血色,口中喃喃自语。
「还有呀,假单别忘了写,一般大户人家的奴仆一个月有四天假,你若超过这天数,月俸照扣,自个儿算一算该还我多少,若还不出来,由你往后的月俸扣。」
不下重药谁会怕她,当家主事也要有几分能耐才行。
「……」他双肩低垂,眼中再无一丝飞扬得意。
苏采和像战败的公鸡走了出去,拖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的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跌得灰头土脸,连头也不敢抬地离开庄子。
在他走后,安玺玉才满脸堆笑的向王老板致谢,并允诺以低于市价一成的价格将今年春天播种的稻米卖给他,只要不遭遇天灾人祸定能令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