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瞧你如南契大敌来袭似的,你外公的俸禄一年七百石,全给她吃了也够她吃十年。」小题大作,当朝宰相养不起半大的丫头片子,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但事实证明,真的不够。
在第五次催菜上桌后,掉了下巴的宋相爷才回过神,将落颚往上推,他不得不相信人生百态,各有不同,他虚长了一把年岁终于见识到了。
那一日,除了曲款儿外,相府内上下,包括十几位主子在内没人吃饱,他们还是捡她吃剩的汤汤水水勉强熬成一锅杂粮粥,每人分上一碗就没了,还有人饿着肚子挨到次日。
隔天,相府的采买管事像背后有鬼在追赶般,领了二十多名下人和十二辆板车,直往货源最充足、货量最大的集市赶去,怀里兜的银两重得他快拿不动,只能弯着背,满得快掉下来。
也就从这一日起,相府的老老少少也特别能吃,粮食的消耗是以往的十倍,采买管事每十天一回的采买改三日一次,有时还吃不够得叫大酒楼送几桌席面来,大夥儿卯起来吃。
一群大老爷、夫人、公子们怎能吃输一名十岁女童呢?丢脸,丢脸,太丢脸了,她肚子那么扁哪能吃赢一家人,绝对不能输。
某日用膳后,吃饱喝足的曲款儿忽然心有所感——
「鬼奴,你去查一查,是谁说文曲星的天命能助其修炼,看看从哪里漏出的风。」无风不起浪,定有缘故。
「是的,主人。」鬼奴壮硕的身躯在瞬间消失不见。
「秀姑,这几日你在京城兜转兜转,问问那些「朋友」,近日里京中可有异状,官居三品以上的大户你就别去了,大多都有镇宅兽看门,你进不去。」麒麟、貔貅、狻猊、嘲风兽、朱雀等,遇上任何一头都足以将她撕裂。
「奴婢只在街上绕绕,不会鲁莽行事。」秀姑低眉顺眼,语气轻柔。
「也顺便查探哪个地方有妖兽为乱,你主人的嘴巴淡了,想烤几只小兽来尝尝味。」总归是有道行的,肉质鲜美。
「雀妖可行?奴婢在东街瞧过一只。」就是瘦了点,没什么肉,在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讨生活。
「雀鸟呀!好像小了点……」一口就没了。「你找找看有没有巨蟒、白鲛、银鲶这类肉多的大型兽体,主人吃剩的骨头你和鬼奴还能啃上几口。」如果有兽丹就更好了,他们一人一颗,日后如果日头不大,不用撑伞就能走动。
她一听,晕白的鬼脸笑得阴森。主人都吃不够哪有他们的分,补两口汤还差不多。

 

第五章

御书房里。
「小谢子,宰相府里是怎么回事?为何热热闹闹地像在过年,一车一车的食物往里头送。」
神态威严的皇上已年近半百,和历代多产的先祖们一比,七子三女算是少的,其中四皇子是皇后所出,嫡出长孙封为太子是历朝的惯例,他谨遵祖训赐封号为崇德太子。
只不过端贵妃所生的大皇子为庶长,禄国公之女淑妃生的有三皇子和安清公主,两名有所依恃的皇子近日来有些不安分,他正考虑要不要封赐为王爷,送到各自的封地。
可是又担心天高皇帝远,反而纵虎归山、养虎为患,在其封地苛税养兵,积累实力,反过来倒咬一口,兴兵作乱,坏了锦绣河山,陷百姓于颠沛流离的战火中。
手心手背都是肉,岂能说割舍就割舍,若非逼不得已,在他有生之年都不愿见到天家自残,断其股肱。
而皇上口中的小谢子今年已有四十有二了,面上无须,嗓门尖细,不知是操劳过度的缘故,还是伴君如伴虎给吓的,顶上头发已染霜,白得不见一根乌丝。
「启禀皇上,是相爷家的外孙少爷来了,就是他老挂在嘴边感慨不已此孙为何不姓宋的宫府神童。」可怜白头翁,细数儿孙事,谁家的老爷子不自赞府上的孩子成器。
没见到真才实学,小谢子不敢妄加推测,只猜想是夸大其词,天底下的神童何其多,可别又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让人白高兴一场。
一提到有才之士,皇上的眼睛就亮了。「喔,是知州知府宫远山的三公子吧!听说是个能做事的好苗子,跟他外祖父一样直如苍竹,不屈不折。」
小谢子顺着皇上的话往下接,专挑他爱听的。「是呀!皇上,老奴还听过一则传闻,此子是天上星宿文曲星下凡,专为辅佐我大寒皇朝而来。」
他不提辅助君主,算是机伶的,毕竟代代有新君,在位者听不得名将忠臣与哪位皇子走得近,意味着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真有其事?」他颇感兴趣的问道。
「民间确实有此一说。」各地的邸报时有传回。
「相爷的孙子也有参与此次的科举?」若是文能论国,满腹经纶,他必定重用,授以高官厚禄。
「是的,皇上,此时正在考场应试呢!」连考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日,看看时辰也该结束了。
就算考得不好,若在文章上没落多少的话,看在老相爷的面子上,三甲、前十名已是囊中物。
「你说状元、榜眼、探花,朕该许他哪个名次?!」他要的不只是宫家老三的才学,还有他背后始终忠于皇室的宋家。
小谢子脸皮抖三抖,十分惶恐的跪地一叩首。「那要看他是不是胸有点墨,能不能入皇上金眼,奴才是个笨的,哪能看出好坏,唯有真龙天子才能御笔亲点呀!」
他哪敢说,又不是嫌命太长,把脑袋瓜子拎在手上玩,他一个无根的阉人敢干预朝政吗?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此时,定在翰林院的科考已进入尾声,陆陆续续有考生走出考场,一个个面色苍白的读书人走得摇摇晃晃,彷佛风一吹就倒,脚下漂浮地让前来接人的家丁、书童搀扶着。
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是一群废物。
停在大老远的马车里,曲款儿啃着烤得焦香的鹿腿,不屑地啐了一口,不过是考了几天试罢了,居然一副虚脱不堪的模样,写几个字会累成这样?
想想她之前那一世,动辄几万字,甚至是十数万字的论文,她信手拈来毫不费力,熬了几天几夜不睡还能参加猛鬼派对,一手捉的小鬼十来个,所经之处无一遗漏。
七月间逃脱的鬼魂最多,也最累人,偏偏也最无害,通常只是想念亲人,眷恋阳世而不肯返回地府,她捉得有些不忍心,暗中放走数鬼,鬼奴和秀姑是自愿跟着她,因为他们并无后人祭拜,等同于无主孤魂,只能打入畜生道。
「主人,西边有一股妖气逼近。」秀姑的形体接近实体,有骨有肉有触觉,与人无异。
曲款儿将炼化的兽丹给秀姑服用,她现在不惧日光了,只要不是正午的太阳,她都能行走如常人,无须打伞。
「晦气。」才想逍遥几日,这些不知死活的野东西偏要找上门,让她想放过他们都不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人家想找死,她又何必客气,反正她炼丹需要有大爱者牺牲奉献。
「主子,为数不少,起码有七、八个。」车外的鬼奴似在低头打盹,手握马鞭和缰绳,没人看出他正在说话。
「是冲着我来吗?」要先看看是谁再出手,没人付银子她不会多管闲事。
「可能,依行进路线是主人的方位,要小的去打发吗?请他们「绕路」。」数量庞大不见得占上风。
「再等等,他们是妖你是鬼,犯不着和他们硬碰硬。我欠缺一株神仙草就能提升你的能力。」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说好要送她一株,可是她等来等去,连片七星连脉叶也没见着。
「若是一拼,小的不见得会输。」鬼奴青筋暴起,莹绿色细纹流动般布满整只手臂。
曲款儿一听,没好气的踢车壁。「你主子还没死,轮不到你出头,我当了鬼也是鬼后,你照样得听我使唤。」
「是的,主人。」鬼奴咧开黑幽幽大嘴,似乎在笑。
「哼!一群没出息的。」她怎么养不出一夫当关的打怪兽呢,难道酷斯拉只出现在倭国?
越来越浓的妖气显示妖物已然靠得很近,等人等得不耐烦的曲款儿本来就小有火气,刚吃完一只白斤重公鹿的她打算换换口味,涮羊肉、羊肉锅、姜片炖羊骨、片羊肉……
莹白的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一手黄符掮呀掮,考虑要用哪一张,最后,青葱小指从中抽出一张。
「你想干什么?」蓦地从旁伸出大她小手一倍的手掌,抽走画满朱砂的符纸。
「吓!你打哪冒出来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好在我是胆大的,没被你吓掉小命。」她从怀中再取出一张黄符,扬手一挥,黄符瞬间焚烧殆尽,被取走的符纸也回到她手中。
「你又闯什么祸了?小师妹。」看她脚尖一踢,一根神似兽骨的骨头被她踢到坐垫下方的空格。
一见她落落大方,不怕人问的模样,宫仲秋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晓得她又给他惹来麻烦了。
做了,才会正大光明的装蒜,表示她很安分,没主动挑事,是别人看她美味可口,想把她端上桌吃了,而她不过是不想被当成盘中飨,所以不得不做了适当的反抗。
没做,整个人就焉焉地,理都不理人,抱膝发呆,食不知味的嘟囔天太热、人太吵、灵气不足、饭太馊。
瞧!才相处月余,他对她的习惯了若指掌,她比狐狸更像狐狸,有野性更具攻击性,要顺毛摸,别轻易惹毛她,否则她会弓起身六亲不认,见人先送上一瓜子,挠人脸面。
「唉,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人家看我不顺眼有什么办法……啊!你偷袭。」她瞪眼,不快地瞅着敲她栗暴的恶手。
哼!勿欺人小,早晚有报应。
「你不在江湖,你在马道上,还是我宫仲秋的师妹,挨刀的事没你的分。」老是往危险里钻,她真当学了师父一点招风唤雨的本事就能招摇了吗?人外有人,她还没遭遇到真正的对手。
曲款儿笑嘻嘻地朝他敲人的指头一咬,咬出血味才松口,再得意地一舔唇,模样撩人,看得宫仲秋眼眸一深。「看在你对我有几分关心,待会站远点,免得误伤。」
「又是寻仇的?」他没站开,反倒脚一蹬上了马车,衣衫一拍不存在的灰尘,神色清朗若月。
「妖孽。」又在装模作样了,他不累吗?
「你说什么?」
「我是说二师兄把小命顾紧了,来者不善,你自个凑上来的,不包括在三劫三灾三难中,若要求我救命得付银子,小店店小,恕不赊欠。」亲兄弟明算帐,认钱不认人。
她话刚说完,马车传来剧烈的碰撞,但是稳如磐石的马车仅轻轻地摇晃一下,并未如人所料地整辆翻到。
「来了?」
「二师兄,现在下马还来得及,太血腥的事看了会恶梦连连。」她还是有良心的,不想造成师门伤亡。
「我陪你。」他不畏死。
一句话,曲款儿心口跳了一下,小石子投入心湖里,泛起涟漪阵阵,她第一次觉得腹黑的二师兄也没那么讨人厌。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阎王面前怨不得人。」她拈起莲花指,打了个绚魔手印。
「嗯。」宫仲秋没事人似的拿起她食盒里的虾仁韭黄馅饼,有一张人脸大,他文雅地掰了两半,慢条斯理的嚼着。
还说她是吃货,他才是偷饼贼。
曲款儿恶狠狠瞪了和她抢东西吃的小偷一眼,马车的震动让她暂时放下恩怨,古语吟唱般的由鲜嫩唇瓣发出,天空一阵雷响,闪光数道,四周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最终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百姓惊慌失措的跑步声不见了,一道白光从上空打下,照亮了目光所及的空地。
没有树木、没有岩石、没有房子和人群,更没有一辆一辆排得凌乱、等着接考生回下榻处的马车,只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男人,和一名衣物穿得极少,红色肚兜外露的妖娆女子。
「这就是结界?!」他头一回进来。
「见识到了吧!井底之蛙,别再闭门造车,自认为学识举世无双。」他不懂的事还多的是。
只是想不到,没有做不得,太空时代都能离开地球表面生活了,就算来了八只脚的外星章鱼也不稀奇。
宫仲秋轻飘飘地刺了一下。「等你把外头的都解决了,再来鼻子朝天,话说多了容易咬到舌头。」
「你敢小看我?给姑奶奶等着,我打只山獐给你当下酒菜。」她发下豪语。
马车外没有獐子,倒是有只和獐子长得差不多的山羌,穿着人的衣服,长得人模人样,鼻头上嵌了两只银质圆形鼻环,一听有人要吃獐子肉,立刻愤怒地变了脸。
「是谁想要我兄弟的肉,快给老子滚下来——」他气极发功,掌心一道红光射向马车。
下一刻,红光被拍回,正中他肩头,血花飞溅。
「我老子早埋在黄土下头,你要跟他做伴吗?小姑奶奶乐于成全。」这样黄泉路上才不寂寞。
一见车帘掀开,走下一个没车轮子高的小丫头,结界内的妖兽们都愣住了,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小的个头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捏个粉碎。
而后看见马车内坐了一位风采翩然的少年郎,心想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修炼有成的不老仙翁,小姑娘是狐假虎威,借势先声夺人,小小的身子妄想螳臂当车。
没人……是没有一只兽把曲款儿当回事,蔑然的眼神往她身上一扫,继而不屑的轻哼。
「是你吃了虎老大和两位鹿兄?报上名来,究竟是何方小妖,胆敢来踩我们黑风窟山头。」真是向天借胆了。
「是牠们先想吃我,我才吃牠们,而且牠们的内丹好小,才一百五十年,我看不上眼,赏给我家婢扑了,啊!忘了一提,我是人,不是妖,小姑奶奶叫曲款儿,记住了。」到了阎王面前才好告状。
什么黑风窟,不过是一群低等妖物聚集的地方,平时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以人的精魄和血肉为主食,京城外不少赶考的学子和平民百姓失踪,全是被牠们给吃个精光,连骨头都不吐。
她原本没打算找麻烦,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谁知她追一只吸人血的蝙蝠王追到城郊时,大石头后忽然跳出一头张牙就咬的老虎,她金钱剑一抽便刺入虎躯,令牠当场毙命。
而后又来了两个浑身横肉的男人要为自家老大讨回公道,死缠不休的不让她追蝙蝠王,断她财路,她一发狠就全灭了,让鬼奴把打回原形的老虎和公鹿拖回宰相府烤兽肉。
「什么真是你吃了牠们,你……你不是妖?!」怎么可能?她才多大的肚子,怎吃得下一条鹿腿。
「嘻嘻,我现在想吃红烧三杯兔肉、山芹炒羌肉、厚切牛排和清鱼汤,再来个饭后甜点串烧田鸡、烤黄莺、煮道百年老笋汤,你们谁要先?」她急着下锅料理好入肠胃。
见她一一点明牠们的原形,白兔精、山羌妖、牛妖、鲤鱼精、蛤蟆精、黄莺妖和百年竹子精皆脸色大变,冷气一抽地往后退了数步,没一个敢做出头鸟,身先士卒去送死。
「别惊,别惊,只有一点点疼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你们连害怕都来不及便完事,我的剑快如闪电,只消一声就能去投胎了,我还会替你们念往生咒。」
功德无量呀!
听她这么一说,妖兽精怪们更是面如土色,动也不敢动。
「小师妹,你的话变多了,速战速决,外祖父还在府里等我们。」马车内的宫仲秋声如清泉,沉稳悦耳。
「真啰嗦,你很扫兴耶!让我好好打响我的名号会要你一块肉是不是?二十年后的术式界将以我为尊。」她豪气地夸下大话,以后的术法大成舍她其谁,她定会是人上人。
宫仲秋低头吮了吮被她咬破指头所汨出的血丝,微微扬唇。「死成一堆尸体了还能传话?」
他不杀生,但是也见不得小师妹身染鲜血,与其她受伤,不如让妖物精魅去受死,死了便无力伤人。
「什么都不懂的人少开尊口,师父平时教你的都丢进老山沟了吗?人死留魂,兽亡残躯,未随兽躯身死的兽魂仍会在人间徘徊七日,而后引魂使者才会拘走牠们的魂魄。」
人有头七,兽也有恋世的意念,不同的是引路者不是人,有时是一头巨犬,或是人身兽面。
「师父没教我这个。」而他也根本不想学,只着重于招式变化无穷的追星剑法。
「呿!一边看着去,回头送你吃烤牛头。」吃牛头补牛头,牛老实又勤奋,不会一肚子坏水。
「留只烤前腿给我就好,牛脑腥,不对味。」他拍拍袖子,一副等人服侍,富贵闲人的模样。
啧,有得吃还嫌,牛大肠给他闻屎味算了。
曲款儿只想着吃,脑子里转着上百道她吃过的美味料理,和宫仲秋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无视他物的存在,目中无妖的态度让牛妖、兔精气得火冒三丈,互相眼神一使,不顾什么道义的冲上前,合力厮杀。
「太不把我等看在眼里,今日撕了你当磨爪子!」
「磨爪子?我让你们连爪子也没有。」一起上省得她一个个来,耗时耗力又多费劲。
曲款儿虚晃一招一闪身,朝离她最近的老山羌推剑上前,左手抽出身后的桃木剑刺向鲤鱼精,反手退三步下腰,一剑刺中欲逃的蛤蟆精,再一个转身,一头硕大黑牛倒地,好死不死的压住女身的白兔。
她口念咒语催符,天外飞来一道天火,竹子着火,瞬间枯萎,火势波及来不及避开的黄莺,顿时发出惨叫,羽毛尽焦,落地一死,成了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烤小鸟。
「咦?三爷,小的不过转身替你拎起这些日子的换洗衣物和文房四宝,怎么你们一眨眼就不见了,而这会儿又凭空出现……」咋舌不已的尚青睁大眼,摸摸突然出现的马车。
「回府。」
结界消失,马车里堆满妖兽的尸身。
某人又可大快朵颐了,填饱肚子兼炼丹,虽然此次的兽丹小品质又差,仅百余年修行,但聊胜于无,积沙成塔,累积多了也是一种成果,当备用辅材吧!给鬼奴他们强魂修魄。


「中了,中了,中了头名,宫三爷年少有成,是状元郎,御笔亲点的新科状元呀!」
听着络绎不绝的报喜声,老相爷精神奕奕,从一大早就笑得阖不拢嘴,一双充满智慧的老眼眯成一条线,没看他打开过,逢人便赏一锭银子。
他还特地穿起一身大红袍子,上头绣了张牙舞爪的七条巨蟒,以他的官阶再绣两条也不犯忌讳,不过他不想太张狂,对皇家有丝毫不敬,故而是收敛性的奢华,以显他欢腾不已的喜悦。
宋东玑太高兴了,特意向皇上告假数日,连摆三天流水席,天子脚下的子民不分贵贱都可入席,他府里、府外摆了上千桌席面,就算乞丐来了也照请不误。
他为官数十载,看过无数良才将士,看来看去还是他外孙最出色,于家、于国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才,百年内谁能出其右。
但是在一片丝竹飞扬的欢乐气氛中,唯有一人如不动明王般沉静,似乎四周的热闹与他无关,他融入其中却有种格格不入的遗世独立,深幽黑眸并无波动,别人饮酒他饮茶——
事实上是动了手脚,外人看来醇酒甚烈,一杯接一杯也不改其色,实则是宫仲秋的琉璃酒杯早下了咒术,酒杯上散发着浓烈酒气,可不论注入多少酒,空间转换便是清茶一杯。
而独自在梨花院一角的曲款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专心地教跟着师父前来道喜的小师弟术式入门基本功,脚边则摆了个空酒杯,如今如有七分满,馋得石头想偷喝。

三日宴罢,皇帝召见,状元、榜眼、探花,一个不缺。
「皇上金銮殿赐宴,宴请此次科考的前三名?!」
以往的惯例是前十名,宫仲秋顿觉不安,眉头一凝,臆测着皇上此举的用意,他有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现今龙体康泰,膝下三名公主,其中一人已嫁入辅国公府,另两名一个因为挑婿眼光过于严苛,年届二十仍未婚配,一个是出了名的刁钻蛮横,年方十五仍未有高官大臣请旨赐婚。
公主难娶啊,难不是身分崇高,而是难在眼高于顶,骄矜刁蛮的脾性,文武百官避之惟恐不及,视同毒蛇猛兽,彼此间更有「家宅要安宁,公主不入门」的共识。
这话从嫁进辅国公府的安慧公主可见一斑,她瞧中了驸马爷,竟逼有妻有子的他休妻弃子,小妾庶子一律发卖他处,入府后不敬公婆,对叔伯小姑冷眼相待,还怒大长房长孙,将人打至半死,只因小儿玩乐将一颗彩球滚落她脚旁。
辅国公怒了,上书皇上要自降爵位只求休掉恶妇,后因皇后出面调停才平息这场风波,命公主和驸马分府别居,逢年过节才得以如辅国公府,平常时日不与之往来。
一家子几乎家破人亡,失妻又失子的驸马爷怎么不怨恨强夺人夫的公主,因此两人的房事一向不睦,也闹得乌烟瘴气,驸马爷索性夜宿青楼,令公主颜面尽失。所以说,大寒皇朝的驸马爷非寻常人所能担之,尤其是皇上子女甚少,也特别宠爱这三名女儿,宠到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步,满朝官员视娶公主为畏途,退避三舍。
「朕听闻你乃文曲星下凡,文才卓越,出口成章,右手下笔是治国方策,左手拈墨横画秀丽山河,文经武略当属同辈中一杰。」嗯,长得也端正,秀逸清朗,眉目如画。
「民间谬称不敢承之,多有失真,实为吹捧之意,皇上圣明,定能明察秋毫,不致降罪。」宫仲秋不卑不亢的说道,不自满的态度更令皇上赏识,龙心甚悦抚须含笑。
「你是说朕这状元点得名不副实,有辱圣贤?!」皇上半开着玩笑揶揄,面上并无半丝怒色。
他躬身一揖,不见慌乱。「天下乾坤尽在皇上手中,锦绣文章许多人都会做,皇上该看的是今后的大局势,是圣是贤自有后人书写一番,何须在一次科考中一较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