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如墨的黑瞳一转,似笑非笑地染上几许轻佻。“我与姑娘是初次相见,莫非是认错人了。”
“你……”咬了咬下唇,她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是我看错了,以为是送猪肉到庄子上的王二麻子,他一脸麻子,穿上了衣服倒也人模人样,风度翩翩。”
他认不出她?
宫徽羽可没这么傻,从他嘲弄的眼神中分明在取笑她故作端庄,他还没揭穿她女扮男装她便自露马脚,定力太差,伪装的功力太生嫩,想骗人还差得远。
“我这模样像麻子脸吗?人言美目盼兮,真是可惜了,姑娘有眼无珠枉长了一双美目。”暗讽他?她太嫩了,不是对手,不过她方才乍然一惊的神色倒是取悦了他,平添几许趣味。
“撒上一把芝麻也是麻子脸,长得太好看的人会遭天妒,不如你在脸上划两刀,当个气拔山河的刀疤男……”面容出色的男人都是少心少肺的缺德鬼,正如她认识的某男。
看着眼前美得像画中人儿的男子,宫徽羽不自觉地想到相亲无数次,但无一次成功的夏某人,他们两人在某方面非常像,都有让人恨得牙痒痒又讨人厌的毒舌性。
“娘……”居然对她这么凶。
“嗯--还要我说第二遍?”横眉一瞟,气势凛然。
“是,娘。”迫于无奈,她笨拙地行了个礼。“羽儿年幼,不知分寸,望贵客海涵,不怪罪羽儿一时出言不当。”
该死的男尊女卑,去他的繁文褥节,她不过说两句实在话提醒他生得好容貌的祸害,为什么得低头认错。
很不服气的宫徽羽背着娘亲在身后握起小粉拳,做出捶打的小动作,让人瞧了暗笑不已。
“公子,小女有不是之处,老身代为致歉。”宫夫人言语客套。“无妨,令千金活泼可爱,不失赤子之心。”他拐着弯取笑她稚气,愚不可及的天真。
看着女儿无邪的面庞,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自幼无人管束,也没人教她礼仪规矩,我虽有心却使不上劲,累得她糊里糊涂也不懂人情世故,见的世面也少。”
“夫人别妄自菲薄了,在我看来已经是可取的,若我在夫人的处境,恐怕更难以自处吧,还要独自带大幼女,夫人难为了。”一个女人若在失去夫家的庇护下还拖上稚女,想要生存下去着实不易。
但是若为了无情无义的丈夫而黯然神伤,以养病为由弃女儿不顾,那她这个娘亲就做得太失职了。
目光幽然一闪的夏侯祯看向面露郁色的宫夫人,她眉头纠结的细纹绝非一朝一夕造成的,试问一名长期浸淫在自己忧伤中的母亲,甚至因此积郁成疾,她还有余力分给需要她照顾的女儿吗?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来过客管不着,只是小丫头“憎恶”的眼神引起他的兴趣,让他不免多瞧一眼。
听到有人同情她的遭遇,宫夫人鼻头一酸。“再艰难也要过日子,我只盼着女儿能寻门好亲事,日后有个能依靠的良人,我的心愿也了了,再无所求。”
真无所求?是自欺欺人吧!她眼中还有对定国公的忿忿和怨慰,以及不甘心受到的屈辱,其实她还想要回到元配的位置,堂而皇之的回定国公府。夏侯祯看穿她的口不对心,嘴角噙笑,不做评论,女人最终的依赖还是男人。
“娘,女儿不嫁,我才十六岁,寻什么良人,你不怕我所嫁非人,良人变狼人,狼心狗肺的把我折磨至死?”她实在没法相信这年代的婚姻制度,一夫多妻她哪受得了。
她是懒,而不是傻,要和一群女人共同一个男人,她怎么想都觉得恶心,就像浑身长了虫子似的,与其如此,她宁可让出所谓的夫君,也不愿成为他其中之一的女人。
宫夫人微怒的一斥。“说什么浑话,哪有女人不当嫁的道理,娘为你找的夫婿绝对是最好的,他不敢对你有二心,否则娘就算死了变成恶鬼也会找上他。”
什么恶鬼,这才是气话吧!“娘,我没嫁妆。”
即使她想嫁,人家也不见得肯娶啊。
“羽儿,这点你不用忧心,会有人拿出来。”她嫁女儿岂可寒酸,非十里红妆不可。
宫徽羽很不想戳破娘亲的妄想,不过她是孝顺的女儿,不能让她一直活在自我欺骗的虚幻中。“娘,如果你指的是我亲爹,你还是别指望太多,若他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他不会连着十年不闻不问,也不在乎我过得好不好。”
“不是这样的,羽儿,他只是误会了……他会想起你的,你不能胡思乱想……”她想解释却词穷。
她知道,丈夫的所做所为出自他不肯承认的嫉妒,只会打仗的他以为她真正喜欢的是胸有点墨的文人,对诗词歌赋的喜爱更胜于与他的感情,毕竟当年她是以诗画闻名的江南才女,上门提亲者多为文人雅士。
而她高中榜眼的表哥更是公认的第一才子,也曾登门求娶,可是在皇上的御笔赐婚下,她和表哥正在议中的婚事便硬生生夭折,没多久她便嫁予受封为定国公的丈夫。
“娘,天大的误会禁不起岁月的拖磨,为什么你还认为爹的心中有你,一个男人若把你放在心里,他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即使九十九个人说你不好,他也是唯一觉得只有你最好。”真正的爱不是把人丢开不管。
“羽儿……”宫夫人眼眶蓄满泪水。
“面对爹的心里已经没有你有那么困难吗?你不走出来,谁能拉你一把,你总以为有朝一日爹会接我们回府,你们能重回昔日的时光,但是……破镜难圆,纵使修补过也是有裂缝,你真能如愿以偿,毫无芥蒂?”
那是骗人的,不可能没有怨恨,时间磨出的伤口要用时间去治愈,即便有那么一天 - 他们的路还长得很。
宫夫人沉默不语,向来唯唯诺诺的女儿忽然变得言词犀利,她不知道该伤心丈夫的狠心绝情,还是惊讶女儿不再是个要糖吃的小丫头了。
“咳!咳!别介意,你们母女俩继续闲话家常,当我不在。”夏侯祯以扇柄轻拄下颚,斜眸一睇。
骤然想起有客在堂,宫夫人抱歉地拭拭泪,温婉的苦笑。“让你见笑了,妇道人家一时的失态。”
“不必介怀,我母……亲亦是水做的,动不动就两眼泪汪汪,梨花带雨。”女人的通病,见怪不怪,只要不把眼泪往他身上抹,他都可忍受。
身为皇家龙子,他的母亲自是后宫嫔妃,位阶虽不高,但总归是皇上的女人,称之母妃并不为过。
“还让公子来安慰老身,实在惭愧……对了,羽儿,公子有伤在身,会在庄子住上一段时日,你要细心招待着,不可有一丝怠慢和不敬。”
“咦!你受伤了?”仔细一瞧,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唇色淡了些,银白锦衣换成了青色流云暗纹织锦长袍,左肩靠近胸口处微微沁出不太明显的暗红血丝。
勾起唇,夏侯祯神色自若的浅笑。“小伤,要不了命,只不过得借个地方养养,没什么大碍。”
“也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小声地嘀咕着,庄子里多了一个他,她不太踏实,莫名有些不安。
“咦?你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的夏侯祯假意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逗她逗上了瘾。
很适合当墙头草的宫徽羽连忙收口,端起含蓄的笑颜。“我是说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总不好无礼地胡喊一通。”
“他是夏……”
宫夫人正要开口点明夏侯祯皇子的身份,但是蓦然一沉的冷然眼神扫至,话到嘴边化成轻烟,散了。
“我姓甄,单名一个夏。”越少人知道他,那些人找到他的机会越低,也能确保庄园内所有人的安危。
“甄夏?”真吓?还假吓呢!什么怪名字。
“你可以喊我一声甄哥哥,羽儿妹妹。”他眼波一送,顿然桃花朵朵开,魅惑至极。
甄哥哥?羽儿妹妹?她的鸡皮疙顿时一粒粒立正站好。“甄公子,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况。”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月余。
“你看我们庄子里以女人居多,能挽袖干活的家丁少得可怜,平日自给自足所获不多,你要不要添补一些金银俗物,我们怕养不起你这贵人。”以他的挑剔,肯定不好侍候。
“羽儿,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公子肯到我们庄子是我们的荣幸,岂可满口荒唐。”是她没教好女儿,让她学着那些乡野妇人一般出口粗鄙,她太羞愧了。
“亲兄弟明算帐,他吃我们住我们的,理所当然要意思意思一下,要不然他住得也不安心,你说是吧!甄公子。”做人要实际点,没有比白花花的银子更善解人意的东西了。
饿死的是穷人,噎死的是富家翁,她们都苦哈哈地勒紧腰带过日子,为何不能发挥罗宾汉的精神,劫富济贫?
“夫人别急着苛责令嫒,她话中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夏侯祯笑得有几分阴谋的味道,深潭般的双阵闪动着燎原星火。“叫声甄哥哥来听听,叫得公子我舒坦,那一张张的银票就会生了双翅膀飞到你手上,如何?”
“真的?”她水眸骤亮。
“真的。”好个小财迷,见钱眼开的模样真逗人。
“不反悔……”她不相信狐狸说的话。
“爷儿不缺那百儿千两,逾时不候。”骨节分明的手掌往上一翻,身后的玄衣男子立刻送上厚厚一叠银票,他数着玩一会又展成扇状,无限风情地振风。
缺钱缺得凶的宫徽羽见状,立即没骨气的捏着软嗓,娇喊一声令人发酥的……
“甄哥哥。”
“嗯!莺声燕语,清脆悦耳,多喊几声多数银。”逗她能换来心头的愉悦,何乐而不为。
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何用,何不用来买快乐,他很久没发自内心的大笑。
“甄哥哥。”一张银票。
“甄哥哥。”又一张银票。
“甄哥哥。”再来一张票。
“甄哥哥。”还是银票一张。
“甄哥哥。”银票……银票数到手软啦!
宫徽羽笑到嘴都阖不拢,一时没忍住,说了句令夏侯祯黑瞳一锐的话。
“看情形应该是双子座,真好哄,顺着毛摸就妥当,管他是双面人还是双重个性,不死守原则就对。”
双子座……他吗?
夏侯祯微眯眸心,唇畔残留高深莫测的笑弧。
受伤的人该做什么?
以宫徽羽过来人的经验来说,无非是一天十二时辰不离床半步,除了出恭外,就是待在温暖的窝了,吃、喝、睡都在上头,从早到晚喝四次苦到要人命的汤药,然后和服侍的丫头们大眼瞪小眼,数数看谁的睫毛比较多。
那段令人发霉的日子,即便宅到能睡上一整天的她也快抓狂了,没病硬闷出病来。
当初能下床走动,还是她和富春磨了许久才应允,一见她香汗薄沁,富春又要她得马上回到床上躺着,形同废人。
如此看来,这位姓甄的仁兄未免太神勇,他伤在离心脉约二寸的左肩,听说流了不少血,差点要伤重不治,不过这会儿瞧他又搬树苗又扛土的,哪有半点伤势惨重的样子。
“墨隐,你家主子真的有受伤吗?我看他是吃了十全大补丸吧。”精力充沛到令人怀疑他吸食了提神的药物。
“……流了不少血。”一身玄衣的墨隐乃两名护卫之一,另一人叫墨城,出自同一个门派--百年大族,飞羽门。
宫徽羽灵慧,一听即知大有内情。“流了不少血的另一种涵义是伤势其实不重对吧?仅是见血不伤骨。”
“……”他什么也没说,默然。
此行下江南是奉了皇命,查河南节度使段文义贪渎一案,一个小小的五品官敢贪上百万的赈灾银,还将手伸向家有余裕的百姓们,他的上头肯定有人,来头还不小。
此事不查则已,一查就有惊人发现,循线往下探,竟扯出一笔笔烂帐盘根错节,皇宫里的几位皇子亦牵涉其中。
而他们伸手的,主要是盐。
不管是官盐或私盐,家家户户不可或缺,获利颇丰,藉由漕运的南来北往,可赚取令人眼红的暴利。
想要坐稳那个位置,人脉、兵权、银子缺一不可,银子用来收买人心更是不二法宝,只要财源不匮乏,何愁文武百官不低头,锦绣山河都可以用银子砸出来。夏侯祯这次受伤败在太轻敌,低估了对方的垂死挣扎,幸好伤口未伤及筋骨。
“想套话何必舍近求远,摆张让我看得顺眼的笑脸,哥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本在另一头的夏侯祯不知何时冒出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咧,分明是挖好陷阱的笑面狐狸。宫徽羽鄙夷地一瞟。
“你有多少财产?”一句话,钉死他。
“……”夏侯祯眉头一拢,久久不言。
“说不出来了吧!诚意呀因人而异,天底下有几个光明磊落、说到做到的大丈夫,你不用觉得自己食言,说大话的人到处都有,不差你一人。”
刷地指腹一转,一柄红骨细钉的描金扇在指间滑转,金光一闪、一点,某人的额头吃了一记。“太多了,总要多点心思算一算,哪天你到哥哥府上盘算盘算,库房钥匙让你保管,算出个数字再报给我。”
库房钥匙?!那不是……向来面瘫的墨隐、墨城变了脸色,主子爷云淡风轻的几句话令两人同时心有所悟地互视一眼,再看向一无所知的曼丽女子。
原来如此呀!爷的心思果然藏得深。
“你当我闲得慌呀!没事跑到你家当帐房,做替人数钱的过路财神。”数得再多也不会是她的,何苦来哉。
夏侯祯目光一闪。“我不查帐,看你能在帐册上动多少手脚,拿得走就是你的。”
她一听,先是水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辉,可那流星般的光芒一闪而过,随之是烟火燃尽后的沮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良心过不去。”
“你不是君子,你是叼钱的小女子。”他笑了下,暗指她非君子,无须来知礼守法那套。
看他扇子又要落下,宫徽羽机伶地护额。“要照顾这一庄子的老老小小,我的确很缺钱没错,不过嗟来之食难吞咽,会噎死人的。”
她不太痛快地瞅了瞅令她食不下咽的男子,一股被欺压的火苗顿时熊熊燃起。“可当初我怎么看着你银票拿得非常爽快,一张也没落了。”就是这表情,隐忍怒气又不得不折腰的愤怒,太合他胃口了。
“所以我现在身陷水深火热之中,遭到现世报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实在太像了,那模样和某个恶劣的奥客如出一辙,用钱砸得人挺不直腰,还得屈膝卖笑脸,博君一笑。
眼前笑里藏刀的“甄夏”让宫徽羽想起穿越前那个讨厌的客人,相亲相了半年多没一个看中意的,不是在文件审核期被刷掉,便是只给人一次相看的机会,而且小气地只请一次咖啡,嫌吃饭太浪费时间,还要女方自行付费。
每个对象他都能找出毛病来,有时资料查得比她还齐全,反过来取笑她不用心,不过素月姐最喜欢这种给钱给得超大方又挑三拣四的客人了,暗地里希望他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她真不晓得他干嘛不自己找个对象就好,还要花钱请人牵线。
“甄夏”和那位夏先生可以结拜当兄弟了,他们的共同点是钱太多,拿来砸人毫不费力,并能从中得到变态、扭曲的乐趣。
双子座的男人呀!聪颖又狡猾,机巧善变,才思敏捷,善交际,口才佳,性格如风,难以捉摸。
为了把小神算的角色扮演得更入木三分,她把那几本不知怎么跟着穿过来的专业书背得滚瓜烂熟--没事就看书,不熟也难,随便就能倒背如流。
不知那男人现在如何了,她最后的记忆停在他们在餐厅吃饭,接着就失火了……
“这话说得真教人伤心,羽儿妹妹伤了哥哥的心,甄哥哥对你还不够好吗?”这年头好人难为,幸好他志在枭雄。
他的话打断了宫徽羽的沉思,而那一句r好”像踩到她的痛脚,令她炸毛似的跳起来。
“是谁说水晶肘子只吃皮和肉黏着的那一层,肉不吃、皮太嫩,虾仁肠粉不吃虾只吃沁了虾汁的肠粉,‘鱼片白果粥’要先滤掉白果和姜未,鱼不能有皮……”他的要求龟毛到她家厨娘都快疯了。
“冷静、冷静,你手上拿的是尖铲,小心戳伤了我的花容月貌。”唉!小小的癖好不能满足,生亦何欢。
“我够冷静了,没半夜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就是你祖上积德了,你是来养伤不是度假,还要求什么服务品质,嫌床板太硬,被子要晒过太阳,屋里要有热茶备着,窗台外摆两盆石榴,还要半开的花苞,清香暗送……
“你有没有搞错呀!这季节哪来结苞的石榴花,有几片叶子就该知足了,还有一个大男人搞什么洁癖,要几净窗明没问题,但你居然连一粒灰尘也容不下,我家的丫头不是你家打杂的,适可而止,下次再让锦儿、绵儿哭着跑出来,我就……哼!在你茶里吐口水,恶心死你。”
宫徽羽痛痛快快地说完之后,顿感全身一轻,舒畅了许多,可是得意过后,她忽地惊觉自己说了好几句现代用词,似乎不太妥当。
悄悄地,她用眼角瞟向春风满面的祸水男,见他并无异样才放下心中大石,轻吁了口气。
“听起来我似乎不是好客人,让你倍感沉重压力。”嗯!要改,他还是对她太宽厚了,才让她敢当着他的面抓狂。
没错,若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她娘又神神秘秘地将人留下,看来颇有渊源,她肯定翻脸不认人,留钱不留人。“那你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吧!哪里来,哪里回。”
他露齿一笑,颇有同感地一颔首,一转身,拿起一包秋稻种子,再回首一挑眉。“不、行,我很无聊。”
“你……你无聊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家养的花栗鼠,闲来逗弄两下,我是很认真地为庄子的将来着想,你不要帮倒忙,害我们粒米无收。”
求人不如求己,未雨绸缪的宫徽羽不想只靠小神算的名声赚钱,毕竟她是女儿之身,这个生财之计怕是不能长久,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得准,要是有所疏漏,神算之名就砸锅了。
她习惯留条退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所以近来她用三、四天时间观察庄子四周的土地,这儿有好几处荒废的水田是娘的陪嫁,因为无心打理,田地越来越荒芜,蚊鼠流窜。
于是她让富贵找了五、六十名临时工先把田里的草除尽了,再整田松土,她不懂种植,因此请人来代耕,以每次收成的十分之一做为工钱,她出土地、种子和水肥。
不过她也没闲着,拿了“甄夏”给的银票,一口气买了上百株果树苗,只要买得到的品种她一律收购,遍植在庄内各处。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果树存活,那她就有吃不完的现摘水果,不卖钱,光满足口腹之欲,四季尝鲜,她想想都开心。
干完了这档事,她又试着在水田里种稻,这会正忙着呢!“你不晓得稻子在播种前要先泡水催芽吗?”看她茫然的神情,真叫人为她捏一把冷汗,她的认真值得商榷。
“嗄!”泡水……催芽?
“你不会以为把稻谷撒在一洼洼的田圃,早晚浇水就会长出稻穗吧?”要是她真敢点头,那就证明她是无药可救的蠢女人。
正要头一点的宫徽羽忽地一顿,眼神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这样吗?我看过的稻子都是结穗的。”
家里虽是种田的,但是她很小就开始打工帮忙爸妈分担家计,所以农忙的时候她都不在家,忙着赚钱。
一脸邪笑的夏侯祯将扇柄一转,朝她脑门轻敲。“拜师学艺要束修,哥哥虽不才,但略知农作一二,你要用什么巴结我?”
“你真的行?”她有所怀疑。
“总之比你行。”他流利地说出好几种播种法,听得她莹亮的美瞳越睁越大,渐露敬佩。
“呃!我钱没你多……”谈钱伤感情。
“我不要钱。”凭他四皇子的身份,何愁无银可用?
“不要钱?”宫徽羽发愁了。“那要什么?”
见她苦恼的样子,他轻笑出声。“别说我挑嘴,弄几道清淡的家常菜来尝嘻。”
“我煮?”他不是这个意思吧!
“发自诚心,羽儿妹妹,我等着一饱口福。”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熟悉感,当初那场意外让自己来到这儿,说不定“她”也来了,而如果宫徽羽是“她”,应该有不错的手艺。
“我的诚心和你的等级差太多了,你是大魔王级,而我是小虾米……呃!我是说你是山珍海味养出的舌头,粗菜淡饭哪入得了你的嘴。”她最讨厌下厨了,一身油烟味。
“我乐意,羽儿妹妹的心意,再难吃我也……”骤地,他嘴边笑意突然一收,目露凌厉。“羽儿妹妹备好美酒佳肴,我先离开一会,待会儿再来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