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姐醒了”

又是一道慌慌张张的瘦小身影跑了过来,正是刚才蹲在炉火前的小丫头,看来约十四、五岁,同样是两眼噙着要掉不掉的泪珠,又惊又喜地搓着瘦削的小手。

内心困惑不已的林晓羽强装镇定,她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方才用奶闷住她的小妇人,再瞧鼻子上长了几颗雀斑的小女生,想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有人故意整她?她第一个想起的是老打击她的夏文轩。

那人是阴险而且没道德、没是非观念,只要他爽,搞不好连祖坟都能刨了,何况是戏弄她一个小小婚姻介绍所的员工,他肯定是聘了临时演员来整她,自己再躲在一旁看戏,等她上当就跳出来嘲笑她脑容量只有一颗高尔夫球大小。

可是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头有点痛……林晓羽下意识地往后脑勺一摸,但手举到一半就被拦下了,带着哭音的小少妇抽抽噎噎地说着-

“小姐受伤了,伤口颇为严重。”

她受伤了?为什么?“你们是……”

“小姐不认得我们了吗,奴婢是服侍你的阿绣,还有从小陪你长大的富春姊呀!小姐伤得好重……”差一点就救不回来,要是……她打了个冷颤,不敢往下想。看见侍候多年的小姐用陌生的眼神看人,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的阿绣心急的自报名字。

“你是……阿绣,你叫富春?”嗯!很古人的名字,演得不错,完全真情流露,不像是假的。

“是,我们是阿绣和富春,小姐,大夫说了,小姐这次的伤是九死一生的凶险,如果有幸醒过来便是大福,只是会有些迷迷糊糊地,过一阵子才会好。”听说是脑子里有淤血,要等散开了才会恢复。

富春不太听得懂大夫的意思,大夫有什么事都是和阿绣说,而她只能依大夫开的方子抓药,熬药,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姐身边,求菩萨保佑小姐度过此次劫难。

“我怎么受伤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好像是浓烟弥漫,她吸入过多的烟,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小姐不记得了吗?奴婢陪小姐到山丘那边摘野菜,风太大吹走了夫人绣给小姐的帕子,小姐一急就追着被风卷走的帕子……”一想起此事,泪汪汪的阿绣哽咽地又红了眼眶。

小姐当时一想到那帕子是夫人熬着病体绣了三天才绣好的生辰贺礼,便着急地起身一追,根本没瞧见下方是一处斜坡,小姐一脚踩空便整个人滚落山丘,来不及捉住小姐的她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边喊人边爬下坡底救人。

“小姐的头撞到石头,流了好多血,奴婢快吓死了,后来奴婢背着昏迷不醒的小姐爬上坡顶,富春姊带了庄子里的人来了,才把小姐接过去……”阿绣此时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熬夜的黑眼圈明显可见。

她一回想当日的情景还有点腿软,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想着自己当时不知哪来的气力,居然能一个人背起小姐爬过高高的斜坡,比刀子还利的芒草割得她一身伤也不觉得痛,不过同样的事再来一遍,她肯定做不到,连大夫都啧啧称奇,换成是身强体壮的大汉也不见得能将人救起。

撞到头?不说不疼,阿绣一提,林晓羽立即疼得眉头发皱,“拿面镜子让我瞧瞧,我看伤得有多严重。”

她还是不信邪,认为一切是人为的安排,一屋子的紫檀木家具耶!身为被婢女服侍的小姐怎会出庄摘野菜,随便一张椅子卖了就能换钱用了,哪需要小姐出门抛头露面,有这么穷的小姐吗?

林晓羽不知道的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向来足不出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在园子里逛个两圈,对柴米油盐之事一窍不通,更不晓得日日坐着的竹嵌紫檀圆椅是可以卖钱的,在她们的眼中那不过是张椅子,不值什么钱。

“是的,小姐。”

天生奴性的阿绣是家生子,她爹娘和兄长为夫人的陪嫁,她从五岁起便在小姐的院子里打杂,而后随着夫人小姐一同入住城外的庄子,从此形影不离。

她不多话,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中规中矩地近乎木讷,双手灵巧会裁衣、制鞋、纳鞋底,但脑子不太灵光,要她举一反三简直是不可能,呆呆地,可非常忠心。

小姐要面镜子,她绝对不会多事再拿柄玉梳,顺手梳理小姐微乱的云丝,就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这是我”盯着铜镜中那张稚嫩的面孔,林晓羽错愕地瞠大眼,有几分没法遏止的慌乱。

这不是有心人的作弄吗?为何她整整年轻了七、八岁,还换了一张有点面熟却又陌生的面容。

无法看得十分清晰的铜镜里,她看见的是十五、六岁时的自己,不是很相像,约有五成神似,但是柳眉秀丽,小嘴儿嫩如花蕊,莹莹透白的肌肤也较以前的她好很多。

难道眼前这一切……并非有钱人的无聊游戏?

她纤指虚弱地捏捏嫩得滑手的脸颊,再一次惊讶指上的触感,比牛奶洗过还滑细,水嫩水嫩地,吹弹可破,重点是-

没有高超的化妆术,亦非整型,更找不到电影上常见的特殊化妆,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脸,指甲轻轻一刮还会泛红,留下几乎淡淡的红痕。

“小姐不要担心,没伤着你的脸,只有一点点小擦伤,抹几日药膏便会好了,不留疤。”富春指着大夫留下的药膏,以为小姐忧心容貌有损,特意出言安抚。

“那我有其他地方受伤吗?”事已至此,就算她再迟钝也发现了,自己已赶流行的穿越了。

“脚踝扭了一下,不打紧,大夫说休养个七、八日便可下床,富春刚替小姐上完药,药味不好闻,小姐先忍一忍。”小姐最怕疼了,夜里得加点安神香,睡熟了就不疼。

林晓羽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觉得还好,就是青草味,微带涩苦。“我昏迷了几日?”

“五日。”阿绣端了一碗熬得浓稠的红枣桂圆粥,小口小口地吹凉,送到小姐嘴边。

“五日……”颓废呀!有为青年的大堕落,居然躺在床上让人喂食,不过这正是宅女最向往的生活!

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太美好了,再来几本热汗狂飙的BL那就太圆满了,晒鱼干的日子夫复何求。

“缓着点,别吃太急,小姐已多日未进食,先进点甜粥暖暖胃,过个两三日身子好转了,富春再弄点小姐爱吃的菜肴给小姐补补身。”没点血色的小脸叫人看了心疼。

“你叫富春?”她抬眼望着站在一旁的少妇。

“是的,富春是庄子上的管事婆子,夫家姓吴。”她是吴顺家的,丈夫是夫人陪嫁铺子的小管事。

“庄子上……那我爹娘呢?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有丫鬟、有管事婆子、有着紫檀木家具的屋子,由格子窗往外一看,是花木杂错的院落,以她对古代小姐的认知来看,再怎么败落的世家也是住在宅子里,怎会是庄园?

“这……”阿绣和富春支支吾吾的,似乎难以启齿,犹豫再三面露苦涩,看向小姐的眼神是疼惜和替她不甘。

“你们不告诉我,我怎么能安心地养伤,心里头胡想一通,越想越心闷,人不开心伤就好得慢……”

阿绣与富春对视一眼,拗不过她,只好徐徐道来--

第二章

“小姐,这是奴婢找到你的时候,你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奴婢一并带回来了。”

靠坐在床上的人儿偏头一看,眼睛登时一亮,咦!米黄色的公事包?

里面有手提电脑,星座配对书籍,紫微斗数和八字命理书以及客户资料,只是电脑在这个没电、没网路、没自来水的鬼地方,根本无用武之地。

她皱着眉想,既然公事包都能过得来,为何她的肉体没来,只有灵魂穿越而非整个人过来,令她一个二十四岁的知识女青年成了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

林晓羽……不,她在这年代的名字叫宫徽羽,同样有个羽字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际遇,还有个不平凡的出身,她的娘居然是定国公夫人,而她是定国公嫡长女,是拥有傲人家世的名门千金,真正的高门大户。

在养伤期间,她旁敲侧击打探到,除了阿绣和富春外,她另有两名从定国公府带来的丫头,是对孪生姐妹,比她小一岁,一个叫锦儿,一个叫绵儿,签了死契卖身为婢。

因为不是家生子,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再加上是从小跟着进庄子,所以大户人家的规矩学得不精,这两人的话特别多,自然也特别容易套话,她很快就打听到自己所处的国家叫玉煌国,在位的皇帝叫天时帝,年近半百,膝下有数名成年的皇子但未立太子,最得宠的宫妃是佟贵妃和兰妃,其次是云昭仪和玉妃。

当朝皇后曾生育两子一女,但除了德馨公主外,其他两名幼子未及一岁便早夭,至今始终无子傍身。

而她和她娘住在庄子里,对外的说法是她娘要养病,实则是因不明因素被迫移居到陪嫁庄园,将近十年定国公府那边并未派人来探望,不闻不问的闲置,好似她们的死活与定国公府无关。

打听到这里时,她忍不住腹诽,好歹也送些米粮、银钱来嘛!什么都不给,根本是想活活逼死孤母弱女,这是不给人活路呀!

难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要去摘野菜维生,没有生钱的本领又坐吃山空,她不去找出路又有谁能接济。

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真正的宫徽羽在摔下山丘,头撞到石头的那一刻就已经香消玉殡,由她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顶替,重新延续其生命。

不过尽管如此,生活的贫困还是没有解决……

“富春,我们要念经当尼姑了吗?这菜是不是淡了些,我捞了半天才捞到一小口的肉末。”她不是吃素的料,别亏待她的肠胃,她这副身子还在长高呢!要多吃肉才有营养。

富春一脸愧疚的垂下头。“小姐忍着点,最近手头紧了些,等吴顺捞了鱼送来,回头富春给你炖鱼汤。”

“厨房旁的小杂院不是养了鸡,把鸡杀了就有肉吃了。”无竹使人俗,无肉使人瘦呀!她都快忘记咬在嘴里满口油的滋味,香、酥、嫩的金黄鸡腿……哇--口水呀!别太泛滥,还没吃到呢!

“鸡要下蛋不能吃,我们等着拿鸡蛋卖钱换米。”米缸快空了,得想办法买几斗梗米喂饱一庄子的人。

“蛋也要卖?”这个庄子到底有多穷呀!

宫徽羽不免唏嘘的暗叹,她美好的宅女生活毁在无米可炊的困境中,她曾纳闷堂堂的定国公夫人为何不知道怎么养活底下的人,她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她陪嫁的庄子和铺子毫无进帐?再一细问,这才明了她们母女俩目前的处境。

原来她可怜的娘病了,是无药可救的心病,整日病恹恹地下不了床,无心打理名下的陪嫁,任由铺子的生意被抢走,而庄子上的产量不丰,空置的土地无人耕种,养殖鱼虾的水池荒芜成一片死水,杂草丛生。

连自己都放弃了,人还有什么活头。

“富春,我娘今日吃什么?”光看眼前难以下咽的菜色,她巴不得早日投胎,换个有肉吃的人家。

“夫人说什么也吃不下,她休息一会儿就好。”富春一脸忧色地说。

“生病怎么可以不吃饭,富春,蛋不卖了,我另外想办法弄银子,把蛋煮了给我娘吃,让她养好身子再说。”没有娘,她在这里的处境更尴尬了,无人可依靠。

什么定国公千金,还不如卖菜的小贩,虽然占了穿越女的优势,懂的比寻常人多,可是没人当靠山,她一个小姑娘的所学所知完全派不上用场。

在这个男尊女卑,父权至上的朝代与国家,女人的社会地位是低下的,别说开店做生意,光是在人前露个脸就会招来流言蜚语,更别提她定国公嫡长女的富贵身份,要是让人知晓她抛头露面,她下半辈子也毁了。

“小姐……”富春讶然她的变化,小姐两眼炯炯的神态一点也不像昔日唯唯诺诺的性格。

“小姐要鸡蛋,奴婢去取来。”兴匆匆的锦儿一马当先,冲到围鸡的菜园子捡了好几颗蛋,母鸡刚下的蛋还热呼呼地,她兴高采烈地捧到小姐面前,笑得露出满口白牙。

有了蛋,但没有肉,巧妇也难为。

本来懒到底的宫徽羽想了一下,决定到厨房看一眼,她为的不只是娘亲,还有她衣食无缺的米虫生涯,长期“卧病在床”的定国公夫人该振作了,不能再浑浑噩灵等死。

首先第一步是改善饮食品质,人吃得不欢快又怎么心胸开阔,心不舒坦百病生,因此吃得好相当重要。

民以食为天嘛!养足了气血才好图谋明日事,人不能只看眼前小忧。

难得奋发的宫徽羽快步来到厨房,快速扫了不算小的厨房一眼,接着快手抄起食材,很大气地摆放在砧板上,又放了满满一堆杂粮。

她要自己动手?那是不可能的事,能不坐就一定躺着的鱼干女怎会如此费心呢!那太不符合她好吃懒做的个性。

身为庄子的唯一的主子,她一声令下要厨娘先将白米泡软,然后添柴升火,再把她挑的新鲜蔬菜剁碎,加入切丝的香菇和日头晒出香气的虾米,以红葱头、芹菜、葱末、酱油、盐备着当调味料。

红葱头先下油爆香,接着是炒杂粮,香菇、虾米、酱油一茶匙,盐少许,调足味道后放入粥内同煮,小火慢慢熬煮,细细搅拌,不让粥黏锅、生焦。

大约闷煮半个时辰左右,加入芹菜末、葱末,再洒上提味的麻油,一锅香味四溢的杂烩粥便完成了,诱人食指大动。

以前在下班后懒得煮饭或外出觅食,她的懒人做法便是扫尽冰箱里的存粮,连花生米和快过期的牛奶一起倒入电锅里,加水和剩饭煮成一大锅大杂烩,以她一个人的饭量可以吃上七天,顶多早餐配个酱瓜,晚饭加盘豆腐乳。

她最节省的就是餐费,午餐的便当由公司提供,有时同事吃不完的鸡排和炸鱼还能打包,她回家根本不必煮饭,微波炉用热了就是一餐,多便利呀!

不过她零食的花费最凶,每个礼拜大采购一次,大桶冰淇淋,大包鱿鱼丝和牛肉干,大份的饼干和甜食,巧克力是整盒整盒的买,还有品项繁多的泡面,应有尽有。

幸亏她得天独厚,有着让人嫉妒的吃不胖体质,不管塞多少垃圾食物在胃里,二十四寸的小蛮腰始终不变。

所以宅也有宅的本事,在外光鲜亮丽受人赞许,谁晓得她回到家是裹着棉被大吃大喝的邋遢样,边用脚指头夹起零食袋,边看综艺节目的爆笑桥段哈哈大笑,懒到不用手拿可乐,而是将一根根吸管接长,隔了一公尺也喝得到。

“哇!好香,我闻着都饿了……”锦儿摸着扁扁的肚皮垂涎三尺,两眼亮得好似见到肉骨头的狗儿。

“见者有份,待会一人一碗尝尝鲜,富春,你盛一盅粥跟我来,我们到娘的屋子去。”也该去见见她娘了,老是窝着总不是办法,要起床走动走动了。

“是的,小姐。”富春手脚俐落地盛了一盅热粥,她一盛完走出厨房,一窝蜂的下人赶紧上前抢食。

从清醒过来到认清不是作梦的事实后,心中很虚的宫徽羽一直很逃避见所谓的“亲人”,虽然外表还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可内在已经变了一个人,她很怕被一眼识破,当成妖孽活活烧死,枉费她白活一遭。

她不难看出近身侍候的富春和阿绣有所怀疑的眼光,甚至是锦儿绵儿这对孪生姐妹也会吐出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她都用伤着了脑子为理由来搪塞,勉强能应付。

好在她装得像,又有大夫的“脑伤难治”,记忆难免有损的医嘱在前头,她们这才收起心中的疑惑,当她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定的缘故,毕竟她言行举止虽有些改变却仍然是同一个人,并未改变。

不过下人不敢质疑她的身份,可是十月怀胎生下她的亲娘呢?难道看不出有所不同,此时的宫徽羽并非原来的宫徽羽?

幸好,她的确多虑了,从宫徽羽进门那刻起,长年心思沉重的宫夫人根本没发现女儿有何异状,她病容憔悴地半靠着床榻喝药,眼神无神地盯着窗外的梧桐树,一叶知秋的苍凉引发她的感伤。

“夫人,小姐亲自下厨为您煮了一盅粥,您趁热吃吧!小姐很用心地熬煮呢。”

宫徽羽还不晓得该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的妇人面容苍白,但是看得出姿色不差,若养好了身子便是雍容华贵的美妇,大家气度隐隐散发,令她有些敬畏。

所幸身后的富春早一步出声,态度恭敬的上前将端盅的托盘交给一旁的老妇,再垂目低视地退到床尾。

“你来了,娘好久没见到你了。”有气无力地,回过神的宫夫人面露慈爱的朝女儿招手。

“娘。”她轻轻一唤,秉持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最高原则,尽量表现出大家闺秀的含蓄和矜持。

天晓得她装得多辛苦,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仅凭着电视里看来的古装剧,有样学样地依样画葫芦。

看到女儿面色红润,不若先前的惨白,宫夫人略微放心的一颔首。“伤好了吗?还会不会痛。”

“服了几帖药,好得差不多了,刘大夫的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休息个几日便无碍了。”她言不由衷的说,其实她好想大飙脏话痛骂那个没医德的大夫,出诊一回敢要她二两诊金,简直是开黑店。

她听富春说现今的币值,一两银子可买三斗白米,一家五口人半个月的口粮,省一点还能吃上一个月,良心被狗叨走了的大夫居然一口价就是二两,面不改色的削银子。

虽然病不能不看,可庄子如今已到了拮据的地步,能少花一文钱就省着点用,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为了荷包着想,她想省一点,以免粮尽援绝。

但她更想做的是开源节流,穿过来的这几日,每天都在苦恼着该用什么方式赚钱,既然顶着宫徽羽的身份做人,起码要照料她的家人,只是这点太为难她了,要一个懒散的宅女发愤图强,担起生计,那跟在她脖子上套根绳索没两样。

“唉!娘是个没用的,力不从心,没能给你过上好日子,还要你陪着娘吃苦受累,娘对不起你”握着女儿瘦弱的手臂,悲从中来的宫夫人红了眼眶,两眉间愁字成结。

看她快要哭了,宫徽羽手忙脚乱的想为她拭泪却苦无帕子,为难之际,先前接过杂烩粥的阮嬷嬷递来一条绣帕,她接过后一面替娘亲拭泪一面道:“娘,别难过了,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母女一条心,你心疼我,我心疼你,还有什么难关闯不过去。”

“娘的羽儿长大了,懂得安慰娘亲了,娘的心里欢喜,可是这不中用的身子……”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面露愁容,失去光泽的双目宛如死灰,燃不起一丝生命火花。

“谁说不中用了,娘这是心病,不肯放宽心。凡事退一步去想,不要钻牛角尖,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有心就一定做得到。”她不自觉地用起牵红线的口吻,鼓励人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不放弃便能拥有幸福。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羽儿,你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娘的心里很苦,你爹他……他被小人蒙蔽了,根本不听解释,误信谗言,他太狠心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居然说割舍就割舍……”不留一点余地,逼得人毫无立足之地。

说起昔日旧事,宫夫人眼中泪光闪动,她也是个不肯低头的倔性子,和夫婿硬着来,明知她只要一开口,曾经恩爱过的结发夫君不会不顾她的死活,至少会差人送来米粮和银钱,不落人口实。

可是错不在她,她始终不愿忍气吞声,没做的事谁也不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丈夫不信任她是对她的伤害和羞辱,她若是退让了,岂不是坐实了不实的罪名,让自己更万劫不复,从此只是挂个正室的虚名,任谁都能踩在她头上?

当初她赌的是一口气,也不甘心平白冠上的不贞,但是她没料到的是人心,一向与她情意缱绻的丈夫竟会心狠至此,当真不闻不问地任由她自生自灭,十年来不曾来探她一回。

“娘,羽儿是不知道你为何与爹闹得这么僵,可是亲者痛,仇者快,你若不让自个儿过得好,一味地伤心难过,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不是更称心如意,笑看你的一蹶不振?”

日子过得好坏取决于态度,求人不如求己,如果自己都不自爱了,还奢求谁来爱?人要先爱自己,靠别人不长久。

“娘这辈子是走到底了,就是苦了羽儿你了,娘没什么指望……”宫夫人拭着泪,听不进任何劝慰。

“夫人,粥快凉了,您吃一口吧!”曲着身的阮嬷嬷打断她的自怨自艾,以眼神示意小姐亲手尽孝。

宫徽羽瞧见阮嬷嬷的眼色,立即捧着薄胎绘梅枝的白玉瓷碗,舀了一匙送到宫夫人嘴边。“娘,喝粥,羽儿的心意你可不能说不。”

胃口虽然不开,可是看到女儿殷切的神情,宫夫人勉为其难的张口,但一入口的甜香软糯让她为之一愕,忍不住多吃了两口,一碗粥很快见底,她又多吃了半碗才嚷着吃不下。

以宫夫人以往的食欲,这一回算是吃多了,人一饱食便犯困,渐渐地眼皮沉重,见状,宫徽羽吩咐阮嬷嬷扶夫人躺下,稍作休憩,她则领着丫头及管事婆子离开满是药味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