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一瞧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俊俏小乞儿则阴沉着玉颜,粉拳握得死紧。
“葱姜洗凈切末,朝天小椒去蒂及籽切丝,莲藕洗凈去皮切片,五花肉沥干水分切薄片,加入独门酱料拌匀放入锅内蒸熟这道『粉蒸莲藕五花肉』你尝尝,肉中有莲藕香气,蒸得松软的莲藕吸饱肉汁,舌尖一触便化开,香甜多汁……”
乔老板殷勤地款待贵客,开了一间包厢,不惜放下身段充当解说的小二哥,一手斟酒一手夹菜,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敢有所冷落。
麻婆脑花、香酝鸭方、芙蓉红鳃、绍子烘蛋、八宝豆腐、京酱肉丝蒜白肉、荷叶排骨南杏汤、冬菇蹄筋盅、腐汁虎爪冬笋洋洋洒洒三十几道菜陆续上桌,不怕吃不够,只怕吃太撑,每一盘菜都用小盘盛着,好让客人能多品尝一些好菜,有些炫耀的意味。
一般人上个十盘菜也就饱了,但用小盘盛装就没这困扰,在美食诱惑下,胃一点一点被撑大,乔灏的做法就是养人,把人胃口养大了,把嘴养刁了,欲罢不能,非吃莲香楼美食不可,下回不就有客上门了?
这回,若成了,就有撒大钱的娇客再次上门了。他精明眼眸瞥了眼小乞儿。
虽然做小乞丐装扮,但那具身体处处显示高贵,从出色的容貌到娇嫩的肌肤,眉眼间独特的贵气,在在显示不同于平民百姓的身分。
再者,这身体的原主说话的用字遣词明显是教养极好,不卑不亢,绝对不普通啊。
“再尝尝这一道『银耳拘祀猪肝汤』,拘祀洗凈沥干,银耳泡软切成块,猪肝切片放入滚水中快速永烫,除去血水,银耳蒸烂再放入猪肝和拘祀,撒上盐和酒,以及精做了二十时辰的鸡汤熬煮到猪肝熟了就大功告成,多喝两口汤呀『小墨子师兄』……”很滋补的,补气明目又养颤。
“够了,你想撑死她不成”看乔灏频频夹菜,被晾在一旁的墨尽日很不是滋味,一筷子打落他正要夹向“墨尽日”碗里的肝片。
“呵呵……冷落了这位姑娘是我不该,来来来,多吃一点,补血的,我看两位都非常需要,自个儿动手别客气,后头还有点心等着上。”
“补血?”听到这字眼,墨尽日眉拧了一下。
乔灏眼露一丝狡诈,大力推荐,“女人补血,男人嘛一气血足才能办事,小墨子师兄憋很久了吧!赶紧把这一回受伤流失的血补回来,才好……”他扫了一眼玲珑娇躯,笑得暖昧。
男身女魂,女身男魄,这岂不是大好时机、夭赐良缘?两个人被牵在一起,若是没那么一点谱就太说不过去了,他乐见其成,乐意适时的推一把呀!
“八儿,你信不信有报应?”等他回到原来的身体,这混蛋八儿就该逃命了,不剥下他一层皮他誓不罢休。
乔灏回答得爽快,“信呀,小墨子师兄不就在应劫。”
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冷心冷肺的男人也踢到大铁板了,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天知道要看他吃瘪有多难呀!
“你……”好,他忍,总有一天八儿会晓得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折磨!
“咳、咳,美食当前你们怎么还吵得起来?吃得舒坦是人生一大享受,别浪费这一桌美昧。”从没吃得这么过瘾的凤栖岚重着螃蟹啃得正欢,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还吃得下吧。”墨尽日语带嘲讽,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心里就怀着一股发不出的闷气。
那是他的身体当然可以欢快的大吃大喝,可反观这女子娇躯,上第五道菜时就腻味,第六道、第七道勉强尝两口,再来就只能用看的,忍受吃不了的痛苦。
他敢说是乔小子刻意做的安排,越到后面出的菜香气越浓,以快炒和炯烧者居多,这类菜色香昧最浓,令人一闻其昧便垂涎三尺,吃得再饱也被勾出馋虫。
“应该……”她不经意地摸摸肚子,浑然忘却摸的是令她不自在的男子刚硬躯体。“还可以。”
“那就多吃点,机会不多,待会你还要上药,替那具脏了多日的身子梳洗。”他嘴边挂了一抹冷笑,邪恶又可恨。
闻言,她脸色微僵,胃口大失,“我还能再忍耐几天,不算太脏,洗洗手脚就罢了。”
虽然有点臭味,但她还能忍。
从变成男人那一刻起,凤栖岚就避免碰触这具男躯,凈颜、洗足、拭手尚可,若要袒胸露背,她怎么也做不下去,总有跨不过去的坎。
所以她至今尚未替墨尽日的身子擦过澡、沐浴过,如厕都是闭着眼,忍着羞涩完成。
打她出生到现在一直是皇家的娇儿,哪怕带兵也从未吃过这么多苦,一路被追杀到坠崖,露宿荒野无被可盖,渴饮山泉饥食兽肉,在山里徘徊数日才走入帝都,还得忍受换了身体的不便。
这些苦她不是吃不得,为了凤瑶国的百姓,再大的磨难她也会一一承受下来,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责任,为万千子民谋求不受战火肆虐的未来,她甘愿受日晒雨淋的苦难。
只是……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回自己的身体?
由于墨尽日朕色深默,因此不细看,看不出暗红微浮,一想到坠落时的四唇相贴,凤栖岚的耳根发烫,心口鼓噪,有些又羞又恼。
墨尽日自然是没注意到,只是见不得人好的刻意提醒一句。
[但我不能忍,不凈身易生虱子。」被虫蚤、虱子叮咬可不好受,比起密林里的蚂炸、水蛙毫不逊色。
“什么,有虫子?”经他一提,她身上忽然有痒的感觉。
“我可以替你洗。”他突然一笑,很可恶的那一种。
“我不……”她话到嘴边一滞,吃到腹中的美味菜馆似乎发艘了,有点酸味,而她肚子在翻揽。
“你不什么?”他勾起唇,斜睨一脸尴尬的她。
经过几日的适应,他稍稍能接受与自己的脸面对面,就当作是照镜,“他”亦是他,除了表情异常丰富及偶尔的小女人动作外,大致来说他还能容忍。
凤栖岚瞪了他一眼,小有不快。“我说小凤,吃不下就别吃了,别用筷子戮食物,糟踢大师傅精心料理的美食。”
她捉起一只鸡腿大口一咬,举止豪迈、不拘小节,让墨尽日看了想气又气不起来,阴沉着脸擦擦满手的油腻。
“不许叫我小凤。”
坚毅下巴一抬,她轻哼一声,“小凤儿,要好好跟着帮主我,总有你美美的小日子过。”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许,毛病甚多,谁理他呀!“小墨子、小凤儿,你爱挑哪个就挑哪个。”
他气闷着,美玉一般的水眸瞪她。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谈像小两口在斗嘴,乔灏看得是津津有味又欣慰。他家销不出去的小墨子师兄终于也开了一朵情花,万幸万幸呀!
不必再众里寻他千百度了。
“咳!打断一下两位的打情骂俏,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时势所趋,并非他不识趣。
“谁在打情骂俏?”似是恼羞成怒的女声。
“什么重要的事?”小有困惑的粗嗓。
乔灏看了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凤”,再瞧一瞧微露娇憨之色的“小墨子师兄”,他一口笑意便得难受,咳了好几声才把话说出口,“交代来龙去脉。”
髻如为何遇袭,有几人存活,谁是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者,又是如何逃过对方的追杀等等。
“哼!还不是你家乔小三惹来的麻烦”看到凤栖岚眼中一闷而过的黯然,墨尽日口气微软地不提及那段被设计的插曲,直接进入重点。
“你是凤瑶国公主?”乔灏看向“墨尽日”难得吃惊。坏了,京畿内竟无得到消息,是谁胆子这么大压下了使臣遭人伏击一事?他眉心一拧。
“虽然是一身黑衣打扮,可是由他们的体型及使用的刀法,看得出是来自北蛮的精兵。”训练有素,进退有序,不是乌合之众。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增加不少。
乔灏一听,眉间皱成川字。“北蛮?”
“你要我打探北方蛮子的动静,经此一事,他们的野心是无须怀疑了,北蛮探子的确潜入京城,而且有朝中大臣护航,那人品秩恐怕不低。”唯有高官才能加以掩护,使其不知不觉地潜伏,未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我会去查一查。”小皇帝太松散了,该去帮他拉拉筋、提提神,把走失的心神拉回来。
“顺便找一下阿龙,事发后他也下落不明。”一回京,他就找了乞丐们问过,得知阿龙已多日未出现城中。
“阿龙也出事了?”那得加派人手,城里城外大肆搜查一番,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云排和烟霞,请务必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也要一起回去。」凤栖岚坚定的说。
“她们是……”
“情同姊妹的侍女。”墨尽日代答。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她提了不少在凤瑶国的事,没有她们两人的相伴相知,公主不会有一日舒心。
“我明日了,公主所托定当全力以赴。”而今不只要揪出内奸,还得尽快查出北蛮人藏身之所,以防夜长梦多,再生风雨。
凤栖岚摇头,“谨慎为上,别喊我公主,还是……喊我这身子的身分吧”她苦笑。
乔灏了然地一点头。“小墨子师兄。”
本拿墨尽日冷冷一哼,“乔八儿,你这摄政王做得不称职,天子脚下竟有蛮子逞凶,腾龙国岌岌可危。”
“摄政王?”凤栖岚惊呼。
“小墨子师兄教训得是,本王立刻调动千名禁卫军去围剿,绝不让狂徒再次为虐。”笑颜一冷,眸中造出厉光,笑面虎乔灏认真了。
无视腾龙王朝之威,大肆屠戮,血洒王朝土地,离间两国情谊,他定不轻饶。
“什么?!凤瑶国使臣在我朝境内遇袭一事被摄政玉知晓了,他正派重兵搜捕行凶者?”中年道长大惊失色,焦躁地来回踱步。
虽然人烟罕至,但死了百人的飞鹅山仍非万物不入的绝境,总有砍柴的樵木、上山采药的游医,以及过往的商旅经过,便将所见到的骇人景象呈报州官。
可案子到了某个官员手中就被压下来,当是寻常杀人案处理,并未通知官兵出动,仅派出几名衙役过过场,以盗匪劫财、杀人灭口为由结案。


☆、第十三章

虽然朝廷方面发现凤瑶国使臣一行人尚未抵达,距离约定的日期又已过了好几日,但是想想对方乃是女王之下的尊贵公主,加上女子出访难免有所不便,延迟几天也是常理之内,故而众人并未与之联想,只当车队走得慢,仍准备好欢迎的仪式等待邀凤公主。
直到听见摄政玉带来的消息才让局面大为改变,亲兵被杀,公主失踪这等大事怎么也压不下来,朝廷震惊,小皇帝惊得差点跌下龙椅,在摄政玉的施压……呢,请命下派出大统领柳云风领兵千名,全城进行盘查和设立关卡,严格控管东西南北四门进出的可疑人士,一一盘问其身家和所做买卖,不错放一人。
一时间,全城警戒,路上行人变少了,商家的生意也清淡了,隐身暗处的北蛮探子不易融入人群探知消息,只能躲在道观里暂避锋头。
“你在慌什么,不就是士兵在街上闲吴,我们不出现,他们还能查到你这里不成。”真是头小芋羔,虎啸才现就万分惶恐。
“将军当然能说得云淡风轻,京里的事儿一完,你就能拍拍**走人,留下的烂摊子由我一人承担,这等好买卖谁不乐得喜政改。”他可就亏大了,说不定他的老窝会被人掀了。
中年道长一脸不以为然,手中拂尘愤愤横扫了下。压下此事的官儿不是别人,正是他亲外甥,若是一路一路往上查,难免查到他身上。
以他现今如日中天的地位,三品以下官员可不敢有丝毫冒犯,顶多询问一下,他派名弟子随口应答便可打发了,不用担心事迹败露。
可如今是摄政玉的亲信柳云风在查。那家伙是只认王爷不认官,他可不管对方的品秩有多高,对朝廷贡献有几分,即使小皇帝信任有加也照搜不误,一句“皇命难为”就打得他头也抬不起来。
“你搬金藏银的时候可不嫌这些俗物麻烦,怎么才出了点小事就急得跳脚,是不是要王爷多送你几箱金元宝才能封住你的口?”哈鲁心中冷嘲。不就是要钱嘛,说得冠星堂皇。
一听到又有黄金,中年道长当下呵呵笑。“王爷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那后谢……呵呵……老夫贪财了,千万别忘了。”
哈鲁轻蔑地哼道:“你这会该担忧的是,是谁把邀凤公主遇刺的事告知了摄政玉,那群亲兵我是派人检视过,应是杀得一个也不剩,可难保有漏网之鱼,拖着重伤身体上京……”
那绝对不是小事一件,对北蛮大军的影响可小可大。
“或许不是兵卒,而是公主坠崖未死?”中年道长的眼皮一跳,有不太好的预感。当时他该派弟子亲下崖底查看,以防万一。
“人摔下万丈高崖哪有生还的可能性,早就粉身碎骨了,不过小心为上,你最好派几个人去查探查探,也许她真命大捡回一命,正打算面见你们的小皇帝。”要是两国真签署条约,对北蛮南攻之行大为不利。
中年道长忧心地一皱眉。“若真如此该怎么办?”
哈鲁摸抚大光头一圈,狠厉大笑道:“那就捉了她当人质,好来威胁凤瑶国擒凤女王,让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北蛮人向来兵不厌诈,使个不入流的阴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攻得敌人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力便可以,重要的是最后的胜利属于谁。
为了并吞两国他们准备了十年,康明帝在世时便已开始储粮,驯养马匹和铸造兵器,他们缺的不是战力,而是富饶的土地及取之不竭的矿产,他们草原上的子民要以武力取得天下。
为此,绝对不能轻易让凤瑶国和腾龙国联合!
这些时日以来,墨尽日与凤栖岚两人虽然渐渐习惯互换的日子,但还是想尽早换回来,只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仍然没用,又担心对方会出什么差错,只好吃睡在一起,走到哪里也是两个人同行,根本无法甩下另一方。
不过,乔灏的安排就是明显的别有用意了。
莲香楼后院有间特意隔开的小楼,楼的四周以砖墙围住,形成独立的院落,院中植满四季花卉,楼中却只有一个房间,楼下是花厅和小厨房,而楼上是卧房,一张大床躺上三、四个大人不成问题,翻来滚去也不见得能碰着人,但是……
“我能不能不要洗?”凤栖岚困窘的瞪着房中大得出奇的浴捅。她是很想沐浴没错,但她现在用的是男人躯体,拒绝那么多日,今日还是避不过吗?
浴桶好端端地搁在正中央,男人女人的衣服摆在浴桶旁的小几,另一个镶珠珊瑚雕花小几上摆了一壶酒,三碟糕点围着酒壶摆放。
稍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乔灏用心良苦,为了他家小墨子师兄的终身着想,他可是用了不少伎俩。
墨尽日一扬眉,“非常时期行非常事,难道你想蓬首垢面会见我朝帝君。”他是乞丐头子,习惯了多日不漱洗的臭昧,但她习惯得了吗?皇室娇儿怕是容不得一身脏污。
“我……”以前一日三沐是常有的事,现在也差不多忍到极限她低下头,眼中的挣扎可见一斑。“你找块布把眼睛蒙起来,不该看的不许看。”
“何必这么麻烦,我有更好的方式。”他忽地心生捉弄人的心思,嘴角扬起坏笑,却装得若无其事地走近。
“什么方式……啊!你干么推我……”她尖叫一声往后跌落,溅起水花无数。
收回推人的手,墨尽日除鞋褪袜,将乳白衣衫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随即提起玉足跨入浴桶。“这不是简单多了,省得你在一旁扭扭捏捏”
“你想淹死我……”水性不佳的凤栖岚连喝了好几口水,她惊魂未定,头冒出水面喘气。
“不到腰身的高度掩不死你。”倒是他这具身躯稍嫌矮了一些,真要蹲坐就要灭顶了。
“你……”凤栖岚白了脸,气急败坏地想起身大骂,却发现……“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不能动了?”
“点穴。”若想让两人都能好好地洗一次澡,不让她动才是解决之道。
“点穴?”她又急又气,大骂他无耻。
一股笑意涌上喉间,墨尽日难得好心情的解着眼前男人的衣物。“原以为你这身体不中用,没想到我日日练习本门的内功心法,居然还练出颇为象样的内息。”
到底谁无耻了,他真想问一句,明明解衣宽带的是“女人”,与他有何干系。
“我自幼习武强身,宫中强身健体的灵丹也服了不少,虽然功夫没你好,可带兵打仗还派得上用场。”作战靠战术,她游刃有余。
“你带兵打仗?”他深感怀疑。
“少瞧不起女人,凤瑶国都能由女王继位了,有个女将军也不算什么,强敌犯境,女子也能保家卫国,那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我誓死也要保护他们。”无国哪有家,无民不成国,她唯一能做的是让凤瑶国不亡,永保安康。
听着她慷慨陈词,帮自己原来身躯洗澡的墨尽日不禁沉默。她的护国之心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灭门之祸。
曾经墨家人也有满腔热血,誓为国家战死沙场,但……君臣之义敌不过皇家亲情,墨家满门成了代罪羔芋。
他的思绪脱离了现实,一下子忘记身在何处,直到觉得水凉了,才回过神来,看着凤栖岚也一脸恍惚,才叫了她一声。
“公主,你还在发什么呆,水快凉了,还不起身穿衣。”吓傻了不成?
起身穿衣……一股呼息从背后吹到耳边,凤栖岚原本在思忖: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取得腾龙国皇帝信任?颤了一下回过神,她下意识转头想叫身后的墨尽日别再闹她了,她不是全无脸气的软柿子,惹恼了她也会怒火狂喷。
蓦地,她错愕了,僵硬的身子居然能动了。
“你解了我的穴?”
“洗完了不解穴,还留你喝一杯吗?或者你也想帮『自己』梳洗一番。”他扬看唇,自带调侃。
“我帮你洗头,其他你看着办。”她已顾不得羞耻了,如今这情况由不得她做主。
不是他洗就是她洗,她别无选择,但他自己洗,至少碰触软馥身子的是洁哲柔黄,她会暂时忘记里面装的是男子魂体。
他挑起眉。“这么好商量?”
凤栖岚幽幽地吐了一口气,苦笑,“再怎么说,我现在用的是男人的身体,我可不想让自己太难受。”
在莲香楼虽然安全,可这种身子互换的情形一直没改变,加上凤栖岚有要事在身,也不免心焦。但墨尽日也没好过到哪去,因为凤栖岚的身子来了月信,让他更加体会到身为女子的不便。
他躺在铺着缎面浅绣青竹锦被的大床上,忍受着身体的不适,而听着凤栖岚叙说初期时的疼痛、母亲的心疼,让墨尽日想起幼时的自己,他亲眼目睹墨家满门被斩首示众,身为墨家唯一存活的子孙却不能出面收尸、持香祭拜,连墨家人的身分也不得泄露,只能跟看乞丐师父东奔西跑,过着有家归不得的颠沛生活。
不能报仇是最大的痛苦,只要他是腾龙玉朝子民,他便无法亲手刺杀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因为那就落实了墨家人谋逆造反的叛国罪名。
“……凤瑶皇后很疼你。”她的确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没人敢轻侮。
“嗯,我母后很美、很温柔,是个十分善良的女人,她笑起来像温润的月光,可是……她的善良害死了她。”凤栖岚眼神黯然。
“口夷?她死了?”他记得凤瑶国有个文兰太后,至今仍在宫中养老。
“我父皇有个妃子,是周贵妃,她相信周贵妃不会害她,亲自端了养胎的汤药到夏吟宫,也就是周贵妃的寝宫,但那一夜周贵妃滑胎了,是个已成形的男胎,父皇震怒之余听信周贵妃的馋言,认定母后在汤药里动手脚,命母后脱去凤袍,在众目睽睽下,趴在皇后寝宫外长凳上,掀裙重打其腰腹一百杖,母后没撑过去,七十六杖时断气。”可人死了还是打足一百杖,斑斑血迹红了她和皇姊的眼。
那时她与皇姊下重誓,定要坐上凤瑶国最高位,替合冤而死的母后讨回公道,让周氏一族为母后陪葬。
所以皇姊一登上王位,做的第一件是不顾重臣的阻止,下令车裂周贵妃,并将九族全数诛灭,送到乱葬岗。且以后来照顾她们至亲的文兰妃,奉为太后。
“凤栖岚,我开始同情你了。”
“同情我的遭遇?”望着华丽床帷垂挂的流苏,她眸中了无温暖地泛起一抹微折椅。
“同情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娇贵的公主身分并不是只有好处,人都要保护自己,你不能妄想拥有所有美好的事物,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太贪心了。”她的可怜处在于太多怨恨。
“墨尽日,我真恨你。”点出她不敢面对的事实,母后的死她也有责任,她们傻在太天真,以为没人敢加害一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