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许久无人回应,有些恼火的睁开眼,这些丫头哪去了,平日她太纵着她们了,纵出一个个像小姐似的。
“夫人,你醒了吗?”一名貌美女子探头一问,眼神显得怯生生的。
“你是?”挺眼生的,没见过。
“奴婢千染,是原松涛居的二等丫头。”她是听见屋内传来细微声响,这才来瞧瞧。
“你几岁了?”她笑得无害,嘴儿微弯。
“奴婢十八。”
“被你家爷儿收了房?”这脸蛋长得不差,我见犹怜。
“没、没有。”她头摇得飞快,仿佛听见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令人怜惜的鹅蛋脸白得没有血色。
“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会放过你?”她说得欧阳无恕似个急色鬼,见着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胃口好,一吃下肚。
“没有,没有,主子他不喜欢奴婢,主子只喜欢夫人。”千染是个高个子,却极力把自己缩小,希望把自个儿藏起来。
闻言,苏子晴忽然笑了,“订亲了没。”
“没有。”她又摇头。
“除了没有你还会说什么?”她发现没事逗逗丫头也挺乐的,她似乎很怕她。
“奴、奴婢不太会说话……”她口拙。
“不会说话是哑巴。”看千染张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噗嗤一笑,感觉酸痛感消退了些,吩咐道:“好了,不逗你了,我陪嫁的那四个丫头呢?怎么一早就不见人影?”
“回夫人,春姊姊在厨房里给夫人弄早膳,剪秋姊姊说要帮忙生火,枯夏姊姊正准备你泡澡的药材,藏冬姊姊则在烧水。”她一口气把事情说完。
“她们都比你小,怎么一个个喊姊姊。”也不怕绣春几个折寿,承受不住。
千染涨红着脸,“她们是一等丫头,而奴婢是二等丫头,所以……所以……奴婢不能逾矩。”
“好吧,你去叫她们过来服侍,别瞎折腾了,我这一身散架的骨头还要她们梳理梳理。”腰酸背疼,这要命的体力活,她天生不是纵欲的命,得让某人节制点。
“是的,夫人,奴婢马上去唤人。”千染有如一只受惊的老鼠,飞快的往外退。
须臾,四个丫头都回来了。
“小姐,你醒了呀!将军一早叮嘱奴婢不能吵你,让你睡到自个儿醒过来,快把奴婢憋死了。”急性子的剪秋快人快语,忙着告状。
她力气大,扶着主子起身,又抱起虚软无力的身子往注满热水的浴桶放,绣春接手解开小姐打结的发丝,一一梳整再用香胰子一抹洗起头发,枯夏将调配好的活血化淤药材往水桶扔。
“说说,什么事让你憋着了。”她大概很久没受过气了吧!在香涛居内每个人都晓得有个能打巨石的丫头,不好惹。
小姐让她说,剪秋便一股脑一吐为快。“一大早奴婢们等着厨房送早膳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所以奴婢就去瞧了,看看有没有做好,顺便催催他们,早膳不吃没力气……”
“嗯!你是个好吃的。”吃得多却又吃不胖。
剪秋腮帮子一鼓,“小姐,不用这么损人,奴婢吃的多,干的活也多,奴婢是把自个儿当驴子来使。”
“偏题了。”这丫头一说起废话滔滔不绝。
她干笑地又转回来,“奴婢去了厨房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冷锅冷灶,连一点火星也不见,奴婢没吃饭就走不动,看到昨儿没吃完的剩菜剩饭便囫囵一吞,这才有点饱意,饭菜的味道都有点馊,难以入口……”
“说重点。”
几丫头掩口偷笑,她们都了解剪秋话多的性子,开口是拉拉杂杂的废话,叫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说重点?”她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了,一会又继续接着说:“奴婢有力气了就捉了个人来问,原来老夫人那边身子不适,吃什么都没味道,就把将军这边的厨子全叫去了,连烧火丫头也不留,着能不能烧点有滋味的菜肴。”
原来如此,苏子晴微闭眼儿,勾起的唇角微带讥诮。“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那就多派些人去侍候,绣春,你再找十个、八个厨子给老夫人送去,每天变着花样煮食,能让夫人吃完一碟子菜我赏一两,十盘菜全吃完赏十两。”
“是的,小姐。”小姐又要开涮了。
“什么小姐,要改口喊夫人,将军的女人有诰命在身。”刚练完武的欧阳无恕一身汗地走了进来。
“啊!出去、出去,我还在净身。”苏子晴连忙往水里沉,只露出颈部以上。
黑眸一眯,燃起火苗,他沉声吩咐,“该出去的人不用本将军开口,自觉地往门口走,别让本将军送。”
“是。”绣春把手上拭湿发的布巾交给欧阳无恕,几个丫头鱼贯而出,临走时还窝心地将门阖上。
“欧阳无恕,你太可耻了,怎么可以把我的丫头都赶出去。”光着身子和他面对面多不自在,感觉很羞人。
“叫我夫君或是恕,本将军亲自侍候夫人还有什么不满的。”他拢起湿滑青丝,以不弄痛她的力度轻轻一拧。
“欧阳——”她才一张嘴,吻就从头顶落下。
“喊错一次吻一次,看你有多么盼着为夫与你亲近。”他笑得奸诈,一手滑向雪肩,没入水中。
“你……别胡闹了,白日宣淫……”苏子晴身子一软,将他使坏的大手拉出水面,就听他发出低沉笑声,如窖藏多年的陈酒,惹人迷醉。
“我是想告诉你一声,该去敬茶了。”
“啊!敬茶!”她就知道忘了某件事,原来是这个。
看看外面的天色,惊觉已经迟了的苏子晴赶紧从欧阳无恕手中抢走擦发的布巾,遮着身子往屏风后躲,高声唤丫头进来为她着衣、梳发,上点能见人的薄妆。
同时,欧阳无恕藉着妻子还热着的水洗漱一番,苏子晴着装完毕的时候他也刚好系上腰封,碰碰腰上看似铜环的软剑,他向来剑不离身,七、八年来都习惯了。
“别急,慢慢来,祖母不会比我们早到多少。”要端架子就端着吧,端久了自己下不了台。
“你的意思是……”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苏子晴真的不急了,慢条斯理地插上嵌宝石金丝点翠小簪。
“果然聪慧,一点即通。”老太婆不要脸,他们也就不必给她留面子,免得得寸进尺。
她得意地一扬眉,“我天生敏慧,才智过人。”
欧阳无恕一听放声大笑,搂着娇妻不放手。
“……夫人,奴婢给你熬了莲子百合粥,奴婢放凉了,你大口吃不怕烫。”善厨艺的绣春这时端来好入口的甜粥。
“好,我先吃几口,再去敬茶,剪秋和枯夏跟在一边侍候,你们一个力气大,一个擅用毒,哪个敢轻举妄动就动手,绣春、藏冬先去用膳,等我们回来你们再交换。”苏子晴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吃完,因为煮得的够绵密,不用嚼,像喝浓汤一样滑顺好入喉。
“是的,小姐。”
异口同声的“小姐”一出,欧阳无恕冷冷一哼,几人瑟缩地干笑,装没听见的兵分两路。
当小两口携手来到认亲的厅堂,陆氏也才刚到而已,不过前后脚功夫,两人还看见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去的背影,谁知她一坐下,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责骂。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羞不羞愧,让我个老人家候了你们大半天,尤其是你,才刚进门就不守妇道,带坏我将军府门风,还不给我跪下,不跪足六个时辰不准起来。”哼!看着一副柔弱样,她哪会拿捏不住,三两句话就把人震住了。
这老太婆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敢搓磨他的女人。
怒气冲神的欧阳无恕刚一动,一只小手就拉住他,他低头一视,面色如常的小女人朝他一摇头,目露笑意。
“祖母错怪人了,天一亮孙媳妇就梳妆好等着给你敬茶,可夫君说了你年老体摔,走两步喘三步仿佛快断气,叫孙媳妇体谅你上了年纪,让你多睡一会儿别累着了,你老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孙媳妇哪担当得起……”她假意拭泪,好像老人家快不久人世。
左一句上了年纪,右一句老人家,再来个年老体衰,还加上快断气、三长两短,尚且未到五十岁的陆氏气得人都快厥过去,脸上没什么皱纹的她最怕人家说她老,长房的孙媳妇一直说个没完,宛若拿刀子往她心窝里戳。
“……孙媳妇为新妇,对将军府的一切不甚明了,所以什么事都听夫君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怎么说孙媳妇怎么做,孙媳妇一本《女诫》倒背如流,要不孙媳妇背给你听,瞅瞅孙媳妇错在哪里……”
她一开口当真倒背如流,背完又背女四书,还偏题偏到法莲经,就着经文又讲了一遍,把想插话的陆氏绕得七荤八素,两颗眼珠子都在转圈圈。
“叫你跪就跪,多嘴多舌是在忤逆吗?”定性较佳的欧阳东平一喝,扶着额头的手轻轻一揉。
“这位是?”她一脸茫然。
“二叔。”不停忍笑的欧阳无恕暗喜妻子的急智。
“啊!是二叔呀!你看起来真是年轻,点也看不出三十多岁了呢,少忧少虑活得长……”
“我才二下九。”他咬牙一瞪。
“欸!祖母真厉害,老蚌生珠,已故的公公和二叔相差十来发,不知你们两人长得相不相似,二叔也带兵吗?是否像公公一样勇猛,横扫千军,你带过多少兵……”啧!这样就变脸,一脸铁青,更猛的还在后头。
“咳咳,媳妇,二叔和我爹不是一个娘生的,祖母是续弦。”欧阳无恕在一旁提点。
苏子晴恍然大悟的喔了一声。“原来是继室呀!难怪跟你一点也不像,我还以为你肖母呢!”
“我们这一房和二叔已经分家了。”他再补上一句。
她一副明白了的点头。“夫君,二叔比你更像府里的主子,吆喝来吆喝去的使奴唤婢,我都以为到了别人府上,要问对方留不留饭,饱食一顿好回府。”
正在使唤奴婢倒茶的欧阳东平忽然一僵,眼神阴沉,他还没蠢到听不出两夫妻一搭一唱的嘲笑他反客为主。
“吵什么,吵得我头痛,要敬茶还不赶快,要我老婆子给你端茶吗?”不得不认老的陆氏冷着声,眼角往上吊,一副刻薄样。
“是,就来了,祖母喝茶。”苏子晴取过自家丫头准备的茶水,无视一名紫袄嬷嬷递过来的热茶。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你去准备准备屋子,你二叔一家子要住下。”
看到新妇完全不按着先前安排的走,还伶牙俐齿的顶得她说不出话来,从未遇过这种情形的陆氏真是傻眼了,气闷到胸疼,她还得强做不在意,表示她还很健康,还能当家作主。
新媳妇都入门了,她还想继续掌中馈,自以为能牢牢掌握住年少无知的小丫头,她指东不敢往西,她说南不敢对北,仗着祖母的辈分把苏子晴捏扁搓圆。
陆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心爱的儿子归府,在家日日好,出外样样难,被强分出去的欧阳东平过得并不如意,少了镇国将军府的庇荫,谁还知道他是谁,以往和他称兄道弟的人走得一个剩。
刚出去那当头他还盛气凌人,认为不靠将军府他也能闯出一番天地,谁知在一片瓦掉下来都能砸到个勋贵的京城里他什么也不是,任谁一站出去不是某国公之子,便是一品、二品官的嫡子,再差一点出身侯府,一个都比他强上十倍、百倍。
那时他才后悔下手为何不够狠,当初在铲除大哥这块挡路石时,应该连根把小狼崽也一并除掉。
之前几次暗杀都失败,他也急了,一急就露出马脚,他说什么都晚了,已长成的侄子根本六亲不认,请来族老强行分家,又派了一百府兵亲自“护送”二房一家出府,一路送到分给他们的三进院,逼仄的宅子还没有将军府的一半大,他转个身就撞墙了。
所以他一定要回来,恢复以前欧阳二老爷的荣光,不再看人脸色地想办法发财,他要把镇国将军府夺回来。
人是自私的,疼儿子的陆氏自是站在亲儿这一边,对非亲生的孙子、孙媳妇没有好脸色看,她诸多挑剔,处处刁难,所有恶婆婆会做的事她无一不做,想逼死新妇。
“好的,祖母。”
这么好商量陆氏怔了一下,但接下来的话让她差点拿起拐杖打人。
“孙媳妇会叫人先把客房打扫好,再让丫头、仆妇给他们送三餐,至于他们的下人得去厨房用膳了,一样是奴才,府里的仆从可不服侍,不会留足够的饭菜供他们食用,也就一荤二素一汤,厨房煮什么就用什么,别嫌弃……”
“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呀!我说得是准备独户的院子,东边的‘沁香院’就很合适,让他们搬进去。”陆氏眼一瞪,气势十足的以拐杖拄地。
“于礼不合。”苏子晴气定神闲,神色怡然。
“什么叫于礼不合,他是你们叔叔,不住在府里又住哪里,难道你们想把自个儿的长辈赶出去,流落街头。”她咄咄逼人,非逼着小辈点头,语气充满高高在上的专横。
她不痛不痒的轻声回答,“长房、二房早就分家,我们将军是侄子不是儿子,除非二叔绝子绝孙,否则抚养他的责任不在我们,而且他还不到三十岁不是吗?哪里就需要旁人奉养了?”
苏子晴的意思是欧阳东平好手好脚的,自个儿不去赚钱养家活口,凭什么像懒汉耍赖,赖在侄子府里,他有脸当个吃白食的吗?
何况镇国将军府原就是长房的,欧阳无恕的父亲生前打工的功勋,和二房有啥关系,当侄子的肯分你一口肉吃就该感恩戴德了,别不知足的还想贪得无厌,人的忍耐有限度。
“你……你这缺乏教养的贱蹄子,居然敢诅咒我家老二没后代,你太……太恶毒了,我让你二叔写封休书休了你……”气死她了,同是欧阳家的血脉,竟把他二叔撇得一干二净。
“祖母,你真的老了,老得有点糊涂,休书能随便写的吗?分出去的叫旁支,大周朝律法有云:‘犯七出之妇由夫亲笔休离’,二叔又不是夫君,一个‘外人’哪管得了别人家的闲事。”真当她是不识字的农妇,三、两句话就想哄骗她上当。
陆氏再也说不出话来,欧阳东平也没机会开口。
整个认亲仪式结束,欧阳无恕客客气气的请二叔一家子离开,施施然带着苏子晴回院落,苏子晴觉得,陆氏母子真是毫无战斗力可言,秒杀。
请如此类的对峙不时在将军府出现,有时是陆氏单打独斗,倚老卖老地想给孙媳妇立规矩,时不时地叫她晨昏定省,好藉机给她颜色瞧瞧,有时是母子俩连手,态度强硬地想从她这儿敲出口,继而东风压倒西风,反败为胜。
但是不管他们如何蛮横,苏子晴都四两拨千斤的化解,慢慢跟他们磨,磨得他们精疲力尽,骂骂咧咧的败走,扬言要让这个败家女子从欧阳家滚出去。
苏子晴底气足,再不济也有将军府的府兵,威武的他们往前一站齐声一喝,欧阳东平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这位好二叔就曾对自己咆哮,之后被七、八名府兵抬手抬脚的抬出府,自那次起自己跟欧阳无恕剽悍的威名远播,京中人士谈起将军府褒贬不一,但也知道欧阳无恕不好惹,颇有乃父之风。
不过闹过一回又一回的欧阳东平似乎旁上某靠山,得意洋洋要小两口等着瞧,他很快就能收拾俩口子。
正值五王夺位之际,苏子晴有些不放心,她的重生就是个变量,她担心欧阳东平为了拔除他们在背后放暗箭,死人什么都不会争,所有一切只能拱手让人。
苏子晴将心中的隐忧告诉欧阳无恕,他目露痛色地将她拥住,头枕在她肩上低语。
“我爹就是他害死的。”一个良心泥灭的畜生。
“什么?”居然是他。
“我知道是他主使的,却无法手刃他为父报仇,你说我是不是个很没用的窝囊废?”他神色悲痛地紧紧抱住怀中女子,像有个人与他相拥,他心里的痛会减轻一些。
她抚着他的背,心中有着相同的酸涩,“你一定有你杀不了他的理由,善恶到头有终报,不是我们不为父报仇,而是他命数未到,就留他再多苟活残喘几日。”
“被他收买杀我父亲的那位副将已被我腰斩,他临死前也不晓得我为什么杀他,只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慢慢望着自己一身的血流光。”那时他没有报完仇的痛快,只有沉痛的悲伤。
他爹是何等英雄人物,上阵杀敌从不落人后,身先士卒的人一直是他,他从没背叛任何弟兄。
可是父亲没死于敌人的刀下,却丧命在两千两白银的诱惑下,收了银两的副将从背后拉弓,羽箭穿心而过,相信父亲死前也在问:为什么是自己的人杀他?
“你是想让那人知晓父亲死时的感受,亲自品尝即将死去的恐惧,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是人都想活着,而他还活着,却注定要死。”等死的滋味让人绝望。
“知我者,晴儿也。”她是他的知音,他的妻子,他在世上最在意的人,有了她,他的心才不再有空洞的风声。
“少逗了,没人能完全知道另一个人在想什么,像我和哥哥是双生子,偶尔会心意相通,感觉到他所感觉的,可是这种机会很少,我不会依赖这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去猜测他的想法,要靠言语沟通,我跟你也是一样,你大可以把你的心事都说出来。”在相爱时相爱,在憎恨前离开,她能做的是把握当下,把能做好的做到最好。
欧阳无恕唇一勾,却带着淡淡忧伤,“我没有直接的证据证实是二叔买凶杀人,但那张两千两银票的确是从将军府流出,上面加印了祖父的名讳‘诚’字,那是他还是征北侯时立下的流水印记。”
“而你祖父生前留下的钱大都在祖母手中。”能从陆氏手中取得银两的,唯有欧阳东平了。
真相已经快浮出水面,只差临门一脚,偏偏有陆氏这座山在前头挡着,想要真凶伏法有点困难。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活命,欧阳东平会“大义灭亲”,将亲生母亲推出去当挡箭牌,他会胡乱诬赖是陆氏一人所为,他毫不知情,不过是无辜受到牵连。
而爱子如命的陆氏虽然会心痛亲生儿子的坑陷,但到了关键的生死关头,她再心寒也会一力承担,这便是母亲,为了儿子什么都肯牺牲,包括性命。
“其实祖父到了临终前手边的银钱不多,据我所知他藏了一批前朝的字画、古玩,以及不少珍稀物,祖母可能知道藏处,才能取出变卖,现在她没办法从将军府拿银子,就只能卖古董供二叔挥霍。”只是也用得差不多了。
欧阳东平现在的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好,不只因为缺银少两,还有他无法像以往风光——外面的人一见他便卑躬屈膝的喊一声二老爷,谄媚的跟前跟后,大说吹捧的话,让他极有面子,走到哪里都有一票狗腿子将他捧上天。
可少了镇国将军府这块闪着金光的大匾后,他连四、五品官员的家宴也进不去,比起鲜车怒马、招摇过市的从前,他怎么能忍受今日的门庭冷落?就连以前毕恭毕敬喊他二老爷的人,再次见到他却是趾高气昂的叫东平老弟,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叫他如何接受,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既然亲大哥都灭了,也不在乎多杀一人。
其实他以为欧阳东擎一死,他便是顺理成章的家主,兄死弟继天经地义,侄子年幼争得过他吗?
可惜他并未熟读大周律法,父死是子继,除非身后无子才由兄弟承继,“镇国将军”是皇上亲封的,并非自家私产,因此谁也夺不走,何况他也无军功,所以只有欧阳无恕是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
“二叔到底有多少女人?”苏子晴一直不确定。
被问及内宅之事,欧阳无恕也茫然。“我不清楚,好像不少,来来去去,加上养在外头的,起码十来个吧!”
这便是欧阳东平花钱多的原因,他好色,而且不拘男女,只要好看就好,他将银子花在那些人身上,左拥右抱好不快哉。
所以三进院的宅子不够用,住得逼仄,他才死缠活缠的想搬回将军府,让将军府出月银替他养私宠,他也能恢复以往二老爷的派头。
偏偏遇到不按牌理出牌的苏子晴,她直接将这一大家子打发到屋子更小的客房,每天除了三餐供应外绝不给予额外的饭菜、银两,想吃燕窝自个儿掏钱买,恕不招待,什么珍珠米、荷叶鸡的,外面酒楼有,你有钱想吃多少有多少。
没有新衣服,没有新首饰,侍候的丫头、婆子,本就不和的小妾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时地为争宠而叫骂,大打出手,泼妇般滚成一团,互扯衣衫抓破脸,后院失火。
得不到爷儿的待遇,像个来作客的客人被招呼,高傲的欧阳东平觉得被糟蹋,咬牙切齿地带着妾室离开。
“你们都是姓欧阳的,你敢给我多养个女人,小心我让你净身出户。”如今她是家人,他的身家全捏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