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放晴了吗?怎么看这天色又要阴了,西边天空那一大片乌云,不会又要下雨了吧?」
别再下了,人都要闷到发霉了,若是哪天瞧见脚边长出一朵香菇只怕也不足为奇了。
「会下,但下不久,那片乌云走得很急,下着下着就没了。」沐昊然皱着眉,望着离马车不远处的骚动。
「前头怎么了,为什么挡着路不走了?来个人去问问,别给耽搁了,入夜前到不了苍山就得露宿荒野。」
这地界似乎不太平安,他们一路行来遇着好几波手脚不赶紧的小贼。
「是的,大少爷,小的下去问问。」赵春猴儿似的从前头车夫旁的位子往下跳,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雨下长下久都是下,我觉得我一身的湿味,好像没法子干了。」杜云锦埋怨道,她多想晒晒暖暖的日头,烘得热呼呼的。
「忍一忍,先烧个炭盆烤烤就不湿了。」
老天爷要发威谁也阻止不了,天下苍生也只能受着。
头痛欲裂的杜云锦只得点一点头,「忍。」
不忍也得忍,不然还能怎么办?
「少奶奶,奴婢把炭盆搁在你脚边,小心别踢着了,暖暖身子也好。」翠花殷勤地拨炭,把每块炭都烧得通红。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未免旁人多问,沐昊然让所有奴仆婢全改了口,只称少爷和少奶奶。
他的另一层用意是宣示杜云锦从今之后在府里的地位,她是他的妻子,趁早喊顺口了也就不用改,回府后不会有第二个少奶奶,大家乖觉点,别给他搞些小动作。
此举让杜云锦感到非常窝心,夜里又恩爱了好几回,结果一折腾把自个儿累惨了,腰杆子差点挺不直。
「做得好,有赏。」他赞许的一颔首,赞美翠花的伶俐。
收到一只有点沉的荷包,掂了掂重量约有一两重,翠花喜滋滋地直笑,连忙把赏银塞入袖袋里。
「瞧她小守财奴的样子,很让人火大呀!伺候主子不是她当奴婢的本分吗?她好意思拿赏。」
混得熟的仰月打趣了两句,没有羡慕、只有好笑,翠花的举动像护食的小狗。
「我打小穷嘛!没见过银子,下回仰月姐姐不要打赏就赏给妹妹,等你嫁人那日我打对金耳钉给你添妆。」
没钱很痛苦,少奶奶没嫁进沐府前,她们主仆俩常常挨饿。
不是杜家不给她们饭吃,而是总拿她们出气,每回杜老爷若宿在田姨娘屋子,隔日嫡母便不许人送膳给杜云锦做为警告,让田姨娘不要常霸着杜老爷,否则饿死她女儿。
「瞧!被人臊了吧,我跟着翠花姐姐这些日子,可晓得她把银子看得多重,你什么都能跟她提,百无禁忌,可是别跟她提银子,她会翻脸的。」翠玉笑着调侃。
翠花很不服气的反驳,「谁说不能提,只要不跟我借,大家都是好姐妹,银子是我的命根子。」
她这话一说,几个丫头都笑了,真是十足的守财奴嘴脸。
他们这一行人连家丁、护院在内共有五十几人,一些人骑马,一些人坐马车,十辆马车除了载人及行李外,还载了些救灾物质。
沐昊然与杜云锦所乘坐的马车是其中最大辆的石青帷饰银螭的黑漆大马车,由四匹黑溜溜的漠北好马在前头拉车,车内宽敞得足以让七、八人躺平,铺榻垫锦的好不舒适。
不过出门在外,不宜太过招摇,尤其是洪水肆虐过的灾区,平实点的车队较妥当,什么玉坠、珠璎、珞佩等佩饰一概取下,从外观一看就是一辆朴实无华的寻常马车。
赵筱攸死前曾留下遗书,在她死后,珍珠和玛瑙就按她的意思各自婚嫁,赵筱攸生前已给了她们嫁妆,还有几十两银票压箱底,另留了两份给仰月和衔云,也给了徐嬷嬷一笔养老银子。
令人意外的,她庞大的嫁妆直接给了杜云锦,没想过回赵府,她只要求一件事,杜云锦生的第一双儿女要寄在她名下,她想死后也有儿女供奉,不是孤孤零零的。
事实上她连快死了都为沐昊然着想,她想帮他绑住了他心爱的女子,女人有子有女了怎么还会想离开呢?抛得下男人也抛不开孩子,她要用骨肉亲情绊住杜云锦。
「嘘!你们小声点,别吵到少奶奶,她身子不舒服。」体贴细心的衔云端了碗药,知道主子怕苦,还备了蜜饯。
杜云锦一只小手无力地挥了挥,「别在意,继续闹着呗,当我死了吧!这满天的金条呀,一条也捉不住。」
「胡说什么,你不过是晕车罢了。」沐昊然轻轻地扶起躺在怀里的女人,大手接过汤碗亲手喂药。
她尝了一口就撇开脸,恶……好苦!
「什么晕车罢了,这是奇耻大辱,我以前从未晕过车……哇!快闪开,我又要吐了……」
从前她坐的是公车、汽车、特快车,当然没晕过马车可颠簸多了。
「少奶奶,痰盂在此。」仰月手脚极快地取来痰盂。
「含颗话梅吧,奴婢看您吐得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贪嘴的翠花备了不少米粮,以前饿怕了,因此她常会偷藏一些干果蜜饯以备不时之需。
「最好我能吐你一脸大肠。」一脸惨白的杜云锦还有力气当土匪,一把抢走翠花手上的一包梅子干果。
看着翠花左手一空,右手拈着一颗话梅的呆滞样,大夥儿忍不住又笑开了,看她满脸纠结,不知该不该从主子手里把东西抢回来的模样,是真为此深深苦恼。
不过翠花的忠心不容置疑,她看主子含了梅子,脸色稍稍好转,她也开怀地笑了,反正她藏的食物本来就是要给主子的,主子好,她就好。
「你真能吐出一嘴大肠,待会就能叫人生火架起炉子,加点茶叶、卤包熬炖一锅卤大肠。」茶叶盐卤大肠滋味不错。
咬着梅肉的杜云锦差点咬到舌头,满脸怨色地一睨没良心的男人。
「吃了我的肠,我叫你肝肠寸断。」
「连你的人我都吃了,还在乎那一小截肠子吗?」他俯下身,在她身边说起令人面红耳臊的轻佻话。
马车虽大,可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入众人耳中,该脸红的没脸红,不该脸红的几个丫头全臊红了脸,眼神飘忽,不知该落往何处,唯恐不小心瞧见主子……不合宜的举动。
「你的厚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改日教教我……啊!什么东西……」杜云锦一抹脸,手上一团泥土。
「外面的人都死了吗?竟让人把泥团丢入马车?!」看到她莹白小脸上一抹黑,沐昊然怒喝。
「禀大少爷,是那边的人捏了泥球丢前头的马车,大概是丢偏了,才往我们这边砸过来。」二十几名护院交错护在马车四周,表示同样的事绝不会再让它发生。
这时候上前探阻塞原由的赵春回来了,他没上马车,仅在马车外回话。
「大少爷,是遇到灾民了,大约有两三百名,携老扶幼地从南边逃难过来,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孩子饿得都哭得没声,前面马车里的夫人、小姐瞧了不忍心,便取了些干粮、清水给他们……」以至于大家抢成一团。
「不好!」
「不好,他们错了!」
沐昊然和杜云锦听了赵春说的话后,两人同时脸色一变,黑瞳与水眸一对视,皆映出忧色。
「赵春。」
「是。」
「掉头绕道。」宁可多行远路,也不愿与一群饥饿的灾民正面对上,太冒险了。
「啊,为什么?」赵春不解。
他们马车上有足够的食物分给逃难的百姓,这也是帮战人嘛!能救一人是一人,他们实在太可怜了,何况前头那一家子好心人被团团围住了,好歹救了他们再离开才是。
「照办就是。」再迟就来不及了。
马车内的沐昊然透过半掀起车帘的车窗往外看,看见灾民中有几名体格较壮硕的男子正对着他们的车队指指点点。
赵春领命立即跑向带头的管事,传达了主子的意思,管事一颔首表示明白。
不一会,马车跳转了车头,原路折返,领头的马车改为压后,留了三十多名家丁、护院在后面跟着,以防那些灾民跟上来。
因为大雨,路面潮湿、泥泞不堪,坑坑洞洞地蓄满了水,马儿行走困难,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另一条通往苍山的岔路,一行人在雨中急赶路,盼能在半夜前抵达庄子。
「少奶奶,我们为什么不救那些人,饿肚子很难受的。」翠花愁了很久才敢问出心底的疑惑。
其他大家都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没人敢问,大少爷面色凝重,不发一言,丫头们连喘气声都压到最小,生怕惊动了主子的怒气,一脚一个把她们端下车。
「灾民虽然可怜,但此行我们的救灾物资不多,且还有其他任务在身,要是被绊着就不好了。我们是好心,但饥饿会让人失去理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你饿到快走不动了,路上出现一颗包子,你会怎么做?」
「捡起来吃掉。」这是翠花会做的事,她不怕脏。
「若包子有主人呢?」
「用求的,请他分我一半。」
「不分你,那是我的。」杜云锦改用包子主人的口吻,十分强硬又凶狠。
「抢吧?我都快死了,还不给我吃一口……」她只吃一口就好,绝不贪心……应该吧?
杜云锦的娇颜露出一抹微笑,「是呀,抢!你有吃的为什么不给我,你不觉得我很可怜了吗?我快饿死了,你就该同情我,你凭什么不给我吃,那你一定是不慈不善的大恶人,我抢你是理所当然,因为我饿了,我不想死。」
不是她不救,而是必须有所选择,不能因一时的善心而害了大夥儿。
「啊!」翠花捂着嘴,明白了。
「如果只有三十名灾民,我和大少爷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干娘和多余衣物施舍给他们,甚至安排他们的去处,可是两三百名灾民是我们的数倍之多,他们真想行抢的话,我们挡得了吗?只怕到时以死相拼,大家一起死。」
「所以我们不能留下,必须赶紧走。」衔云点点头,少奶奶的意思是,他们原本只是受灾,却被迫得行贼盗之举,他们很无奈却不得不做,因为他们想活下来。
「衔云的话没错,我们一定得走,你们也看到前头马车发生了什么事,救人要量力而为,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天灾人祸在所难免,该伸出援手的是朝廷。」平头百姓的力量有限,救助灾民需要更大批的人力和物资。
「少奶奶,那前头马车里的人会怎么样?」她想到里头若有小姐、夫人,一群女眷不知会有多害怕?
「遇上这样悲惨的人间浩劫,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希望那些灾民别失了理智,东西抢了就算了,别伤人性命。所以说,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先求顾得了自身,行有余力才能帮助人。」
少奶奶说的道理她们都懂,几个丫头频频点头,眼眶都红了。
见气氛有些沉重,沐昊然笑着搂紧怀中的小女人,在她唇上一啄,「是啊,无能为力,你是我的人间浩劫,我认了,只能任你宰割。」
遇上这么令人不快的糟心事,心情也变得如阴雨天气,闷得慌,沐昊然故意说笑,让众人放轻松点。
杜云锦没好气的一瞪眼,朝他的手心吐了一颗果核,「你轻狂得不像样,马车上还有别人……咦!那是什么?」
一抹银色亮光忽地闪入眼中,引起杜云锦的注意。
「别惹事,乖。」沐昊然把卷起一半的车帘放下。
可惜晚了一步,她该看的都看到了。
不远处的山丘上有数名蒙面黑衣人持剑围攻一名锦衣公子,由穿着看来应该是出自富贵人家,但因隔得有点远,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瞧见那名公子臂上被划了一剑。
正当杜云锦犹豫要不要救,那人腹部又中了一剑,他往后一退却踩了空,掉落到身后高涨的河水中。
见他落水的黑衣人不见有人从水面浮起,低头交谈了几句便收剑,消失得极为快速,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救他吧!不然我会良心不安,两三百名灾民我救不了,一个被刺落水的倒霉鬼我总救得了吧!」
第二十章 救到大贵人
倒霉鬼……不,是俊美无俦的桃花公子从剧痛中醒了过来,锐利的眸子一睁开,他对入眼的锦红床铺、软烟罗帐帘,以及绣了百子千孙石榴纹被褥有片刻的怔忡。
他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还有,这里是怎么地方?
他被人救了吗?
看看身上被换过的月白衣衫,已上过药、包扎好的伤口,身上的血污也被清洗过,还有干净的棉被和淡淡的木莲香……
木莲香?他多久没闻到的香气,自从母妃仙逝后……
「啊,公子,你醒了呀!大夫说你最少要睡上三天三夜呢。」太好了,人终于醒了,大夫说了,醒了就代表脱离险境了。
「这里是哪儿,是你救了本皇……在下?」他比女人还美的一张脸绽开一抹笑,顿时满室如百花开放,光采缤纷。
哇,好美……呃!不行,口水收一收,不能「意淫」美男,少奶奶说过的。
「这是我们沐府的别庄,不是奴婢救你的。」
「不是你救的?」他猜错了,救他的另有其人?
「是我家少奶奶说不救你,她会良心不安,所以就把你救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应该是这么说没错吧?
「原来少奶奶的仁慈心肠,次等大恩,来日必报……」不过,京城里那些人……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俊公子俊魅的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不是。」
「不是?」他一噎。
「是李全大哥救了你,当时喝水暴涨,十几个会水的大哥下河找你,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夹在石头缝中的你,李全大哥把你背上岸,那时你已经没气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你说我没气了?」那他这会儿是死是活,还是说他已经是一缕亡魂,才会遇到一个说话颠三倒四的丫头?
「是呀!不过我们少奶奶真的很聪明哦,她教李全大哥用渡气的法子救活了你。」这法子真是太神奇了,比神仙还厉害。
「渡气的法子?」他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对呀!李全大哥先压你的肚子,让你把水吐光,再压你的胸口十下,然后趴下来扳开你的嘴,他吸了一口气吐进你嘴巴……」
回想当时的情景,她有脸红了,其实她不记得得按几下,只看见两个大男人嘴对嘴,然后她就臊得不敢看下去,捂住脸跑开了。
「……姑娘贵姓?」他跟一个男人碰了嘴……他该杀几个人灭口?救命之恩不报也罢。
「我没有姓。」她摇头。
俊公子深吸口气,再度灿笑如花,「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花。」翠花好不欢喜地自报名字。
「翠玉香云鬓、花蝶舞春风,好名……」俊公子发觉自己的招牌笑容失效了,他很不解自己说错了什么,这姑娘居然板起脸来。
翠花怒气冲冲地瞪人,两手叉腰,「明明是奴婢服侍你的,为什么你只提翠玉?你太无礼了!」
他无礼?!他是将她的名字嵌入诗里……他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认识翠玉,只是觉得你和玉一样洁美。」
「真的吗?」嘻嘻,夸她是玉哪,待会向姐妹们炫耀。
俊公子笑得很桃花,在不扯痛伤口的情况下一颔首,「可否请你家主子一见,好让我当面致谢。」
「好呀!奴婢去请大少爷和少奶奶,顺便跟大少爷要赌赢的银子。」哈,她的小钱袋又进账了。
「赌什么?」一开口,他又有些后悔问了。
翠花很兴奋地笑出声,「赌你什么时候清醒。大少爷说最好一辈子不醒,少奶奶瞪了他一眼,他才改口再三天,少奶奶说最迟明天,她是昨儿个说的,结果你今天就醒过来。」
俊公子干笑几声,「你家大少爷好像对在下有成见,翠花姑娘可知是何缘故?」
「因为我们大少爷吃味嘛!本来是少奶奶要帮你渡气,大少爷脸很臭地把少奶奶拉开,叫李全大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若你不幸断了气,他还会送口薄棺给你……」
原来如此……俊公子阴恻恻地笑了,眼露兴味。
「想和山脚下被土埋了的灾民葬在一起吗?本少爷成全你。」沐昊然推门而入,一瞪这把不住嘴巴的长舌丫头。
「大……大少爷,奴婢什么也没说,真的,奴婢的口风很紧。」翠花摇头摇得飞快。
走了七天的路,昨儿个又赶了一夜的路,沐昊然等人终于在天亮时分赶至苍山茶园附近的庄子,稍作梳洗和用过早膳后,给自安置先睡上一觉再说。
养足了精神,沐昊然到山上茶叶去勘察灾情,原本杜云锦也想跟去一看,但下过雨的山路崎岖不平、土石松软不易行走,于是她被留下了,以主母的身分整顿因受灾破损的庄子,安顿受伤的庄户。
茶园的情形还好,大约毁损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待放晴后稍作整理,虽然会晚上一个月,但几百斤秋茶的收成不成问题。
不过比较惨的是住在山下靠采茶为生的茶农,连连大雨逼得他们无处可逃,一阵泥沙洪流冲刷而下,比邻而居的十几户人家一个晚上没了大半,连屋顶都找不到。
逃过一劫的十几人因为大雨截断路,躲在山上的工寮避雨,天一亮回家后,竟只看见一片把什么都淹没的泥地。
杜云锦知道土石流的可怕,也明白天灾造成多少家庭的破碎、多少人无家可归,因此她组了一队壮丁,帮着居民整理家园、重建房舍,又让丫头、婆子负责煮食和照顾受伤的人,分工合作做些善后工作。
「翠花,你这句「口风很紧」是拿来欺骗大少爷还是你自己?我看你什么都说了,那口薄棺就赏了你吧!反正该躺的那个人又被阎王爷打了回来,嫌他祸害地府。」
暗指某人活得太长的沐昊然神色鄙夷,男人长得太祸水都该少一截————入宫当太监。
「不要呀!大少爷,奴婢以后不敢再多话了,棺材给你躺好了,奴婢会记得早晚三炷香,再多烧点纸钱给你……」
咦?谁在笑?为什么好像……很多人在笑?
「你诅咒少爷我去死?」脸黑了一半的沐昊然声冷如霜,冻得人手脚都要发凉了。
「我……」呃,她有吗?
翠花实在不晓得她哪一句说岔了,想了又想,一颗圆瓜脑袋快抓破了,还一头雾水。
「够了够了,翠花,你已经非常努力了,六个灵窍通了,只剩一窍不通无所谓,当丫头不需要太聪慧,只要忠心。」
杜云锦憋笑道,用冷面笑匠来形容这丫头当之无愧,更好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好笑。
「少奶奶……」一看到杜云锦来了,翠花就安心了。
「好,你先下去吧,大少爷输你的赌金找赵春取,就说我吩咐的。」光她干脆那番让她笑了老半天的话,就值得赌金翻倍。
「好,谢少奶奶赏赐。」拿银子、拿银子了……
咧开嘴的翠花笑得欢喜,一心要去领赌金,她在门口和仰月、衔云等人错身而过,很高兴地想和她们分享又赚到银子的喜悦,谁知道她们一看到她,竟然是撇开头,然后肩头一抖一抖地上下抖动,还捂住嘴巴发出呜呜声。
难道真有人死了?
那口薄棺里到底躺的人是谁呀?她是不是该去偷瞄一眼,若是熟人顺便祭拜一下,免得人家说她不够交情。
一直到多日以后,翠花还在想着薄棺置于何处,为什么她找了好多天都找不到,是谁偷用了?
「听说是你们夫妻俩救了在下?」一想到被救的「方式」,天仙般姿容的俊公子眼角一抽。
「贵姓?」沐昊然单刀直入,不跟他客套。
他一怔,笑意敛起,「东方。」
东方?皇族大姓。「不介意把名字也透露吧!」
「浩云。」他满脸笑如芙蓉,开得妖艳。
「妖九子?」沐昊然黑眸骤地转为锐利,他一派淡定,其余几个丫鬟则是暗惊在心,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待着。
至于杜云锦,她毕竟不是「本朝人」,生于现代的她对于皇家只觉得尊贵高不可及,却不如古代人对于皇族的敬畏,此时只是神色泰然地听着他们的对答。
「本公子在家排行老九没错。」这是个聪明人。
「不知九公子到江南有何贵干,为何被追杀?」他话里多了讽刺,但也少了先前的狂傲。
「探访灾情,顺便陪人练剑。」看了看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十多处,他撇嘴自嘲,苦中作乐。
「没把小命送掉是万幸。」他这条命很值钱。
「托你的福。」好在他命大。
见鬼的托福,若是那些黑衣人回过头来寻人,他沐府一大家子赔上都不够本。
想到自己的「多管闲事」,沐昊然脸色微黑。「这次洪灾,朝廷该赈灾吧?」
「看情形。」朝廷是发了赈银下来,但是还没到。
「什么叫看情形?我们一路行来至少遇上十波离乡远走的灾民,再不管就成了民匪。」到时烧杀掳掠、占山为王,又是生灵涂炭的祸事。
东方浩云很洒脱的两手一摆,「朝廷缺一样重要物资。」
他眉一挑,「银子?」
「和聪明人谈话真是天下乐事……」东方浩云爽朗一笑。
「要我凑点钱?」捐银不是问题。
「阁下是?」他眯起妖魅桃花眼。
「沐昊然。」
姓沐……「江南首富之子?」
「不敢自称首富,小有盈余而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富谁富得过国库,一旨抄家,金尽财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