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悬一线间的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我,她一直希望我能遇到一名合心意的女子,娶为平妻也好,或是……继室,如今她的病情有加重之势,用药也用得更勤,只怕……」
沐昊然说明他与妻子间并无男女情爱,有的只是相互扶持的关心,她于他而言是聊得来的伴,而他对她则深有愧疚。
「大少奶奶是好人,好人不该短命……」杜云锦一阵黯然,如果在现代,大少奶奶或许能得救,像她的好友养真,能恢复健康能跑能跳,能大声地笑着说活着真好。
「大少爷,我们以后还是少在一起,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你是有妻室的人,我的心会痛。」
「不许喊我大少爷,你只准唤我的名字或夫君,还有,要我远离你办不到,你只能认命地当我的女人。」他霸气地不容她逃脱,也不喜她顾虑太多,为了姐妹情宁愿推开他。
「大……昊然……」
她的心结沐昊然不懂,他只知自古以来男子多妻妾,他已许下只爱她一人的诺言,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把自己熬死在走不来的死胡同里?
「你是我的,没有赘言。」他低下头狠狠一吻,吻得她嘴唇红肿,水泽光亮,有种淫靡的诱惑。
「狂妄……」好痛,她的唇八成被他咬破了。
他俯在她耳畔低笑,伸舌一舔她的芳馥滋味。
「你不晓得我向来轻狂不羁吗?想要的一定要弄到手,绝不拱手让人,属于我的一切谁也别想拿走,拼了命也要守住。」
「你这是土匪行径。」她不免埋怨。
沐昊然的手往她身下探去,眼神氤氲如雾,「锦儿,我心悦于你,只想你成为我的,从里到外,彻彻底底。」
「昊然……」听出他话中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楚,她抵住他胸口的手改为环住他的颈。
就让她沉沦最后一回吧!此后了无遗憾。
发觉她的顺服,他的黑瞳骤亮,流光溢彩,「锦儿,我的锦儿……我会好好待你,你留在我身边……」


第十六章 大少奶奶香消玉殒

急促的敲门声骤起,吵醒了正欲入睡的丫头、婆子,也打断一对交颈鸳鸯的缠绵。
重重一记「啪」是拍打床榻声,随即是男人粗哑的低咒,不满箭在弦上硬被阻挠了。
怒气冲冲的沐昊然衣衫不整,只披着一件外袍下床走向外间,现在不管是谁惹到他都只有死路一条,让男人中途停下来,跟要他的命没两样。
可是在看到一脸慌色、泪流满面的仰月后,他的那股气夭折在胸中,两道浓黑剑眉似有所感的拢起,他心里打了个突,莫名的涌起一股惧意。
蓦地,一只柔嫩小手握住他微颤的手,随之一股暖意涌入,他的心渐渐定了下来,神色如常。
「怎么了?」
「大……大少奶奶她……她快不行了……」仰月捂唇呜咽,哭得悲切,极力忍着悲痛说明。
「叫大夫了吗?要快,叫人套我的马车去,不要延迟……」筱攸她……她不该如此命薄。
沐昊然此刻心中相当难受,他知道妻子的身子一向不健康,也以药吊着命,她拖着虽也是受苦,但起码人还在。
这些时日有了杜云锦的陪伴,她心情好,食欲佳,又听从杜云锦的建议食用药膳,身子明显有些起色,人渐丰腴了,气色也变好了,还能下床到院子晒太阳、到慈晖堂向老夫人请安,甚至有意接下府里中馈。
她是想帮丈夫夺了贾氏当家主事的权,使他少受制于人。
明明一切眼看着要有所好转,长房终于要风光了,哪里想得到默默在背后支持的她却油尽灯枯,传来噩耗,令人心痛不已。
「找了,大白天就找了老萧大夫来,一直没走,待到这会儿,可老萧大夫只摇头叹气,要奴婢找大少爷……」
分明是要交代后事,她从未见过向来和气的老萧大夫面色如此凝重,不到半时辰便把脉一次,药方一改再改。
老萧大夫是济仁堂坐堂大夫,虽不如早些年为赵筱攸看诊过的夏神医,但他的医术也颇高明。夏神医行踪不定,他离开沐府后,府里看病多请老萧大夫来,赵筱攸的调理也由他接手,因此他十分了解她的病情。
「为什么她的病突然产生变化,不是已经少发作了吗?是不是你们看着大少奶奶好脾性,发了懒性照顾不周,才让她发病了?」事出必有因,绝非平地起风浪。
怒色满面的美妇人在杜云锦的提醒下穿好衣物,随即两人匆匆忙忙赶往清雨阁,一路上沐昊然握着杜云锦的手不曾放,快步疾行,几次她差点因跟不上而绊倒,边跑边喘气。
「过完年后不久,大少奶奶的精神变得不佳,常常容易盗汗、惊梦、心悸,还痛到连药也压不下去。她不让奴婢告诉大少爷,说大少爷为茶行一事已经够忙了,不能再为这点小事分心……」
她们看在眼里,只为大少奶奶心疼。大少奶奶什么事都为别人设想周全,连珍珠、玛瑙的将来也做好安排,唯独对她自己不管不顾,拖过一日是一日。
「胡闹!」他怒斥。
「大少奶奶从三天前就不太起得来,时昏时醒,吃不下米粥,昨天更是昏迷不醒了大半天,今早才醒却吐了一大口血……」仰月越说越难过,泣不成声。
清雨阁前,两只大灯笼红得妖异,挂在廊下被风吹得摇晃,夜晚原是宁静祥和的,如今院中众人的心情却是充满不安。
一入了院,几道匆忙的身影快如疾风地直奔赵筱攸的朱漆小楼。
朦胧间,赵筱攸看见一道郎朗如明月的卓尔身姿走近,她扬唇笑了。
真好,能在最后这一刻见到他,她的一生也该圆满了。
「然弟……」一张口,一股甜腥味由喉间涌出。
「筱攸,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你答应过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做到……」她怎么可以让他看见她这般凄惨的模样?她说过会好好保重自己,要他多生几个孩子,好当教养幼子娇女的嫡母。
赵筱攸想笑,眼角流出的却是泪,「我失约了。」
她以为老天终于疼宠她一回了,让她有了坚持下去的目标,谁知竟是镜花水月一场。
不过这样也好,少了她这挡路的,然弟的情路会走得更顺畅,他和云锦之间不会有阻碍,能毫无芥蒂的在一起,他们会如她所期盼地携手一生。
「大少爷,大少奶奶的情况……你好好跟她说,不要太刺激她……」一脸凝重的老萧大夫负手于后,话到点上便不说了,他当下之意众人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不忍苛责。
「拙荆一向吃你开的药方,大半年来不曾这样严重,为何不到半个月病入膏肓?」难道 同样的药也会吃出问题?
老萧大夫眉头蹙起,「老夫也有所不解,大少奶奶的病情理应平顺,出不了大状况,即使是……老夫也能稍加压制,可是这一回来势汹汹,似乎……」
他略微低忖了一会,又言:「是不是剂量上做了调整?」
他不明说有人动了手脚,在汤药上添了不妥物,只隐晦一提,他隐约觉得大少奶奶的脉象有些不对。
沐昊然听出话中隐意,面色阴沉了几分。
「查,马上给我查,从府外的药铺到内院的婆子,一个也不放过地全给我查得分明……」
徒地,他的袖子被扯了一下,目光狠厉的他正想将不知死活的人甩开,又想到掌中握住的小手,那怒涌的火气才稍稍压制,低下头看向满脸忧色的小女人。
大少奶奶。杜云锦无声地嚅动唇形。
会意的沐昊然顺着她痛惜的目光一看,顿时胸口闷闷的钝痛,又吐了一口血的赵筱攸面色如纸,只一迳笑着看他。
忽然间,他觉得亏欠了她很多,一个好丈夫、一个安稳平顺的家、一份万事不用愁的静好岁月。
「筱攸……」
知道他想说什么,赵筱攸吃力地摇着头,朝他微抬瘦到透白的手。
「别……别难过了,早晚有这么一天,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不……不怪任何人,我知足了……」
「你凭什么知足,你还不到二十五……」算以算,她也不过二十二、三岁,正该是女子芳华正茂的时候。
「人生如朝露,瞬间即过,在这沐府中的日子我过得算不错了,有你护着、有老夫人疼着,你看,还有这么多可人儿服侍我一人,我再贪心可要被佛祖笑了……」人无七情,身轻,去了六欲,了无烦恼,空空来也,空空而去。
像是回光返照,赵筱攸神情宛若寻常,面上浮现出淡淡红润,人不喘,气很足,皓齿地说起过往的情景,无悲又无喜,安逸适然,端柔面容很是平静。
可是在听完她美好又无怨的述说后,服侍过她的丫头、婆子们都哭了,徐嬷嬷更是频频拭泪,以帕子捂住嘴巴,不叫大少奶奶听见她哽咽的哭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杜云锦的眼眶也红了。
「我呀!也算是有福的,做姑娘时爹娘疼、兄长宠的,成了人妻还是祖宗似的供着,值得了,别无所求。然弟,我再帮不了你了,不过你也不需要我帮了,大鹏展翅能行千里,你将会越飞越高。」以后的路她不能再同行。
「把药喝了,少说点话。」她怎么能笑得如此安详,好像了无牵挂,将一身的重担全部卸下。
赵筱攸送到嘴边的汤药,招手要杜云锦靠近。
「云锦,从今而后,然弟就要拜托你了。」
「大少奶奶……」她的托付太沉重了,叫人如何承受得起?
「我晓得你一直想离开沐府,不愿困在满是女人的后院,可是我失信了,我从没打算让你走,你是我唯一能放心、相信会真心对然弟好的人,希望你与他不离不弃,祸福与共,你、是好的,我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筱攸,你是我来到这世间真正佩服的朋友,我原谅你的欺骗,反正我也不太相信你有本事把我送走。」她笑着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
「你……你叫我筱攸……好,很好,我也有朋友了……姑母,你听见了吧?我也有能讲悄悄话的闺中密友,好……好高兴……」她笑得妍美的面庞流下两行欢喜的泪。
听到她胡言乱语的唤起已逝的姑母,大家忍不住的眼泪哗啦啦地直流,一声又一声的低泣呜呜响起。
「不许为我落泪了,听见了没?」
见到哭声变小,每张强抑泪光的脸是那么沉痛和不舍,赵筱攸最后一次将他们一一看过,她将她在世上最在意的两个人的大手、小手相叠。
「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为了点小事闹别扭,人与人的相会全是缘分,你俩有缘,不可辜负了。云锦,我把仰月、衔云给你,她们会帮你的。姑母,你……」好强的白光,她要走了吗?
不等她把话说完,她那只无力的手已然滑落,气息全无的禁闭双眸,面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少奶奶她去了,请节哀顺变。」老萧大夫知病人已逝,但仍上前把脉,确定再无脉动才低声告知。
一时间,哭声四起。
「大少奶奶……」仰月、衔云哭倒床畔。
「大少奶奶……」珍珠、玛瑙跪地叩首,泣不成声。
「大少奶奶,你怎么能狠心抛下老奴,老奴情何以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徐嬷嬷泪涕齐下,哭到几乎昏厥。
一院子的下人齐声大哭,哭声凄凄切切,痛彻心肺的哀伤蔓延,各院受到了惊动,一盏又一盏的灯笼亮了起来,幽暗的红彷佛赵筱攸吐出的血。


再怎么悲伤,但是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红灯笼取下,换上白灯笼,报丧的管事去了赵家。
荧荧白烛布置的令堂、纸钱燃烧的气味,无子披麻戴孝,围绕在棺木旁的只有亡者生前服侍的丫头。
清香袅袅,白幡翻飞,一口上了封泥的上等香楠木横置厅堂中央,万字修福莲花披锦覆于棺木上。
沐府中一片悲戚,但一间偏僻的花厅中却传来凄厉的求饶声。
「不……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大少奶奶,奴婢……呜……真的什么也不晓得,奴婢没有害人……」呜……她也不过添了些许草药而已。
看到被打得全身是血的干娘,吓得魂都飞了的喜鹊身躯抖如落叶,四肢发良打颤,整个人由心底寒起来。
不就是贪贪小财嘛!给自个儿攒点嫁妆本,哪有胆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她原也是一片好意,谁知……贪念害了她,要是知道会闹出大乱子,她死也不让银子迷了眼。
「还敢喊冤,看看这是什么,采买的婆子招认药材里这一味药她根本没买,而你是唯一在药铺夥计送药来的时候进过她屋子的人。」其他人或重或轻地打了一顿,都已查清无关连。
赵筱攸死后,沐昊然雷霆大怒地将清雨阁的丫头、婆子全拘起来关在柴房,除了少数深受赵筱攸信任的奴仆外,无一例外地被搜身审问,一个一个都详加盘查,不容隐瞒。
采买婆子在被重打四十大板后,皮开肉绽,才奄奄一息地吐出干女儿喜鹊这阵子来得勤,每回都好心的替她整理药材,一包一包的包好,好让她送到小厨房交给珍珠姑娘。
珍珠已定下庄子上的管事,不久后即将出阁,从前虽对大少爷有点小心思,却对自家主子相当忠心,因此无下药之嫌。
如此一来,喜鹊的嫌疑最大。
「奴……奴婢不识得什么草药,奴婢只是个扫洒的,空闲时帮帮干娘做些小事……」她不能招,一招就死定了。
「我看你的嘴有多硬,赵春,给我掌嘴。」不见棺材不流泪,他倒要瞧瞧这丫头能有多硬的骨头,半句话也撬不开。
「是,少爷。」
赵春愤愤喜鹊不肯吐实,下手没半点放水,他揪起喜鹊便是左右开弓地连搧耳刮子,搧了十来下,把脸都打肿了还不停手,又是往狠里搧,搧一嘴血沫子。
突地,两颗牙随着血水一起吐落,喜鹊才真的怕了。
「不……不要再打了,奴……奴婢招了,是……迎喜姑娘给我的,她说……呜……对大少奶奶的心疾好,多吃一点好得快,等大少奶奶的身子骨壮实了,奴婢也会有好处……」骗死人不偿命,真给她害死了。
「迎喜————」沐昊然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

 

第十七章 贾氏出招

说到迎喜,不能不扯出贾氏,迎喜是谁送的通房大家心里有数。
继母给元配生的儿子塞女人是何居心,由她送出的丫头品性便能看得出一二,是狼是虎无从隐瞒。
迎喜到了长房院子约两年光景,除了一月数次在云擎居服侍外,便是乖顺温良的通房丫头,不争不吵,只以大少爷、大少奶奶为主,与后院女子相处融洽,鲜有口角。
可是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后院,怎么可能不与人生点小争执、闹闹小脾气?就算再八面玲珑、处处讨好,总有一两处不如意的,连杜云锦那般软性子的都被欺了,何况是她?
可见她这人心机藏得深,很是能忍,不显山不露水地把后院对她怀有敌意的女人毛全给抚顺了,还制造「不争」的假象让人把她当成推心置腹的盟友,巩固她中立,实则藉机踩低他人的地位。
「啧!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一棒子打死算了,敢对正妻生出阴毒心思,下药谋害,扭送官府还是轻的。来人呀!上板子,杖毙。」贾氏早决定弃子,人一死死无对证,牵扯不到她头上来。
「住手,我还没问完。」沐昊然冷声喝止贾氏的人动手,不让他人趁机湮灭证据。
「还有什么好问的?不都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通房丫头垂涎正妻的位置,想把她弄似好上位。」
贾氏不耐烦的摆摆手,表示事情都清楚了,不用再问,省得浪费大夥儿时间,但其实她是想尽快摆平了,好把自个儿摘出。
「‘母亲’可有趣了,她自始至终都说没给毒药,只说让你为她做主,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她什么也没承认,你已明白她毒害大少奶奶的原由,难道她事先给你透了口风,还是根本就是你让她去做的?」他不认为一个通房丫头有胆图谋她不可能坐上的位置,甚至因此心生不轨。
迎喜听见沐昊然说的最后一句话,失去生气的双眸骤地一亮。
「呵呵,这话倒好笑了,我害你那病秧子老婆干什么?谁不晓得她那一身病再拖也没几年,我不害她也死了一半,何必多此一举添晦气?」贾氏冷笑,那女人死得好,看以后谁替这贱种出主意,抢文儿锋头。
她挥着帕子故作无稽的笑了两声,声音尖锐刺耳,府里有白事才出了殡,尚未除灵,她笑成这样实在太刺目,像在掩饰心虚。
赵筱攸的丧事办得简单又隆重,依她生前的意愿捐白米千斤布施,停灵七日,一过了头七便移灵入土,棺木埋于沐氏墓园,与已故婆母,也就是姑母赵雁如比穴而居。
「既然‘母亲’与我妻子的死无关,那就让我好好地查问再下定论,不用急着‘杀人灭口’。」他冷笑,一声「母亲」喊得不是尊敬,而是讽刺,暗潮她不够格为母。
「哼!笑话,要不是你请我来,我还懒得插手这破烂事,人给了你就是你的,要打要杀也是你的事,我顶多来看看,这是白养出什么浪子野心的丫头。」
她就算杀人灭口,他管得着吗?这沐府人事还由她管着,就连老夫人也不轻易插手。
贾氏有恃无恐,毫不把她送人的丫头当回事,人心难测,何时会变谁知晓?没有当媒人还包生儿子的,迎喜的不好是嫡长子房里教出来,与她这个送的人何关?
退一万步来说,她只要矢口不认,即使迎喜开口指出她,她也能反口指长房诬陷,想藉机生事抹黑她,好把昊文从继承人的位置拉下来,他沐昊然一人独霸家产。
所谓走一步看三步,在她决定不留赵筱攸后,她便有意在东窗事发后让迎喜顶嘴代过,若不然她会早一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只是她没想到那小子死了老婆还能不糊涂,当机立断下令彻查,等她想命人带走迎喜时人已被拘起了。
「不做亏心事的人就坐稳了,小心冤死的人来拉她的腿。」假意惊慌的杜云锦故意靠了靠身旁的男人,藉由鬼神之说让做了恶事之人心生惧意,惶恐不安。
果不所料,她此言一出,本来神情镇定的贾氏和迎喜皆心慌的一抖手,面露些许惊惧的将两腿收拢。
看到两人微不可察的举动,暗生嘲意的沐昊然冷了眸色。
「贱婢!还不老实招来这草药是从何而来,是谁给你的,你拿它来谋害大少奶奶用心何在?她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妻子很少管后院的事,除非那些女人闹得太不像话了。
沐昊然很感激赵筱攸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包括她当初及时施药救了杜云锦,使她在高热中捡回一命,否则杜云锦此时不是早早离世,也是烧傻了,终其一生,他有可能遇不着一个令他如此倾心的女子。
看了看身旁小女人煞白的脸一眼,他心生不舍,这些时日为了筱攸的死,她矜拽神伤了,整日哭灵、迎客、送客,忙碌地打理祭祠事宜,睡得少又吃不多,瘦得都见骨了。
「我……」迎喜心底早想好如何开脱,此时装作一副惶恐疑惑的样子,缓缓道出,「奴婢的为人如何大少爷不知情吗?奴婢向来温顺乖巧,不做非分之想,怎会对人善心慈的大少奶奶生出半分不好的念头,奴婢也怕天打雷劈呀!」
「你是说喜鹊诬陷你?」一推二五六,真以为没人看清她的真性情,还妄想拉他入局。愚蠢!
不愧是作戏高手,迎喜很快红了眼眶,眼泪续在眼眶要掉不掉的,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要强忍着,等着眼明心清的大少爷为她洗刷冤枉,那楚楚可怜的娇弱样确实惹人生怜。
「奴婢不晓得是不是喜鹊的诬陷,但奴婢前些日子和她因细故有了嫌隙,说要知会大少奶奶调走她,她可能担心降为浆洗丫头才对奴婢有所不满。」似红梅的唇微微一颤,好不凄楚,迎喜双眸含情地看向沐昊然。
她话里没一句指控是遭到陷害,却点出喜鹊对她的埋怨,有意无意把话题转到喜鹊的不甘心,继而想把她和大少奶奶一并害了。
迎喜算是小有智谋了,懂得把祸水东引,明面上是受罪了,实则是落实喜鹊「嫁祸」她的事实。
可惜她的伎俩还是太粗鄙了,这话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还行,一到了明眼人面前便无所遁形。
「你们为什么有了嫌隙?」沐昊然不看她矫揉作态的凄楚,一手握着身侧杜云锦的小手轻轻揉着。
迎喜的卖力演出无人捧场,又瞧见对她无动于衷的男人正柔情款款地宠爱别的女人,眼中一抹恨意骤生。
「因为她拿了我最心爱的一支簪子不肯归还,我骂她不告而取是为偷。」
她以为他会为她做主,发落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她也早做好怎么回话的准备,好一表深情,让他感动,殊不知……
「什么簪子?」
「这……梅、梅花簪……」她一时回答不上来,正好看到窗外仍有几朵残梅挂枝头便顺口一说。
「自己买的还是旁人给的?什么时候得簪,喜鹊又何日偷簪,如今梅花簪何在?你一一给本少爷道来,一有说错,我绞断你一根指头,两次错是两根指头,至于三次错……」他冷冷厉笑。「我便将你无根指头悉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