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伤心,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是一辈子也不会消除,活着的人只会惦记着,直到记忆中的影像变模糊,慢慢淡去,那份遗憾才会被其他事取代。
「哎呀!不说了,说多了你也要跟着掉眼泪,快走快走,别为了老婆子我给耽搁了,好好地去赏赏梅,回来再说给外祖母听。」她都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好放不开。
「外祖母,你先把药喝了,还有半碗。」司徒青青指了喝了一半的汤药,怕老人家怕苦不肯喝。
「小管家婆,我自个儿的身子还不会照顾着吗?没见你寻户好人家,终身有靠,怎么也不肯阖眼。」她得替女儿看着,女婿那个人太不着调了,真怕他把她的宝贝外孙女带坏了。
曾经风华似月、风姿过人的国师,在他岳母眼里只是个没分寸的毛头小子,做事冲动又毛躁,不堪为人父。
谁家的儿子会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人家的闺女带走,捎来一封信说他们成亲了,不必来喝喜酒,因为拜过堂了,行为胡闹得如同儿戏,把两家人气得不轻。
「不行,我得看你喝完了药才走。」司徒青青可重视外祖母的身子,况且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看外孙女坚持的盯着她,嫌药苦的言老夫人只得眉头一皱把药全喝了,催促着几个姑娘出门。
几个花朵儿似的小姑娘这才相偕离开。
「玉娘呀,我不放心。」她还那么小,几时才能出头?
闺名玉娘的钟嬷嬷满脸堆笑,送上一碗花蜜水。「那你就多活几年,看着小小姐成亲生子,再当她的娘家替她撑腰,只要咱们言府不败落,小小姐的底气就在,不论嫁到哪户人家都能过得好。」嫁妆多给点压箱银,保她一生衣食无缺,有银子在手谁也拿捏不住。
「嗯!你说得对,起码再活个一、二十年,我外孙女是小神医呢,还怕保不了我长命百岁。」一说到开心处,言老夫人乐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地多吃了一盘蜜梨。
钟嬷嬷也呵呵地笑起来,老小老小,不就要人哄嘛!主子心活了,身子跟着健朗了,她看着也高兴。
相伴几十年的主仆俩开怀地说着几个小辈的婚事,点评着哪家儿郎好不好,有没有出息,谁配得上丞相家的闺女,谁又恶迹斑斑不足为婿,谁家竖子是青楼常客……说着说着又不免开始担心,怕所嫁非人。
可这些对正要前往清平郡王府的娇客来说太遥远了,她们想到的是今天的妆扮得不得体,发簪珠钗会不会逾制,衣服颜色搭配得好不好,遇到贵人要如何行礼,小心不要说错话,要有好表现……
言知非叮咛表妹道:「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侧,不懂的先忍着,等我们独处时再问,有外人在勿东张西望,问到你不想答的事就装羞,含蓄的抿唇一笑,没人会那么不识趣的追问到底。」不过还是很难说,毕竟有几个和丞相府过不去的女眷,譬如陈国公府的小姐、徐中书大人的孙女。
「好。」少说话就是,她司徒青青最会装了。
走进清平郡王府的后院,过了爬满树藤的影壁,司徒青青漫不经心的瞄了几眼,不感兴趣地垂下眼,比起无忧谷巧夺天工的自然景观,郡王府的摆设太匠气,失了美感。
人有比较才知美丑,看过繁花似锦的春景,赏过碧叶莲天的夏荷,满山遍野的秋枫如火,冬雪中煮茶,惬意胜如来,一年四季各有其美,绝非刻意造景所能比拟。
不过看到满园子近千棵的盛放红梅,司徒青青仍不免咋舌,她想的不是真壮观,美不胜收,而是造这座林子要花多少银子?
「你怎么一点都不怕,面无惧色。」言知非好奇的问。她两年前第一次来赴宴时,吓得脸色都发白了,手脚也不知要往哪儿搁,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人家在问什么。
「为什么要怕?郡王府会吃人不成。」不过是来作客,难道还当龙潭虎穴,要杀出一条血路。
「不怕最好,可别给我们丞相府丢脸,来了郡王府就收起你那粗鄙的行径,别把我们给拖累了。」言知茹不屑的道。她一个人言行无状,等同她们都得受累,倒了八辈子霉才和她同行。
「知茹,你自个儿不痛快就离我们远一点,不用勉强和我们走在一起,不过我警告你,我们都是姊妹,你不要为了出锋头而伤了姊妹情。」言知非有些不悦的道。言知茹和她生母一样自私,只顾自身利益,任意践踏他人的尊严。
「你应该多劝劝她才是,一荣倶荣、一损倶损的道理我还晓得,只要她规规矩矩就好,别来碍我的事。」言知茹还看不上这位不知打哪个旮旯窜出来的表小姐,厚颜无耻的住在丞相府便不走了。
言知茹并不知道司徒青青的父亲是当朝国师,只看他涎笑奉承祖父的无赖相,便当他是混吃骗喝、不学无术的假道士,打心里鄙夷无缘得见的姑母竟会瞧上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其实没几人知晓国师回京的消息,司徒空空压得严实,他将女儿托给言丞相不久就离开了,外人只知司徒青青是言府的远亲之女,暂时寄住府内,众人以表小姐称之。
反正表小姐多得很,言二夫人的外甥女不也常常来往,她也真把自己当言府人,不时往几位表哥身边凑。
「我会盯着你,不让你来害自家人。」言知非很保护司徒青青这个表妹,她冷视了言知茹一眼,便带着众姊妹往走前,一脸耻与为伍的样子,她的好恶十分分明,个性强悍。
不与司徒青青同走一处,反而正中言知茹下怀,她看了看不远处有她熟识的千金,没说一句便与她们分头而行。
「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呕气,我跟我爹在外行走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可不少,她还没那些拦路打劫的土匪坏呢!」不过土匪更惨,反过来被劫,她和她爹最喜欢遇到打劫的,那表示又有飞来横财。
「你们曾遇到土匪?」言知非惊惧的看向司徒青青,太可怕了。
「没事,我爹是神棍,最会装神弄鬼,他朝空中喷几口冥火,盗匪就直呼有鬼,吓得屁滚尿流。」泡在酒里的磷粉罢了,酒一喷变成幽绿绿的火球,如同鬼魂游走。
「咦!你爹这么厉害,听起来真有趣,你再说说他是怎么装神弄鬼的,人真的能喷出鬼火吗?」一名爱看乡野传奇话本的文静小姐靠过来,满脸钦羡地紧捏着手绢,想听又害怕的捂住半张脸,两眼像镶了琉璃似的闪闪发亮。
一群小姑娘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眼前忽地一暗,一位生得纤弱的美妇人立于跟前,容貌秀丽,笑容温婉,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柔和的贵气。
「夫人,我叫青青。」司徒青青一抬头,自个儿也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她身边竟围绕四、五十位各府千金,她们或托腮,或撑颚,神情专注的听着她和她爹恍若话本子的经历,不时提问两句。
一般闺阁女子最多到庙里上香、拜访亲戚、参加各种宴会,视野狭隘,谁也没有她这般多采多姿的阅历,众小姐很是羡慕,更乐于见她用丰富的神情和活泼的语气讲述所见所闻,捉鬼要用金钱剑,除妖镇魔祭出写满符咒的桃木剑,朱砂能避邪,黑狗血防邪魔近身,抹上鸡血会看见鬼……她们越听越入迷,巴不得能亲身体会。
原本司徒青青想安安静静的混过去,陪笑、装傻、吃吃点心、折两枝梅花应景,不写诗、不作画,只听人弹琴,两个时辰后出府,上了马车,回了丞相府,一天完结。
谁知事与愿违,连她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受欢迎,神鬼之说让人又惊又惧,偏又爱听得很,怕得要命也不想捂住双耳,再说一群人一起听反而不怕了,放胆地天马行空的想象,仿佛亲眼见到红眼鬼伏诛,一把桃木敛刺穿虎妖心窝,拎桶黑狗血泼洒,万魔哀嚎。
不想张扬的司徒青青低调不了,反而成为众所注目的对象,她像一只整整绒羽的凤凰,只往那梧桐一栖,便有百鸟齐聚梧桐树下,以瞻仰的形态仰望高高在上的凤后。
她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招来嫉恨,另一边的凉亭中,言知茹和她的姊妹淘面色不悦的朝这头一望,她们觉得被冷落了,以她们身分而言,这是一个打脸的羞辱。
要结交一位知心朋友很难,但要树敌却很简单,即使什么也没做,也能被人给怨恨上。
只能比我差,不能比我好,这是被宠坏的贵女普遍的心态。
「别紧张,我是看你神似我的一位故友,所以过来瞧瞧。」近看更像,眉眼间有那人浅浅一笑的影子。
「我不紧张,夫人,我爹说我的生肖是属狐狸的,狡猾又多诡。」司徒青青笑道。只有她让别人吃亏的分,眼珠子一转就一肚子鬼主意。
真像,连笑起来的模样都如出一辙,给人心口圆满的感觉。「呵……哪有人说自己是狡猾的狐狸,我看你倒似是伶俐的小丫头。来,这给你,当是我们投缘。」
美丽的妇人笑得宛若清雅的小白花,不带半丝烟火味,如葱纤指褪下腕间通体透光的累金丝翡翠镯子,套入小姑娘白嫩似笋的细腕,大小刚好。
众女子抽气,那只冰糯种翡翠镯子乃太后所赐,世间罕有,清平郡王妃一直舍不得送人,戴了好些年头,不过也有一说,那是给她侄媳妇的见面礼,送给了谁,谁就有可能成为她的侄媳妇。
「啊!这好像有点太贵重了。」咦!是暖玉?
「拿着,这种镯子我有一匣子,戴都戴不完,给了你我才有借口多买几只。」这丫头戴起来真好看,衬得腕白。
「多谢夫人,我很喜欢。」司徒青青不知道这镯子有什么特殊含意,只想着镯子值多少钱,要是哪天银子用完了她能拿去卖,多少贴补一些。
「喜欢就好,我没白送。对了,你是哪一府的姑娘?」清平郡王妃又问。她没见过这个小姑娘,是个面生的,头一回来吧?
「青青是我们丞相府的表小姐。」与有荣焉的言知非红着脸站起身回答,神情无不骄傲。
因为清平郡王妃身子骨不算太好,怕她累着,今儿入府的姑娘便没有一一被请到正堂去拜见了,直接让人领到梅园来,没想到郡王妃这会儿会出现。
看她身后跟着一些贵夫人,应该是陪这些贵夫人们到园子里来逛逛的。
「我记得你们府上还有一位姓安的表小姐。」这次好像没来,那是个爱凑热闹的,对各家公子特别感兴趣。
「她是我二婶娘家那边的表小姐,刚好家里有事没赶上。」没来最好,不然她们又要跟着丢人现眼。
恨嫁的安浅云是撒网捕鱼,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子弟或是家中有爵位的勋贵,她都想接近,正室是她第一目标,再不退而求其次,做个贵妾也成。
所以凡是有邀约她都不放过,软磨硬缠地非要人家带她赴宴,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姻亲,她非要自称丞相府表小姐拉抬身价,好让人高看她一眼,藉以攀附权贵。
「那这位讨喜的小姑娘呢?」清平郡王妃指着越看越顺眼的司徒青青,想着快满二十,婚事却一直无动静的侄子。
「她是我姑……」姑姑的女儿。
年轻一辈可能不晓得,但清平郡王妃一定知道丞相府里只有一位姑奶奶,早年被人「拐」走了,如今下落不明,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看见她在灵山修仙,已非凡躯。
司徒青青打断了言知非的话,笑脸憨甜地道:「我是住在姑苏的远亲,老夫人是我姨祖母的表妹,我姨祖母老了走不动,让我代她来探望老夫人,老夫人一看我就欢喜,留我住到开春再走。」
清平郡王妃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原来不是她的女儿。「你们好好玩,别贪凉了,东边的梅花开得好,一人折两枝回去插瓶。」
「好,谢谢夫人。」司徒青青笑眼眯眯,让人联想到财神爷座前的送财童女,喜气又富有童趣。
清平郡王妃一离开,言知非便将司徒青青拉到一旁,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你怎么种大葱似的装蒜,那是清平郡王妃你知不知道?得到她的喜爱,以后你在贵女圈的地位会高一点,没人敢小看你,说亲也容易得多。」
「我知道呀,她头上插着七尾凤钗,是郡王妃的身分象征,我爹以前跟我说过。」她爹陆陆续续跟她说了很多,她虽不喜欢,可听过就记住了,想忘也忘不了。
「你知道?」言知非错愕的瞠大眼。
姑丈不是个摇铃招幡的道士吗?怎么几乎无所不知,连宫制穿戴都晓得。下棋下赢棋中高手的二叔父,吹萧压过人称玉笛公子的三叔父,连她爹都败在姑丈一手好字上,这位看来不着调的姑丈没有什么不会的。
「我想她可能认识我娘,如此也必听过我爹,我们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爹有仇人。」司徒青青是这么认为,要不然她爹也不会老是带着她搬家。
「所以你们和祖父、爹他们才向外说是丞相府的远亲,原来是怕仇家找上门。」言知非也并未多想,用自己的理解方式相信这样的说法。
「你要保密哦,不能泄露出去。」司徒青青虽是这样叮咛,但看她爹老是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就算真不小心说了出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好。」两人勾勾小指,甚为慎重。
第九章 贵女的心机
「好什么好,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言知茹不知何时来到两人身边,见她们神神秘秘的,看了就讨厌,明明是穷道士的女儿,装什么娇贵。
「言知茹,你不是和陈巧心那些人在一起,不屑与我们为伍,你又过来干什么?」言知非每次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阴谋,感觉很不舒服,好好的姊妹不当,非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言知茹被这么一呛,面上尴尬一红,可是当她看见司徒青青腕上的翡翠镯子,又恢复一脸不屑,很是眼红的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爱过来吗?你没发现身边少了两个人呀!我刚才瞧见知蕙牵着知蓝往西边林子走去。」
「什么?!西边的林子不是男子去的!」那边种了一片白梅,梅落雪中是同一个颜色,赏梅还是赏雪完全看不出来。
「我已经尽到告知的责任,我们几个你年纪最大,你要负责。」言知茹连讲话都仰着鼻孔,活似多不可一世。
「我去找她们……」言知非刚一动作,手臂却被拉住。
「不许去。」
「放手,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找人?」真让她们遇到外男就糟了,那可是对名声有损啊!
说得振振有词的言知茹倨傲的指着司徒青青。「让她去,京城里没人认识她,若是她出了事,还能跑回府里躲起来,过个三、五个月大家就会忘了,可是你不行,天子脚下谁不知你言知非是言丞相孙女,你的名声要是染上污点,我们丞相府的姑娘也跟着完了。」
「言知茹你……」做人能不能别太自私,青青表妹的名节就能不当一回事吗?
「知非表姊,知茹表姊说得有理,我是生面孔,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譬如走错路,不知道梅林分东园、西园等,我比你方便,不会有事。」司徒青青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又犯了,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
「青青……」言知非过不了良心这一关,临出府前她还向祖母保证过会好好照顾什么也不懂的表妹。
手一抬,司徒青青往她胸前一点。「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言知非紧张的瞪大双眼,为什么她动不了了?
「点穴,我爹教的。」司徒青青笑着吐了吐小舌。
姑丈居然连点穴都会?!言知非欲哭无泪,她只有上身能动,双腿仿佛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司徒青青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殷红梅林之中,她的动作快如疾雷,几个迷踪幻步就到东园与西园相连接的净心湖,湖岸四周摆满数百斤重的巨石,参差相迭,石头之间有一人通行的小径,可藏人。
湖心有座凉亭,凉亭两侧是曲桥,由东园到西园走曲桥最快,若要走另一条曲径则要绕过大半座湖泊,以女子脚程而言,得多行半个时辰。
但对轻功超绝的司徒青青来说,绕不绕路对她并无差别,只在于她看哪一边顺眼,决定从哪里走。
她想过桥。
「啊——我家小姐昏倒了。」
你家小姐昏倒关我什么事,我虽是学医的,但不表示每个人都会救,而那位据称昏倒的小姐眼皮正动个不
停,那是假昏吧!当别人没脑的人才是真正无脑之人,蠢到极点。
司徒青青视若无睹的快步走过带了四、五名丫鬟的小姐身边,那么多丫鬟围着还不救人,她们是来当小姐的吗?她可不想好心办坏事,多此一举。
「喂!你为什么不救我,你真坏心——」
感觉身旁一异物扑来,司徒青青的自保本能启动,她爹把她训练得很好,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闪避。
然后……扑通一声。
「小……小姐落水了……」所有丫鬟们的脸色瞬间发白,抖着唇,惊吓到话都说不全。
「是呀,我看到了,姿态优美。」的扑着水。
一名身着绫纱的红衣女子在水面扑腾,载浮载沉的连喝了好几口湖水,她「救」字还没喊出口,身子就又沉下去了,绣着芙蓉团花湘裙在湖面上飘浮散开,红得刺眼。
像在看戏的司徒青青很惬意的比着曲桥栏杆的高度,对于好端端的人居然会翻过栏杆掉进湖里,不禁感到啧啧称奇。
「你……你还不下去救人……」一名脸白如纸的丫鬟趾高气扬的喝道,还伸手想要推司徒青青下水。
司徒青青看了眼水深,冷不防打了个哆嗦。「你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我不会泅水,你是要我去送死吗?」她又不傻,不做傻事。
丫鬟凶巴巴的吼道:「我管你会不会泅水,你给我下去就对了,要是我们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陈国公府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以命赔命!」
「真好笑,又不是我推她的,况且你们几个是死人吗?看见主子落水竟然见死不救,大寒天的这湖水多冷,未生育的姑娘家若在冰冷的湖水泡太久会落下宫寒的毛病,恐怕影响将来生育。」
想害她?眼睛要擦亮点。
「宫寒?!」丫鬟们面面相觑,这时脸上才有慌色,着急地在曲桥上走来走去,想找什么好救起自家小姐。
「需要帮忙吗?」戏看够了,人也没气了,司徒青青才端起一副「人溺己溺」的慈悲面容问道。
「当然!全是你害的,若是你不避开,我家小姐也不会掉下去……」呜……她死定了,小姐、夫人一定不会饶过她,她没把小姐护好……呜——
司徒青青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方才那种情况,对方不下去便是我下去,既然她是国公府的小姐,我自然要礼让。
她狡狯一笑。「救人一命是积功德,那我救喽!」
几名丫鬟用力点头,频频催促她快点救人。
深吸一口大气,司徒青青卯足了劲大叫,「救命呀——快来人呀——陈国公府的小姐跳湖了,快把她救起来……啊!啊!又沉下去了,哪个好心的公子快来救命,她快不行了……冒泡了,冒泡了……」
在水里挣扎的陈巧心听到高呼声,真想死了算了。这人这般大声嚷嚷,她的名节也没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投湖自尽,若再被男子碰到身子……
她真的想死,但临死前又舍不得死,身后有个人将她托起,她抱住浮木般的紧紧抱住那人。
「谁敢偷袭,纳命来——」
暗器出,是一排针灸用的银针,钉死在粗糙的松木树干上。
「是我。」冷冷的男嗓回道。
谁知道你是谁,她司徒青青行走江湖多年……不,是打小当捉鬼除妖的小道童,还没人敢从她背后出手。
被人往人高的石头后方一拉,她又准备祭出绝命大绝招——点穴,可是她的手才一抬起,一只手上有茧的大手便包住她可怜又无助的指头,同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似笑似无奈的轻叹。
司徒青青抬头一看,「咦!怎么是你?」
「你还活着?」欧阳溯风墨深的眼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真是她。
她一听,很不悦的皱起细眉。「两、三个月不见,你一见面就咒我,难道你当我是鬼魂不成?」
「我曾回去找你,却见竹屋烧毁,只剩一地焦土。」
当时他慌得手脚发寒,瞬间袭来的强烈心痛让他几乎站不住,口中泛起淡淡腥味,胸口的痛让他意识到,那个有点小奸小恶的小姑娘对他来说是不同的,他已经把她放在心里,那么深、那么重。
接着他做了这辈子不可能做的事,徒手翻开烧得不成形的焦物,想要找寻尸骸,纵使人不在了,他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可是他什么都没找着,只有竹子的灰烬。
他的心还是吊着,生死不明才是最熬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竹屋的主人去了哪里?有人受伤吗?伤得重不重,能不能复原?司徒青青虽是医者,但不表示她就不会受伤,若她真的烧伤烫着了,那该有多严重?
焦虑、不安、愤怒、恐惧、哀痛……种种情绪折磨着他,他恨自己来得太迟,若是早到数日,也许就不会发生憾事。
「喔,晚上煮饭忘了熄火,火星子弹出灶膛,落在一堆干柴上,火就烧起来了,而灶上放着油……你自己想想嘛,那火烧得有多快,我们能逃出来已是万幸。」和神棍爹混久了,司徒青青也成了半个神棍,编起瞎话来比真的还真,全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