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会睁大眼睛好好瞧,用心观察,把搁置不用的脑子重新启发,她的战场不只在春莺院几个女人身上,还有整个周府,连最不起眼的小家丁都有可能是背后放冷箭的人。

更甚者,她怀疑她的死并不寻常,似乎另有蹊跷。她只是动了胎气怎么会导致难产致死?为何口鼻无故渗血,气血上涌吐出好几口血泉?

她绝不能白死一遭,必须从中得到教训,从此再也不让任何人从她身上钻空子。孟清华葱白纤指松了又紧,暗暗一握,随即舒放,警告自己不能冲动行事,要善用智谋才是长久之道。

一听她提及庶弟的名讳,周明寰冷硬的神色为之一缓。「你认为他可用,不会不可靠?」

他这句话有试探之意,用意在考验她是否能与他同心,或是只能放在后宅镇压魑魅魍魉。

「不试一试怎知他不行,终究是兄弟,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他还没本事连骨带皮的吃了你。」她语带调侃,有几分夫妻间的亲昵和为夫著想的真心,让人听了打骨子里舒心。

微拧的眉头一松,他主动握住莹润小手。「不喊我夫君,不自称妾身了,才入门一日就养大了胆子?」

她眉目轻扬,丝丝送情。「那是夫君宠我,给我壮胆,身为周府长媳,岂可怯弱裹足不前,定得有足够胆童方能与你并肩同行。」

闻言,他不发一语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牵著她往自个儿院子走。「希望你能谨记今日之言,不要让我失望,我要的是遇事不慌不惊,懂得审时度势的妻子。」

动不动落泪,哭啼不休的女人只会拖累他,影响他精心布置的全局,他要娶的妻子不能是绊脚石。

「是的,夫君,妾身知晓了。」原来她前世的做法是错的,一直以来都走偏了,把眼界局限在小小的后院。

一旦讲开了,她才明白今后的走向,丈夫的心不在浅浅的池塘,他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辽阔。

曾为两年的周家媳,孟清华对春莺院并不陌生,行走间态度自若,不见局促,新妇的不安和羞怯她全都没有,从容自在地扬散大家气度,笑意盈目。

入了月洞门是一整排漆了桐油的影壁,几株紫藤爬上影壁以壁为架,成串的紫红色小花垂挂于绿叶繁密处,暖风一吹,花与叶随之摇晃,托紫嫣红迎风而展,美不胜收。

影壁旁是含苞待放的紫荆花,花形较大,紫艳偏深,很淡很淡的香气如烟飘散,无月季的浓郁,不若丹桂的清香,却有股沁人的甜辛。

日光隐隐透过疏密的枝叶照在地面,其中几道有别于树影的影儿微微晃动,探头探脑的隐于树后。

孟清华看见了,但她假装不知,低头跟著丈夫。

周明寰也瞧见了,他的反应也是视若无睹,拉著妻子走入贴满囍字的新房,房门一关,不闻窗外事,倒教屋外的人直跳脚,小声的不满和怨言脱口而出。

「哎呀!怎么把门关了,那我们怎么去通传姨娘的意思,这还不冤死人,少不得挨骂受气……」

「瞧瞧大少奶奶多不知羞,大白天的还和男人关在屋里,虽说是新婚也不能够太放肆呀,巴著大少爷不放。」

「就是说嘛!大少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总要雨露均沾,咱们后院还有两个姨娘,哪一个不是早她进门,就算名分上差了些,上不了族谱,好歹也要见上一面吧。」

「善妒,肯定是醋坛子,咱们日后得小心点,别让她捉到把柄,不然准吃不完兜著走。」

「怕什么,还有大少爷在,她能吃了我们不成,我们盾姨娘可是为大少爷挡过刀,这份天大的恩情谁也比不上……」

孟清华进门一事,眉姨娘、珍姨娘表面上不动声色,私底下却遣了身边的丫头、婆子前来打探一二,因为她们在春莺院的地位颇为尴尬,并不受宠,不冷不热的晾著,像是一只摆设用的花瓶。

一年见不到周明寰几回,到她们屋里一歇的次数屈指可数,少得她们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个姨娘,而是一件玩不顺手的玩意儿,偶尔想起才来看一看。

在房事上面,周明寰的性致并不高,说有两名妾室,但他很少找上她们。

不过是有原因的,青楼出身的眉姨娘虽是花中魁首,容貌堪称绝色,可为人自私贪利,惯以眼泪收服男人,若非她为了周明寰挡下飞来横祸,绝美容颜因此有了损伤,他也不会为偿这份人情替她赎身,收她为妾。

至于珍姨娘他更是连碰也不想碰,只是偶尔应付性的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儿,喝了盏茶便起身走人,因为她是崔氏赏给周明寰的,名义上是妾室,实际上却是眼线,专门探听他院里的大小事再回报崔氏。

所以当自身的丫头、婆子在影壁暗处喋喋不休的议论时,眉姨娘和珍姨娘同样坐立难安,伸直了脖子看向被重重树影遮蔽的主院,心急地想知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感情如何,对她们又做何打算,名门世家的大少奶奶能不能容人等等……

可她们的急切全都传不进春意暖暖的正屋。

一回房,孟清华便坐在花厅的红木八角雕海棠大桌前,听著丫头说起嫁妆的安排,厚厚的嫁妆单子铺开在桌面,紫檀木白玉八摺屏风、半人高的薄胎窑瓷梅瓶、琥珀角灯夜光爵、玉枕玛瑙翡翠盆景、金镶玉漆盒……

琳琅满目的珍贵之物皆由四名陪嫁丫鬟二清点入库,还有一叠地契和银票压在箱笼的最底部,除了亲近人外,没人知晓孟府嫁女儿给的私房够她花上三辈子了。

而周明寰则拿著一本帐册斜靠著身后的靠枕,一人在内室,听著妻子柔软的轻嗓,有条不紊的安顿琐事。

「大少奶奶,你要不要趁这时候见见眉姨娘和珍姨娘,她们遣了人来问安,想来见大少奶奶。」

正在说著铺子该交给哪个陪房打理,孟清华忽被打断,她美目瞅著直视她的之韵。

「我让你进屋了吗?」

之韵一怔,微带一丝不服气。「奴婢一向是服侍大少爷的,这屋子奴婢每日进进出出好几回,没听过不给进的。」

仗著入府早,又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之韵对甫入门的孟清华语气多有不逊,自认为是府里的老人,春莺院的事又是由她一手打理,大少奶奶只有听的分,没得插手。

也就是欺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忘了自己是卖身为婢的下人,老是端著半个主子的架子,以为大少爷不管事,这院子就是她说了算,没有人的实权比她大。

眉姨娘、珍姨娘算什么,每个月的月银还得从她手中领取,她皱一皱眉,她们连气也不敢喘一声,还好声好气地喊她「之韵姑娘」呢。

「斜月,掌嘴。」

掌……掌嘴?

还没回过神,之韵已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被甩了好几个巴掌。

「奴大欺主,以下犯上,罚铡三等丫头,未经传召不得入内,拖出去。」孟清华想给她机会,可惜之韵不自爱,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留不得。

「你……」之韵怒目横视,妄想反抗。

「堵上嘴,丢进下等丫头房,饿她三天只给清水,等她知道错了再放她出来。」这丫头该认清自己是谁。

「是。」

斜月一扬手,三大五粗的看门婆子先用破布堵住之韵的嘴巴,几个力气大的妇人分别抬手抬脚,连扯带拉地将双手直挥、两腿乱踢的之韵拖走,见她不安分还踢了几脚。

一捧一杀,之韵不贴心便眨,老实做事的兰香仍是一等大丫鬟,依府里的规矩一位主子最多有四名一等丫鬟,因此孟清华又发话令碧水先降为二等丫头,但仍领一等丫鬟月俸,由孟清华的私房支出。

「大少奶奶,那眉姨娘和珍姨娘见不见?」这些爱生事的女人,应该先给她们一顿教训才是。

孟清华浅笑看了惊秋一眼。「不急,等三日回门后再说,她们玩不出么蛾子,而且还得看咱们爷的面子,别一次闹太大了。」

想跟她斗?她还怕她们玩不起。

新婚夜就想恶心她,她倒要看看眉姨娘的肚子怎么掉下一块肉来,这等拙劣的把戏

也敢拿出来。

屋里,周明寰听著这一切,敛眸沉思。

三日回门。

平顶红绸坠银丝掐花宫灯大马车,富贵团花牡丹绒毡挂在马车外头,红艳圆滚的珊瑚珠子串成帘门,密实地遮掩外头目光,四匹黑得发亮的高大骏马并行,沙扬尘飞。

由周府到孟府花不到半日光景,马儿停在朱漆大门外,孟清华在夫君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一身崭新喜气的正红衣裳衬得她肤白胜雪,气色甚佳。

孟清华一下了车便依偶在丈夫身侧,由她脸上的红润和眼中盈盈笑意,看得出她过得很好,并未受到委屈,甚至新姑爷的疼宠让她又美了几分,增添了几许初为人妇的娇媚。

看到此情此景,孟府的老老少少满意极了,以孟家长子孟观为首,笑容满面地迎入这对新人。

「看起来你嫁得不差,没因见不著爹娘便瘦上一大圈。」看著疼爱的妹妹一脸羞涩模样,老是在她面前吃瘪的孟大少故意揶揄,取笑她女大不中留。

「你倒是吃肥了一大圈,妹妹不在家少了一双抢食的筷子,你就拚命的吃,才三天便养得一身脑满肠肥。」看到笑著拍拍她头打趣的兄长,孟清华忍住欲涌而出的泪水,不让人看出异状。

她的激动压在心里,不敢表露出来。

重生前,大哥一再劝她要以丈夫为主,不可局限于内宅的争斗,全心全意用在夫君身上,丈夫好便是妻子好,一荣倶荣,一损倶损,她的一生好与坏全系在夫婿身上。

可是她不听,反而怪起大哥不疼她,认为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的死活与他无关,他不帮她管束不听话的丈夫,反而劝她要有容人之量,不要再拿妾室的错处出气,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当时的她并不晓得夫婿对两名妾室的态度是可有可无,毫不看重,为此还和大哥起冲突,盛怒之下做了傻事,一棒子把他打出周府,以致兄妹俩互有心结,再不往来。

「啧!一嫁了人就瞎了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油肚子,妹妹你真是个没良心的,有了良人忘了兄,我这个碍眼的要蹲墙角画圈圈了。」唉!真舍不得,他怎么猪油蒙了心同意爹把她嫁了呢!留在府里多好,还能和他斗斗嘴。

「不用看也晓得你一身肥肉,自个儿没闻到一张口满嘴的油味吗?肯定偷吃了不少油渣子。」孟清华下巴抬得高高的,做出不屑的神情蔑视兄长的贪嘴,有失名门公子体面。

「你这张嘴呀!谁能说得过你,好妹婿你有大义,为兄在此感谢你的舍身成仁。」孟观豪气万千的往周明寰背上重重一拍。

义气无价。

「不敢,大舅兄言重了,是明寰前世积德才能迎入明珠,光耀门楣。」原本面带讶色看著妻子与兄长拌嘴的周明寰一被点名,立刻接话,话说得深得人心,一下子就博得孟府上下的喜爱。

「明珠?你确定,不是瓦砾堆中的臭石头?」调侃完自家妹子,孟观豪爽地仰头大笑。

「哥,你再笑话妹妹,待会妹妹向娘亲告状。」她是臭石头,那他算什么。

「哎!不说不说,你就会拿娘压我。」孟观撇嘴。

「俩嘀嘀咕碧说什么,从小闹到大还没完呀!姑爷都上门了,还堵著门干什么?」孟夫人也来到前头,对著儿女们叨念。

「娘。」

「娘,女儿回来了。」

一见到娘亲,孟观立即乖得像上了链的猴儿,端端正正的垂手而立,面上笑意不减却多了一丝安分。

而女儿见娘当然是亲亲热热,孟清华手儿一挽的撒娇,藏不住的热泪盈满眼眶,又哭又笑的讨亲娘的抚慰。

「乖,回来就好,才三天没见你就觉得过了一年,娘的心肝呀!想死娘了,快进来,还有女婿,也别在外头站著,快进来吧。」看到女儿、女婿和和美美地一同回门,孟夫人马上眉开眼笑地招呼。

孟夫人一手拉著女儿,一手扯著女婿袖子,呵呵地笑得快看不见眼,将两人拉进宏伟宽敞的正厅,孟老爷坐在上位,两旁是年轻貌美的妾。

和一般的大户人家一样,孟老爷也有几名小妾,陈姨娘、林姨娘、周姨娘是他年少时纳的妾室,云姨娘和花姨娘则是近年迎进门的美妾,出身不高但姿色佳,服侍得他妥妥当当的,让他生活过得十分惬意。

庶子庶女若干,但在孟府嫡出子女才是正经主子,庶出的儿子顶多在成年后多给些银子便分出去,女儿便在嫁娶上添点聘礼嫁妆就是了。

孟老爷还有数位通房,只不过是丫头往上抬的,他想起来便去宿一夜,一不顺心便转手卖掉,从不放在心上。

虽然他身边的女人并不少,可是结发妻子是他一生舍弃不了的最爱,即使两人都上了年纪,依然常见两人手牵手的在林间漫步,喁喁私语说著令人脸红的情话。

「拜见岳父大人。」周明寰礼数周到,见了老丈人便是拱手作揖,神态沉稳,光华内敛。

「好、好!稳重自持,相貌堂堂。」虽然早已相看过,此刻孟老爷仍忍不住频频点头,口中赞誉有加,对这位谦逊有礼的女婿分外中意。

这叫爱屋及乌,他疼女儿是出了名的,挑挑拣拣了好一阵,适巧门户相当的周府长子求娶,还特意打听了他的人品和才能,觉得配得上他女儿才允婚,否则他还打算多留女儿两年。

「爹,相貌堂堂就不用说了,爹嫁女儿是看重对方能对女儿好,可不是因为对方一张脸皮生得俊俏,这话要是传出去,女儿也不必做人了,何况比起容貌,夫君更为难得的可是他的才干。」就算是真的也说不得,女子名声为重。

孟清华娇嗔,故作恼羞。

「哎呀!瞧瞧我家华儿真成了人家媳妇了,一颗心全偏向夫婿,还为了夫婿叨念我这做爹的,枉费我真金白银、锦衣玉食的养大她,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养熟了还得给人。

孟老爷似真似假的埋怨,眼里全是调侃。

「爹,你就会取笑女儿,女儿不理你了。」孟清华嘟著嘴,一副小女儿模样,逗笑了在场的男人。

「好了,爹不说就是,你也快去陪你娘,母女俩到后头聊聊闲话,这几天她老在我耳边叨念著,念得我耳朵快要长茧了。」难为父母心,自己照看不到时,总要东操心、西操心地想著儿女过得好不好。

「爹……」孟清华多有不舍,想多和爹叙叙,两世嫁人,她已好久未看见爹了。

瞧她颇有依恋不肯走,眼眶微热的孟老爷扬手赶人。

「少在我面前碍眼,爹要和女婿喝上一大坛女儿红,你在这儿挡著,爹怎么好意思灌醉他呢,快走快走,爹的酒瘾犯了。」

「还不知道谁灌醉谁呢,你女婿的酒量好得很。」爹才该小心点,谁不知他一壶酒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

孟清华的咕哝声虽不大,却清楚地飘入身侧周明寰耳中,他眼角微弯,低视著在岳父岳母面前显得孩子气但更有生命力的小妻子,大手轻握了纤纤素手一下,感觉她诧异地轻颤,眼眸深处多了爱怜笑意。

若不是有多双眼睛盯著,他最想做的是抱起妻子回房,好生怜爱一番,她此时的娇媚太诱人了,他不想与人分享。

「来来来,妹婿,酒席早就摆好了,咱们往偏厅走,我顺便介绍个朋友让你认识,今儿个不醉不归,要喝个痛快……」孟观大方的拉著人,丝毫不见生疏,仿佛与他相识已久。

他虽是个商人,但性情更像江湖中人,潇洒直率,有话直说,豪放洒脱得有如大侠一般。

但是真正熟识他的人可不敢小觑他,在商场上他可是笑里藏刀的笑面虎,颇有经商手段,能在谈笑中痛宰对手,让人不知不觉失去半壁江山。

「九爷,我妹婿周明寰,兵器世家的传人,铸出的刀剑天下无双,明寰,这位是九爷,从京城来的,复姓东方……」一进偏厅坐下后,孟观滔滔不绝为两人介绍。

来自京城,复姓东方……东方是国姓,唯有皇家子孙……周明寰心下一惊,面上却不露半丝情绪,黑瞳幽然地看向对面一身尊贵气息的卓尔男子,心中已有定数。

九爷……九皇子东方浩云,明妃之子,众皇子中最不出色的一位。不出色?看著面前的男子,周明寰心中略有领悟了。

孟府的东暖阁是男人聚会的场所,佳肴与酒香味飘香千里,不时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宾主尽欢。

而在西暖阁里,一脸慈爱的孟夫人拥著女儿坐上炕头,春暖花开的季节不算冷,所以炕下并未升火,只在炕上铺了几层内缝细棉的锦褥,几碟茶点一壷清茶,暖炉里熏著香。

母女俩面对面的坐著,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口茶点一口茶地闷著,有些沉闷。

噗哧一声,受不了的孟清华先笑出声。

「娘,女儿很好,没有少吃也没有少穿,周府的人看起来还不错,没人对女儿下毒手。」她说时轻松,脸上还带著笑,可心里明白是还没有,未来就难说了。

蓦地,她指尖不由自主的发冷,身体犹能感觉到撕心的痛楚,想起她宝贝的孩子最后连一面都没能见到。

孟清华不敢往下想,不愿再回想那椎心剌骨的痛以及怵目所见的血红,抑或是在染红的床褥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的恨意。

「瞧你,嘻皮笑脸的,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是不能受气的性子,娘当然晓得你不会委屈了自己,可是听说周府是继室当家,她不会从中下绊子,苛扣你们院子的开销?」自古以来有几户继母继子能同心,不结仇已是老天保佑。

孟清华浅浅一笑,水眸生辉。「娘不用操这份心,女儿明白为人媳妇的不易,公爹虽然偏宠婆婆和婆婆生的三叔、小姑,不过你女婿也非等闲之辈,吃不了亏的。」

「这会儿你还笑得出来,真要吃了苦头,娘看你哭都来不及。」毕竟是婆婆,光是晨昏定省就能整死媳妇,偏这孩子贪睡又贪懒,可若是不去问安又落人话柄,小俩口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呀!

「娘,我是孟家的女儿,爹一手教出的机伶鬼,你还怕我著了人家的道吗?我不去算计别人,别人就该偷笑了,你看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哥不是被我恶整了好几回。」她不笨,只是鬼迷了心窍又心高气傲看不清时势,才会糊涂了那么一回。

「那是你大哥疼你,让著你,你是聪慧,可总是不用在正途。娘就是不放心,担心你钻牛角尖,把路越走越斜,自断回头路。」聪明人老做笨事。

知女莫若母,女儿才刚嫁人,孟夫人已先看出她前途堪忧,以女儿不肯低头的倔性子,认定了一件事便闷头直走,就算撞了墙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是他们宠坏了她,给了她太多的自由,从不拘著她,才会养成她我行我素的个性,

只要别人顺著她,不肯聪劝,稍有不顺心就怪罪旁人。

孟清华不否认自己是把路走偏了,不过这一次她会走对路。「娘,你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吧,女儿会让你以我为傲的。」

爹娘老了,她不能再让他们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孟夫人一听,不太相信地拍拍女儿的手。「别太勉强,娘不求你富贵一生,就盼著你夫妻和乐,两情相悦。」

别的不说,感情一事绝对是重点,男女间互生爱意,什么都能容忍,女婿明寰还年轻,尚不知何谓少年夫妻老来伴,在年少时奠下的感情基础最深刻。

纵使到了后来有再多的女人,最初的那一个总是教人难忘,就像她和老爷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他身边的女人一个又一个,个个比她年轻美丽,可是能拥有他的爱的只有她一人。

「姑爷院子里有两个姨娘,这两日花招百出的想见小姐。」一回到孟府,惊秋又改口称主子为小姐。

「惊秋,你话太多了。」孟清华斜眼睨她。不过是姨娘罢了,见不见在她一句话,她还拿捏得住,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小姐,奴婢是为了你好,要是不告诉夫人,奴婢都快憋坏了。」心直口快的惊秋

不若斜月沉著,有什么说什么,虽然忠心却常好心办坏事。

「以后你再多话就留在孟府,不用跟我回来了。」她这般毛毛躁躁,迟早会出事。

「不要呀!小姐,奴婢以后都不说了,奴婢闭嘴。」一说完,她用双手捂住嘴巴,表示再不多嘴。

「是『大少奶奶』,华儿都嫁人了,别乱了规矩,在咱们府里说说还行,万一被孟家人听见挑错处,可是要挨板子的。」孟夫人神色平静地喝口茶,抿抿茶香。「姨娘,还两个?」

「女儿应付得来。」太当回事是抬举她们,犯不著为了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劳心,摆著当风景看便是。

孟夫人嗯了一声。「重要的是丈夫的心,你要牢牢捉住,娘教你的那几招好手艺没搁下吧!」

「娘是指?」

她低笑,慈祥地看著女儿。「人的一生离不开衣食住行,有好衣穿,人不受寒,肚子一饱,不知饥饿,男人其实很好掌控的,只要你用对方法便水到渠成。」

孟清华笑了,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灿烂若阳的笑靥。

「娘的教诲,女儿谨记在心。」


第四章 洗手作羹汤

周府厨房里,守灶的黄婆子急得快掉泪了,她一脸焦色的东窜西窜,一下子顾著灶火,一下子扶著重达十来斤的大锅子,一下子又飞到蒸笼旁,唯恐堆成塔的竹笼砸到主子。

「大、大少奶奶,您想做什么让老婆子来,小心小心……油烫呀!别烫到手了……大少奶奶别折煞老奴了,您有个破皮损伤,老婆子这条老命承担不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