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爷爷点着头,“都是自家人,哪里需要说什么谢?你们啊……”熊爷爷指指他们四个,“有时间来度个假,休息休息,我们这儿虽然偏,地方小,但青山绿水,空气新鲜,住起来很舒服的,要是嫌我们这木屋老,熊大在县城里也有房子,拾掇得还算干净!”
“怎么会嫌弃?我们就喜欢这木房子!”粟融珵忙接道,“返璞归真,是人生最终极的境界,我们啊,到了您这个年龄,条件许可的话,也想找这么一处青山绿水的地方,享受余生呢!”
这话熊爷爷爱听!
应该说,这小子说的每一句话熊爷爷都爱听!
只是……
辛绾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为他话里的那个“我们”。我们?谁们呢?
熊爷爷半醉,根本觉察不到这些细节,只是认可地和粟融珵碰了碰杯,“喝!”十分喜欢这小子!
粟融珵便笑着逐一和熊家人碰杯,最后轮到熊大奇。
他仍然保持着诚恳的微笑,“熊大哥,你以水代酒就好,谢谢你,把绾绾当亲妹妹一样照顾。”
熊大奇闷不做声,却突然从他爸那里把酒杯夺了过来,在粟融珵的酒杯上一碰,一口,闷头喝下。
清醒的人都感觉到了异常,就像琴弦骤然一紧,但喝酒的男人却感觉不到什么,继续乐呵呵地喝酒去了。
两个碰杯的男人,目光则在空气中无声交接,噼啪一声,擦出雄性争战的火花,只一瞬,这火花便淹没在朗朗的谈笑声里,悄无声息。
那晚醉倒好几个人。
熊爷爷、熊爸爸,喝到后来舌头都捋不直了,还闹着要和北京来的小朋友喝,熊奶奶和熊妈妈费力将他们弄进屋。
粟融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道米酒口感醇糯好喝,却不知这酒后劲吓人,到了后来,也是一片醉态。
粟融归和施兰舟推着他的轮椅送他去睡觉,他胡乱挥着手不让,嘴里“绾绾妞妞”的,一顿乱喊,非让辛绾来推。
辛绾尴尬地冲熊家奶奶和妈妈一笑,恐他说出更不堪的话来,赶紧送神似的和粟融归一起把他送进房间。
粟融归把他放倒在床上,他却拉着粟融归的手不放,念着的还是“妞妞”,“妞妞,妞妞……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吗?”
第102章 天与地的距离
辛绾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离开。忽然想起那日他喝得微醺,从辛家离开时,在车里无声的口型,三个字,依稀便是“对、不、起”……
身后,隐约还能听见他在问,“妞妞,我好不好看?你说我今天好不好看?”
她眼前浮现出他刚才仰头靠在轮椅上的模样,瓷白的皮肤,因酒意染上浓重胭脂,唇色如丹,眉影若墨,就像三月里枝头那一朵最为浓艳的碧桃花。她那时分明没有细看,此刻却连他墨黑上翘的睫毛都根根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好看吗?
她将答案从自己脑中轻轻抹去,连同那朵碧桃一起。
而熊家另一处房间,熊大奇却摸出了一瓶酒,拎开瓶盖,正打算往嘴里灌,被人从嘴边夺去。
“绾绾都说了你不能喝酒,你还喝?”是熊家妈妈。
熊大奇沉默不语。
熊家妈妈叹息,“老虎守着山林,鸢鹰翱翔天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他默然。
熊家妈妈拿着酒退出了房间。
熊大奇黯然垂下了头。
是,老虎不可能离开这座山,鸢鹰只会在来山里稍稍歇脚。
天与地的距离。
早已注定。
辛绾一行四人,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熊家煮了牛肉米粉给他们吃,一早就熬得香满整个木屋的大片牛肉,馋得人垂涎欲滴,偏偏某个人还现不一样的浇头,指着问,“这是什么?”
熊妈妈笑道,“肥肠,你们不爱吃,就吃牛肉的。”猪下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更怕他们这些讲究人嫌弃。
“谁说我不爱?熊婶儿,我要一碗牛肉,一碗肥肠!”他个资深吃货,从来来者不拒,不会放过一切美食,小时候银针试毒,顶着中毒的风险也要吃!
牛肉米粉和肥肠米粉,配了酸豆角粒儿、干萝卜丁儿,加上红艳艳的剁椒和香喷喷的油泼干辣椒粉供他们选择,再撒上葱花香菜沫儿,光颜色就足够他们眼馋了。
于是,不能吃辣的三个北方来的男人,一个个辣得满头大汗,却还呼呼得吃得停不下来。
熊家人见他们喜欢,又给他们每种辣椒各装了几瓶,连同其它土特产一起,都给他们装上车。
离别的时候到了,若是从前,熊大奇必然会开着他的皮卡送辛绾去县城,但熊大奇如今还坐着轮椅,便只能送到篱笆了。
熊家的篱笆外,两个男人一个坐轮椅,一个柱拐棍,相互深深一望,最终,熊大奇朝粟融珵伸出手。
粟融珵微笑着和他一握。
“好好照顾她。”熊大奇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粟融珵一笑,“以后来京玩!”
来时三个人在机场租的车,去时接回一个人,还载着质朴的异性亲人给予的满满的山货和祝福,在弯弯绕绕的山路渐渐驶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京后,施兰舟负责送辛绾回家,粟融珵个瘸子,则由粟融归带回了粟家。
辛奶奶笑眯眯地迎辛绾进门,见着施兰舟十分高兴,“哎哟,都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留施兰舟说了好一会儿话,还留了饭,才让施兰舟回去。
奶奶并不知道在矿山生了什么事,只问她,“珵珵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辛绾还想问奶奶呢,粟融珵怎么知道她的去向?可是,看如今的情形,还用问吗?
第103章 不情愿
她觉得依照粟融珵这动不动就往她家跑的性子,大概也瞒不了奶奶,就把矿山的经历轻描淡写地说了,只说他在山里崴了脚。
“那……那不严重吧?”辛奶奶的眼神,立马就出现“我孙宝宝受伤了,我要去看他”的紧张。
“医生说没大事,戴两个星期护踝就好了,没伤到骨头。”她眼前闪过他脚踝肿成三个大的画面。
“那不成,那我明天也得去看看!”辛奶奶又问他们在山上的细节。
辛绾自然不敢说得那么凶险,只说一切都顺利。
辛奶奶便琢磨明天带什么去看粟融珵了。
第二天一早,辛奶奶要拉着辛绾一起去,辛绾不大乐意,还被奶奶斥了一顿,说她不懂人情往来,她无奈,只当陪奶奶好了。
其实,不是她不通人情世故,如果受伤的人是粟融归或者是施兰舟,她一定会去探望,但因为是他,所以莫名其妙的不愿……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情愿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这么多年,她心中仍是有怨尤?
她扪心自问,早已不在意了啊?若不是他突然回来,她几乎已经把这个人忘记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和奶奶到粟家的时候,粟融珵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保姆,说粟先生一大早就被施先生接走了,至于去干什么,保姆自然是不知道的。
没见着珵宝宝,辛奶奶似乎有些遗憾,不过,把东西放下就带着辛绾回家了,辛绾倒是舒了口气。
按他的尿性,回家见了辛家的礼,应该很快就回上辛家来才是,然而,他只在当晚打了个电话给辛奶奶,一老一少在电话里聊得不亦乐乎,人却没有来。
而且,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他人影。
辛绾觉得诧异,不过也释然,如他当年所说,她不是他什么人,他乍一回国,新鲜,来她这儿凑个趣儿,真忙起来了,哪里还会再时时过来?
有一回吃饭时,辛奶奶聊起这事儿,她不以为然地随意“嗯嗯”两声敷衍了事,辛奶奶就说她了,“你啊你,珵珵每回打电话来都向你问好呢,你就半点不关心他?”
她关心他?她凭什么?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会跟奶奶说,继续敷衍,“人不来,就忙着呗!”
“那你就不问问他忙什么?”奶奶真是够操心的,“和施家小子做公司,说的那些我也不懂,也不知道顺不顺利,忙成这样,怕是不容易,哎……”
辛绾嘟了嘟嘴,“奶奶,到底谁是你亲孙?你都不操心我们花青堂顺不顺利!”
辛奶奶瞥她一眼,“你爷爷做花青堂一辈子了,顺不顺利的,我心里没个数?珵宝宝说是做个新鲜事业,并不被人看好……”
辛绾埋头吃饭,算了,珵宝宝珵宝宝,她再也不问谁是亲孙这样的话了……
粟融珵这一忙,大半个月过去,再来辛家,腿脚已经好利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再往工作间去寻她。
彼时,桃花已谢,桃树上结了指头大的青色果子,辛绾刚收到熊家寄过来的一批矿石,非但有雄黄和雌黄,还有一批不错的辰砂,说是从别的老矿主那收来的存货。
第104章 这么凶
粟融珵到工作间时,辛绾刚把矿石取出来,包装都还在工作间门口堆着呢,粟融珵第一眼就看到了寄件地址。
“这些矿石就这么难得吗?”
辛绾正在低头整理,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已是穿上夏装的他,一件花里胡哨的T,搭个浅色牛仔裤,可这样的装束,在他身上倒也不显俗气,反是说不出来的随意洒脱,而且……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气。
她不得不承认,某人赖以吃饭的脸当真还是不错。
看着他已能正常行走的脚,倒也想起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没再给他脸色,耐着性子回他,“也不是,这几种矿石还好,难得的是蓝铜和孔雀石。”
他点点头,“我能帮忙吗?”看着她在一堆矿石里打转,头上盘着的丸子都快散落下来了。
她摇摇头,“你还是出去吧,你别忘了,你上回就是在雄黄矿山里过敏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这许多的矿石,问,“这么多石头,你不是又得忙起来?”
“是啊!”她手里拿个锤子,挑挑拣拣,敲敲打打。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他蹲在一旁,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抛。
“你放下!”她夺过来,没好气,说完之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得把矿石砸开分拣,没用的就剔出去了。”
他却一点儿也不安分,一会儿又拿起一大块猩红色石头,“这是什么?”
她瞟了一眼,眼中生了怒火,“你给我放下!不是说了不要再碰矿石吗?”
他畏畏缩缩地把石头放回去,表情委屈的,“这么凶……”
她不吭声了。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石头。”他一副很乖的样子,也不去碰她的石头,但就是蹲在她身边不肯走。
“辰砂。”她绷着个脸。
他盯着石头看,“这石头可真漂亮啊!你看你看,中间好多亮晶晶的颗粒。”
她翻了个白眼,真是少见多怪,“那叫结晶!”
“真美!你用它来做红色吗?那画出来的画,不是还可以光?”他惊道。
“嗯。”她敷衍道,不过脸上表情却缓了一缓,还给他解释,“这批用来做朱砂膏,有个顾客等好朱砂等了很久了。”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还是出去吧。”
“我不,我想在这陪着你,我不捣乱。”
她都无语了,很是佩服他怎么能把这句黏糊糊的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又自然的,还什么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不捣乱……
他见她不说话,只当她同意了,好奇宝宝似的在那问个不停,又问,“这么多石头,你要多久才能把它们全部做成成品?”
她想了下,“这个没有绝对定数的,大概好几个月吧或者更长。”
“这么久啊……”他挠着下巴,“绾绾,你真的没有想过自动化吗?我可以帮你,孟桑子也要回来了,设计这么套程序和设备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
辛绾抬头,“孟桑子要回来了?”
他眉目沮丧,声音里带着几分控诉,“你就记得桑胖子!我的重点在哪儿?”
第105章 宁静
辛绾都有些无语了,想了想,取了一些小矿石起身,“你来看着。”
这是要制作给他看?那就是接受他的提议吗?
就见她坐到了一个石臼后,拿起了锤子。
灰色石块上混着黄色,将她的手指都染黄了。
她开始敲打石块,黄色的碎末从石块上被敲下来,落在石臼里,直到这块石头上再没有黄色再换一块。
渐渐的,石臼里落下一层炫丽的黄。
她放下石头,抬头问他,“看见没有?”
“嗯?看见了。”他一直眼睛不眨地盯着看呢。
“那你说,怎么自动化呢?”她说着,左右手各拿一块石头,伸到他面前,“你看,世界上根本没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你怎么用一套固定的程序和设备来处理它们?”
他怔然,一时被问住。
目光在工作间里扫过,一排排的,还摆着他熟悉却又从来没关注甚至不知道名字的器具。
辛绾用一把刷子把刚刚敲下来的黄色沫儿扫进另一个盆里,拿筛子细细地筛。
已经在这摆弄了很久矿石了,她额上渗着细细一层汗,凝在她细白如瓷的皮肤上,眉目含黛,像辛奶奶画工笔仕女时一笔一画勾勒而成,淡粉色花瓣唇轻轻抿着,抿成好看的弧线,每次她认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抿着唇,而每每这样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宁静下来。
他凝视着她额上那层薄汗,鼻端层层暗香。
是熟悉的梅花香。
人间安静如斯,白梅含露绽放。
“绾……”他目光凝滞,低唤,莫名暗哑粗嘎。
“嗯?”她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抽风耍痴,倒没听出别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样一块一块石头地敲,要敲多长时间啊?”
辛绾端着筛后的雌黄碎末起身,“就刚刚这个过程,五公斤石头,大概半个月左右吧。”
他瞧了瞧那一地矿石,似乎远远不止五公斤……
“那……然后呢?”他也跟着起身,问。
辛绾便在碾架后坐下,将雌黄粉末倒入碾盆,加水,握住木头的把手,开始碾。
花岗岩的碾石看起来不轻,他忍不住问,“那这样,要碾多久?”
“大概还是半个月左右吧……看具体情况,什么矿石,也有更久的。”她轻道。
他都愣住了,“那不是……很累?”
她微微一笑,“习惯了也还好。”
“什么叫习惯呀……”他嘟哝,“那你每天这样磨要磨多久?”
“刚开始跟爷爷学的时候,爷爷也没认真让我学,我就磨着玩儿,后来爷爷走了,我才开始认真做这个东西,每天得磨八个小时以上吧。”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粟融珵张着嘴,半天才说出话来,“啥?八个小时?每天?那你……你腰不累啊?手不疼啊?”
她还是微笑,没说话。
怎么不累呢?有时候累到腰都直不起。
“绾绾,我觉得你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意见,我们,有些步骤可以自动化是不是?”他始终不放弃这个想法,比如碾磨这个步骤就可以不是吗?
第106章 眉目浅淡
她还是摇头,“机器和手工所能达到的细致度是完全不一样的,要随时观察随时看,不然为什么现在无论哪一行,手工做出来的都比机器大批量的贵?不是没有机器生产,有的,再比如接下来去的步骤,分色,如果机器分就只能分出三层颜色,但人工可以分出四种。尤其做石青和石绿,真的是把粉末铺在白纸上,用眼睛看,一颗一颗把杂质挑出来,机器做不到的。爷爷说的耐性恒信和良心,就在于此了。”
他没了话说,闷了一会儿,见她开始收捡矿石了,把雌黄和雄黄都收进黑色的箱子里。
“这是干什么呢?”他又问。
“容易氧化,收起来。”她小小的身体,在那一地矿石中移动。
他上前帮忙,不顾她的警告。
辛绾果然皱了眉,“你别碰这些矿石啊!”
他胸内几分豪壮,“这有什么啊?又不会死人!大不了我再肿一回脸!我都习惯了!我在国外这几年没肿,我都觉得不是自己了,觉得人格缺失了一面呢……”
辛绾听了这话忍不住喷笑,这是不是叫“犯贱”?
“绾绾,这些事也都是你自己做吗?”他又问。
“嗯。”
“你为什么不请几个工人啊?多请一些!像那些敲石头碾磨什么的力气活可以让工人干啊!”
辛绾细细的声音响起,“我这儿本来就不是什么成建制的工厂,可以说就是个做零活的,请什么工人啊,我也不扩大规模,我自己就行了。再说,还得考虑成本呢,矿物颜料本来售价就高,高出普通化工原料不知多少倍,再加上工人成本,价格不得更高啊?”
“你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曲高和寡的事。只有真正懂它的人才能知道它的好,你销售的对象根本就不是广大美院学生好不好?只有大画家或者博物馆才会买吧?他们能计较价钱?”粟融珵一语道破,“再说了,就算大家都来买,你的产量也供不上啊!”
她听了不禁暗暗赞叹,倒不亏是粟家的孩子,对生意经十分敏感,这些年也总算是成长了,“是,可是没有几个人愿意来做这个的。以前招过啊,招学徒,也是想找助手的同时,把这门手艺传给更多的人,但这行又没钱又没前途,大部分人做不到一个月就走了,少有的坚持到一个月,领了工钱,也不再来了。外面多的是挣钱的途经,这个太枯燥太辛……”
她本来不留神差点要说“太辛苦”,但突然想到怎么跟外人道起苦来,适时地把“苦”字吞回去了。
可是,他已经听见了一半,脸色都绷紧了,“太什么?太辛苦是不是?”
她一怔,沉默,算是默认吧……
粟融珵莫名心里就燥得很,手里的矿石也扔得飞快,啪啪的响。
“你轻点啊……”她嗔了他一眼。
眉眼浅淡,却像是和风细雨,就一眼,他心里的燥乱渐渐平静,是啊,的确辛苦,可是,这却是爷爷留给辛绾的手艺,是辛绾对爷爷文化遗产的传承,这和他自己想做的事业不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吗?
第107章 桑子回来啦
绾绾的坚持,和他的坚持是一样的!
他想了想,可能问题都是一样的。
所以,张口就问,“绾绾,你老实说,你做颜色,是不是根本赚不到钱?”
辛绾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个失礼的问题啊!如果是别人问,不不不,别人也问不出这样的问题来,只有他!刚刚还夸他成长了,结果还是这么莽撞。
虽然辛绾没说话,但他哪有不明白的?
辛家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辛绾那个爹,根本靠不住,当年就被辛爷爷辛奶奶赶出家门,带着小三一家四处混,就他那点才干,这么多年估计也混不出什么,即便真混出点名堂,辛绾有一个后妈,还能照顾到前妻生的女儿?
爷爷走了,奶奶年级也大了,虽然有些积蓄和财产,但要绾绾坐吃山空吗?
他胸口熟悉的豪情又开始膨胀,他忽然便扔了石头,拉住了辛绾的手,“绾绾,我粟融珵今天在这里起誓,从今往后,有我粟融珵锅里的,就有你辛绾碗里的,你放心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这辈子,我养你!养定了!”
辛绾都愣住了,半晌抽回手,失笑,“我要你养干什么?我有家有事业,再不济我以后也……”
以后也什么?
她讪讪然住了嘴。
他一怔,顿觉沮丧,是啊,再不济她以后也有她老公,他又不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养她?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十分懊恼,烦恼了好一会儿,一皱眉,下定决心,“我不管你有什么,反正你记着就是,我会养你一辈子!就算是报恩吧!小时候你答应我妈妈的托付,一直照看我,我也算是……你教养大的,就算是报你的养育之恩。”
“噗……哈哈哈哈哈……”门口突然想起一阵爆笑。
他俩同时回头,只见施兰舟和另一个男孩走了进来。
“桑子?”辛绾惊喜地道。
那个个子高挑,脸蛋微圆,已然长成个大帅小伙却依然有着以往清澈调皮的眼神的男孩,不是孟桑子是谁?只是不知道已经在门外猫了多久,还偷听她和粟融珵说话……
“妞妞姐!”孟桑子也很激动,直接冲过来,将辛绾抱了起来。
和当初粟融珵见到辛绾时的反应一样,不同的是,辛绾给孟桑子的回应,可比对他热烈过了,格格地笑着,还一叠声地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比上一回见你又高了一截?真的长大了!对了,吃饭没有?咱们进屋吃点东西去!”
孟桑子把她放下来,兴奋得脸上光,先耻笑了粟融珵一通才回答辛绾的问题。
他是一脚踹过去的,骂粟融珵,“你好意思吗?还养育之恩?你当妞妞姐是你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