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皱鼻子,反正已经习惯他这样了,无所谓地回了自己工作台。
刚坐下,下意识便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抬头一观察,果然,一笑吟吟的女孩进来了,年纪跟她差不多,打扮时髦,此时那双笑眼便盯着她看。
她觉得还是有些面熟的,大约第一天来报社的时候见过,毕竟那天忙忙乱乱一大开间的人,她来不及逐一认识和记住,但都是同事,她友好地笑了笑,还道,“你好,我是新来的摄影记者涂恒沙,请多关照。”
对方仍是看着她笑,而且仅仅只是笑而已,那样的笑容甚至让涂恒沙有些莫名发怵。
人渐渐多了,虽然还没到上班时间,但大伙儿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嗨!你回来了?”有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跟她说话。
她一看,是郝仁。
她笑着点点头,这一大开间人,她也就跟郝仁稍微熟悉一点点,“你是坐这儿吗?”
“对,我在你旁边!”郝仁冲她眨了个眼。
两人正低声交谈,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高音,“粟融归!你这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粟融归那边看过去。
刚刚那个时髦女孩此时正拎着涂恒沙的纸袋,从里面提出一枚粽子,毫不掩饰一脸的嫌弃,“啧啧,这都什么呀?黑乎乎脏兮兮的?这东西能吃吗?不知多少细菌病毒呢!吃下去不生病才怪!”
涂恒沙顿时满脸通红,羞,更多的是恼。她妈妈每一粒米每一张粽叶都洗得干干净净,怎么会脏?至于颜色,难道粽子蒸熟后粽叶不都会变黄吗?
她第一个冲动就是站起来为妈妈辩驳,可是突然想到报社里这么多人,她单单就只给了粟融归粽子,似乎是不太合适,而且,回忆刚才这个女孩古怪的笑容,分明是看见她给粟融归送东西,偏等到这么多人来齐才挑破,是故意给她难堪吧?
她咬唇忍着,看向粟融归,此时此刻,她只希望他能说几句,不需要像那日挡在她和王某之间那样气场十足,只需几句,哪怕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只要让她知道,他并不嫌弃她送的东西脏就行。
第40章 你得罪过她?
只听那女孩又道,“粟融归,晚上回去我就叫阿姨包粽子,这些外面的脏东西,还是扔了吧!”
一个“扔”字,涂恒沙心口都紧了,眼睛盯着粟融归,却见他头也不抬,还是那般冷淡的表情,冷淡的语气,“扔吧。”
扔吧…扔吧…扔吧…
两个字,雷鸣般在涂恒沙耳边隆隆作响,震得她一度怀疑自己幻听,这不是她的小许同学会说的话,不是!那个将她护在身后铿锵而言“有什么事找我,别找她!”的小许,是眼前这个人吗?
她看见女孩一笑,那一袋还温热着的粽子便从女孩手里飞了出去,呈长长的抛物线,飞往门口的垃圾桶。
眼前闪过妈妈细心包粽子的画面,她心里又酸又涨还燃烧着火焰,忍不住豁的站起来,带动着椅子哗啦一声大响。
于此同时,粽子却没有准确落入垃圾桶,门口恰进来一人,纸袋打在他身上,哗啦啦掉落在地,里面的粽子也滚了出来。
来人是主编,姓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是干什么呢?”
一众看热闹的人等都默默低下头忙自己的事,女孩也回了座位,站着的人除了主编便唯有涂恒沙了。
安静的大开间里,气呼呼站得紧绷绷的她显得分外突兀。
郝仁拽着她的衣摆,死命往下拉。
涂恒沙望着那个一身雅黑的侧影,模糊而遥远,如隔着重重雾海。
她想着自己这么冲动站起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是想要据理力争她的粽子不脏!但是此刻她也知道,她只要发声了,就代表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粽子是她送的,只会自取其辱!
她应该坐下来,当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这一切就都跟她无关!可是她做不到!她心疼妈妈的心血被糟蹋!
她没有搭理郝仁那只一直拽她的手,大步上前,走到主编面前,捡起粽子,一个个放进纸袋里,低着头向主编认错,“对不起,周主编,粽子是我的。”
“上班时间不能吃早餐!”主编的眼神颇为严厉。
“我知道,对不起,我带来的午饭。”
她在所有人各种揣测的目光里抱着纸袋回了座位。没错,她的粽子,她送给粟融归的,正大光明,她并没有错!人家不领情是人家的事,她为什么要觉得羞辱?
郝仁悄声问她,“你得罪过粟融星?”
她皱眉,粟融星是谁?刚刚那个女孩吗?名字倒是跟他的是一套…
“粟融星,粟融归的妹妹,你第一天来上班有人绊你一脚吧?也是她干的。你确定没得罪过她?”
她摇摇头,她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
“以后离她远点!这人霸道又不讲道理!还有啊,你带这么多粽子也吃不完吧?给我吃呗!”郝仁冲她笑。
她低头看看纸袋,滚出来的几只粽子已经沾了灰,这回是真的脏了!
郝仁把纸袋一抱,看穿她的心思,“给我中午吃!这有啥,粽子反正要剥皮吃的!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吃粽子了!”
第41章 不记得了
郝仁是不是真的喜欢吃粽子,她不知道,但他这番是好心,她却是领情的。
那天中午,他俩的午饭就是坐在报社大楼外的花坛上,守着一袋粽子吃了个饱。
她请郝仁吃粽子,郝仁请她喝茶饮。这条道上种的行道树是国槐,正当茂盛的季节,郁郁葱葱,将阳光密密实实遮挡,留给花坛的便只有明媚的颜色和阴凉的空气。
粟融归和粟融星从报社大楼里出来的时候,郝仁正举着他的茶要和涂恒沙干杯,涂恒沙觉得这行为有点傻,笑着不愿意,笑声在中午弥漫着淡淡花香的空气里颇为动听。
粟融归微微侧目,花坛里夏花如火,开得鲜妍。但也只是一瞥,眸光里波澜不惊。
“我想吃烧鹅。”粟融星看花,也看人,尤其是身边这个人,在他眼里找到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后,心情不错。
“好。”他便领着她往不远的粤式餐厅而去,仿佛从不曾见过花坛上的人。
涂恒沙望着并排而行的两道身影,喝茶的速度慢了下来,咬着吸管,眸色黯淡。
她不甘心。
到底还是找了个空挡堵住了粟融归,彼时他一个人。
她站在他面前,心里发酸,想好的话莫名其妙全忘到了九霄云外,只低头站着,视线里是他的鞋,和他雅黑色的裤管,还有他身上的,熟悉的青草气息,若有若无地往她鼻子里钻。
他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她情急之下抓住了他胳膊,触手一片光滑,是他手臂的皮肤,惊得她火烫一般赶紧撒了手。
他再次停住脚步。
她定了定神,也不管自己之前是打算怎么说的,直接道,“粽子,是我妈妈亲手包的,一点儿也不脏。”
他依然沉默。
她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也许,她难过的就是这个吧?对,她就是不忿妈妈的心血被这些人嫌弃!
他等了一会儿,没再等到她的下文。
“没别的事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没了吧?
便听他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你妈妈包的粽子脏或者不脏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喜欢吃粽子,我们之间也没有熟悉到你可以拿粽子给我吃的程度,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一些事情。我是许归没错,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得我、记得我的名字,但你于我而言,除了是报社新来的摄影记者,其它的我一无所知,你说的那些事,我更不记得曾在我的过去发生过。我是一个工作和私人空间分得很清楚的人,我希望我工作以外的时间和空间不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打扰。谢谢。”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他跟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多到她的脑袋里几乎装不下这么多字,每一个字都那么重,像巨锤,锤在她胸口,很疼,很疼…
她咬了咬唇,犹自不死心,颤着声音问,“真的不记得?法院门口,你曾经救了一个哮喘病的女孩,你把她送进医院的,你那时候还很小很小,你真的不记得了?”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他沉着脸,摇头,斩钉截铁,“不记得!”而后,迈步离开,下巴线条绷得铁紧,深邃黑瞳,雾霭重重。
第42章 曾经
她想说,可是我记得。但,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远去的脚步声稳健而坚定,如同他寡淡无情的眼神,不会为她——这个除了工作以外便是陌生人的奇怪女子停留。
她站在原地,怔怔的,却忽的笑了,只是眼眶有些发酸。
一个下午情绪都有些低落,下班的时候也一个人收拾了东西默默离开报社,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电梯门开,粟融归和粟融星从里面出来,她赶紧一闪,躲了起来,一时十分不想看见他,却听得粟融星在问,“粟融归,咱们报社新来那个摄影记者,跟你好像有点熟?”
“不熟。”简短而又冷淡的回答。
“那怎么给你带粽子。”粟融星还在纠结早上的粽子事件。
“不知道。”
“她…会不会跟你出一次任务就喜欢上你了?”
听到这里,涂恒沙下意识扣住了楼梯门框。
“不知道。跟我没关系。”硬邦邦的,像块石头。
“…”她喜欢他吗?其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这样的回答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哪怕他迟疑一下,思考一下,也比那么直接地说句“跟我没关系”好,他是有多讨厌她,才句句要跟她撇清关系?
她心里堵得难受,可又觉得好笑,她心心念念了二十年的小救命恩人,原来是这么的讨厌她。
那就讨厌吧…
她房间里的书桌有一个抽屉十分特别,说它特别是因为里面珍藏了她认为很珍贵的东西。
晚上,她把自己锁在房间,打开抽屉,一件一件整理着那些物件。
这张透明的塑料纸,是五岁那年他留在她病床床头的那枚棒棒糖的包装纸,糖,她分四次给吃掉了,这张纸,她一直没舍得扔;
这枚扣子,是一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发现他原来是自己的校友,开开心心追着他去,没追到他,却捡到了这粒扣子,从他校服上掉下来的;
这几本漫画书,是他扔进学校垃圾桶的,被她翻出来,带回了家,上面还写着他的名字呢;
这一小盒蜡笔,是有一回学校活动,每个班的代表在一幅长卷上画画,她和他都被选中,可不同年级的两人隔很远,等她画完跑去找他,他又走远了,只远远看见他往垃圾桶里扔东西,她再次去翻垃圾桶,发现里面有一盒写着他名字的蜡笔,于是她又搬回了家…
同校几年,她始终没有机会认识他,只是跟在他后面捡了几年垃圾,各种各样的,塞了这一抽屉。
最后一次捡垃圾是在学校后的小树林,看着他写了一地的小许同学,然后把他遗落的书包捡回了家。书包里的书、本子、铅笔盒以及各种杂物都成了她的“财产”。
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过得并不轻松。五岁后父亲缺失,身有顽疾,母亲在父亲入狱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抑郁,她和妈妈之间是病人照顾病人。小小的她很早就学会了独立,煮饭、烧水、洗衣服,她拙劣而快速地成长着。
第43章 曾经2
曾被烫伤过,曾累得两只小胳膊抬不起来,这些辛苦彼时才豆丁大的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一不小心妈妈就不见了,她急慌慌地去找,常常不是在楼顶就是在河边找到。初时她还不懂,直到有一天晚上,妈妈用刀割破了手腕,血流了半边床单,她哭着去敲隔壁邻居的门,邻居阿姨帮忙把妈妈送进医院后,她才懂得,妈妈这个病,是要自杀的。
她害怕,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妈妈,因为妈妈这个病叫抑郁,小小的她便将它同不开心划上等号,从此在妈妈面前便只有笑脸,给妈妈表演唱歌跳舞,哪怕从前一起玩的小朋友都疏远了她,嘲笑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嘲笑她的妈妈是疯子,甚至拿石块扔她,她面对妈妈的时候都是一副笑脸,只有夜里妈妈睡着了,她才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她还得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健康,冷了多穿,春天了戴口罩,那么小的她就知道不能生病,生病了妈妈怎么办?
就这样,每日如同走在悬崖的生活,竟然也一天天好起来,她像一颗悬崖边的嫩草,弱小而强韧,也渐渐地学会了不再哭泣。
她六岁的时候,妈妈已经有所好转,送她上了小学,她不想上学,她想守着妈妈,可是又不能不听妈妈的话,从学校报名回来那天,她一个人悄悄去了隔壁,隔壁家还有个成天在家的老奶奶,她跪在人家家里,把人吓了一跳,只为求老奶奶白天帮她看一下妈妈。
六岁的她哪里懂得下跪是什么意思?她只是记得五岁那年住院,医院的护士说过,是一个小男孩和他妈妈叫120把她送进医院来的,他妈妈起初不愿意,小男孩跪在他妈妈面前求,才求得他妈妈同意,并且给她交了费。
然而她跪下的时候,还是被尾随而来的妈妈看见了,妈妈哭得不能自已,回家后告诉她:永远也不要轻易给人下跪,更不要随意求人。
妈妈的话她半懂不懂,可那个有着圆圆脸蛋和圆圆眼睛,眉毛长了一颗痣的男孩却深深印在了她心里。是他下跪救了她的命。
从小的经历使得她对生活要求不多,她一边笑着面对这个世界,却又一边防备着这个世界,小心地守护着她和妈妈这片小小的天地,守护着她和妈妈的健康,从不主动甚至畏惧与人结交,独独对小许同学,有着一份不一样的执念,从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捡破烂,到如今重逢,分明他一次次冷脸,她还锲而不舍地往上贴,都只是因为,他在她心里是不同的,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如果没有他,这个世上也许就不会有她和妈妈了…
“蝴蝶经历过黑暗和蜕变终于长出美丽的翅膀,我们经历过跌到和受伤会长得更壮!小蝴蝶,加油!”
这是他书包里一本空白笔记本扉页上的一句话,字迹尚且拙嫩,这么多年来,她不知看过多少次,笔记本封壳已经被她翻毛了边,每一次都觉得好像是那个圆圆眼睛的小小少年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这句话一般,在她沮丧时,在她伤心时,在她累得坚持不下去时,给她继续成长的力量。
许多人在多舛的命运里承受着无法承受之重时,都需要一个寄托和支点来支撑自己不倒下,小许同学,便成了她臆想中的支点。
对,只是她一个人的臆想罢了。
她忽而便释然了。
他忘记了又如何?他对她冷漠又如何?他救过她的命是不争的事实!他在她成长的路上曾是她的支点也是事实!时过境迁,她怎么可以用他的恩来绑架他非得跟她好?
她记得就足够了,这是她一个人的事。
以后的人生,她仍然会感恩,会记得小许同学,但报社里的那个只是粟融归,而小许同学,就存在笔记本里吧!
第44章 同事
那晚,涂恒沙关上抽屉的瞬间,她那颗试探着伸出小小触角,想要靠近粟融归的心立马缩了回去,恢复了以往的警惕和防备。是以,再在报社遇见,她便也能泰然自若,像对待别的同事一样对待粟融归了,面对面遇上,不过一句“早”,抑或“你好”,再无多话。
就连郝仁都看出了端倪。
某天涂恒沙一个人坐在食堂吃午饭时,郝仁端了个碗凑过来,悄声问她,“你跟粟融归真的闹翻了?”
涂恒沙面不改色,“怎么会?我像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那你…都不跟他说话了?”郝仁眨巴眨巴眼。
“没有啊!”涂恒沙笑了笑,“我跟他本来就不熟,哪有那么多话说?”
“那你…”郝仁想说不熟还给送粽子,可一想那天的事儿,觉得不妥,又把话给吞回去了。
涂恒沙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因为第一个任务就跟他一起出的嘛!而且一块在灾区也算得到过他的照顾和帮助,感谢一下他而已。”
郝仁点点头,又道,“不过粟融归那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爱说话,看起来冷冰冰的,他啊,也就对粟融星温柔了!”
涂恒沙笑着把剩下的几口饭吃完,没接话,妹妹嘛,当然要宠着了,如果她有个哥哥,也会对她好的吧?
“我吃完了!先回!”她捧着碗站起来。
从食堂出去的时候,那么巧的,就遇到粟家两兄妹并肩走过来。
涂恒沙还颇为诧异,因为粟融星是从来不在食堂吃饭的呀,粟融归宠着她,每天中午都带她去外面吃。
就这么渐渐走近,涂恒沙还能听见粟融星的抱怨呢,“今天就将就一次吃食堂,明天你可要请我吃大餐!”
“好。”粟融归在粟融星面前就是这么耐心又温柔。
说着,涂恒沙便和他俩面对面了。
她没有避,也从没想过要避开,正常的同事关系有什么要避开的?她大大方方点头微笑,“吃饭啊?”
粟融归目光在她脸上一顿,也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便和粟融星进去了。
错肩而过后,涂恒沙还能听见粟融星撒娇的声音,“哎呀!上你的当了!明天休息啊!肯定是在家吃大餐了!不管!我要你单独请我吃!对了,明天你陪我去…”
去哪里涂恒沙就没听见了,只是这两人的对话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明天她得把棒棒糖送走了。
虽然不舍,晚上回去后她还是给棒棒糖洗得干干净净的,那一身毛被她拾掇得油光水亮,配着它近来营养过剩又肥又短的身体,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既视感。
第二天,她便带着棒棒糖去樊越家了。
樊越和她老公崔培结婚两周年纪念的重大仪式是搬了个新家。因为崔培喜欢带院子的房子,恰好有一个老院子部分出租,两人便毫不犹豫租了下来,如今还算是乔迁之喜,所以,涂恒沙还带了份乔迁礼物过去。
第45章 老奶奶
樊越和她老公崔培结婚两周年纪念的重大仪式是搬了个新家。因为崔培喜欢带院子的房子,恰好有一个老院子部分出租,两人便毫不犹豫租了下来,如今还算是乔迁之喜,所以,涂恒沙还带了份乔迁礼物过去。
樊越的新家在一个名字奇怪的胡同里,涂恒沙一直没记住叫什么,抱着棒棒糖翻出樊越给她的地址在大小胡同里穿来穿去,转了三圈儿才看到一条小胡同口生锈的铜牌儿:羊肉疙瘩胡同。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字儿腐蚀掉了大半,她连猜带懵才跟手里的地址对上号。
胡同路窄,又破旧,和樊越跟她描述的新家差距有点大,她以为会走进古装电视剧里的四合院呢,结果这褪色的门窗,胡乱钉的木条真真让人难以入戏,倒也有修缮的人家,可那随意涂刷的泥墙,毫无美感的油漆实在不如不修…
正一个个寻着门牌号码,听得后面哎哟一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老奶奶摔倒在地,两个大购物袋也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来好些水果蔬菜。
她赶紧跑回去,把棒棒糖放在地上,扶着老奶奶问,“奶奶,你怎么样了?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不用不用!”老奶奶连连摇手,“我没事!就是老了不中用了!提两袋东西都提不了!”
涂恒沙一看,这两袋可不轻,便是她一肩一个地挎着也费劲呢!
只见老奶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腿脚还利索,看来是真没事,她才放了心,帮奶奶把东西都捡回去,给棒棒糖栓上绳,然后提起了这俩袋,“奶奶,我也是去这个胡同,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可重了!”老奶奶忙道。
“没事啊!奶奶走吧!”她把两袋东西负上肩,牵着棒棒糖,催着奶奶走。
老奶奶无可奈何,只好连连谢她,还道,“你这姑娘,心肠真好,现在都说老人摔倒不能扶呢!”
涂恒沙笑了笑,她刚才还真没想过这事儿,“奶奶,您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
老奶奶便笑了,脸上的皱纹开成一朵花儿似的,“今儿我孙子要来看我,我买菜给他做好吃的!”
涂恒沙笑道,“您孙子可真有福气!”
老奶奶也只是笑,看得出来十分欢喜,而后便跟她絮叨她孙子多么乖,多么出息,涂恒沙照顾老人家的感受,不但很认真地听,还非常有礼貌地在合适的时候发出赞叹声,就这么说了一路。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院子前,老奶奶道,“就是这里了,姑娘,谢谢你,不然就在奶奶这吃饭吧?”
“不了,奶奶,我还去朋友家呢!”她想起她的地址,又翻了出来,给奶奶看,“奶奶,您帮我看看,这个121号是在哪里啊?”
“121号?”奶奶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就是我家呀!”
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沙子!”
涂恒沙一看,可不就是这里吗?樊越从里面蹦出来了!
奶奶也乐了,“你是找越越啊?这可真是有缘了!”
第46章 冤家
原来老奶奶就是樊越的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