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说话,绷着个脸。
此时,他的手机忽然震了几下,她猛然想起,“哎呀,几点钟了?”
“九点半。”他看了看道。
“这么久了!我要回去了,说了出来买东西的,等下我妈还以为我上哪买去了。”她说着便要站起来。
“…”他圈着她,迟迟不松开。
“走了?”她戳戳他的手臂。
他只好放了她。
她蹦起来就往回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回头,见他还坐在那儿呢,赶紧走回来拉他,“你不走吗?”
他默默起身,由着她拉着自己走。
走了一截儿,他忽然问,“你出来多久了?”
“不知道啊,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她略略算了算。
“月亮没有星星好看?”他有些闷声闷气的。
“嗯?”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他再度沉默。
从小树林到宿舍并不远,涂恒沙觉得今晚还格外近,一会儿就到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站在宿舍楼下仰头看着他,颇觉不舍,“小许…”
“你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吗?等会儿怎么跟妈妈说?”
她眨巴眨巴眼睛,“对啊!这可怎么办!”
“就说…”他顿了顿,“买了瓶醋回去。”
“啊?”她可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要买醋回去?我妈问我要醋我拿什么给她?”
他默默叹了口气,捏她的鼻子,“怎么这么笨!”真是不开窍啊!
“我又怎么笨了?”她不服气了,揉着鼻子,“我上去了!你自己买醋喝去吧!”
“…”说她不开窍吧,偏偏还能妙语中的。
她走进楼道,网上跑了几步,回头,见他还站在原地,笑嘻嘻地跑回去,抱着他的腰,脸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小许,你特别好闻。”
他一笑,刚想说话,就听她继续道,“像青团的味道。”
“…”他也是有些无奈了。
“你说奶奶做的野蒿菜饭是不是也是这个香味?”她的鼻子贴在他衣服上,使劲吸。
他哭笑不得,“明年春天让奶奶做给你吃。”
“好!”她笑嘻嘻地松开他,“我真上去了!晚安!”
“晚安,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她挥挥手,这回一口气跑上楼,到了三楼走廊上,她往下看,见他还站在那里。
“回去吧!”她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
他也朝她挥手,直到她进家门,看不见了,才笑着摇摇头,离开。
涂恒沙哼着歌到家的,舒慧果然问她,“这么高兴?买了什么东西?”
“…”她转了转眼珠,“买了一只青团。”
“这时候哪有青团?青团呢?”
“吃了!哈哈哈哈!”
“真是个疯丫头!”
疯丫头此时只觉得口袋里揣着两个火球一般,火热滚烫。一到房间,就把树叶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明亮的灯光下,树叶上的句子字字清晰漂亮。
叶子上还沾了些灰土,她轻轻拂去,上网搜查书签怎么做。
鼓捣了好一阵,她手机震动,有来自粟老师的消息。
只看见这个名字,她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打开一看,粟老师说:“我刚刚忘了样东西,你给我快递过来。”
“什么?”她回。
“发个自拍过来。”
哎哟!她立马照了照镜子,刘海整整齐,寻思着要不要画个妆啊?
“快点!”
哦哦,算了算了不化妆了!反正有强大的美颜相机啊!
她拍完照,又还修了修图,还加了个滤镜,作为一个专业摄影师,她觉得已经P到她妈也认不得自己的程度了,而后还做成表情,加了行字:你的明月光上线啦。
非常满意地发了出去,等着粟老师夸自己萌萌哒。
然而,粟老师发过来的一句是:这谁?这么丑!
“…”如果粟老师此时在她对面,她一定掐死他了!
她一气之下把原图发过去了,等着他继续嘲笑。
粟老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呢!回过来的果然是:真的好丑。
“…”她已经出离愤怒了!
结果粟老师接着的下一句是:确认是我的丑孩子没错了!快递已签收!晚安!
第164章 揍你
中秋节那天是个大晴天,涂恒沙醒得很早,可是有人比她更早,她顺手摸过手机就看见屏幕上已经有一段绿色的文字,来自粟老师:叫醒服务就这么停了?工作缺乏持续性!不合格员工!
她笑,手机贴在脸上,傻笑了好一会,才给他回复:睡着了不想醒来。
粟老师瞬间就回了:为什么?很累吗?
她想了想,一字一字输进去:怕醒来后,一切都是梦。
有了少女心思,人似乎就变得格外矫情了,好好的日子都能生出惆怅和担忧来。
手机一震,又有信息来了:你出来。
她一惊,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莫不是他来了?
她连打字都觉得慢了,直接一个电话过去,那边的人秒接。
“你在哪?”她脱口而出。
“你出来看看。”他的声音穿透过来,就像此刻的晨光穿透窗幔。
她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站在走廊,对面天空的朝霞红了半壁,他站在楼下的车旁,披了满身霞光。
莫名其妙的,她又泪目了,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字字难言。
他手里托着一叠六寸大小的四方盒子,示意她下楼。
她握着手机,恍恍惚惚地就下去了,楼梯走了一半,脚底一疼,她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被磕着了…
抬脚一看,磕着她的居然是一块小玻璃,现在脚底已经出血了。
她赶紧回屋,家里静悄悄的,她也不敢惊动妈妈,自己找了个创可贴贴着,再重新穿了鞋下楼。
她一走进他视线,他眼中就充满了无奈,走到他面前后,他忍不住用手扒拉她的头发,“磨叽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会把自己打扮成仙女来见我,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邋遢模样。”
她低头看看自己,也颇为窘迫,她还穿着睡衣呢!至于头发?就从来没有过正常的形状,好像的确有些邋遢,可是,他并不知道,比她的外形更糟糕的是,她脚底流血的地方磕着鞋正疼着,她也不打算说出来,只笑嘻嘻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我这叫天生丽质你知道吗?”
他也算是习惯了她这样没脸没皮,哭笑不得的同时,捏捏她的脸,把手里一摞盒子交给她。
“这什么呀?”她凑上去闻闻,“好香啊!”
“那可不!奶奶才做出来的,还软着呢!一大早就催着我给你送来!说要让你吃上最热乎的!”
她掀开一点点最上面那盒的盒盖往里偷偷一瞧,大惊,“呀,大月饼!”
“快拿回去吃,我在这等你,等会一起去监狱。”晨光中,他的微笑透明一般纯澈。
“好。”她被这样的晨光和笑容晃得有些眼晕,抱着月饼上楼了。
刚出炉的五仁月饼,一掀开,正宗五仁香味儿混着淡淡陈皮和面粉香飘散出来,她眯着眼捏了一小块下来放进嘴里,软香甜脆,算得上吃过最好吃的月饼了。
她赶紧重新包好,剩下的分作两堆,想着把其中一堆打包带去监狱,只是,包着包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眼前浮现出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嘲笑、谩骂、讽刺,刀一样的言语在耳边重新回响:“杀人犯的女儿!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她爸爸要杀人!不要和她玩!”
“她会不会也要杀人?打死她!我们一起打死她!”
“快跑啊!她妈妈是精神病!精神病要抓小孩的!快跑啊!”
“我有鸡蛋!我用鸡蛋打她!”
“我有包子!”
“我有稀饭!”
“…”
那个蹲在角落在双手抱头的小女孩,那个满脸挂满菜粥米汤的小女孩,是她这一生每想与人走近一步的阻力。
她猛然转身,蹬蹬蹬蹬飞快又跑了回去,跑到他面前,低着头。
“怎么了?这么快?又忘记换衣服了?”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摇头,用力摇头。
“到底怎么了?”他伸手,欲把她的头发扒开。
她却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咬着唇,喉咙里卡着的那句话,不敢说出口。
他轻轻一笑,“是月饼不好吃?”
她摇头,然后又点头。
“真不好吃?”
“不是!好吃!”她抬头急道。
“那是…”他揣摩着,“是在害怕什么?”
她怔然。
“还真是?怕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温和得像此刻的阳光,沐浴在一片暖融融之中的她再次低下头,鼓起勇气,“小许…你会不会…会不会…不愿意跟我玩?”
“怎么会?不会的。”
“可是…可是…”她深吸一口气,与其等会在监狱时被他嘲笑,不如就在这里先说明白,“小许,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爸爸是杀人犯?”
“…”是在怕这个?所以,她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没听到他的回答,她果然慌了,她不想听见他说不要和她玩,不想他用鸡蛋和包子打她,她自己先逃跑好了,跑得远远的,她可以承受任何人的嘲笑,可她接受不了小许看不起她!
“对!我爸爸是杀人犯!等会在北山监狱很有可能会见到他!等下我们在监狱就假装不认识好了!以后,都当没有认识过我好了!”她说到后来,已有些呜咽,害怕看他的脸色,说完转身就往回跑。
然而,只跑出一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为什么要装不认识?”他抓得紧紧的。
“或者,我不去了,你让陈琦另外派个摄影来!”
他抓得更紧了,直接将她整个人都甩得翻转过来,逼着她面对自己,“涂恒沙!是你拿着我的旧东西非逼着我承认我是小许同学的!是你说要和我一起跨过某一条线的!是你要我永远是小许同学不再变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随随便便一句话又要把我打发了,踢得远远的,再和别人去看星星了?我不管你爸爸是什么人,你妈妈是什么人,赶紧给我回家去,吃早餐,收拾干净了马上出来!成天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样子,带出去真够给我丢人的!”
“我…”她咬着唇,闷声不响了。
“我什么我?还不回去收拾?再这样邋里邋遢下来,我可就揍你屁股了!”他端着脸,一脸严肃。
她睁大眼看着他,眼前闪过大强他爸一路揍他的画面。
第165章 还会喜欢我吗?
“干什么?又犯傻了!真够愁的!”他一脸嫌弃地捏她的脸。
“你…你真会揍我屁股啊?”她一双眼睛,亮得放光。
他只当她是怕了,脸色愈发沉下来,“不听话自然是要揍的!”
她眼圈一红,拉着他的衣襟,眼神巴巴的,“那…那你揍完我,还喜欢我不?”
他再绷不住,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真够不害臊的!”
“你说!你说!”她不依不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害臊,小孩子不是常常这样问大人:你还喜欢我不?
他无奈,又好笑,“当然,快去换衣服!”
“嗯!我去了!”风一样来,又风一样去,却已是两样心情。
这么一折腾,早起也变成晚出了,她奔上楼,暗暗诧异,按道理,妈妈这时候早该准备好了,怎么这时候还在房间没出来?
她走到妈妈房间门口刚要敲门,隐约听得里面有哭声。她急了,用力拍门,“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里面迟迟不给她开门,她更急了,“妈!你别吓我!妈,开门!”
终于,门从里面打开,舒慧明显脸上有泪痕。
“妈,出什么事了?”她闪身进去,除了桌上凌乱的几本书,并没有其它异状。
“没事,就是想起一些旧事了,没关系,吃早餐了吗?吃了的话咱们出发吧。”舒慧擦擦眼泪道。
“哦,真没事吗?”涂恒沙走到桌边,发现一本书底下露出一张照片的一角。
她把照片抽了出来,只瞥到一眼,还没看清照片上的人是什么样子,舒慧就冲了上来,将照片抢走了…
照片上是个小男孩。
“妈,这谁啊?”她从没在家里见过男孩照片。
“没谁。”舒慧把照片重新收好,“准备准备,去监狱吧。”
她无法,毕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舒慧汇报。
“妈,那个…我今天不是要去监狱采访吗?”她寻思着怎么说。
“嗯,我知道。”
“有人和我一起去。报社的文字记者。”
“嗯。”那是当然,舒慧收拾起来很快,转身看到她还在磨叽,“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再磨蹭就晚了!”
“…”她这不是有话说吗?
“快去!”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她最后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以前提过的粟老师。”
“知道了。”舒慧表示。
涂恒沙于是回去换衣服了,想到可能会见到父亲,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下,化了个淡淡的妆。
搀着妈妈到楼下的时候,粟融归先一步上来,礼貌地叫,“阿姨早上好。”
“小许!”涂恒沙开心地摇摇手打招呼,而后道,“妈,这就是我报社同事。”
舒慧也笑着点头,“小伙子好。”
“阿姨请上车吧。”粟融归请舒慧母女俩上了车。
舒慧这个年纪,有种见了俊俏小伙子就欢喜的通病,上了车便问开了,诸如小伙子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啊?弟弟妹妹多大了?家里老人身体可好啊?
听得一旁的涂恒沙都不好意思了,悄悄扯舒慧衣服,“妈,您查户口呢?”
舒慧笑笑,“小伙子以后多上家里来玩儿。”
“好!”粟融归答应得可爽快了,换来涂恒沙一记瞪眼。
三人到监狱,粟融归和涂恒沙是出示的记者证,舒慧则是作为犯人家属进入。
在等待涂成功出来的时间里,涂恒沙握着舒慧的手,只觉得两人的手心里都紧张得出了汗。
另一只手忽而一暖,被一只大手包裹住了。
想到妈妈就在身边,她慌忙把手抽出来,又瞪了他一记。
这时,狱警却出来了,告诉他们,涂成功并不愿意见他们。
涂恒沙只觉得那只紧紧抠着她手的手指都松了下去。
“那…他还好吗?”舒慧整个人都软下来了一般,无力地靠在涂恒沙身上。
“他挺好的,身体状况不错,也遵守纪律,积极改造。”狱警道。
“那就好…只要好就好…”舒慧眼里的紧张感消失了,缓缓点着头,对涂恒沙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妈,您一个人回去?”涂恒沙颇为不放心。
“没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也没老到走不动,我自己慢慢回去,你们忙工作。”舒慧微微一笑,眼角点点泪花。
“妈,那您小心点。”涂恒沙有些揪心。
“没事没事,放心。”
舒慧没有见到涂成功,但涂恒沙终究是见到了的。
那是在采访完家属会见的场面之后,在见过了犯人和家属或相看泪眼,或执手大哭之后,涂恒沙和粟融归来到大活动室和犯人一起度中秋时见到的。
狱警指着一个人男人告诉她,“那就是涂成功。”
涂恒沙远远地看着那个穿着囚服,一身清瘦,岣嵝着腰,头发花白的男人,无法把他和自己臆想中任何一个父亲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五十五岁,却已经老成了这般模样。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的粟融归,下意识地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脚步往旁边挪了挪,眼前闪过粟振的形象。粟振,五十九岁,发须依然全黑,腰板挺直,笑声爽朗,举手投足尊贵儒雅。
她站在活动室这头,涂成功在活动室那头,他们之间隔了大约十几米的距离。
她无法迈步朝他走近。
一步也走不过去。
她想,这大约是一生的距离了。
可她却再也无法静心,那个岣嵝的清瘦的背影,始终牵引着她的视线,乱了她的心。
她神游天外地拍着照片摄着像,有一回差点被线绊倒,还是干警把她扶住才不至于闯祸。
“行不行?不行我来。”在一旁边采访边写稿子的粟融归过来问她。
她摇摇头,打起精神重新推动摄像机。
一边逃避,一边被吸引,在采访快结束时,那么巧的,她居然还是和他撞到了一起。
她就站在他身后。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白发的根数,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膏药的气息。她心口一缩,为什么贴膏药?哪里受伤了吗?
她张了张嘴,半晌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她呆站在那里,看着那人渐走渐远,马上就要走出她的视线,她张着嘴,喉咙已痛,仍是叫不出口。

第166章 最好的礼物
眼看着他就要走出活动室的门,她心里某个地方刺痛了一下,猛跑几步,朝着那人的背影道,“我…我是涂恒沙!”
不知那人是不是没听见,并没有回头。
她心里一急,大声喊,“我是涂恒沙!”
那么大声,连干警都注意到她了,那人身体一顿,却仍是继续往前,转眼便没了踪影。
这两声喊,却仿似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扶着设备摇摇欲坠的,几乎站不稳。
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粟融归扶住的,不知粟融归跟干警们说了些什么,又是怎么被粟融归拎出监狱的,在她被塞进车里以后,她依然神情恍惚,眼前晃动的全是人影,各种各样的人影,穿着囚衣的岣嵝身影,大强爸爸拿着棍子抽人的身影,丫丫爸爸扎着一头小辫时的笑容…
她不知车行驶了多久,直到停下了,身边的人轻轻叫她,“涂恒沙?”
她散乱的目光才渐渐聚焦,原来都已经到家了,暮色中的红柳路,已有了炊烟。
她极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打开了窗。中秋节的暮晚,空气里各种各样好闻的菜香。
“很难过?”他问。
她摇摇头,并不是难过,却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
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又瘦又小,还硬硬的,跟小时候一样,全然没有女孩子手的软度。他的手一握,她整只手都被包裹在里面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
她耳边却响起一句话:小许是会带着你跨过每一条线的,毕竟,你这么笨,走丢了怎么办?
这一刻,她对他是心存感激的。在今天之后,他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
她抬起头,和他的目光相遇。
车窗外夕阳的光点嵌进了空气的每一个分子,每一处都在闪闪发亮。
今天,实在是一个好天气呢…
“小许…”她凝视着他这张好看的脸,“我想做一件事情呢!”
他的脸在这样金光闪闪的背景里,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精致得完美无缺。
“想做什么?什么都可以。”他亦凝视着她,眸子里也溶进了光。
“可是,我怕你会生气。”她的目光落在他头发上,他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发质很硬,一点儿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软萌软萌了。
“不会。”他的声音愈加低沉,“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真的?”
“真的。”
“那你过来些,低头。”
他没有丝毫犹豫,靠近她,低下头,俨然任她宰割的样子。
她取下头上绑着头发的皮筋,手腕上还缠着两根,就用这三根皮筋给他在头顶扎了三个冲天小揪揪。
“好了。”她说,有些怯怯的。虽然他说了不会生气,但一定想不到她会这么干吧?
他抬头照了照镜子,问她,“还帅不帅?”
她心里顿时被暖融融的一团充实得暖暖的,原来他真的不生气啊!她眼眶一热,用力点头。
“要不要留个纪念?”他把手机给她。
“我…我有!我有!”这一刻,她心里开出一朵花,忙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脸,咔嚓了好几张。不得不说,帅的人怎么都好看!他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也丝毫没有影响颜值。
她挑了张最好的发给他,“下回咱们照这个造型,我给你拍一组街拍,绝对秒杀男模,没准能让这款发型成为时尚界新宠。”
“好啊!相信涂大摄影师的技术!”他总之是什么都说好。
她笑了,“那你敢不敢现在就下车走一圈。”
“这有什么不敢的?”他说着就要开车门。
“哎!不要!”她忙拽住了他。
“怎么了?”
她怎么舍得他被人笑话?伸手将三个小揪揪取下来,凝视着他许久,“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她将他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她可以去数他每一根胡茬。一、二、三…她无声地数着。
“在数什么?”他问。
她抿嘴微笑,没有告诉他,却突然将脸贴了过去,在他下颌上蹭了蹭,又蹭了蹭。
原来,被胡子扎着是这样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