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珵,我在教育融归呢,你们回来了?绾绾,今晚宴会好玩吗?”她笑吟吟的,换了一种语气,不过言下之意却是:我在教育儿子,你大少爷就别多管闲事了!
粟融珵却不大上道,完全没按她的意思领会,只笑道,“融归学新闻怎么了?我觉得学新闻挺好的啊!爸都说了,咱们这一代人,生活在最好的时代,就要为推动社会进步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我们几个,目前来看,就融归身为名记做到了这一点,我嘛,可就差太多了!虚长融归两岁,非但没什么建树,还处处是槽点,外面那些人谁不是看我笑话啊?风言风语的也都是议论我,真是丢了粟家的脸,不然爸也不会三天两头要揍我,我这个给粟家抹黑的人,可不是该揍吗?”
尚清梅听着这话,简直气得咬牙,粟融珵这个笑里藏刀的东西,难怪外面的人都叫他笑面虎!就这么一段话看似自贬,还不是在为粟融归撑腰?也就是在警告她,别真闹出什么笑话来传到外面去给粟家丢脸,到时候粟振也要怪罪她了!
“融珵说哪里话?你可是我们粟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外面的人说起你只有竖大拇指的!”她维持着一个继母的和蔼和优雅,转身对粟融归道,“融归,回房间吧。”
粟融归却提着行李往楼下走,“妈,我走了。”
“融归!你别忘了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儿子!你这样抛下母亲就不怕流传出去遭人诟病吗?”
粟融归脸上还火辣辣的,他回头,“妈,我永远都会好好呵护我们母子之间血脉的联系,希望您也能。”
“啧啧!”粟融珵在那边插嘴,“至于吗?不过是搬个家,随时都能回来,怎么就闹得跟母子决裂似的!融归!下回请我去你新家做客啊!”
粟融归点点头,拎着行李走了。
尚清梅没想到,被粟融珵这么一搅和,粟融归轻轻易易地就真走了!一声“融归”卡在嗓子里,没叫出来,因为知道叫了也没用,只能看着儿子的背影出了粟家大门,而后气恼地转身上楼,脚步跺得木质楼梯砰砰直响。
二楼的拐角处藏着的人又多了一个,粟融宇正在跟粟融星嘀咕,“二哥怎么真的搬走了?”就听见脚步声近了,而后拽起粟融星,两人飞快跑开了。
粟融星还不乐意,“你拽我干嘛?”
“老妈要发火,我俩犯得着去送人头吗?”粟融宇一脸夸张的样子。
粟融星瞪他一眼,“你妈又不敢骂我!”
“…”粟融宇无语,所以受伤的总是他?
客厅里便只剩了粟融珵和辛绾。
辛绾一身一字肩小礼服,香肩似雪,容颜绝色。
粟融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今儿用的什么香水?我早就想问你了,很好闻。”
辛绾也没说话,绷着脸,提着裙摆上楼去了。
“啧!我这又是哪里得罪你了?”粟融珵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
哪料辛绾裙摆太长,虽然拎着,高跟鞋还是绊倒了裙边,一下跌倒在楼梯上。
粟融珵三两步飞跨上楼,将她抱起来,“摔着没?我说你这是何必呢?”
辛绾红了脸,在他胸口锤了一拳,推开他走了,一眼之下,却愈加显得娇柔妩媚,眼波似水。
粟融珵看着,心里便有些痒,冲着她摇曳而去的背影喊了声,“我马上回房。”
辛绾的脚步却更快了。
他吹了声口哨,去了粟振书房。
“老爹!”他可比粟融归随意多了,一进去便一屁股坐进粟振对面的小沙发上,还翘起了腿。
粟振一看他这样就头疼,“赶紧给我把脚放下来!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粟融珵呵呵一笑,放了下腿,“融归搬走了。”
“嗯。我知道。”
粟融珵当然明白粟振知道,不然闹这么大响动不下去?就是故意的呗。
果然,粟振道,“他们母子的事,让他们母子自己解决。”
“已经解决了!”粟融珵笑眯眯地说。
“你瞎掺和了?”粟振皱皱眉。
“不掺和就没个安宁!”粟融珵嘻嘻一笑,“她气得够呛。”
“什么她啊她的?她是你母亲!你又欠锤了是吧?”粟振火大,一拳砸在桌上。
“我就是见不得她对融归这样苛刻!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不敬之处!”粟融珵不由自主地,腿又翘了起来。
粟振一本书砸过去,喝道,“放下来!”末了又训斥,“就得苛刻才好!我就是对你太松泛了!你看融归,品行多端正!再看看你!坐都坐不直!我这一脑袋头发,早晚被你给愁白!还不快给我滚!”
粟融珵起身,再度嬉皮笑脸地凑上一个笑容,“那我就滚了!至于她那里,今晚可就要辛苦老爹了!”
粟振气得,一烟灰缸砸过去,“老子也是你能打趣的?”
粟融珵灵巧地躲过,留下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开门出去了。
医院。
许奶奶已经吃过药,洗漱过,躺在病床上准备入睡了。
病房门忽然开了。
许奶奶睁开眼,看见孙子面含微笑地走进来。
她还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可不是她的呱呱吗?
“呱呱,你怎么又来了?奶奶不是让你…”
“奶奶。”他在床边坐下,“呱呱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
“你…”许奶奶不太懂他的意思。
“辛苦你们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晚上我在这里,你们明天再来。”他对特护和保姆说。
第136章 叫醒
“呱呱…”奶奶轻轻叫他。
他轻轻摩挲着奶奶的手,“奶奶,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讲了好些胡同里的故事,孙儿今天给你讲故事好吗?您累不累?想不想听?”
奶奶眼中含着泪花,“你这孩子…”
“那我开始讲了?”他是记者,这些年跑了很多地方,也见过各地不同的风俗人情,他拣了些有趣的,说给奶奶听,说到云南走婚的习俗时,奶奶乐得笑了,“你编来哄我的吧?”
“真的!奶奶!您养好身体,以后孙儿带您出去见识!”
“好!好…”奶奶笑着,眼中的泪却滚落下来。
他轻轻给她擦去。
夜,渐渐静了,在他的轻言慢语里,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微笑着睡着了,他给奶奶掖了掖被子,起身调了调空调的温度,坐在床边,拿出了手机。
十一点。
他大拇指摩挲着手机屏幕,慢慢的摩挲着,好一会儿,将手机放下了。
起身在病房里轻踱,窗外已是浓黑的夜,光影稀薄。几步后又拾起了手机。十一点过两分。
他解了锁,寻到一个人,发了条消息过去:睡了吗?
而后便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等。
手机疑似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推送广告的…
他将手机一扔,扔到了沙发上。
亮着的屏幕闪现一条消息。
他跨步过去,某人回过来两个字:睡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两个字:睡吧。
涂恒沙其实刚躺上床,见他这样回,觉得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于是回道:粟老师有事吗?
那边,他手机都放下了,又看见信息。
有事吗?
他坐下来,靠着沙发,双腿伸长,难得的休闲慵懒,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在医院,怕睡迷糊,明早叫我起床。
涂恒沙愣了一下,粟老师的生活能力有这么差?连自己起床都不能?可是两次跟他一起出任务都没看出来啊?再说了,还有闹钟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我搬出粟家了,以后跟奶奶住。
她略微惊讶,不过却为奶奶高兴,也不多想了,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边的粟融归便看见两个字的回复:哦,好。
???哦?好?
涂恒沙打了个呵欠,确认手机闹好了闹铃,将手机一搁,很快就睡着了。
她倒是心无旁事,一夜好眠。第二天被闹铃闹醒,还迷糊着呢,想起给粟老师打电话。
“喂?”那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嗯…”人已叫醒,任务完成!她电话一挂,又迷糊过去了。
“…”粟融归听着耳边的嘟嘟声,如果不是手机有通话记录,他很是怀疑有人来过电话。这种叫醒方式,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睡了一个回笼觉的涂恒沙最后是被妈妈给叫醒的,家里满是鸡蛋烙饼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想起一个问题,“妈,您说一个养尊处优的男孩子,会不会照顾病人?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舒慧颇为敏感,“认识什么样的男孩子了?”
第137章 狐假虎威
“一个同事啊!”涂恒沙道,“也算是老师吧!”
舒慧一听是老师,立马没兴趣了,自动将老师归为四五十岁离异丧偶男人之类,“男人哪里会照顾病人?都是粗心的!能把自己照顾好都不错了,通常连自己都照顾得乱七八糟。”
是吗?涂恒沙觉得粟老师还是挺会照顾人的,她住院那会儿他还将她照顾得挺好,而且会生火呢!不过转念一想,妈妈的话也有道理,能生火烧水的粟老师未必精细,男孩子的确粗心些,比如,她住院的时候,某老师倒是照顾她了,可她挨的骂也不少,而且还全都是吃的外卖…
她想了想,打电话给粟老师。
“喂?”那边很快就接了,声音像窗外下过雨的清晨,干净,却透着凉冽。
粟老师这是不高兴了吗?难道是奶奶有什么事?
“粟老师!奶奶怎么样?”她忙问。
“不错。”
那她就放心了!“粟老师,您和奶奶吃早餐了没有?”
那边好像顿了顿,然后传过来两个字,“没有!”
“…”她在金县住院的时候他都能准时让送饭来呀?
“这会儿外卖都还没开始。”
也是…
“那你等等吧,反正去报社会经过医院,我给奶奶带些过去。”
“好啊!”那边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舒慧对于涂恒沙给老师及家属带早餐倒是没什么意见,并且还叮嘱,“要尊敬老师,也要注意保持距离,到底是男老师!”
“知道知道!”涂恒沙忙着打包,“人家粟老师才不愿意和我拉近距离呢,恨不得跟我离得越远越好。”
“那一定是你工作不认真!表现不好!”舒慧眼看就要批评人了。
涂恒沙吐吐舌头,“妈,我走了啊!”
医院。
涂恒沙拎着早餐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粟融归一身清冽的气息立在门内,背着光,脸上淡淡阴影。
涂恒沙举了举手里的老式保温桶,冲他笑,“早餐。”
他接过,侧身让她进去。
许是角度转变,他脸上像是染上浅浅云霞。
奶奶看见她特别高兴,招手让她过去,托着她的手摸摸手背,再摸摸脸颊,爱不释手。
“咳。”身后响起某人清嗓子的声音,“奶奶,您别摸了,把她的妆摸掉,可怎么见人!”
“…”涂恒沙气得,一跺脚,“奶奶!你看他!总是笑我丑!”
“不丑不丑!”奶奶马上笑道,“我孙女儿漂亮着呢!天生丽质,清水芙蓉,就是说我孙女儿这模样儿的!他故意的!你别理他!我跟你说,他自己小时候才叫丑呢!刚生下那会儿啊,生得那叫一个朝天鼻,猴子脸,丑得他爹都不想认他!连问好几天护士,是不是报错了!护士啊,气得都让他爹去做亲子鉴定得了!”
涂恒沙噗嗤一笑,想想小时候那个白乎乎肉包子似的圆脸小男孩,还真没法和朝天鼻的小猴子联系起来,回头偷偷瞧他,见他居然没生气,眼睛里好像湾了两泓水,清润柔和,好似带着笑意。她真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过,仍是不解气,瞪他,“别吃我早餐!宁可喂狗也不给你吃!”说完觉得不对,忙跟奶奶解释,”奶奶,我不是说您!我说他!“
“我知道我知道!”奶奶笑道,“就是辛苦你了,又要上班,又还惦记着给我送早餐。”
“不辛苦!我也就是顺路!”她好奇心起,“奶奶,粟老师的生活能力是不是属于…”她压小了声音,“离开了家就只会吃外卖这种?”
奶奶刚要说话,就听一旁的某人咳了一声。
他听见了?听见了又怎样!她回头道,“还不让说呢?作为一个记者,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是实事求是!”
他笑笑,是真的笑!这回她没看错!眼睛都在笑的那种!
奶奶便笑着说了,“不!他还会吃方便面!”
涂恒沙这一回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南县被困的时候,他最擅长的技能就是烧开水泡方便粥喝了!
接下来,奶奶就开始实名爆料了!什么衣服不会洗,把盐当洗衣粉放啦!什么有一回逞能要帮她做饭,结果没放水,煮了一锅子炒米啦!什么炒个西红柿炒蛋,整个西红柿和没剥壳的鸡蛋一起炒啦…
“咳咳!”粟融归又咳嗽。
涂恒沙大笑,“粟老师,原来你是网红西红柿炒蛋的鼻祖啊!”
粟老师只能抚脸,奶奶,这个故事是昨晚我给你讲的网络段子吧?
涂恒沙起身,笑吟吟地开始给奶奶准备早餐,“奶奶,您看这个保温桶是不是很古老?我家只有这个了,还是我小时候买的呢!那会儿我就用这个给妈妈送吃的!”
她把粥盛出来,端给奶奶。、
奶奶直叹,“丫头小时候就这么能干了?”
“可不是!”她回头鄙视一眼某老师这个生活渣,“粟老师,早上外卖虽然没开始送,但是医院食堂有吃的,各种风味的美食都有,如果你不愿意下去买,还会有小车推到病房来。”
“是吗?金县怎么没有?”他很是顺便地自己拿了块鸡蛋煎饼吃,“这个好吃,有奶奶做的味道!”
“那是当然,我妈妈的厨艺可好了!尤其粽子…”她想起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粽子,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想再说话了,暗恼自己是爱管闲事又容易原谅!不想当着奶奶的面和他吵架,默默给奶奶把早餐布好,小声说,“奶奶,我走了。”
“快去上班吧,呱呱也去!小郭马上要来了!”奶奶笑道。
正说着,特护小郭就敲门进来了。
涂恒沙瞪一眼粟融归,高抬了下巴刺他,“狗!”说了早餐给狗吃的!
敢骂他了呢…
他一口吃掉最后一点煎饼,擦了擦手,她那个模样看在他眼里,就好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昂的小狐狸,摇着尾巴昂首阔步地耀武扬威,至于老虎,自然就是奶奶了!有奶奶撑腰,有恃无恐了啊!
第138章 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地铁站。
涂恒沙和粟融归一前一后地走着。
她气鼓鼓地不说话,他也不说,只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始终稳稳地跟着。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回头嘲笑,“粟老师大少爷会不会搭地铁啊?”印象中一下班就被粟融星急吼吼拉上粟家豪车的人,搭过地铁?
“不会。”某老师将手里的地铁卡默默又给塞回了口袋。
她一脸“奶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生活低能”的鄙夷感,“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扔掉我给你的粽子?”
她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可以爱一个人很久,却不会恨一个人太长。就像她的小许同学,五岁记住了的人,一惦记就是二十年,以后还会记在心里,哪怕那个人已经变了模样。她犹自记住自己的小许同学便是,与粟融归无关。至于恨的人,她也是有的,比如那个背叛她的女同学,但恨过之后,就忘了。为什么要记住呢?记住仇恨,就是记住伤害。或许别人只是伤她一时,她的恨却会伤害自己一辈子,所以,她记得那年已是初中生的自己,当场便泼了那女生一身的墨,后来的岁月便选择遗忘,也不再来往。
粟融归扔了她的粽子,她不至于恨他,只是不再将他当小许同学那样亲近,而或许因为他终究是小许同学,她心里大概始终存了原谅的余地。
此刻,她想听他的解释。
他略略沉默,眸色在人来人往的的地铁站如空山雨后。
她本盯着他,等着解释的,这般的对望,她的感知在小许同学和粟老师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荡,莫名便觉得委屈。低头,咬了唇。
忽的,后背被人重重一撞,将她直接撞到他身上。
他立即伸手抱住了。
他身上特有的青草香溢满呼吸,她下意识想要推开他起身,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同时听见他在耳边说,“对不起。”
所以,仅仅就是一句对不起吗?她想要的解释呢?
“那不是我…”他说。
她糊涂了,不是他,那是谁?
“你说得对,我是小许同学,我记起来了。”
她怔在那里,迷糊极了。
“以后都是…”
她想着自己从一年级开始就满腔热忱追着的那个小哥哥,当终有一天真正站在了他的面前,追来的却是那样的冷漠与残酷,忽的,就泪目了。
“来,教我怎么买票。”他拉着她的手排在了售票机队伍的最后一个。
接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糊涂又别扭地陪他买好票,和他一起过安检,再一起上车。
早上的地铁,人多得跟铁锅烙饼子似的,人贴着人,好不容易挤上去,后面的人却还在推,眼看着本就挤得严丝合缝的车里又涌进来一波人,顿时胸腔都被压扁了,无法呼吸,感觉内脏都要被挤压出来了。
车才终于关上车门。
涂恒沙费劲地挪了挪,调整了一下站姿,勉强能呼吸了,可偏偏的,身边不知是谁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密闭空间里能让人不如不呼吸的体味儿,涂恒沙已经习惯了,只略略屏了屏呼吸,便不再有其它反应。
然而,却有一只手掌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的脸就被按在了一个胸膛上,顿时,难闻的气味没有了,呼吸里满满的,只有青草的味儿,干净清冽。
大庭广众的,她的脸不由自主就泛了红。
她“捶死挣扎”地动了动,这人贴人的,完全没法移动。
她只能认命地扭了扭头,侧脸贴在他胸口,让鼻子可以不被压扁。
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地铁微微摇晃着前行,她靠在他身上,紧紧的,和从前任何一次乘地铁被挤成人肉馅饼儿不同,没有不适,更没有厌恶。
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与他似乎生而便是亲密的,即便她嘴上说着讨厌粟老师,但她的鼻子、她的皮肤、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她所有的感官却都出卖了她。
她真的不讨厌和他这样的接触。
在金县的医院、在此刻拥挤的地铁,他们自然而然地贴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便这般熟悉而亲密了。
有的人,一眼,便是一辈子。
这句话,她是有些相信的。
至少,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小许同学,哪怕从不再重逢,哪怕余生亦无相见,她都会记得,在她还是个五岁稚童的时候,有一个小男孩用一颗棒棒糖温暖了她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没有他,就不会再有涂恒沙这个人了…
渐渐的,便有温润湿了眼眶。
小许,小许,我到底该不该重新遇上你?至少有十九年,我没有掉过一滴泪了,自从与你重逢,我快变成水做的人儿了…
她习惯了做一棵疾风中的劲草,哪怕摇摇欲折,也牢牢抓住土壤,用力生长,永不放弃。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用手臂圈出一弯避风港,让她这棵小野草也可以站稳脚跟,不再摇晃。
地铁缓缓减速,停下,她没有因惯性往前倾,因为他一直支撑着她的重量。
没有人下车,却又有新的一拨人挤进来。
地铁这个神奇的存在,就是明明看着已经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可下一站只要有人挤,还总是有人能挤进来。
因为新进来的这波人,他们挪了挪地方,可只要一挪,必定有人得寸进尺,就像堤坝开了个口子,人潮泄洪般地往这边挤。
他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手还打着石膏呢!
她顿时就火了,老母鸡似的双臂一撑,护着他受伤的手臂,“别挤了行吗?下一班行吗?这儿有人受伤呢!你!就你!你还挤!别再过来了!”
她拱着背,弯着腰,生生在人群中为他隔离出一个相对松泛的空间来。
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从小到大那些生病的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裹紧被子还冷得发抖的经历…
“傻!我没事的!”他低语,声音莫名有些嘶哑。
第139章 粟老师骗人!
“粟老师,第一次坐地铁感觉怎么样?”出地铁口的时候,涂恒沙还走在他伤手那一侧,给他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来。
他眉目清软,“不错,要谢谢你的…保护。”
涂恒沙翘起了唇角,“那是当然!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看了眼她小小的身躯,忍住笑意。
“哎!粟老师,你可别不相信我!”她颇为不满,“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红柳路小霸王!4号线小泥鳅!传媒界小侠女!当然,其它诸如菜市场小算盘,烹饪界小宗师,歌唱界小百灵,舞蹈界小天鹅之类的,就不必说给你知道了!免得你觉得我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