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饿,我刚在食堂吃过。”粟融归闭上眼睛。
“食堂的饭菜怎么能吃啊?又难吃又不卫生!还有那么多病人都聚集在食堂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传染病!”粟融星一听就瞪了他一眼,“以后都别在食堂吃了,我来照顾你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粟融归轻道。
“那也行,我们俩一起去吃。”粟融星满意了,坐下来将电脑搁在床上,就趴在他旁边看资料。
他闭着眼,忽然道,“稿子一定要署涂恒沙的名字。”
“粟融归!”粟融星起初反应很激烈,可一想,也对,涂恒沙的确参与了这次调查,而且还受了伤,粟融归为人正直又磊落,怎么会占小姑娘这种便宜?于是释然了,很乖的态度应了声“好”。
“还有…注意一下保护相关民众的隐私,不必提的就不要提。”他有些不放心,睁开眼道。
“知道了!”粟融星笑,“你就睡觉休息吧!我连这个都不懂还当什么记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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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恒沙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星期,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粟融星已经回去了,关于尘肺病的调查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界人士都对这个问题十分关注,粟融归、涂恒沙、粟融星三人在各自记者的履历表上也多了十分耀眼的一笔。
但涂恒沙对这些还一无所知,转入普通病房的她睡了醒,醒了睡,一直不是特别清醒。混沌间,一会儿看见粟老师一身墨色衬衫清清冷冷地看着她,一会儿看见童年的小小许对她说:小蝴蝶,加油!一会儿又感觉小小许胖乎乎的手在抚摸她的脸,一会儿听见妈妈叫她的名字:沙子,沙子…
她不知道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应该,都是梦吧…
真正清醒过来,是感觉到唇间有温热的湿润。
她觉得渴,舔了舔,干涸的嘴里顿觉滋润。
有淡淡的声音响起,“渴了?喝水吗?”
很熟悉的声音,她睁开眼,粟融归一张青白色的脸,脸上还好些血痂,墨色衬衫,衬得他一脸严肃。
她打量四周,明确自己是在医院,点点头,的确渴得厉害。
“可以起来吗?”他倒了杯温水问她。
她怯怯的,心里打着鼓,还是点头,没敢再看他。
他便把病床摇了起来,让她半躺着,拿了只勺,喂到她嘴边。
她哪里敢让粟老师给她喂水喝啊?如果她这一病没有病坏脑袋的话,她清楚地记得,前账还没了呢!不然你看他脸色板得有多难看!
“我…我我…自己喝就可以…”她伸手端住杯子。
第106章 上辈子欠你的
他便依了她,只等她喝完后递给她纸巾。
“谢谢粟老师…”简直惶恐啊有木有?“那个…粟老师…”她捏着纸巾,耷拉着眼皮,“我那个录音文件你听过了没有?我这次应该没有拖你后腿吧?我…我…孙玉林那些人现在怎样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回不用粟老师打断她的腿,她自个就把自个给折了,也不知道粟老师看在她捡回一条命的份上,能不能不怪她?还有,她昏倒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的医院?她全然都不知啊!但是她决定不冒死问这个问题了,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反正没死就好了!
他一张脸板得铁紧,“公安介入,孙玉林等都被捕了。”
涂恒沙缓缓呼出一口气,自己这番用命拼来的录音总算没有白费。
粟老师的脸沉得更难看了,“别以为自己立了功!不用你出马,我也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而且证据确凿!但是你,出来不听指挥,把我的叮嘱忘得干干净净!”
涂恒沙是有几分不服的,小声嘀咕,“你又不带我出去,我出来又不是游山玩水住酒店度假的!”
“说什么?大声点!”粟老师抬高了声音。
“…”她哪里还敢大声?抿紧了嘴,委屈劲儿又上来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她是记者!是来参与调查的!他却把她关在酒店里!就怕她拖他后腿!他从来都瞧不起她!从第一次跟他去灾区出任务时就是这样!这次她弄得连小命儿都快没了!还不是拜他所赐?如果他带着她一起行动,哪里会出这样的大事?她不懂,他为什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就算是他怕她借着他已经忘了的救命之恩黏着他不放,那她也已经表明立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连工作都不愿和他一起了吗?
“怎么不说话了?”粟老师逼问,“以后还敢不敢擅自行动了?”
她咬了咬唇,眼圈儿都红了,性子里的小固执却上来了,“我…我是记者!我是来寻找真相的!是来为公理和正义发声的!当时那种情况,换成任何一个记者都会像我那样做!我没有错!”
“你还没错?你…”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涂恒沙觉得他被自己气得不轻,可话说都说出去了,索性倔强到底了,抬起头,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对上他,“就是没错!下一回你带我出来还扔下我自己单独行动,我还会这么做!”
“你…”粟融归咬牙,觉得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气人?就像棒棒糖,有时候不许它做某件事,它偏要去做,还冲他汪汪直叫,惹得他只想挥巴掌!可这巴掌挥得下去吗?最终,只憋着了自己!从牙齿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涂恒沙!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涂恒沙不懂他何出此言,愣愣地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儿,俨然棒棒糖做错了事在他面前装乖巧的样子。
第107章 要小许同学,不要粟老师
他一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更无语了!难道不是欠她的吗?每次发病都倒他面前!
可到底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儿啊…
他脸色微缓,“但愿没有病坏脑子!”
“…”什么话?这话她自己可以自嘲!但不能允许别人说!但是,她在粟老师面前一贯没底气的,刚才那番作为记着的立场表白,已经豁出去她全部勇气了,此时,她也只敢拿小眼神怼他,表达她的不满。
“别瞪了,本来就丑!这样子得嫁不出去了!”又笨又丑的丫头,真让人忧心啊!
结果,这话直接将涂恒沙给刺激炸毛了,她到底哪里不顺他的眼了?嫌弃她丑!嫌弃她笨!嫌弃她拖后腿!她在他眼里一无是处?!
“粟老师!我丑!我笨!我嫁不出去!那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并不需要您操心!您还是关心关心您自个儿的嘴吧!这样下去可是要找不到女朋友的!”说完转念一想,他对别人也没这样毒舌,尤其对他妹还宠得不行,单单就是针对她!心下更难过了,还指望他怜悯一下她好不容易捡回的小命,是她自己想多了!再一想,她这条小命其实还是他捡回来的!没有他,她五岁那年大概就不在了…
莫名就想起了这么多年的不容易,眼眶再次泛了红。
她觉得自己也是太不争气了!分明是想在他面前要强!可每回都落了下成!还动不动就想哭!这么多年,她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在他面前哭个鬼啊?可她又忍不住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是怎么到医院来的?”她想起要问清楚这个了,联想他说的上辈子欠她的这样的话,莫非还是他救的?
他脸上写着几个字:你猜的没错!然后还低头看了看自己挂着的胳膊。
她一早就注意到他的胳膊了,本来还想表示一下报社新人对老师的关心,但后来话题就跑偏了!她红着眼问,“不会是救我时伤的吧?车上那人是你?”
她记得那时候孙玉林的人在追她,如果真是他救下她的,那必然有一场恶战…
“所以,你说你不需要我操心,你看看,可能吗?”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命都是我的…
涂恒沙蓄在眼眶里的泪瞬间就流下来了,“那怎么办?我也不想要你救!为什么要遇上你?为什么不是别人?你以为我想吗?”
他无语,扯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低语从他喉间滚出来,带着微微的沙哑,“你怎么这么傻…”
骤然的靠近,和他指尖的温柔,让她暂时忽略了这个“傻”字,她只沉浸在自己的苦恼里,“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也不想啊…”
“记着吧记着吧!都记在账上!以后慢慢还…”他一边擦,指尖的泪水却越沾越多,“我说你,你先别哭了行吗?你这才好呢!别激动…”
“我也不想哭啊!我这辈子都没哭过那么多!还不都是你欺负人!”她闭着眼睛哭,哭中带着控诉,控诉重逢他这么久以来对她的偏见。
“…”他怎么就欺负了她?他轻轻咳了一声,“别哭了行吗?你不哭的话我送你个东西。”
“…”这是什么操作?她抽噎着,睁开眼。
要拿出这个东西来,对他来说还真有点难,他又咳了咳,终是别别扭扭不知从哪掏出一支彩虹棒棒糖来,就是她之前在超市看见却没有买的。
五岁那年一模一样的棒棒糖,只是当年那只白胖胖的小短手变成了十指修长、指骨分明的大手。
耳边仿佛又想起孩童稚嫩的声音:奶奶说,难过的时候心里是酸的,吃颗糖就能变甜了…
如果说,这句话是咒语,治愈着后来二十年里她所有的伤痛和艰辛,那和他的重逢就是解咒的契机。童话里总是王子和公主的相遇解开咒语,沉睡的公主醒来,和王子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她这儿也是解咒,只是结果截然相反
“要不要?”他把棒棒糖塞进她手里。
不是的!不是的!当年的小男孩不是这么做的!她把棒棒糖还给他,摇头。
“这是怎么了?不要?”
她垂下眼。嗯,不要!
“真不要?舔一口!”他给她剥糖纸,单手。
她伸手阻止了他,“我真的不要了…”
“为什么?”他停下了剥糖纸的手。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只要小许同学的糖,不要粟老师的。”
话音落后,病房里是良久的沉默。
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直到头顶传来重重的呼吸,有手掌摸在了她头顶,青草香若有若无在鼻端飘,还有那句有些模糊不清的喉音,“你怎么这么傻?”
“…”她忽然又想流泪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她就是这么傻的人啊!
傻者,痴也。
他的手摸着她的头,又柔又暖,这种温柔和温暖,比他凶她更能招泪,她今天真成个泪人儿了…
“我是粟老师,也是小许,你记着。”他一声轻叹。
她往被子里缩,躲着他手心的温暖和淡淡的青草香。这话他早说过了!后面还有一大串附加内容呢!一条条跟铁的纪律似的,她都记得呢!
“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往被子里藏?他一只手,不方便扒被子啊!
“你不是小许!”她说完,被子一盖,遮住了脑袋。
“出来!”他语气不由自主加重了。她本来就喘,这么憋着,会不会又呼吸不过来了?
她露出眼睛和鼻子,眼睛却闭着不愿睁开,哼,刚还说是小许,这么快就变粟老师,四川变脸都没这么快!再也不相信男人的话了!
“累了?想睡觉?”他问。
她闭着眼睛不理他。
“也行,你好好休息,刚恢复,不要太辛苦,还有,不要再哭了,有事叫我,我就在这里。”他也不管她是不是搭理自己,嘱咐。
她暗哼哼地腹诽,就是有你才招我哭的!鬼才叫你!
“怎么又把鼻子藏被子里了?给我出来!”他头疼,怎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小孩?
不听话的小孩其实挺累的,这么闹了一通,稀里糊涂又睡着了。
第108章 只愿和你从清晨,到日暮
后来,涂恒沙慢慢知道了她想知道的所有事情,粟老师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那篇报道她也看了,粟融星执笔的,写得还算透彻,分寸得当,显然是经过粟老师润色的,署名多了个粟融星的名字,排在第三。
“我俩都受伤住院了,后续跟公安的配合和采访都是融星去的。”他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名字这样解释。
她不是一个特别在乎这些虚名的人,任务完成就好,目的达到就好。
“这篇报道登出以后,金县的事儿得到了各界的广泛关注,法律的会归法律,尘肺病人的诊断证明、工伤认定、劳动能力鉴定以及后续谁来负责的事都会很快有个结论,他们的伤残补助金、医疗费、社会保险金等等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落实,还有一些社会慈善人士都在为他们发声,也有募捐,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这个人群。”他简单地总结了报道的影响。
涂恒沙点点头,“这就是我们这次调查的意义所在了!如果真的能给这个人群帮助,我们…也算是值得了。”她看着他受伤的手臂。
“嗯,对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柳下村还有人来看过你呢!你如今在大伙儿心中,可是个英雄!他们很感激你。”
涂恒沙缓缓摇头,“英雄谈不上,我答应了一定会为他们发声,我就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辜负了他们的委托。”
“很好!”他简短地道。
“嗯?”不是一直在批评她的吗?批得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咳咳!”他扭开脸,“还算不错,但是不听指挥的行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皱了皱鼻子,就知道表扬不会来得那么容易!肯定有下文。
他见她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便板起了脸,“涂恒沙!你有多少笔账记在我这儿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个鬼哦!反正债多不愁了…
“还有,其它我都能做主,就是通知你家属这件事,我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妈妈,但这么路途遥远的,我觉得跑一趟也很辛苦,就没说。”从他一个大男人的角度是这么考虑的,可他也担心,小姑娘年纪小,会不会比较想家人,他并不知道,在他没看见的这二十年里,她是多么独立而坚韧地在成长。
她点点头,肯定他做得很对,她绝不会让妈妈担心的。
人都有过娇气的小时候,小时候的嚎啕大哭、无理取闹、无限放大自己的小小委屈,都只是为了让妈妈知道;长大后,风雨兼程、磕磕绊绊,哪怕伤得千疮百孔,也只会笑着跟妈妈说:我一切都好。
而她的长大,比寻常人来得更早。早到,她几乎想不起她是否也有过无理任性的小时候,应该也是有过的吧…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这个病,主要靠养,出了重症监护室这么几天已经差不多了,倒是他的手,还吊着。
“后天,明天出院。”他的手横竖就吊着,回去和在这里没有太多区别,就是她的喘,医生说她最快也得明天才出院。
“我们…不是很急吧?”她问,“再后天回怎么样?”
“已经买票了,你还想干什么?”他探究的眼神盯着她,这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想回柳下村去看看。”她小声地提要求。
他绷了会脸,在她觉得可能要求获准无望的时候,他松了口,“明天出了院去,我陪你一起,后天准时回家。”
彼时,已是傍晚,他和她在金县医院的小花园里遛弯。
夕阳西下,金县的天空,半壁都是金红色。花园不大,郁郁葱葱,来来往往都是散步的病人和家属,特别是有些老夫妻,花白的头发,相互搀扶,因为一方有恙,走得极慢极慢,斜阳落在他们身上,在鹅卵石的小路投下长长的影子,余辉环绕,连白发都泛着金光。
此情此景,他突然冒出一句“后天准时回家”,乍一听,竟让人产生一种他们要回的是一个家的错觉。
她悄悄瞟了他一眼,他绷着的下巴颌儿一丝不苟,她忙把自己的小错觉给压下去。
他俩年轻,脚程快,很快走到一对老夫妻后面。老奶奶应是脑溢血后在做康复,老爷爷如同教小儿走路一样耐心,一步一步地陪着从头学步,“真好!真好!咱们真能干…这一圈儿走完,回去就给个奖励…”
老爷爷抬头一看,看见跟在后面的他俩,扶着老奶奶往一边站,“来来来,咱们让人家先过,别挡着人家路了。”
“没事啊,老爷爷!我们也慢慢儿走挺好!”涂恒沙笑道。
作为一名摄影记者,她的职业病是,见到有所触动的必然咔咔咔拍下来,没带相机,用手机拍了一组,然后发了条圈:愿与你从清晨,到日暮。
发完之后,她感慨,“一辈子,能与一个人从开始一直走到生命结束,真是不容易。”
说完,她没听见有人回应,一看,粟老师也在手机上忙活,伸头一看,好像是在评论她的圈子?她赶紧看自己的,果然一条回复跳出来:等你小命能留到那时候再说!
她抓狂了,果然是个不会聊天的!随时随地不忘往人痛处戳!这么美的画面,这么美的配文,他回这一句也太煞风景了有木有?
她老大不高兴地加快了步伐,冲到前面去了。
前面是急诊科,她眼神一晃,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忙跑上前去看个仔细,果然,那女人不是葛云吗?抱着孩子,正急匆匆往急诊科里赶。
她想叫一声葛云,又怕惊吓到她,于是干脆默默地追着她去。
等她追进急诊科时,葛云已经挂好了号,坐在候诊室里候诊,涂恒沙的出现,竟然让葛云大惊失色,脸上满是警惕与恐惧。
“你…你想干什么?”葛云紧紧搂住了孩子,浑身都在抖。
她怀中的男孩露出半张脸来,小手指着涂恒沙,“阿姨…”
葛云连忙把他的手抓回来,紧张地往涂恒沙身后望,没有见到其他人,她才没那么慌张。
第109章 粟老师的鸡汤
正好,叫到她的号了,葛云抱着孩子,低着头准备进诊室。忽然,她又回身,猛地跪在她面前。
涂恒沙被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她,“啊?你这是干什么?”手碰到孩子,觉得孩子身上烫烫的,应该是发烧了。
“你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那就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求你…就当从来没见过我…”葛云身体的重心靠在她身上,已经开始流泪。
“你…你先进去给孩子看病吧!”涂恒沙脑子乱糟糟的,使劲儿拉葛云起来。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求求你!”葛云抱着孩子身体一个劲儿往下坠,大有涂恒沙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孩子在这样的拉扯下哭了起来。
涂恒沙很无奈,护士连叫几遍号,也出来看情况了,她只好道,“好,我不说,我不说。你快带着孩子进去吧!别耽搁了!”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是葛云私自带了孩子出来想偷跑。
“那我就信你了…”葛云颤颤地站起来,含着泪抱着孩子看病去了。
涂恒沙回头,看见粟融归站在急诊科门口,她快不走过去,拉着他离开,“你刚刚都看见了?那就是葛云,明天我们去柳下村,还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要她开口告密,她说不出来,但这样瞒着,好像对赵俊又不公平。人生,总有那么多两难的时候,她有些迷惘了,“粟老师,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别人的对错,你不用扛到自己肩上。”
“嗯?”她听不明白,仰头看向他。
薄暮,夕阳又褪了几分,他的侧脸在暗色黄昏里愈加显得峰岭分明,“在我看来,葛云是不对的,但这是她的事,她人生的选择,以后要为她的行为负责的也是她自己,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要遵从你的本心就行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然,多年以后,粟老师无比后悔自己在这样一个黄昏一时昏头说了这么句鸡汤,因为这句话成了某个人任性胡闹不听话的免死金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人要遵从自己的本心,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涂恒沙这时候还没想到这句鸡汤这么好用,一心只在思考第二天去柳下村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们是下午去的柳下村。
进村后,明显地感觉到村里的气氛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病人的病情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好转,甚至,也许有些人的病是否能治好仍然是个未知数,但,每一次博弈的小胜利,总能给人们多带来一点点希望。
粟融归开车载她去的,还买了满满一车营养品,不值钱,分到每家也没多少,但仅仅只代表个心意,就像走访旧友一样,总不能空手上门的意思。
村民们是淳朴的,有人对他们好,他们便真心感激,也会实心实意对人好。涂恒沙答应帮他们发生,她做到了,回馈给她的便是村民的热情,一车子东西来的,又一车子土特产装上,每家都给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农家土特产,和她一样,给出的是热乎乎的心。
涂恒沙再三推辞,强调自己不方便带回去,但这样热乎的心是推不掉的,推拒过甚反显生疏,最终收下。
他们最后去的赵家,让涂恒沙惊讶的是,昨天还跪在她面前祈求她别泄密的葛云,居然又带着儿子回来了。但是,明显赵家不让她进门啊!赵家门紧闭,她坐在赵家屋檐底下的小凳子上搂着儿子,小家伙病还没好的缘故,蔫蔫的伏在葛云怀里。葛云的妈妈葛家婶子则陪在她身旁,一脸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