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垂眼:“得罪。”
顾乐安最终闭上了眼睛,他用坐禅的姿态盘腿坐在幽海边的沙滩上,眼角堕仙人的花纹奇异地显示出超凡脱俗的味道。
小包并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样的仙术,只知道脑中念头一闪,手指尖便开始有蓝色的光芒凝聚。
可是,他明明是还手的机会的。小包跪坐在沙滩上,看着水面上陌生的倒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不可理喻。
她抬头看着月亮,等待着残余的酒劲过去,小包叹了口气,她安慰自己,也许酒劲过去了,她就不用盯着这么一张脸晃荡着,实在是别扭。
月亮一直在缓缓地移动着,小包的双腿坐得僵硬,终于有一丝光芒从东方升起,小包按着地面起身,因为小腿发麻,一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朝水里看看,透过细碎的水面,依稀可以看到小包她自己那张粉嫩的包子脸,她拉了拉垂在耳朵边的流苏,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熟悉的手指,用力握了一下。这才寻找到一两分确认感。
她揉了揉发僵发硬的腿,偏过头,看到顾乐安依旧坐在幽海边的沙滩上,水汽氤湿了袍子,小包愧疚。
她上前推了推顾乐安的肩膀:“大叔,你醒醒。”
了无清醒的迹象,小包无奈。她又加了一把劲,“大叔!”
顾乐安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这个时候他的双眼却明显没有什么焦距,清晨微弱的阳光照在他眼角缭绕的堕仙纹上,有一种让人越发不安的恐怖。
顾乐安看到她,眼神柔和了下来:“你是玄予的徒弟?”
“是。”小包微笑,她尝试着扶一把顾乐安,立刻力不从心地放弃,她问,“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顾乐安听到她的问题,微微蹙起眉毛,他似乎思索了一番,沉下了脸:“忘记了。”
小包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昨天从她指尖冒出的诡异蓝光,小包一向自认为理智,但是昨晚的举动却出乎她的意料,她这才恍然大悟地想起了那道光芒的所属的仙术。
不忧。
不忧是一种有些极端的仙术,能清除心中牵扯最深的羁绊,以此修道。然而因为违背自然修仙之道,被划入禁术。
前些年师尊对她向来无视,所以有机会接触异常多的邪术禁术,她随不喜修行这种法术,但是也一向有所了解。可是——她明明不会,为何昨晚会不自觉地施展那种法术?
小包心中不安,手指掐着手心越发疼痛。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顾乐安揪了一下她的包包头,问。
小包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喝的烂醉,今天一大早醒来就在这里。”她展示了一下自己被幽海海水浸湿的袍子,耸了耸肩膀,继续问。“大叔你怎么在这里?”
顾乐安并不回答,他只是皱了一下眉:“你师尊呢?”
对于小包,顾乐安心中是怜悯的。他对于玄予诱其入魔异常不满,但是苦于两人之前向来相互看不顺眼,于是也无从干涉。
小包干巴巴咳嗽一声:“不知道。”
“胡闹。”顾乐安叹息,“哪里有为人师尊的样子!”
他起身,发簪啪地一声掉下去,满头乌发顺着肩膀流泻而下,小包顺手捡起,捧着递给他。顾乐安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展颜轻笑。
“小包。”
突如其然的低沉嗓音叫住她的名字,小包霎时感觉脖子一冷,忐忑回头,果然看到自家师尊大人站在不远处,黑色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上扬,整个人显得张扬又…阴沉。
没错,就是阴沉。
“师尊?”小包软软地唤他。
魔君陛下凝了一下眉,仔细看了看顾乐安一眼,顾乐安不怎么在意地拍拍小包的脑袋,接过她手中的玉簪。
“过来。”玄予说。
小包点头,跟顾乐安告别:“大叔,再见。”
顾乐安看着她,将刚刚小包递给他的玉簪重新给放在她手心里。
“我常年在南海,如果有事,直接找我便可,把这个交给南海龟女,她会带你去找我。”
小包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把簪子放在手心里,道谢离开,顾乐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玄予正冷冰冰地看着小包,小包一脸装傻的表情,刀枪不入。玄予明显无奈,他抬头看了顾乐安一样,冷冽地眯起了眼睛。
顾乐安从容一笑,驾云离去。
世事本无常,然玄予执念太深,终堕魔道,可笑当初仙门如他,不也堕了仙。可是那堕仙的原因,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总是有些隐约的片段在提醒他,但是想再往前冲出一步,便觉得头疼。
顾乐安抚开广袖上的褶皱,疲惫的揉了揉眼角。前方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南海蓝盈盈的水纹。
???
“他是谁?”玄予问。
小包愕然:“师尊不是知道吗?”
“我只问你,你知道他是谁吗?”玄予附着手,压抑着抽痛的太阳穴。
“不知道…”小包说,“可是,大叔是好人啊。”
一个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徒弟的魔君陛下,永远不懂得什么是循循善诱,因材施教。他认为最有用的,就是命令和惩罚。
“修要让孤再听见你说他是好人,否则罚你自己去苦禅山面壁。”
小包不服,但是深知自家师尊性格,只敷衍答道:“是。”
玄予甩袖离开,小包跟在他身后。
“他与你说了什么?”
小包第一次欺骗了师尊,“没有什么,只是看着我不停地叹气。”
玄予冷哼,倒也信了。“不必放在心上。”
“是。”
“弱水宫虽大,但是莫要乱跑,我们明天回不归。”玄予看到从远处走来的湘寺,低头嘱咐小包过去,小包转身的功夫,他已经驾云离去。
“你师尊怎么了?”湘寺拍拍小包的脑袋,问。
小包摇头:“不知道,今早上找到我,就是这样了。”她想起师尊阴沉的脸,森森地感觉骨子里面都是寒气。
“少见。”湘寺评价。
这时候,小包却突然想起什么,浑身像被雷劈过。昨晚为了躲开师尊,她大逆不道地对他使用了风雷咒。伤口未愈,他定然已经发觉。
她低头思考一番,决定继续装傻。
“湘寺师叔,南海有个堕仙,他是谁?”
“哦,是顾乐安。”湘寺看着小包,“顾乐安此人可不简单,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湘寺皱紧眉头,“顾乐安此人,空有芝兰玉树之姿,却无芝兰玉树之德,阴险狡诈,无情不下于…宁长闲,仙门中对他一向有个称呼,叫魔仙。”
“哦?”
“不过他堕仙二百九十八年,这个称呼也无人再提起了。”
小包犹豫着,却不知道该不该接着问下去。
湘寺温柔地看着她:“还有什么?”
“湘寺师叔,宁长闲…真有你说的那么无情吗?”她仰头看着湘寺。
湘寺表情一时僵硬,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话。他摇头不语。
“是,也不是。”他说,“仙人们管这些叫做大慈悲,但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们,参不透什么慈悲。”
他的脸色这时候有些苍白。
小包不再接着问下去了,她说:“师叔,我饿了,还没有吃早饭。”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大姨妈问候,大姨妈每次来的都很惨烈,我只能在床上打滚什么都做不了T_T。。所以么有更新。。今天补上。。
存稿也算用完了。。
心虚愧疚
顾乐安离去的那天晚上,小包见到风尘仆仆的师尊,一向妥帖的银色长发有些散乱,眼神疲惫,她身边的湘寺看到他,迎上前去,两人之间说了几句话,然后不欢而散。
湘寺叹息。
小包上前揪住了师尊宽大的袖子,内疚地想承认错误,却不小心碰到他手上的伤口,玄予手抖了抖,小包看到他伤口上依旧只是潦草包裹着。她知道这种风雷咒对于师尊来说不过小伤,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肯治疗。
“师尊,你的伤?”小包问他。
玄予低头看了一眼,墨色眸子黝黑如深井,“无碍。”
“可是,您为什么不肯治疗呢?”小包看着隐隐从伤口里露出来的血迹,懊恼昨天晚上不知道轻重,居然犯上对自己师尊用风雷咒。
魔君陛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小包,今晚回不归,你去收拾下。”
“噢,是。”她无奈,返身回去收拾东西。师尊不愿意说那她不问就是。干嘛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的秘密似地,多累。
???
一回不归,魔君陛下径直就自己离开了夕云殿,小包跑去问天虞,天虞乐呵呵地把她往自己那里带,“陛下毕竟是魔界之尊,有很多事情忙的,小包是好孩子,不该天天粘着陛下的。”
小包低头认错。
“所以,以后就粘着天虞伯伯吧。”司马昭之心顿时昭然若揭。
小包不回答他,不过倒是乖巧地拉着他的手在夕云殿缓缓散步。
天虞一直拉着小包给他讲故事。从神话扯到八卦。
小包安静拉着他的手听着,偶尔问两句,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这让天虞越发开心了,以前抓回来的小姑娘不是吓得不敢吭声就是陪他说两句话就一脸忍耐,难得小包如此听话懂事,怪不得是陛下看上的徒弟。
小包曾经从顾倾怀那里听过天虞的故事,天虞本也是当世高手,靠着替人卖命成了富贵人家,有妻有儿,家境和睦,于是金盆洗手。但奈何仇家非要寻仇,一夜灭门,他只来得及带着刚三岁的孙女逃走。他本想报仇,杀身成仁也无所谓,可偏偏放心不下孙女,便想着将孙女抚养长大再说。
随着孙女逐渐长大,他心中的戾气也消散了很多,想到前半生满手血腥,喟叹一切都是报应,便把报仇的事情晾在一边,一心只想抚养孙女长大成人,看着孙女嫁夫生子。奈何孙女九岁的时候,他性格耿直得罪了人,孙女被人所伤,竟然一命呜呼。
天虞心里最后的支柱倒塌,堕入魔道,放火烧了伤了自家孙女的那个村子,本想自杀,却遇到路过的玄予,从此紧随其后,无论玄予想要修仙还是成魔。
但是,他留下个别扭的毛病,就是看到那家跟孙女年龄相仿或者长得相似的小姑娘,都喜欢直接抓来不归,好好养个几天。
小包心里叹息一声,蹭了蹭他的手掌。
乖巧可爱的模样让天虞心肝都是软的,一老一少坐在夕云殿的玄色大理石石阶上,分外和谐。
夕云后殿的桃花瓣被不归山的大风吹到了殿前,一片落英缤纷。
天虞捏起来落在袖子上的桃花瓣,叹息了一声,“陛下他,也是个苦孩子。”
小包抬眼看他。
“陛下当年跟随子归长闲上仙修行,本是美事,可是感情这回事,又怎么能控制的住。”天虞摇摇头,“长闲上仙修成仙骨太早,心境如死水无情,陛下他…”
小包沉默,似乎有点愧疚,脸颊烧烧的。稍后反应过来,她愧疚个什么来着。
天虞看了看远处的天空,“陛下这已经走了半个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师尊他去了哪里?”小包问。
“东边,他找妖主夭卿去了。”天虞回答。
“那个漂亮的哥哥?”小包想起幽海上夭卿妩媚极致的脸和姿态。
天虞赶紧教育她,“哎呀,长得越漂亮就越不能相信,小包以后见那些脸蛋漂亮的都躲得远远的!”
“那师尊呢?”
天虞噎了一下,“师尊是长辈。”
“那师尊找那个漂亮哥哥做什么?”小包刨根问底。
天虞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他摸摸小包的脑袋。“当年夭卿和长闲一同灰飞烟灭,如今夭卿回来,陛下以为,她也回来了。”
小包揪着袖子,有点心虚。
“我倒是希望,她不要回来。”天虞似乎在自言自语,“那个人太无情,她回来,陛下估计,又要伤心了吧。”
???
这天,不归来了个客人。
因为天虞和南水都有事情,是湘寺负责接待的,看到来人,湘寺暗暗吃惊。
“乐安,你怎么想起来到这里了?”湘寺问。
顾乐安回头看他,浅淡扯出一个笑容,“这两天再南海如百爪挠心,实在待不下去,便想着出来散散心。你进来可好?”
“有些忙。”百年好友面前,湘寺实话实说,“陛下去了东边,这边没人管了。”
乐安点头,湘寺问他,“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顾乐安看着好友的脸,心思百转,最终还是压抑了下去。他问道:“你们这里可是有个天生仙骨的孩子?”
湘寺点头:“是有个,陛下的徒弟,你不是见过吗?”
“那孩子的仙骨——”顾乐安欲言又止。
湘寺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道,“不消反长。”
“何出此言?”
湘寺做下,摇头叹息,“陛下当初的心思任人都能看出,因为当年的事情他憎恨仙人,看到小包天生仙骨便想毁了他,可是不曾想到这孩子…”
“如何?”
“这孩子练功的时候我路过她身边找陛下,她提气点水的时候,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仙骨极其深,和当年长闲上仙一个模样。”
顾乐安安静的捧着茶盏,不说一句话。
“陛下近来醒悟,对那孩子倒是不强求,但是,我怕有朝一日陛下真打算强行除去她的仙骨,那谁也拦不住。”
听罢此话,顾乐安放下茶盏,翻身。
湘寺只认为他走了,也不拦着,趁着这会儿忙里小憩。
一会儿,房间里闯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魔兵。“湘寺大人湘寺大人。”
湘寺带着刚睡醒的起床气环视一周,挥手示意他说话。
“那个…那个南海,南海顾乐安把陛下的徒弟给带走了。”
湘寺满脸不可思议的起身,袖角带起茶盏摔在地上。
“湘寺大人,是否要派人追回来?”
湘寺摆手,“不必,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大人——”
“放心,他不会伤害小包的。”湘寺示意他出去,闭着眼睛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感觉一切来得有点不可思议。
想起顾乐安的脸,湘寺猛的站了起来。
顾乐安他眼角浓烈的堕仙纹,何时变得如此浅淡?!
绝不原谅
云海上驾云而行,顾乐安故意把速度放的很慢,小包盘腿坐在云上,抬头问他:“大叔,我们要去哪里?”
“南海。”
“你真的告诉我师尊了么?”小包问他。
顾乐安低头看着她一张白嫩包子脸上满是焦急表情,不由叹息,恨不得现在就告诉她,她所尊重的师尊其实私底下是一副怎样的险恶心思。
“告诉了。”顾乐安面不改色地扯谎。
小包满意了。“虽然我觉得师尊最近不可能回来,不过告诉他一声也好吧。起码不是小包自己偷跑的,他也不能罚小包去面壁思过罚。”
“他罚你?”顾乐安挑起了眉。
“偶尔。”小包耸肩。“师尊很严厉。”
顾乐安轻轻哼了一声。
“大叔你是不是不喜欢师尊?”小包问他。
顾乐安点头。
“为什么?”
“因为——”到嘴边的话突然想受到什么力量阻滞似地,脑袋里刚刚凝结成的答案顷刻之间就像从未存在过似地。顾乐安又皱起了眉。
“大叔?”
“我忘记了。”顾乐安垂下眼睛。
小包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待反应过来之后低下头揪袖子。她知道因为什么了…肯定是因为那天她喝醉之后在幽海边用的那个法术。
小包于是试探的问道:“大叔,你是不是感觉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似地?”
顾乐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料她只是个小孩子,于是干脆实话实说,“是…自从那天在幽海,就似乎忘记了什么。”
小包接着问,“那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顾乐安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他叹息:“很重要,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了。”
小包更内疚了,因为她一时无心之举造成这种后果,她有些无措。
“对不起…”
“你说什么?”顾乐安奇怪地看她。
小包慌张摇头:“没…没有。”
顾乐安突然苦笑:“我心里只觉得那些东西忘了也好,忘了也是解脱,可是不知怎么的就仿佛心里缺了一块似地,就觉得忘了那些东西,我活多久就会后悔多久。”
???
顾乐安住的南海只有一望无际的竹林,他将小包安顿好,招呼小包一会儿出来吃饭。
晚餐家常小菜,四菜一汤,小包吃的津津有味,顾乐安问:“小包,不会在你师尊那里连饭都吃不好吧?”
小包狼吞虎咽,但是还是下意思维护师尊,“不是的,师尊很忙。”
顾乐安摸摸她的脑袋不说话。
晚上,顾乐安哄小包去睡觉,然后悠闲斜在椅子上看书,窗外传来一阵咕咕声,顾乐安缓缓走出去,窗外那只鸽子飞到他手指上,顾乐安取下鸽子脚上的信,然后放飞了它。
信是湘寺的。
他看了一遍,唇角冷笑。
一个天生仙骨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放弃。魔君他本就是魔,收下这个徒弟还妄图除掉她的仙骨,本就是大逆不道。
顾乐安没有回信,直接将信化成粉末。然后交代龟女买些适合小包的衣物。
宁玄予从不知珍惜,那么这个孩子,他顾乐安养了。
第二天小包悠悠转醒的时候,枕头边放着崭新的衣物,她环视一周,从夕云殿传来的玄色衣服已经不在了。
洗刷完毕,吃过早饭,她慢慢沿着竹屋散步,竹屋不大,但是很精致,房檐挂着精巧的风铃,竹屋四周都是竹林,里边养着仙鹤,小包偶尔能看到胖的都走不动路的仙鹤伸着脖子问漂亮的龟女讨吃的。
小包又走了一会儿,在临水的台子边看到了顾乐安,顾乐安正在擦拭着一把琴。
小包走过去,顾乐安抬头对她微微一笑,招呼她做下,“小包,今天我教你弹琴可好?”
“弹琴?”
顾乐安点头,“琴声能静人心,倘若什么时候感觉心潮起伏不定不受控制,我就最喜欢弹琴。只是堕仙这些年没有再碰过,这琴上居然积来了这么多尘埃。”他说着,苦笑了一下。
“我从来没碰过琴。”小包羞涩地承认。
顾乐安说,“无碍,我先弹给你听。”
多年不碰,他感觉手指生疏了很多,琴音慢慢从指尖流出,他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蓬莱的千里荷塘,师兄依旧是那个懒散的模样,弟子们举着剑或笨拙或轻松地练习着刚刚学会的招式。
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多年不见,蓬莱的荷香是否还是如往年一般。
顾乐安停下了手指。
小包支着下巴问他:“大叔,你怎么不弹了?”
顾乐安笑着对她说:“小包来,今天是为了教你弹琴。”小包闻言,乖巧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顾乐安握着她的手,在琴弦上拨弄。
“人有七情六欲,小包你天生感情寡淡,心境如水也好,也不好。”他轻声说道,“感情其实是人必经的一个过程,这个世上的仙门中仙人,修成仙骨太早的都容易寡情,这是个致命的弱点。”
小包不怎么理解。
“天池无极上仙一百零八岁得仙骨,历尽人间大悲大喜,如此得道者,才是上天眷顾。”他轻叹,“上天赐你天生仙骨,不知道,是想折磨谁啊。”
顾乐安教了她一上午,小包还是不能弹一首简单的曲子。
顾乐安无奈,“比起其他方面,弹琴这点你资质还真是——”惨不忍睹。
小包并不放在心上。
“小包饿了么?”顾乐安问,“要不要我给你做午饭去?”
小包一愣,“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的饭菜都是你做的?”
顾乐安牵着她慢慢走,“当然。”
“我以为龟女呢。”
“龟女,她做饭只会把生鱼生虾摆上桌来。”
突然,小包心念一动,问道:“大叔,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原谅她么?”
顾乐安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哪种欺骗?”
“比如,封印掉了你记忆里你认为很重要的一部分…或者,强迫你忘掉某个人。”小包组织了下语言,试探地说。
顾乐安停下了脚步。“小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包不说话。
顾乐安半蹲□子直视她的眼睛,小包眼神依旧清澈见底,虽有些愧疚,却始终不深,没有太急切的牵绊。
“大叔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顾乐安浅笑着垂下眼睛,“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