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听他这么呼唤她,有些别扭,她看着湘寺问道:“湘寺师叔,你知道我师尊去哪里了么?”
湘寺纠正她说道:“长闲上仙不必唤陛下为师尊,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好,陛下他放不下曾经的一切,还希望长闲上仙能理解。”
小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敷衍地点头应了下来,然后接着问道:“那,他去了哪里?你知道么?我今早去他房间敲门,可是已经人去屋空了,他都没有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有些担心。”
湘寺静静盯着小包不说话。
“湘寺师叔?”小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湘寺垂了眼睛:“湘寺没有那么大的功德做长闲上仙的师叔。”
小包皱眉:“此话何意?”
“湘寺没有那么大的功德做无情无爱的长闲上仙的师叔。”湘寺道,“我知道仙家人这样也是正常,只是劳烦长闲上仙莫要招惹陛下了,陛下已经够苦了。”
小包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您不爱陛下,但是陛下却因为您从前途似锦到堕了魔道,又在魔道摸爬滚打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他成仙无望,所以他怕岁月老去,尘归尘土归土,他日魂过奈何桥,然后再也急不得您再也得不到您的任何消息,所以就守着那么一个根本无望的可能入了魔道。”湘寺说着,指尖凝结起一缕紫色的烟雾,结了个手印,那烟雾如同蹁跹的蝴蝶般撞入宁长闲的额头上,消失不见。
小包脑袋突然一阵疼,像被活生生地抛开了一样,消失的片段重回脑子里,她靠着门才勉强站直身子,过了好一阵,剧烈的疼痛终于慢慢消散,她闭着眼睛平淡说道:“他只是要报复我罢了。”
湘寺只是冷哼一声,“都想起来了么?长闲上仙。”
宁长闲闭着的眼睫轻轻眨了下,不回答。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报复你,甚至连他自己都那么以为,更何况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湘寺道。
宁长闲缓缓睁开眼睛,半垂着眼睛整理下有些乱糟糟的白色子归道袍,她在湘寺面前站定,右手抚着清欢剑,语气依旧无波无情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的,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你不必心生不满。”
湘寺白了她一眼,厌恶地说道:“长闲上仙所谓的大慈悲,真是动听又悦耳,可惜还是劝您跟别人宣扬您这一套,湘寺现在只是堕仙人,不吃这一套。”
宁长闲平静地露出一个微笑,“当年殷卿梨的事情很抱歉。”
湘寺终于变了脸色,“你有什么资格提卿梨,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都是你设下的计谋让卿梨能见到我,你…你怎么还有脸,你滚!你给我滚!”
宁长闲道:“所以你就要催我死么?一命还一命?”
“反正你早晚就要死。”湘寺眼睛充满血丝,额角上被碎发遮住的堕仙纹泛着诡异的红光,“你早晚就要死,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我就催醒你的记忆,让你自己杀死自己,我也算给卿梨报了仇。”
宁长闲后退了一步,道,“湘寺,你执念太深,这样下去如陷泥潭无法自拔,殷卿梨她倘若活着,不乐意看到你这样的。”
“宁长闲,我再说一遍。”湘寺一字一顿,咬着后槽牙说道,“你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
宁长闲只平静地看着他,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睛古井无波,“当年的事情,我始终心存歉意,我现在时日无多,暂且将子归事情安排妥当,然后前来找你,必定让你手刃我给她报仇,以命相抵,浇灭你心中执念。”
湘寺咬着牙齿,不说一个字,只恨恨地看着她。
“你一直将情绪压抑地太深,没有人能看懂你,没人清楚你的目的,执念入骨,所以入魔已经甚深。”宁长闲挥手驾云,转身离开前微微侧过脑袋,对湘寺说道,“更何况,我答应过她,倘若遇到你难为之事,要帮你一把。”
湘寺听到这话,有些怔忪。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宁长闲已经朝着天池方向驾云离去,天边只余那熟悉的高洁背影。
???
这六道之中倘若要说还有一人的医术凌驾于湘寺之上的,只有湘寺他爹,天池无极上仙。
湘寺的医术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余下的湘寺自己看了天池的藏书琢磨出来的,再余下的,是殷卿梨传授的妖魔之术,妖魔之术好说,改天捉夭卿问问就行,那么只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天池,询问无极上仙,倘若无极上仙那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就翻遍天池的医术。
魔君陛下一旦下了决心,那么后果是很可怕的。
宁长庚前脚刚离开,无极上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口小酒,魔君陛下后脚就一身黑袍银发散落,极端招摇地上了天池山。
因为魔君陛下年轻的时候在子归,经常和天池的众弟子有往来,所以即使知道他成为了魔君,但是那些深受无极上仙脾气影响的天池弟子们却始终认为,身份没有什么重要的,他们认识的那个宁玄予,永远是那个其人如画,优雅孤高,偶尔流露出浅淡一笑如同子归千万桃花开般的少年。
所以魔君陛下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的无极打坐的亭子里。
无极上仙坐在蒲团上,无奈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来人,“怎滴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玄予小子,你来有事么?”
宁玄予看了他半天,直到看的无极上仙都浑身发毛,才低头说道,“我想救师尊,求您。”
无极上仙火速从蒲团上下来,抱着亭子的柱子,一手瑟瑟指着他,道,“你是哪个假扮的吧,怎么可能,怎么一点都不像宁玄予那个臭屁小子。”
魔君陛下低垂的眼睫掀了下又重新垂下,“求您,我想救下师尊。”
无极看他依旧是闷闷地不上套的模样,也失去了开玩笑的乐趣,怏怏道:“宁长庚他刚来把以前相思用过的制药的丹炉一股脑抱走,说要救长闲,你现在也来,也说要救长闲,这是怎么回事?”
宁玄予将湘寺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无极听罢,一手托这下巴,一手举着酒葫芦往嘴巴里倒酒,咂咂嘴,他说道:“湘寺话说的很对,但是他没说完,按你的形容,宁长闲她是有的救——”
“老儿住嘴。”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宁玄予下意识回头。
“师尊。”宁玄予怔怔唤道。
这个就是他的师尊,不是披着带着奶香味**的小包,不是像被下了情咒一样意乱情迷的小包,这个就是他清远高洁的长闲师尊。
宁长闲微微颔首,挥袖道:“玄儿,你暂且下去。”
无极老儿醉熏熏地迈着步子凑上前来,趴在她周围嗅了嗅,又捏过她的脉搏听了两下,道,“我说小长闲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封印被解除,当年那情毒已经入骨了。”
宁长闲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平和地回答道:“都快死掉了,还在乎什么入骨不入骨。”然后转头对宁玄予说道,“玄儿下去,我有话对无极上仙说。”

 


38我们回家


宁玄予低垂下头,后退两步,转身走到了一边。
宁长闲看他走远,这才回头对无极上仙说道:“我的身子我自然清楚,已然无救,大可不必耽误那孩子的修行,老儿倘若让我知道你将那方法给他讲了,我恢复不了仙身此事也就算了,倘若我能恢复,第一件事情就是碾平你天池山。”
无极捻着白胡子乐呵呵地笑:“这倒是难得,这种威胁——”他盘腿坐在蒲团上,不多说什么了。
宁长闲侧过脸看了不远处仰头看着天池山顶白雪皑皑的宁玄予,浅浅叹了口气,“当年我算到一切,却唯独漏了他,我料想这孩子一向听我的话,却不曾想过他这般…执着。”
无极上仙从身后取出酒葫芦,笑意吟吟的喝了一口,享受地啧啧嘴巴,方才问道:“你不也没算到长庚那么费劲力气非要留住你吗?”
宁长闲微微皱了眉,道:“我一向算不准他在想什么,那犟老头不提也罢。”
“长闲呐,老儿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宁长闲垂眼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端起紫砂壶开始沏茶,她揽袖将茶水倒入杯中,道:“但说无妨。”
“你身上的情毒,可曾复发过?”无极上仙些许吞吐地问。
宁长闲手中握着的杯子一瞬间化作齑粉,茶水洒了一袖。
无极上仙了然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法阻拦,你走之前,切记将一切安置好,莫要像上次一般。”
宁长闲道:“我知道,此次前来,也正是因为此事想拜托你。”
“且讲。”无极上仙点点头。
“其一,我走之后,玄儿如今的修为怕是六道之中鲜少能压制住他,我怕他心生不满入魔愈深,所以只能摆脱你能照顾他一时。”宁长闲脸上清冷的神色有些动容,眉宇之间一副对这个徒弟无可奈何的模样。
无极上仙道:“好。”
“其二,当年殷卿梨的事情,此时了结也好,劳烦你到时候去子归走一趟,替我收尸。”
无极上仙闻言不住地摇头,“相思这孩子,实在是,这些历练对他也是好处,你不必这般,他不一定会念着你的好,不过,罢了罢了,你既然如此决定,我答应就是。”
“多谢你。”她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无妨,无论曾经还是现在我都亏欠你良多,这两件小事,算不上什么。”
宁长闲闻言起身,转身朝宁玄予走去,一身白袍擦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无极突然在她身后大声问道:“长闲,你真要这样么?”
宁长闲住了脚步,垂眉温和地笑了,她道:“我早已了无生意。”
天池雪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无极上仙将酒葫芦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隔着漫天飞雪看宁长闲的背影,那身影一如当年初次在瑶台见到她时候,出众的高洁,慈悲,平和。可是熟料,“当年情毒种魔根,魔障啊魔障。”
宁长闲听到了他的私语,脚步怔了怔,她感觉到无数雪花砸在脸上,就如同砸在了心里,她抬手抚上胸口,闭上眼睛掩饰住惘然和悲哀。
情毒无根,魔障已生,出去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她自己。
???
闷闷跟在宁长闲身后一步之遥的宁玄予总算沉不住气了,“师尊,你其实是不希望我救你,对么?”
“玄儿,不必多言。”宁长闲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宁玄予道:“师尊是嫌弃我现在是个魔头对么?”
宁长闲摇头不愿意多说。
宁玄予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师尊,还是在生我的气是吗?”恨他不顾人伦纲常,厌恶他的感情他的一切…
宁长闲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温和地说道:“为师知道你有很多话要对为师说,但是玄儿,为师时日无多,所以下面这些话我只说一遍,你要听仔细了。”
宁长闲刚要开口,师徒俩身边跑过来一个圆滚滚的小胖丫头,正在爬台阶却脚下一滑,她闭上眼睛,脸蛋上满是惊恐,宁长闲抬手施了个仙术,小胖丫头浮在了空气中,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小丫头从指头缝里偷看,看到自己身子不沾地的漂浮着,很是开心地开始打滚。
这时候小胖丫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太真你个丫头给为师站住,你又打碎为师的法器!”
小路尽头追来一位大胡子蓬头垢面的上仙,暴躁地朝他们走来。
那个胖丫头看到他,瘪瘪嘴,两串泪珠子立马从脸颊上滑了下来,道:“师尊最讨厌了,师尊答应太真今天晚上陪太真去参加太师祖的晚宴,可是现在却连脸都不洗!”
宁长闲认识这个大胡子的上仙,轻轻唤了一声,“相若。”
“不要叫老子这个名字。”大胡子很是暴躁,上前揪住太真将她背到背上,回头对小丫头说,“师尊有说不去吗!师尊这就回去收拾,师尊穿最干净的衣服,绝对不给太真丢脸好吧,太真不哭了,我们太真是乖孩子。”
宁长闲看到此景,唇角淡笑,当年相若脾气出名的桀骜不驯,除了他的宝贝法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小徒弟,还被吃的死死的。
大胡子安抚了徒弟一会儿,突然觉得那里不对劲,他猛的回头盯着宁长闲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宁玄予,这才确认了下来,“宁冰块,你还活着呐?”
宁玄予皱起眉头。
宁长闲点头,她看了相若身后背着的胖丫头,浅浅笑着说,“你快些回去吧,你的徒儿又要哭鼻子了。”
大胡子闻言顿时一溜烟驾云飞了,“太真不哭不哭,为师这就回去换衣服。太真你再哭为师也得哭了。”
宁玄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才重新问宁长闲,“师尊刚刚想说些什么?”
宁长闲温和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道:“玄儿,自从你上子归山后,是为师最开心的事情,为师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才能出众仙法超群,这些都是为师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天池的雪轻轻飘在肩头和发间,宁长闲好像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之中,她接着说道,“你问为师是否还在生你的气,玄儿,为师从未怪过你,又何谈生你的气?你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倘若你现在真的做错了,那也是为师的错,怨不得你。”
宁玄予听着她的声音,同三百年前她一字一句教他写字画画练剑一样,她会在他迷惘的时候给他指明道路,在他陷入歧途的时候拉他走回正道,在他孤独的时候抚平他的暴躁让心中只余平静。
她是他的师尊。
顿了顿,她从容平静地说道,“无论怎样,你只需要记得,为师永远不会怪你。”
玄予垂下了头,道:“师尊,我知道了。”
宁长闲轻轻一笑,点了点头,道:“走吧,我们回家。”
???
子归山上现在极为热闹,夭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混了进去,结果一看到宁长庚就被吓得炸毛,尾巴一下子漏了出来,宁长庚看到夭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拔剑就砍,狐狸毛非得到处都是。
夭卿往山下逃去,正看到宁长闲上山,慌张变回原形从她宽大的袖子钻了进去。
宁长庚看到宁长闲,这才收敛了杀气,将剑放入剑鞘里,拍了拍浑身上下的狐狸毛,道,“阿闲你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子归上下都找不到你。”
“我去了一趟天池。”宁长闲回答道。
宁长庚听她平静的口气和清冷的表情,立刻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试探地问道,“阿闲?”
“嗯。”她平和的嗓音低低应了一声,抬眉询问他有何事,不像小包那样欢快地喊爹爹,她是宁长闲,当年无心无情的仙门长闲上仙。
宁长庚已经从天池无极上仙那里询问到了她一旦想起往事的后果,身子一颤几乎站立不稳。他苦笑着后退离开,“天意,果真是天意啊。”
宁长闲垂眼不答。
夭卿在她袖子里钻啊钻啊,袖口虽广却回不了头,他只好一往直前,前边终于看到了光亮,他欢快地舒了一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宁长闲平静看着宁长庚离去背影的侧脸。
夭卿这才对现况有了个重新的估计,他居然从她胸口钻了出来…o(≧v≦)o~~
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揉了揉某个地方
嘿,没想到这个大冰块身材还不错,手感也不错。
宁长闲垂下头,眉心微微隆起。
旁边待着的宁玄予看不下去了,伸手揪着他耳朵把他揪了出来,夭卿变幻回人形,耳朵尖粉嫩粉嫩的。
“你来何事?”宁长闲问道。
夭卿揉揉耳朵,狠狠瞪了宁玄予一眼,才回答道,“我路过,来看看你身子好些了没。”
“尚好。”宁长闲回答,然后开始赶人了,“你快些回去,这里毕竟是子归。”
夭卿皱皱鼻子,挑剔道,“你们子归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我大老远来了,结果就是这么个态度,一见我就拿剑砍人,实在是让人寒心。”
宁长闲心中有事,也无心与他多计较,嘱咐宁玄予道,“你将他带到长平那里去,尽快送他回去,现在子归虽然我在,但是长老问起,也是麻烦。”
“是,师尊。”
堂堂魔尊陛下现如今乖巧的模样倘若被天虞和麾下魔将魔兵看到,故意要伤心喷泪了。
???
而另外一边,刚刚离开就发觉事情着实不对劲的宁长庚找到了湘寺,抬手一道惊雷劈在他身上,湘寺闷声不吭地受了,疼痛过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血迹。
“只能是你,只有你!子归只有你会下这种毒手,也只有你知道这样她会死。”宁长庚急红了眼睛。“亏我还以为你能够救长闲,现在看来,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找到你这条毒蛇!”
湘寺静静坐着竹林下,右手抚着一根簪子,没有说一句话辩解反驳。
“我记得当年的相思上仙医术高明,起死人肉白骨,仁医妙手博得的赞美多的连东海都装不下,可现如今却是这副险德行,你真是丢了无极上仙的脸,丢了仙门的脸,丢了殷卿梨的脸。”宁长庚愤怒地说。
殷卿梨当年也是魔界出了名的女魃,是个妖魔就要让她三分,嫁给相思之后,相思医名在外,总有妖魔来求医问药,相思来者不拒,所以相思因为殷卿梨的关系和自己的医术,在妖魔两界都是能受到尊敬的。殷卿梨曾经道出了女魃这个身份外,相思就是她在世间最大的骄傲。
湘寺终于有了动静,他嗤笑地看了宁长庚一眼,说道,“我已负相思,所以不能再叫相思这个名字,我是湘寺。不是相思,更不是什么相思上仙,说我丢了谁的脸,未免穿凿附会。”
宁长庚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但是心中怒火着实无法浇灭,他喃喃道:“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下的去手,你们相识那么多年一直是朋友,你怎么下得去手!她会死的,是真的会灰飞烟灭的。”
湘寺将一边的五弦琴放在膝上,胡乱拨了两个音,道,“当年她做的,我一并奉还。”
“你这话何意?”
湘寺抬起通红的眼睛,恨恨看着宁长庚,“她欠卿梨一条命,是时候还了。”
宁长庚听了只觉得好笑,“殷卿梨她自己求死,与阿闲何干?”
湘寺手底下的琴弦断了一根,他愣愣问道,“自己求死?”
“所有人只知道你杀了殷卿梨,而你却埋怨阿闲跟你下了套子让你往里边钻,可是那明明是殷卿梨跪在阿闲面前求她安排你们再见一面,然后死在你手里的。”
湘寺抬起自己的手,恍惚看到了上面满是血腥。
宁长庚甩袖要走,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且慢,”湘寺拦住他,“当年的事情,能…能再跟我说一遍么?我答应你,我会尽量救宁长闲的。”

 


39花妖情根


子归的早课上,长汀和长平站在一起,盯着脚尖,瑟瑟发抖。
宁长闲轻轻瞟他们一眼,二人连声道:“师姐,我们真的知错了。”
她嗯了一声,然后走下长清殿台阶去看子归弟子们练剑。穿着洁白道袍的半大弟子好奇地注视着这位上仙。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她,可是为什么长汀师叔和长平师叔都对她很尊敬的样子,为什么如意大师兄看她的眼神那么崇拜,为什么那个傲慢孤高的魔君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孩子藏不住话,他们干脆推出一个代表,问道:“上仙,你是谁呀?我能知道么?”
“我叫,宁长闲。”她温和地说道,轻轻抚了下他的头顶。
年龄稍小的弟子依旧是一脸惘然,但是年纪大些的却已经反应过来了,宁长闲这个名字,无论是长平师叔还是长汀师叔,提起她的时候都是一脸崇敬和竭力压抑着的悲痛。
年长的弟子开始在师弟师妹耳朵边絮絮叨叨当年宁长闲率领仙门击退妖魔的情景,和她最后在天劫中的灰飞烟灭。听者无不唏嘘。
这时候,一个年龄小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弟子突然问道,“上仙,当年天劫你为什么不避开?为什么一心求死呢?”小孩子的生气奶声奶气,然而问的却是最尖锐的问题,连一边的长汀长平都竖起耳朵,一心偷听。
宁长闲丝毫不隐瞒,平和地告诉他,“因为魔障。”
那小弟子皱起眉头,严肃地点点头,怜悯地看着她,不在问了。
然而一边的魔君陛下,却仿佛醍醐灌顶。
当年宁长闲天劫之前,心中已生魔障,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活下去,无论任何人劝阻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这点又何尝不是魔根深种的表现。偏执固执,不顾一切,这点绝对不是以前的她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宁玄予仔细地回忆着,深深呼了一口。
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知道了原因,那么救下他也是有可能的。
“师尊,我去去就来。”宁玄予对宁长闲说道。
宁长闲回头,看到他眼眸里压抑不住的激动,浅浅皱了下眉头,道:“去吧。”
???
宁长庚正窝在后山种桃树,宁玄予的到来吓了他一跳:“你不缠着你师尊,到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