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长闲在长清殿门口随口和长汀交代些事情,“这次事情危急,此去不知归期,你就暂代掌门,什么事情你皆全权处理。”

“是,师姐。”长汀虽然好奇宁长闲刚回来又要出去,可也不曾多问,反正在他眼里,师姐天下无敌~某种程度上讲,他和长清,都是被宁长闲护着的家养宠物。

沉吟了一会儿,宁长闲接着说道,“收敛点你的直脾气,凡事多想一点。”

长汀不满她又罗嗦,“知道了知道了。”

宁长闲叹息:“倘若我有不测,你就直接继任掌门,无需让那群长老再选。”

“师姐你说什么呢你!”长汀瞪大了眼睛。

宁长闲不再解释,驾云就往东边走了,只拿一柄清欢剑,甚至连包裹什么都没有收拾。

见到此景长汀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办完事情返回子归,只是半途回来看看,估计多半是放心不下她那徒儿,所以才如此轻简,三个月前她走的时候带着的随行的弟子这次回来她一个都没带,多半还留在那里。

长汀又回想她的话,这才开始想到可能山下的瘟疫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躲在柱子后偷听的宁玄予则握紧了拳头,严重的事情瞒着他而且总是报喜不报忧,她到底把他当什么,养尊处优的小白兔?!他要向他证明,他也是担当一面的男子汉!

最重要的是,他不比顾乐安差。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段插叙。。。。魔君从一个狂妄自大的别扭少年成长成隐忍强大的别扭叔。。

 


少年魔君成长史(二)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饿殍满地,苍蝇哄飞,狗和老鼠一起吃死尸,黑烟卷卷,脸色蜡黄的小孩子伏在死去的父母身边哭泣。瘟疫伴随着干旱,举目而视赤地万里,找不到一丁点的绿。自古以来,瘟疫和大旱都是世人惧怕的天灾,见到此种情景,玄予才知道所言不虚。

他少时也受过人间疾苦,知道世人艰辛,可后来上子归山拜宁长闲为师,看到的都是飘渺的仙人和美景如画,感受到的也都是子归弟子和上仙之间的其乐融融,居然有些淡忘了人间的日子。他这才意识到,这几年师尊给予他的,是怎么样的养尊处优的生活。

宁玄予提着剑快步行走在尸体满地的小路间,突然一丝异样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拔出剑来向斜后方的一个黑影刺去。

两下缠斗之后那个黑影露出了原型,原来是个人面四脚的魑魅,那魑魅看着玄予,认出他身上的仙门道袍,身上立刻带着寒冷的杀气,愤愤道:“好你个子归的小子,如此不知死活我便成全你。”

玄予皱眉,慌忙应战,但是因为在子归常年只是学些理论,真正用在这种实战中他就显得经验不足,而且宁长闲认为他年纪太小,还从未带他出门历练过,与这怪物斗法中他颇有些不知所措。

才刚刚一会儿,他就气喘吁吁,魑魅得意洋洋,放松了警惕,挑衅道:“你们子归不是好生得意为仙门之首么,杀我兄弟灭我族人,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撕碎的滋味。”

玄予目光一闪,趁机将手中剑狠狠插入怪物的腹部,魑魅吃痛,狠狠一爪子拍在玄予的肩膀,他手中剑一抖,掉了下去,魑魅咆哮着举起了爪子,似乎要一巴掌拍碎他。

宁玄予闭上了眼睛,第一次尝到了年少轻狂的代价。

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待他睁开眼睛,发现刚刚那个张牙舞爪的魑魅已经躺在血泊里,宁长闲在一边用袖子擦自己的清欢剑,袖子上满是血泊。她轻轻看了玄予一眼,唤道:“唉…玄儿。”

“师尊。”玄予既欢喜又愧疚。

宁长闲看出了他的心思,将清欢放入剑鞘里,拉起他的手将他扶起来,“你初次下山,就遇到魑魅这样的怪物,慌了心神也是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只反抗了几下就只能躺着等死,他恨死了这种感觉。

宁长闲温和得拍拍他肩膀,“这事是为师不对,平常少带你出来,为师做人家的师尊到底也是缺了些经验,有些事情考虑不周全,想来玄儿会原谅为师吧?”

宁玄予点头:“不是师尊的错,是玄予学艺不精。”他越发痛恨没有反抗之力的自己,暗暗决定一定要学遍子归的所有仙术。

这时候,肩膀上被魑魅拍打过的伤口才觉察出疼痛,宁长闲看他脸色不对劲,又看到他肩膀上的血迹,立刻给他止了血,然后拉着他驾云去救治,无奈道:“你此番出来你长汀师叔应该不知道吧?”

“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长闲叹息:“此处太过凶险,一会儿你的伤治过之后我派你师兄送你回子归,好好待在子归等我回去,休要再胡闹了。”

“师尊,我不要回去。”玄予倔强地摇头。

宁长闲诧异挑眉:“为何?”

她的徒儿一向乖巧,对她说的话一向言听计从,如此直接的反对她,她感觉甚为惊奇,难不成徒儿长大了也开始有逆反心理了?!

“师尊,你刚刚还说因为你带玄予出来次数太少,历练不足,玄予才会一遇到一个小小的魔物就束手无策,玄予不要这样,玄予想跟在师尊身边历练。”他干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宁长闲摇头:“不可,你暂且先回去,倘若是平常你若是偷跟着我倒也无碍,这次事情紧急,怕是——”

“怕我给您添累赘对么?”

“玄儿,不要胡说八道,为师怎么会嫌你累赘,只是为师可能不能处处护着你,就像今日,倘若为师没有及时赶到那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个假设,宁长闲将徒儿送回子归的想法越发坚定。

“您还是嫌我累赘。”玄予低下了脑袋。

宁长闲只觉得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她驾云停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院中有几个白色道袍的子归弟子和天池弟子在忙活着晒药材,子归弟子见到她纷纷行礼:“掌门。”

她轻轻点头,带着玄予匆匆向侧院走去。

侧院里站着一个青衣上仙,正在翻着框里的药材,看有人来,回过头,安静一笑,他浑身书卷气,像个书生。

“相思,快来给我徒弟看看伤势。”宁长闲将玄予推到他面前。

那个被唤作相思的上仙拉过玄予,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把了把脉,对宁长闲用手语比划道:【没有大碍,没有染上瘟疫,我给他抓两包药,吃了便好。】

“那便好。”

那青衣上仙这么一笔画,宁玄予想起了他是谁,相思他原本是无极上仙还未修炼成仙时候与妻子生下的儿子,颇具仙缘,年纪轻轻修的仙道,只是可惜是个哑儿,药石用尽可却依旧不能开口说话。

相思上仙出名的原因不在于他老爹,也不在于他年纪轻轻成仙,而在于,他娶了个女魃作妻子,当初这个消息散播出来的时候,三界哗然,可是纵使外界压力再大,也抵不过两人情比金坚,好在无极老儿向来讲究一切随缘,倒是没有多加反对,两人得以顺利成亲。

后来听说一仙一魃过的也很是恩爱,羡煞鸳鸯。

过了一会儿,相思从房中出来,递来两包药给宁长闲,接着比划着问她:【你可是刚从那边回来?】

“是。”宁长闲回答。

【那你可有卿梨的消息?】相思模样焦急,比划着的手指头都颤抖了。

宁长闲沉默了会儿,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相思,有些事情不是你不相信就不会发生的,你——”

【长闲,你要相信我,卿梨是个好姑娘,万万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这世界上的女魃又不止只有卿梨一个,你又怎么偏要一口咬定今日造成干旱的魃就是卿梨呢?】那青衣上仙显得又焦急又愤慨。

宁长闲平静地说道:“相思,不要自欺欺人了。”

玄予跟在宁长闲身后离开了相思上仙居住的院落,他回头看的时候,看到那个青衣上仙颓废又无奈的坐在台阶上。

他看不懂相思的手语,却能看得到他苍凉的身影和他心间近乎绝望的挣扎。

???

最终,经过玄予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宁长闲同意将他留在身边带他历练,但是也提出条件,倘若无人陪同他自己不可外出。

这种时候,仙门和妖魔之间形同水火,见到了就只想杀之而后快。而她又委实太忙,不能事事都顾及到这个徒儿,最后想了再想,就把自家徒儿丢给了顾乐安。丝毫不管玄予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哭丧着的脸。

宁玄予虽然不愿,但也不能否认,跟着顾乐安还是能学到好多东西的,顾乐安性格不似他师尊般温柔,虽说平常如沐春风模样,可是一恼起来就直接将他扔到妖魔堆里自己历练,但是不能否认,这种地域般的训练让玄予学会了很多以前都不曾学到的东西。

顾乐安也为宁玄予的学习能力感到吃惊,这个孩子尤其聪明,简单的东西说一遍就能完全记住,难一些的他独自揣摩一会儿也能融会贯通,可是被阿闲纵容的太过娇生惯养。所以他刻意的难为了玄予,可是这孩子竟然咬牙一个字都没有抱怨,着实让顾乐安刮目相看,他方才教玄予一个月的时间,感觉到这个孩子进步神速,他居然觉得有些脑中学识快要被掏空了。

宁长闲回来看徒儿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她匆匆和顾乐安说了两句话,顾乐安闻言皱眉,转身急匆匆的离开,然后她才看到了一边的徒儿。

宁长闲心中很是诧异,才两个月不见,却感觉玄予不像那个子归那个曾经有些轻狂的少年了,他眸子里神色坚定,走起路来步伐稳健,她心中顿时有徒儿长大了的欣慰感。

“师尊。”玄予提剑拱手行了礼,“师尊怎么回来了?难得是遇到了麻烦?”

“叫乐安师叔。”宁长闲微微摇头,“是出点小麻烦。”

玄予听懂了,他师尊说没麻烦就是有麻烦,他师尊说的小麻烦准是大麻烦。

“我去一趟相思那里,玄儿你下去休息吧。”宁长闲说道。

“师尊我也去。”

宁长闲点头,然后往上次他们去过的小院走去。走到门口还没推门,就听到里边摔碎杯盏的声音。

“相思!”这是顾乐安的声音。

屋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停了下来,顾乐安轻声劝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告诉你。你天天挂念着她,可是她却在残害黎民苍生,相思——”

宁长闲走进房间里,看到相思用手比划着:【我不信。】

“事情就是这样,信与不信,没有什么差别。”宁长闲淡淡地说。

【我不信,卿梨她一向善良,虽然是女魃可从未做出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可能相信的,我们夫妻那么多年,你难道有我了解她?】他手指动得飞快,几乎快要看不清楚。

“这是我与她打斗一场,从她头上拔下来的簪子,这个,你可认得?”宁长闲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簪,上边寥寥几笔勾画出并蒂莲的形象。

相思抖着手接了过去,手指轻轻抚过莲花,剧烈的打击让他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脸色苍白若死人,他狠狠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阵,他伸手慢慢比划,【让我亲自去那边见她一面,否则,这些,我都不相信。】

宁长闲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顾乐安也没有出声反对。

可是玄予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

半个月后的一天,玄予正在宁长闲的指导下习剑,突然天色昏沉下来,然后暴雨倾盆。

宁长闲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旱魃死则大旱除。

殷卿梨她死了?!

一个时辰后,青色衣襟沾满鲜红血迹的相思跌跌撞撞地进了院门,宁长闲凝眉走了过去,相思抬头看了看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厉害,他挪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一口黑血从喉咙里喷出来,相思抬起袖子擦了擦,“我…我杀了她。”

“相思。”宁长闲将他扶起来。可他坐在门口台阶上,淋着倾盆大雨,眼神放空地看着天空。

“杀一魃为救苍生,我以为没错。”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怜我平常自视清高,悬壶济世,这双手上活人无数,这双手起死人肉白骨,却不曾想到唯一死在我手里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妻。”

“相思,你且去休息下,莫要逼迫自己。”

相思摇了摇头,“殷卿梨她该死。可是相思亦负相思,我不再配叫这个名字。”

“世人会感怀你慈悲的,这场雨能救万人性命于水火。”宁长闲道。

“慈悲…”相思细细咀嚼这两个字,“我杀了我的妻只为换得慈悲这二字么?仙门的大慈悲,我如今仍旧不懂,不懂。”

说罢,他跌跌撞撞又在暴雨中离开,大雨打湿他胸前的血迹,血色像胭脂一样在他胸口化开,侵染入生命里。

宁长闲静静看着他的背影,雨水被她周身的仙术隔开,她衣襟依旧飘飘若飞,玄予扯了扯她的袖子,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魃主大旱,此物所在必除之,殷卿梨族人兄弟死于仙门和凡人之手,家族和夫君,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宁长闲淡淡说道,“选择一旦做出,也昭示着此后的命运了,如今此种惨淡结局,怨不得他人。”


宁玄予闻言重新看着不远处相思上仙消失的地方。沉默了会儿,又问自己师尊,“师尊,你当初答应相思上仙前去,是否就算准了会有这种结局?”

宁长闲离开的背影僵了下,“我料得有这种可能,却不想殷卿梨当真如此刚烈决绝。”当年的殷卿梨,魃中的翘首,宁长闲全力于她交手也顶多能算得个平手,她若不想寻死,无人伤她分毫,某种程度上,不是相思杀了她,而是她自己杀了自己。

宁玄予低着头:“师尊,你真狠心。”

“女魃必除,否则大旱持续黎民潦倒苍生不复。”宁长闲顿了顿,“玄儿,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可以回子归了。”

“那倘若是我呢?”

“什么?”

“倘若那魃是我,师尊是否也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宁长闲愣了下,低头温和地笑,“玄儿。”

“嗯?”

“倘若真有那日,为师陪你一起死。”她语气依旧淡如水,却没一丝犹豫。

这个答案,玄予却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他只更加从心里确定了,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强悍的力量。能掌控自己的生命,驾驭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相思就是魔君身边的湘寺。。

 


少年魔君成长史(三)

当宁长闲和玄予返回子归的时候,长汀早就做好准备举办一场庆功宴,宁长闲难道喝了半醉,微熏地用一只手支着脸颊,眯着眼睛听旁边长汀吵吵嚷嚷。偶尔附和一声。

“师姐,听说天池的相思自从和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半步,外边说是他杀了旱魃,可是真的?”长汀八卦兮兮地打探。

宁长闲笑着又饮下一杯酒,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把子归酒窖里的醉春秋搬空了吧?”

长汀讷讷转头过去,道:“好不容易嘛,自然要喝点好酒了,师姐的醉春秋放在那里许久,不想放坏了嘛。”

宁长闲只笑了笑,继续倒了一杯酒倾入唇舌间缓缓咽下。

“诶,师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长汀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抬手拂袖,垂眉答道:“殷卿梨此举,也算得以两全了。”

长汀再问,她却不肯再说一个字。

???

宁玄予的变化也算得上非常大,几乎所有子归的弟子都发现,自从宁玄予跟从掌门回来之后,性格越发内敛深沉,对待自己甚至达到苛责地要求自己进步的地步。

宁长闲对徒儿的转变看在眼里,只认为都是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所有也没有多问。白衣黑发的少年提剑经过的地方,却意外吸引了更多的眼球。内敛的少年像一把懂得掩饰自己锋芒的宝剑,在众多毛躁弟子中有一种成熟的底蕴,让人忽视不得。

这一年的弟子比武赛,宁玄予依旧是子归的第一首席弟子。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往的时候,他同第二名之间的较量几乎难分伯仲,最后他凭着聪明的脑袋找出对方的破绽而略胜一筹,而这次,台上只过了十几招,胜负已分,场上哗然。
在台下观看的长汀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喃喃道:“奇才。”

而后的子归弟子比武赛他再也没有参加过,子归后来进来的弟子只从师兄师姐那里听说首席师兄无论仙术还是武功都是出神入化的,可惜无法再看到。

又过了一年,当宁长闲忙不开身的时候,玄予开始代替宁长闲处理些子归事务,刚开始一两件事情他还需要宁长闲指点,再后来件件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博得大家一致赞扬。

后来,在一次处理完事务返回子归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应龙。应龙乃上古妖魔,书上的记载只有两句话:上古妖魔,其他不详。

跟随在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都在应龙骇人的身躯和强大的破坏力面前软了身子,即使能勉强拿着剑手也抖得厉害,唯独宁玄予,稳稳地握着剑,眯着眼睛和那应龙对视,剑尖直指它的眉心。

随行的弟子后来回忆起这场打斗,无不激动的脸颊通红,那是应龙啊!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上古妖魔应龙啊!当应龙的庞然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首席师兄除了脸颊上被溅上几滴血迹外,身上甚至都没有挂彩。这时候跟随玄予而来的弟子们才理解了子归传言首席师兄仙术出神入化是个什么意思。

而后,长汀听说了这个消息,当即决定要摆个庆功宴,他又从宁长闲的酒窖里偷走几瓶醉春秋,打开给弟子们喝。

玄予被来来往往敬酒的师弟师妹们灌得半醉,又咽下一盏酒后,他抬眼看到他的师尊正坐在台上自斟自饮,于是提起酒壶直接上前去。

“师尊,我敬师尊一杯。”说罢,直接往她的杯盏里添酒,谁料宁长闲居然抬手制止了他。

“为师醉了。”

玄予笑:“师尊莫要骗人,师尊的酒量我是清楚的。”

“为师真的醉了。”宁长闲接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起身对他说,“走吧,陪为师去外边吹吹风醒醒酒。”

玄予自然求之不得。

他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好长时间不在他身边,思念折磨的滋味如百爪挠心,真是应了那句话,平生不懂相思,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二人沿着子归小路慢慢走着,青翠的竹林簌簌,桃花经风轻轻一打就落了一地华美的瓣。玄予落后宁长闲半步之遥,一直保持着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玄儿如今能有现在的成就,为师很是欣喜,”宁长闲道。

“师尊高兴就好。”

宁长闲回头仔细看着他:“可是,玄儿,你真的不打算修仙了么?”

这些年来,虽然说他仙术突飞猛进,可是仙骨却像停滞了一样,宁长闲只认为他是太过在意实用性强的仙术而忽视了仙骨的修炼。

“不是我不想。”能和她在一起,不老不死是他的愿望,可是…

当年他去天池,路过的无极上仙只是淡淡扫了他一言,就笃定他这一辈子修不成仙骨,原因就是因为——

执念太深。

他低头苦笑了下,实话实说地坦白:“师尊,玄予执念太重,怕是一辈子修不成仙骨。”

“执念?”宁长闲皱眉反问,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徒儿优秀聪慧,仙骨不长只是因为不肯用心,绝无其他原因,没想到——

玄予看着她,不知怎么的突然释然的笑了,醉春秋的舒畅气息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动,“告诉师尊也无妨。师尊,我爱慕一个人,今生如果可以的话,愿意能与她携手同行,可惜她不可能答应我,是所谓执念太重。”

他看她眼神太过炽热,宁长闲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为师在想办法。”她说。然后转身欲走,可不料袖子被他拉住。

宁玄予撩袍跪在她面前,“师尊,玄予自知大逆不道,可还是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

宁长闲自知走不脱,背对着他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竹林。

“师尊,玄予跟在你身边这些年,从最初温暖到如今的恋慕,心下波折无人诉说。”他苦笑连连,拉着她袖子的手太过用力,指关节惨白得吓人,“有时候甚至都忘了究竟这一切到底是苦还是甜,也怀疑到底该不该放弃,可是,倘若能够放弃,也算不得爱情了。如今我只想告诉师尊,徒儿真的爱你,男女之情的爱慕。”

他又低声说了很多,宁长闲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说道:“乐安言我不懂爱,我不否认,玄儿,你年纪轻轻,又怎么会对爱慕了解透彻呢?且不说估计你只是错认了爱情,但说情爱此事,不亚于痛彻心扉剜骨挖心,为师这些年看的多了,也不愿你受这种苦。”她指间银光闪动,不待玄予反应过来,就贴上了他的额头,“玄儿,这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