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觉罗氏早先和八爷九爷府里的关系很深,两府破败后,更是接受了不少财务和人。现在两府劫后余生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郑家庄,两边有联系是肯定的。弘春就是联系人。而回春堂则是一个最好的纽带。
原来,秀婶真的是郑家庄的人。那么弘春究竟知不知道年儿被劫呢?
弘春和弘明几个儿子跟着允禵在东陵,应该不会有机会参与吧?允禵突然想起乾隆遇刺,心里一阵发虚,应该不会吧?
素素按住他的手,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去弘春那里看看了。允禵,我希望你不会怪我。”毕竟,那个是他的大儿子。
允禵摇摇头,心头似有千斤重:“若是,若是你发现他有什么不轨之举,就地处决,不必问我!”被自己人宰了,总比落在乾隆的手里强。这个家不能再有风雨了。
没等素素过去,弘春自己就来了。
乾隆的到来让波涛暗涌的行宫风平浪静。听说素素过来了,弘春,弘明,弘暄,弘映一起过来问安。素素虽然武艺绝伦,但身体屡经创伤,又为年儿忧心焦虑,实际上早已经千疮百孔,全仗着一口气。见到允禵,心里一松,就不行了。弘明踏进允禵的大帐,一股扑鼻的药味吓了他一跳。
允禵正在床边坐着,和素素讲这一路的趣闻。看儿子们进来,敛了笑容。素素脸色苍白,似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弘春代表几个兄弟问候了两句,便无话可说。讪笑着没话找话:“年儿呢?这一路年儿也辛苦了。”
允禵看了一眼素素,慢慢的把头转向弘春,犀利的眼神让弘春如坐针毡。弘映看了一眼弘明,见弘明低头不语,自己也低下了头。弘暄笑呵呵的问允禵:“阿玛,小妹也来了吗?”
五雷轰顶,弘春蓦然警醒!
允禵瞪着弘春,久久不语。目光如剑,似乎要把他活吃了!素素看着两父子,不知道是上去劈了弘春,还是对允禵说声,算了。索性不去看他们,闭上眼睛。
噗通,弘春嘴巴一咧,跪在地上:“阿玛,看在死去额娘的份上,请您饶了孩儿吧!”咚咚咚,即使地上铺的是厚实的地毯,这样磕下去,也是会疼的。弘明他们跟着也跪了下去。
允禵差点没晕过去,怒目圆睁,喝道:“你们,你们也跟着他?!”
弘明三人互相看看,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想了想又慢慢站起来,站到一边。
允禵这才喘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弘春面前,指着弘春叫了声:“畜生!”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抬手,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弘春的脸上。抬起脚,一脚揣到弘春的心口,骨碌碌,弘春滚到屏风还不能止住,实打实的撞在屏风上,叽哩咔嚓,连撞带压,屏风碎了个干干净净。哇的一口,弘春口吐鲜血,躺在地上直倒气儿。
弘明一把拉住还要发飙的允禵,说道:“阿玛,阿玛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一边向弘映使眼色。弘映和弘暄一边一个赶紧把弘春拉起来,弘春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阿玛,您打死我吧!您打死我吧。额娘死的早,您就让我去找她吧!”
允禵心乱如麻,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啊。因为他的出生,给自己带来多少希望和欢乐!如今……
这一闹,把素素给闹醒了。睁开眼却是弘春躺在地上撒赖的样子,和允禵不忍的表情。霎时,心如刀绞。
压下涌上嗓子眼儿的咸腥,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允禵看到素素愣了一下,嘿了一声,转过头去。
弘明看素素步履蹒跚,本能的伸出手扶了一下,正好对上素素的眼睛,吃了一惊。细长的凤眼里,竟然满是血丝!
素素借着弘明的依托,站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弘春身边,蹲下身子,看着他,说道:“大阿哥,告诉我,年儿在哪里?”
嗯?另外三个阿哥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可是看这架势,分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也不敢插嘴。
弘春惊恐的看着素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别过来!”
素素微微一笑,伸出两只手,说道:“大阿哥,你看见我这双手了吗?上面有很多死魂,我真的不介意再多一个。”
“你敢,”弘春色厉内茬,连滚带爬的来到允禵脚下:“阿玛,阿玛,您要杀孩儿,孩儿无话可说。可是让那个狐狸精害了孩儿,孩儿死不瞑目啊!年儿是您的孩子,孩儿可是您的长子啊!想想皇玛法,想想额娘,阿玛您于心何忍!吴氏掩袖工馋,持宠而骄,欺上瞒下,阖府侧目。您自诩英雄,却听信谗言,杀了孩儿,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额娘,皇玛法交待啊!”
允禵还没说话,弘春后脖领子一紧,被素素生生提了起来。素素点着他的鼻尖说道:“大阿哥,你记住,今天问你的人姓吴,叫吴素素,不是吴氏,不是你阿玛的狗屁妾。年儿也不是你的妹妹。我再说一遍,白素素问你,你把年儿藏在哪里了?最好老实点,不然……”手上一使劲,咔嚓一声脆响,弘春的胳膊已经被生生的卸了下来。素素的眼全红了,嘴角却挂着微笑,诡异无比!
允禵被那声音刺激的哆嗦了一下,心里狠狠的一抽。本能的就要站起来阻止,就看到素素几近发疯的神态。允禵在素素杀人时见过这幅模样,但也仅有一次。此时再见,更觉触目惊心。一把抓住素素的手,急切的说;“素素,素素,你醒醒,醒醒啊!他,他不是外人,他――”
素素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允禵,淡淡的说:“他是十四阿哥的儿子。却是我玉面修罗吴素素的杀子仇人。仇,我要报;情,以后还。”
“素素,你胡说什么!年儿也是我的孩子,一家人说什么报仇!你太激动了,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处理。你回去歇着!”允禵也急了,声音严厉起来。抓着素素往回拽。
素素头都没抬,肩膀一动,手一抬――
澎!拌着弘明三人的惊呼,允禵被素素甩到床上。七手八脚的扶起允禵,却看见素素面无表情的跟弘春商量:“你最好不要喊,因为这样你就没时间考虑了。我只能再来一遍。”这话果然有用,弘春立刻闭嘴,可是剧烈的疼痛,仍然让他龇牙咧嘴,苦不堪言。方才素素连阿玛都甩出去了,可见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弘春低低的喊着:“阿玛,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呜呜呜。”
素素置若罔闻,头都不回。弘暄看不过去,想着上去劝一劝,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家人在那里打打杀杀!弘明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弘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允禵只是心痛的看着,目光混浊而黯淡,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大阿哥,你考虑好了吗?”素素淡淡的说,就象是问福婶外面有什么事儿,“这样吧,我数三下,您给我一个答复。如何?”修长惨白的手指轻轻往弘春的肩上一搭,弘春吓的一激灵。单调轻盈的数数声和着弘春粗重的呼吸,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弘春不相信她敢当着阿玛的面把自己怎么样,也不相信阿玛会由着她折磨自己。
“三!”允禵只是抬起头,张张嘴……
“三!”咔嚓,弘春没有后悔的机会,惟一的胳膊也被折断。
“三!”弘明,弘映,弘暄目瞪口呆看着素素从容不迫的折断右臂,还接上左臂。突然明白什么是“修罗”。
看了一眼弘春,素素轻启檀口,说道:“现在你的左臂被接上了。我再给你三次机会,你要是还没有想清楚,咱们就换右臂。如果左右都没感觉了,还有腿。全身三百六十五块骨头,我可以慢慢的拆!”
关于素素的无情,允禵不止一次的听说。但是现在却是第一次见素素逼供,而且是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又急又气,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这种伤筋动骨的事情,放在江湖人那里,也就是小菜一碟,咬咬牙就过去了。弘春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罪。看素素几乎发疯的模样,自己的阿玛又被甩到一边。嘴巴一咧,带着哭腔说道:“他们会杀了我的!”
素素“咯咯”一笑,说道:“那我可做不到!我只能让你生不如死。”
弘明等人浑身飕飕的过凉风,弘暄胆子小,已经开始发抖。
弘春哭着说:“我,我也不知道年儿在哪里。我只负责把秀婶安顿在你们的院子里,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谁告诉你年儿的事情的?”素素手上一用力,弘春“啊”了一声,赶紧闭嘴。苦着脸说:“回春堂十几天前来信,要我把皇上的去向搞清楚。我就传了过去。他们还说,秀婶出事儿了,年儿可能被你救走了,让我注意一下你的动静!”
这么说,年儿不在郑家庄?素素晃了晃,一个想法涌上来,冷然问道:“回春堂和郑家庄是怎么联系的?”
“都是回春堂的何老板和那边联系的。我不知道啊!”
“你和那边的是怎么联系的?”
“用,用鸽子。”
素素放开弘春,看来他不过是个小卒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你去哪?”看素素拿着外袍向外走。允禵赶紧问道。
素素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说道:“王爷,希望你还有各位阿哥听明白了,我只说一遍。年儿是我吴素素的女儿,与十四阿哥允禵毫无瓜葛。有看不过眼,想替大阿哥说话的,尽管来找我们母女!我吴素素静候贵客!”。掀帘出去。
“备马!”允禵想了想,吩咐弘明。“带上这个畜生,我要进宫!”
乾隆四年,九月谒东陵各陵。乾隆帝因病命和亲王弘昼代行孟冬时享礼。十月以庄亲王允禄与理亲王弘晳等人结党,宗人府议削爵圈禁,谕:“庄亲王宽免,理亲王弘晳、贝勒弘昌、贝子弘普俱削爵,弘升永远圈禁。弘皎王爵,系皇考特旨,从宽留王号,停俸。”
同年,已革多罗泰郡王弘春卒,年三十七岁。
养心殿里摇曳的烛光晃动着两个人影。乾隆把所有人屏退,只留下弘昼。
“哦?原来是那月溶丫头做的。”
“是。郑家庄的人通知她去接应秀婶,月溶知道时不确定秀婶身边是否真的带着孩子,就联系我们的人,一路在半路截住可能送孩子的人;她自己则在神仙坡截杀秀婶。白素素赶到郑家庄的时候,月溶把自己是郑家庄的人的身份暴露给素素,并且告诉她藏孩子的地点,并安排人伪装郑家庄的人进行拦阻。”
“后来呢?”
“白素素抢回孩子,深信不疑。对郑家庄自是深恶痛绝。把那里的地图和密道图都给了塞门,就带着孩子走了。是役,郑家庄叛逆全部落网,所有的往来文书也全部截住。”
乾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
“那为什么没见白素素回府?”
“孩子的确被救了回去。但是――,据说秀婶怨恨吴先生对铁家做下的事情,送走孩子的时候给孩子吃了药,现在生死未卜。臣弟猜测,以白素素的性格不会在留在十四叔府里。定是云游天下,为孩子找药延治。臣弟已经派人查找,相信这两天就会有下落。”
“难怪,难怪……”乾隆喃喃的说,“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十四叔两天前称病谢客,闭门不出。朕以为他是为了弘春的事情。难道……”
两人狐疑的互相看了一眼,不会吧?无旨不得离京六十里的规定,他应该很清楚啊!何况,允禵不过是刚刚解除监禁,他就这么大胆?
还是他另有所图?
乾隆暗自思忖,虽然看在允禵忠心为国的份上,没有把弘春算在逆党一群,而是让他自裁。并且罪不及述(不做记录),保全了辅国公府。但是,想到十六叔,乾隆心里不能不打鼓……
弘昼眼神闪烁,看着乾隆,低头不语。
夜风飒飒,暖阁里的炉火悄无声息的散热加温。
良久,乾隆慢慢呷了一口茶,说道:“五弟,带上陈太医,去看看十四叔吧。”
“臣,领旨!”
第五十九章
“见过和亲王。”出来迎接的是弘明。面色憔悴,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弘春走后,弘明成了掌舵的。继夫人马佳氏颇为贤惠,又有才能。画乔心灰意冷,把管家的重任交给了马佳氏。自己安居别院。
弘昼并不吃惊,点点头,让陈太医去给允禵看病。眼角扫倒弘明,却无半分不妥。难道十四叔真病了?
允禵的确病了。弘春的事情固然让他伤心,可是这件事情早就在预料之中,只是发生的早晚,或者结果的轻重。不仅保住全家人,而且还保全了辅国公府或者他圣祖爷皇十四子的名誉,已经很万幸了。但是,让他意外的是素素的毫不谅解。他想不通,为什么素素要采取那么激烈的手段;他想不通,为什么素素要说那么绝情的话。难道她忘了对自己的誓言了吗?蓉蓉那么对她,自己和蓉蓉相比好了岂止千百倍,为什么她反而忘记了呢?
千思百虑,就算是遵守诺言又如何,素素始终是不相信自己的。她从来不信自己可以保护她,从来不信自己的心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十几年了,素素的心底有一块地方封的死死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去,那里是她的母亲,她师娘的前半生,还有她眼中的诸多女子,甚至包括了画乔的遭遇留下的伤痛。允禵努力想化解她,治愈她,她却总是微微一笑,埋藏的更深。
素素,吴素素,你果然绝情!
弘春死的那天晚上,接过乾隆的恩旨。允禵大笑不止,一口血喷出,再也起不来。自此缠绵病榻,闭门谢客。
弘昼听完弘明约略说明十四叔发病的经过,沉吟道:“可是为了十四婶?”
弘明垂下眼帘,“吴先生和阿玛患难多年,情分是别人比不了的。”
弘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请哥哥转告十四叔,安心养病。本王这就派人寻找十四婶。”
弘明躬身施礼:“多些和亲王。只是,”看看里面,为难的说,“阿玛有令,不许寻找!”
“哦?这是为什么?”弘昼大为不解。
弘明说道:“阿玛没有解释。我们也不敢多问。”
正说着,陈太医出来了。上去询问,只道是多年忧思,又被急火攻心,引发了咳血。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事。不过――,太医想了想,问道:“贵府最近是否有人,有人,嗯哼――,那个――”
弘昼不耐烦的说:“有屁快放,哼哼什么!”
太医才说:“十四爷的急病很容易调养,这心病就不好说了。依在下看来,显然是伤心过度,思念成疾,就算这次好了,怕也会留下病根啊!”
弘明不自在的撇撇嘴角,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弘昼看看里屋,心里说:十四叔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修身养性,偏又碰上吴素素那么个女人,真是孽缘。讪讪的,还有点羡慕。
允禵已经休息了,弘昼打发太医先回,自己和弘明说了两句家常,也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进来,双手呈上一个漆盒,交给弘明:“方才,隆威镖局的人来了,说是有人交给他们一趟镖,把这个盒子交给辅国公。”
弘明一愣,伸手接过,上下看了看,揭开漆封,掀开来,里面是一小包药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还有一张信纸,聊聊数语,笔体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闻君染恙,寻九华山密林鲜藤以备药引,雪莲一只,安心静养,勿牵勿念。”没有落款。
弘明惊喜的又看了一遍,问那个太监道:“送信的人呢?”
小太监说,在外面候着,说托运的人要王府来付账。
“好好好,”弘明一叠声的说道:“快,快,快请进来。”
打了赏,问了一遍,弘昼也明白了,素素在福建一带为年儿寻药,身边的确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不过那孩子似乎身体不太好,病恹恹的。
“是胖了还是瘦了?”允禵被人搀扶着从里面出来,睡得朦朦胧胧,隐隐约约听见素素的名字,以为是在做梦,听了一会儿,才知道真的是素素带东西回来了。赶紧出来。
众人赶紧见礼,允禵也顾不了那么多,急切的问:“他们,她们母女好吗?”
“额娘,我想阿玛。”小女孩看着街边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阿玛不出来?”
素素给她擦擦嘴,柔声道:“因为你阿玛很忙,有很多大事要处理。”
年儿嘟着小嘴,红艳艳的煞是喜人:“年儿也是大事。”
素素脸色一黯,随即抱起年儿,说道:“年儿,我们去南疆找药,找到药后就回家见你阿玛!”
年儿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阿玛不是本事很大吗?我看很多人都怕他。罗小哥的爹还不如阿玛厉害,就可让别人去找药。为什么阿玛不能派人给年儿找药呢?这样年儿就可以在家陪着阿玛了。阿玛的胡子肯定很长了。”罗小哥是药王罗照天的儿子,也是个病娄子。年儿曾经在他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两个小病孩玩儿的还不错。
年儿念叨叨的说:“额娘,等到了来世,罗小哥能找到我吗?”
素素哭笑不得,都怪允禵,没事儿和孩子瞎说。小小年纪懂什么前世今生,看着年儿稚嫩而认真的面孔,素素鼻子一酸,说道:“你不是给罗小哥留下记号了吗?来世可以凭借那个去找啊!”
年儿想想,有模有样的叹气说道:“唉,可是罗小哥没有给我留下啊!到时候他认不出我来怎么办?”
素素道:“没关系,年儿可以提醒他啊!只要努力,他一定会认出你来的。”
年儿眼睛亮亮的,小拳头一挥:“对!他要不认我,我就揍他!”抬起头对素素说:“额娘,我要快点到来生!”
素素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呜呜的哭起来。
弘昼得到素素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跟了上去。美其名曰,保护自己的堂妹。年儿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堂哥”,在她的记忆里,所有的“哥哥”,都是罗小哥那样温柔的,病弱的,发起火来可怕的样子。听大人们描述了那个王爷堂哥,年儿没兴趣的撇撇嘴,转头玩儿自己手腕上的红绳,那可是罗小哥留给她的。
转来转去大半年,年儿的病时好时坏。看看躺在床上,已经无力走路的孩子,素素心里明白――人事已尽,只待天命!
手中一纸素笺,罗照天来信――小哥已经过去了。难道这两个孩子真的约定来生,要一起手挽手的投胎吗?泪珠一颗颗的打在信笺,晕开一个个墨迹,渐渐的模糊了眼睛。
“额娘,年儿什么时候可以看见阿玛?”年儿无力的睁睁眼睛,弱弱的问道。
“快了,快了。”素素抱着孩子,呆呆的坐在车里,身子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着,双目无神。
京外的山坡上,几匹健马护着一顶绿昵大轿,允禵站在轿门口焦急的向远处眺望着。
“十四爷,来了!”老虎突然喊了一声。眼前一花,允禵已经抢了一匹马,旋风般的冲了下去……
乾隆六年八月十二日亥时,恂勤郡王第六女卒,年五岁。母为媵妾吴氏常有之女。
“允禵,我错了。”
隆福寺里,钵鼓声与吟诵声交织成一种热闹的庄严,香烟缭绕中凡俗的庙宇化身天神的宿地。一干僧尼为一个五岁的幼女超度祈福。允禵为爱女做足了一个父亲可以做的一切,面对弘昼的安慰,只是黯然的望着庙堂深处久久不语。弘昼顺着他的目光,只看见黑黑的门洞,袅袅的清烟。
“王爷,”素素的新侍女出来回禀,“主子说不回去了。请王爷不要等了。”
允禵点点头,没有动。低头看着脚底下的青砖。弘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不以为然。就算十四婶不能生了,十四叔有那么多的孩子,还担心什么?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想了想,弘昼自觉体贴的说:“十四叔,侄儿有个请求,不知您同意否?”也不等允禵表态,说道:“侄儿府里刚刚添了一个丫头,十四婶如果喜欢丫头,不妨过继过来,也好安慰安慰!如果十四叔同意,侄儿这就去求皇上,相信皇兄一定会同意的。”
允禵有点惊愕的看着这个大侄子,复了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又看向大殿:“五阿哥,您知道人死了为什么要办丧事吗?”
弘昼虽然有此癖好,还真没有认真的想过。茫然的摇摇头。
允禵仿佛知道他的回答似的,根本没有看他,直接说道:“丧事是办给活人看的。对于逝者而言,无论是魂飞魄散,还是轮回投胎,阳世的种种都已经了结。办与不办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弘昼不傻,赶紧接茬:“哦,十四叔的意思是,让十四婶寄托哀思?”
允禵没有应他,反而扭过头来,看着弘昼,眼里带着一丝善意的嘲弄或者了然,“五阿哥奉命监视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了,对素素的过往应该很了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