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麾将军被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积雪早已融化,农人们在家准备开春的农桑用具,商家则交通往来,准备一年的货品。茶余饭后,正好用这件事消化一下肠胃。
“老板,门口有人!”这样来报自然来的不是客人。向稽延收拾好衣装,出门一看心头一愣,不认识!
来人是个青衣少女,二八年华,素面朝天,不饰粉彩,只有一头乌丝挽了个丫头髻儿压边插了一只小小的红艳艳的绒花。
“你是向稽延?”少女毫不客气。
向稽延扫了一眼姑娘手中摸得油亮的宝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堆起一脸的诚意说:“女侠,您看中什么了?”
心里却恨伙计们不长眼,也许人家就是来欺负咱们店的,随便踢着了门就当成自己人,要是让小姐知道自己做事这么不谨慎,这是要掉脑袋的!
或许是心情不错,又或许向稽延长的太滑稽,少女嘴角笑了笑:“有人让我找你问事!”
“问事?”向稽延眼珠子转了转,“小店开门迎客,闭门数钱,不管打听。您要想知道什么,街角的太白楼最合适。”
少女小脸一枕,柳眉一横,哼了一声:“姓向的,你别给脸不要脸!这个你总认识吧!”说着,啪的一声,扔出一块玉佩,在地上转了两圈,“咔哒”脆生生的震成两半!
向稽延看明白物件,心头凉飕飕的。这是小姐经常佩戴的,虽然不是什么信物,可能从小姐身上取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更何况,这女子似乎不大待见甚至有些瞧不起小姐,轻而易举的就这么摔坏了。
向稽延心头转了十八个圈,小心翼翼的捧起来仔细看了看,说道:“姑娘,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玉,雕工也好。只是您这么一摔就不大值钱了。但是——”他有些畏惧的看看少女的佩剑,“这样吧,我给您二两银子,您看成不?”
二两银子,一户中等农户可以吃一年,买块碎玉,显然不是因为物件多值钱。少女也很明白,微带得意的说:“向稽延,本姑娘明人不做暗事,是江媚语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看了这玉就知道该怎么办!不过,我看你这人纯粹就是一个奸商,我来找你也是白费力气。”
向稽延眯起眼睛,眉头皱着说:“哦,云麾将军倒是我这里的熟客。她素来喜欢这些,如果姑娘也好此,在下的确可以有问必答!不过,我听说将军昨天被奸人所伤——”
“放屁!”少女柳眉倒竖,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已经落到向稽延肉肉的脖子上。
向稽延立刻双腿打颤,汗如雨下,一手支着椅背,一手还不忘摸摸冷森森的剑身:“好剑啊!翼薄如纸,破空无声,光寒如水,触之若冰,难道是当今剑圣二十年前所铸的昆吾剑?”
“算你识货!”少女终究年轻,言语间得意之情难掩,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道:“用这宝剑杀你简直是侮辱它!我警告你,像江媚语这等无耻贱人,不分黑白,助纣为虐,恩将仇报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是是是!得而诛之,得而诛之!”向稽延点头如搞蒜,一边抹汗,一边毫不介意的“侮辱”着江媚语,“诶,姑娘,如果你要押那把剑,在下倒是可以多付些银两!”
“哧!无耻小人!”少女昂然而立,“告诉你,江媚语就是我伤的。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雷,这次来京就为两件事:一是杀了江媚语这个贱人,二是拿回我雷家传家之宝!江媚语说你这里可以知道从哪里取回宝物,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姑娘我亲自动手!”
向稽延一头雾水:“雷家?哪个雷家?”
少女道:“四年前,被冤杀的镇天招讨大元帅雷霆雷正锋。”
第十一章 媚语嘉阳1
向稽延以三日后找到宝贝的消息为借口打发了雷大小姐,转头严令在场的伙计不得对外吐露半个字!心里却忐忑:这小妮子说不定自己到处乱说。事不宜迟,还是先问清楚小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想起小姐立下的只许自己找他们,却不许他们来找自己规矩,又犯了踌躇。
账房先生有些着急:“家翁,依我看,既然小姐叫她找您,您就依着做呗!这么一来,岂不是违抗小姐的命令!”
向稽延摇摇头:“我看十有八九,小姐是缓兵之计。这羊脂玉佩虽说是随身之物,却不过是个普通的物件儿。若是小姐真的信这个人,必得取不常见之物。而且这女子举止狂傲,却心性简单,我看她八成是刚下山的雏儿,保不齐是雷家交给哪个武林高人收留的孩子……难道,小姐竟是让我照顾她么?”向稽延突有所悟,却又不敢相信。
雷正锋当年招安江洋,说来说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恩德。后来雷正峰因为意图不轨,及至后来以谋逆大罪延诛九族时,江媚语也不过刚到京城搬兵不久,说不上二者有什么关联。小姐既然被她刺伤,断没有让自己再照顾她的理由。难道是要抓住她?抓人有京城捕头,又为什么找到这里来呢?
思来想去,除了觉得以那丫头的个性在京城里迟早会被人发现抓起来砍了之外,向稽延实在不知道小姐意欲何为?
正左右为难,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江府的官家。官家还领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单子说:“向掌柜,这是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在您那里定的物件儿,这是款子。但是小姐说她不太方便自己侍弄,还得麻烦掌柜亲往指点。”
“应该的,应该的。”向稽延擦了把汗,赶紧照着单子收好东西,颠颠的跟了过去。
这边向稽延一大早惊魂未定赴江府请教,那边雷大小姐还沉浸在重伤仇人的成功喜悦里。城南有一大片湖泊,湖水纯净深沉,如净月当空,澄澈透明,故名净月湖。湖边是城里人赏春踏游之处,但现在尚未开春,湖边游人稀少,偶尔二三行人也来去匆匆。
净月酒楼位于湖边最好的位置,三楼可以看清净月湖全景。雷凤彤上得楼来,才发现已经有一处暖阁被人占了。听着隐隐传来的丝竹莺语,雷凤彤皱了皱眉头。幸好阁子上没有别人,挑了个远点儿的清净的位子,点三两酒菜,倚栏而望。
远山覆雪,近水冰封,楼下可见残荷瑟瑟,池边还有断柳纷纷。触景生情,雷凤彤想起家破人亡,全族三百余口皆做刀下冤鬼,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于世,不禁珠泪潸然。回想起昨晚虽然重创江媚语,却因她知道如何找到家传宝物,而不能手刃此人,方才的意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汾带着噙翠楼的姑娘在这里彻夜笙歌,醉后初醒,在这朦朦胧胧的早晨,不经意间隔着画屏暖帘隐约看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心中不由一动。烟波寂灭,江山萧杀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江湖薄醉少女,手拿细瓷酒杯,凭栏远眺,弹剑不语,该是怎样一副画卷?
曹汾惬意的欣赏,一边想着:“不知谁家姑娘?看她携剑模样,应当是将门虎女吧?将门?……”曹汾心中一凉,京城懂得舞刀弄剑的姑娘,除了江媚语和她的近身侍卫,别无他人。即使将门出身,大多也不会随身携带宝剑。难道是外来的?
想起刚才得到消息,说江媚语昨晚遇刺,心里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心里想着,人已经站起来,推画屏挑帘珑,来到雷凤彤的面前。长揖一礼,温言道:“晚生曹汾,这厢有礼。”
江媚语听向稽延前情后语的这么一说,沉吟良久才道:“少不更事!她的事,不要管了。”便闭目不语。
其实她比雷凤彤也大不了几岁,向稽延偷偷看了一眼,敬畏之外又多了些唏嘘。想起家里的爱女,昨天还为先生责骂偷偷掉泪,不由得多了些不忍。便是能多认些字儿又如何,当真天下无敌到少主人这模样,也未必是幸运!
曹汾听雷凤彤慷慨激昂大骂江媚语无德无行,甚至还有民间盛传的妖术,又是好笑又是害怕。想来刺杀江媚语之人除她之外不做第二人想,可是现在城里的捕头满大街的搜人。她这么大咧咧的坐在这里,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
曹汾想定了心思,说道:“姑娘在京中可有亲友?”
雷凤彤方才正激昂,听此一问,眼圈一红,声音也低了下去。
曹汾记起,雷家是满门抄斩,这个雷凤彤是漏网之鱼。她也忒胆大了些,以为自己会些杂耍,就能把凤城近卫九门捕头都不放在眼里吗?雷正锋到现在都是造反的逆贼,皇上还没给他平反呢!
前因后果连起来一看,曹汾就知道这个雷凤彤是个烫手的山芋,拿好了是刺人的利剑,拿不好能把自己烫死。
可是,江媚语现在八面玲珑,在朝中党争激烈的现在,这个人倒向哪里都是决定性的。曹汾甚至觉得,江媚语对皇上也不是一枚简单的棋子,必有重用!
这个雷凤彤,或许可以一用。
想到这里,曹汾看看渐渐多起来的行人,知道事不宜迟,得赶紧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藏起来,而地方他也选好了——所谓灯下黑,就在京城腹地,太师府中!
雷凤彤前脚进了曹府,后脚就有人报与江媚语,江媚语吩咐他们:“看好了便是,不可打草惊蛇。”
雷凤彤是草,谁是蛇呢?
向稽延琢磨着江媚语的话,暗自揣摩着,目光投向高耸入云的凤阁龙楼,眼角的皱纹更深更多了。他甚至觉得那个传说中的玉玺是假的,不过是用来杀人的工具罢了。
二更之后,一道黑影从江府的墙头轻轻翻下,好像一团略显浓重的雾气,在拐角处一闪消失。慕嘉阳本来蹲的昏昏欲睡,被这影子一带,突然来了精神,撒欢儿的跟了上去。可是,他的本事实在差了一截,过了拐角就看不见人影。
想了想,嘴角一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去你家等你。
绕到江府后门,掏出个钥匙似的东西,捅了捅门就开了。熟门熟路摸进去,到了江媚语的闺阁之外,捡了个墙根儿位置又缩了起来。他是外人眼里的月华公子,但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可是地道的小贼。
从二更天开始,一直守候到五更天,天都蒙蒙亮了,还没有人回来。慕嘉阳听着动静,打算撤退。
“准备走了吗?”头顶的芙蓉花树上有人说话。
慕嘉阳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索性站起来揉揉酸疼的身子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簌簌轻响,几片残叶落下,江媚语自上飘然而落。披着白色狐裘大衣,内罩银线牡丹花的夹袄,套着素银缎子的长袍,懒洋洋的站在慕嘉阳面前。头发犹带昨夜的凝露,晨曦中偶有珠光闪现。那个夜行人显然不是她。
慕嘉阳苦笑了一下,自己又被人算计了。
媚语低声咳嗽了两下,显然旧伤未愈,若是在树上一夜也够可以。慕嘉阳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媚语道:“呵呵,我是看见有猫儿蹿进园子里才过来的,本来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没想到这傻子竟然一动不动,害得我也跟着呆了一宿。哎呀!”媚语伸伸懒腰,“很久没上树了,和床上就是不一样。”
慕嘉阳哭笑不得,跟在媚语身后进了书房。
第十二章 媚语嘉阳2
“你回去吧,以后这种事不要操心。”媚语擦拭着宝剑上的灰尘,对慕嘉阳说。
慕嘉阳道:“你说过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既然如此,就应该告诉是谁伤的人。”
媚语道:“她不会伤到你的。”
慕嘉阳:“好吧,就算不会伤到我吧。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去偷二皇子的贴身之物?”
媚语低头不语。
慕嘉阳脸色铁青:“好,既然如此,江媚语,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狠狠的一抱拳,转身要走。
“站住!”媚语喝住他,但是显然没想好是否要说,拿起案几上的宝剑,慢慢拂拭。
慕嘉阳:“就算司空府是铁板的曹党,就算你是王党,至少我们当年也一起冒险。无论如何,当年的事情说了出去都是要掉脑袋的,你的、我的,江家的、慕家的,谁家的也跑不了。媚语,你请我上船就像你当街抢亲,不是真心;我来找你,却是实意。倘若你还信我,我们一如当年;倘若不信,从此分道扬镳,各自为政!”
慕嘉阳略带伤心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媚语:自己已不是当年拖着鼻涕的胆怯少年,她也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土匪;一个学会了步步紧逼,一个被迫着严防死守;一次小小的推心置腹,竟然如此艰难!
江媚语:“我只是……怕拖累你!”
慕嘉阳:“是啊,怕我像四年前的雷正峰一样被你拖累吗?”
媚语脸色忽的惨白,黑漆漆的眸子死气沉沉。
慕嘉阳:“媚语,四年前,你还小。四年后,你已经长大。我也长大了。吃了亏,沾了血,你还会重蹈覆辙吗?”
媚语僵硬的摇摇头。
慕嘉阳上前握住媚语的手,冰凉僵硬,紧紧的握住:“不是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像雷正峰和陈老歪一样。但是,如果你想孤军奋战,在京城里会制造出一个又一个雷正峰。只有伙伴、弟兄、朋友才能帮助你报仇雪耻。”
媚语木然的看看他,嘴角动了动。慕嘉阳似乎看见一层厚厚的冰慢慢裂开,用力的点点头:“你可以不信我,现在我们就事论事。”
媚语的眼睛眯起来。慕嘉阳伸手在茶杯里沾了些水,在桌子上画了个点:“这是曹家,曹党。”指指自己。
又画了一个:“王家,王党。”看看媚语,“江家。”
“不过,我认为,江家在这里。”慕嘉阳伸手在两个圆点中间画了一个点,“皇上。”
媚语似乎被震了一下,微微阖上眼皮。
“媚语,你是皇上的人。所以皇上才安排你去教习三皇子。因为王家会认为自己在三皇子身边安了一个眼线,曹家会认为架空了一个王家的重要帮手。而皇上给你的任务——名为教习,实为保护。”
媚语已经不再吃惊:“三皇子体弱多病,母妃早亡,宫里宫外没有任何势力,不会对任何人有威胁。”
慕嘉阳:“这正是皇上需要的。二皇子虽然有王家撑腰,却不能撼动皇上的威严,说到底王家和曹家谁家输了算要看皇上的。二皇子已经十八了,三皇子也已十七,皇上虽然年过半百,可是龙体康泰,这么多年迟迟不立储君,帝王之心不可不思啊!”
媚语道:“皇上在位多年,如今春秋鼎盛,虽说有立储君之必要,却可细细考察徐徐图之,这事有何可议?”
慕嘉阳笑了:“可是,皇上子嗣单薄,只有两位皇子。如果三皇子……那皇上就真的没什么好选的了。到时候,是不是皇上说了算,就难说了。”
媚语沉吟不语,慕嘉阳道:“还有一件事,怕是你不得不听皇上的,也是王家和曹家都忌惮的。”
“什么事?”
“传国玉玺,那颗传说中掉入江中,后来被某江上讨生活的人所得。后来,那人将玉玺献与雷正峰,并归顺朝廷,可雷正峰竟然起了歹意,推说未曾找到欺瞒圣上,事发后株连九族!”
媚语脸色愈发白了:“你找死!”
冷光一闪,慕嘉阳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宝剑。
慕嘉阳冷笑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可是,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你这样做无非是欲盖弥彰。”
眼看媚语粗重的喘气,如困兽一般挣扎着,慕嘉阳有些不忍:“你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
媚语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只要有一个字说的不对,就要真的下手一般。
慕嘉阳推开脖子上的宝剑,中指食指并拢双手交叉胸前,低声说:“尽忠吾皇,死而后已!”
“当啷”,宝剑掉在地上,媚语的头上冒出一层冷汗:“你什么时候做了龙侍卫了?”
龙侍卫,传说皇帝一个人的近卫军。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只部队有多少人,是什么建制。但是这些人却可以源源不断的把外面的情况送进宫里,连宫里的公公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据说,有一年大宴群臣,皇上突然把礼部黄侍郎叫道跟前说:“我听说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做个百姓,既然如此,为什么迟迟不上奏表呢?”
这是黄侍郎宴请一个密友时私下说的感慨,那个密友不过一介白衣,不可能把这些话传上龙庭,想不到皇上竟然知道。吓得那个黄侍郎磕头如捣蒜,第二天就得病不得不回家当百姓去了。从此后,所有人都像失声了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关于龙侍卫的传说是越来越多了。
慕嘉阳道:“你带兵走后,皇上就把我召进宫,后来就有专人指点我。”
媚语点点头:“龙侍卫中,你第几?”
“不知道,每次任务都是师傅单线传达。”
“师傅是谁?”
“常年蒙面,不知道。”
“那你的轻功那么差?”
“呵呵,我都这么大了,就算学也学不好了,干脆不学。我是龙爪手。”
媚语忽然笑了:“爪子?倒也配得上你。”
慕嘉阳道:“其实,我这次的任务就是盯着你。”
媚语脸色再度沉下,慕嘉阳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合作。”
“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让我老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可是我不能开口。”
媚语想了想说:“其实,你父亲已经两次上表陈清,都被皇上压下来了。因为,如果司空空缺,势必有是一场恶争,皇上,不想看到任何一方受损。事实上,没有人比你父亲更适合这个职位,虽然是曹家的人,却是真心为社稷着想,我想他也是真正皇上需要的人。”
慕嘉阳道:“老父年迈,我已成年,没有必要再让他老人家带着全家人跟着我受累。早日归乡,还可多享几年清福。”
江媚语道:“你刚才不是还说多几个人帮忙吗?你父亲正好帮你,王家曹家谁不是拼命往朝里填自己人!”
慕嘉阳道:“多没用,有时候四两可以拔千斤。”
江媚语沉吟了一下说:“过两天老明候进京,如果你父亲要告老,就找他吧。到时候王家就会出手了。老明候和王家争起来的时候,你父亲就是不走也不行了。”
老明候是先皇最小的伯父,一直在明州做逍遥王爷。每年一次朝拜,养的心宽体胖,唯独脾气越来越直。过世的曹皇后是老明候的干女儿,对曹皇后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来一次就教训一次皇帝,说他纵容王贵妃害死了发妻。皇上也没办法。
如果他知道司空铁了心的要走,一定会先下手把位子填上,不让王家占先。可是如果他选好了推荐的人,慕大人就等于为曹家所弃,又为王家不容,失去了缓冲的价值。皇上一定会另择人选。
慕嘉阳点点头:“还是你看的明白,我原来也想过,只是拿不准。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是最好的。”
看着慕嘉阳离去,江媚语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似的。这四年,她一直在担惊受怕,一直不敢相信任何人,可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看似最没用的慕嘉阳竟然是皇上的龙侍卫!
而且,竟然都告诉了她。
慕嘉阳,能相信吗?
皇上,想干什么?
第十三章 曹氏公子
雷凤彤进了曹府,吃得好穿的暖,就是不让出门,实在郁闷。翻墙头,爬狗洞,撬门,砸人,什么都试了,人家见招拆招,根本不怕她。
她有点想不通,江媚语那么大的本事自己都能伤得了她还能全身而退,为什么一个小小曹府竟然把的这么严实?
曹汾听着汇报,暗笑这个不知险恶的丫头。这样的野丫头,就像训练海东青,一定要先磨掉她的性子,才能接近。
如是关了整整十八天,雷凤彤终于放弃最后一招——绝食,好吃好喝起来。她也想明白了,那个小白脸肯定是找自己有事,才能这样对自己,再这么折腾下去,先垮了的是自己,不就中了那个小白脸的圈套了吗?
干脆,我先好吃好喝的养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往外走。她心里还惦记着向稽延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出去。
曹汾站在自己的晦明楼上观察着雷凤彤的一举一动。当初第一眼就知道这丫头绝不适合青衣素服,纵然湖景雅致美人纯真,可那一身的野气绝对只有火红的颜色才能配得上。
曹汾是京城坊间有名的“一顾公子”。因为常有一些女子因他一顾得些穿衣打扮的指教,便一下子美得惊人而骤红起来。更兼梅城多情,那些红楼艳坊竟多把他当做自己人一样。曹汾虽然贵为当朝一品的公子却以此为荣,常在人前夸耀。曹家大公子曹伦外放漕运侍郎,带着家眷于江浙之间经营多年,曹太傅身边只有这个小儿子,不成器也只有摇头叹息。
雷凤彤一身红衣,正在小院里练剑。翩若游龙,骄若惊鸿,红影过处草叶摇落,花折树倒,不一会儿的功夫,偌大一个繁花茂盛的庭院已经七零八落,满目狼藉。然后雷凤彤抬头向晦明楼的方向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蹬蹬蹬,转身进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