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江池水悠悠,带走了她的河灯和她的愿望。她立在岸边,看着那微弱的光芒越漂越远,最终汇入了璀璨的灯海。
那时候,她在心里默念,河神你可一定要保佑我,让我能得偿所愿。
想到这儿,她自嘲一笑。
果然,愿望太过分,河神都会怪责的。
是她太贪心。
“我…没有许愿。”她低声道。
他一愣。
“妾随姑母礼佛,深知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求不求都没差别。”她道,“放河灯只是同姐妹们一起,凑个乐子而已。”
他看着她微笑的脸,眸色逐渐加深。
直觉告诉她,她在说谎。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谎。不过是问她有没有许愿,又不是要她把心愿讲给他听。这难道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么?
他心头发堵,可一想到除夕那夜,她悲伤无助的声音,又舍不得对她发一点脾气。
别开视线,他淡淡道:“话虽如此,有个念想总是好的。既然当年没许,今夜便许一个吧。”
她颔首,“诺。”
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小摊走去。他立在原地,没有跟上。
反正暗中有影卫保护她,不会有什么危险。
小摊上摆着各式河灯,她信手拿起一个,却见灯上蒙着的白纱上,有人用隽秀潇洒的字迹题了几行诗。
她是自幼练字之人,对书法也有一定造诣,自然能看出这笔字的非同凡响。没想到一个寻常摊贩的河灯上,竟有这样出色的墨书,比宫灯上的题字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中好奇,又拿起近旁的几个仔细端详,果不其然,上面的题诗全部出自一人之手。
她终究没忍住,抬头看去,“老板,这字…”
这一眼看得她一愣。眼前这卖河灯的老板,居然便是五年前卖给她河灯的那个。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竟还在这里。
那老板一见她的样子,便道:“夫人别误会,这字不是某写的,是我一友人所题。”笑容满面,“一看夫人您就是个懂行的,别看某一介商贾,但我这位友人可是个有大学识的!”
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一个饱学之士,怎么会跑来给一个卖河灯的商贾题字?
老板还在絮絮叨叨,“每年都会有几个跟夫人您一样懂行的人跑来问我,可惜某粗人一个,不懂这些。倒教夫人失望了。”
“每年?”她惊讶,“你是说,每年你的这位友人都会帮你题字?”
“是啊。”
“可,我几年前曾在你这儿买过灯,那时候上面可没这么好的墨书。”
“哦,是某没说明白。”老板笑着解释,“我这位友人是从麟庆二十六年开始,年年帮我给河灯题字。到现在也有五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满世界给人题字真的是个怪癖啊崔公子!您顾忌点自个儿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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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宣定二年的除夕夜,宁蘅替姐姐宁蕙饮下了皇后送来的毒酒,死在冷宫。
宣定三年的正月初一,宁蘅却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姐姐的身上。
从盛宠之下的贵妃被贬为最末流的御女,自冷宫出来的那一刻,宁蘅就发誓,那些诬陷姐姐、伤害姐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文的妃嫔品秩表,大家有需要就点进去叭!
47相见
麟庆二十六年?
顾云羡想起来,她来的珑江池的那次是麟庆二十五年,就差一年。
真是遗憾。
“诶,夫人可要见见某这位友人?”老板热情道。
顾云羡摇头,“不麻烦了。”
若是嫁人前碰上这种新鲜事,她定是要探个究竟的。然而今非昔比,她身份特殊,还是别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低下头,她开始专心地挑选河灯。
老板见她这样,那句已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其实,题字的人就在他身后。
这小摊摆在一排柳树前方,此刻树荫之下的黑暗处,有一个挺拔的人影席地而坐。一身玄衣,姿态闲适,明明是卧于野外,却仿佛身处金玉明堂,端的是自在风流。
有少女隐约瞥见这个人影,好奇地打量,奈何他头上戴着箬笠,黑纱遮住了面孔,看不分明。
“那人是谁啊,我看他从日暮时分就在这里了。转了几个圈回来,他连姿势都没换一下,跟座雕塑一样。”有女子嘀咕道。
“我也不知,估计是那摊贩的亲戚吧。”语气里带上思索,“我记得,去年他好像也在这里,也是一动不动坐了一晚上。”
“年年都在?这人不会脑袋有毛病吧!”女子说着说着,思绪又转到了别的地方,“不过虽瞧不见脸,可单看身姿,已是挺拔颀长了,没准儿是个美男子呢!”
“丹娘你真是不害臊!”一阵哄笑声,“皮相再好又如何,一个木头呆子,哪怕长成潘安宋玉也没劲儿!”
耳畔传来女子们的说笑声,顾云羡蹙眉,朝她们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是个男人。
她们说他去年也在这里,难道,这便是那题字之人?
正在思考,那身影忽的一动,竟慢腾腾地站起来,朝她走来。
顾云羡被动地看着他,不能动一下。
老板佟义听着那些女孩子们的娇声软语,心里正在挣扎,是否要出卖自己的朋友,去跟这些美娇娘套个近乎。
抉择太过艰难,他眉头都苦恼得皱成了一团。
“喂。”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让他猛地僵住,“不招呼客人,在想些什么?”
“你你你…怎么起来了?”佟义结结巴巴道。
隔着黑纱,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顾云羡觉得他应该皱起了眉头,“我不起来,一味任由你发呆,回头咱俩和西北风去啊!”
说罢,他转过身子,对顾云羡道:“夫人想要个什么样子的河灯?”
佟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你崔六公子难道还需要我卖河灯赚的钱养活?
往年没说要分成啊!
“我自己看便是。”顾云羡淡淡道。
“在下见夫人挑了许久也没选中,想来是这些灯不合心意。”那人声音低沉,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顾云羡的错觉,总觉得里面隐约有一股温柔,“在下有个珍藏的灯,兴许能博夫人一笑。”
顾云羡愣了愣,到底不忍错过,“那劳烦君子允妾一观。”
他弯□子,从下面的箱子中取出一个河灯,双手拿着递给了她。
顾云羡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只见河灯整体做成了船形,上面有一栋三层小楼。整条船并不大,却制作得精巧无比,她甚至可以看到每层楼的镂花轩窗,以及屋内的桌椅屏风。
没有注意到一旁老板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已经看入了迷。这其实就是一只大船的模型,只是做成了可以顺水漂流的河灯。舟头挂着一面白帆,上面有隽秀的字迹: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1。
她心头一紧。
这样的痴情和偏执,与她从前一般无二。然而重活一世,她已不敢再看这样的句子。
许久,她终于抬头,“这样的宝贝,阁下舍得割爱?”
他似乎笑了一声,“再好的东西,也得碰到懂得它的人,才算实现了价值。依在下看来,这盏灯给夫人正好。”
他说得一派大方,她却微微一笑,“阁下好意,妾感激不尽。然而无功不受禄,请恕妾不能领受。”拿起旁边那盏莲花状的河灯,“老板,我要这盏。”
“哦…好。”佟义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接过她递来的钱币。
她不再多言,只微微欠身,“见谅。”转身离去。
他看看手中的河灯,再看看那个窈窕的背影,唇畔露出一丝苦笑。
她还是和上次一样,走得毫不留恋,似乎从来不曾想过,也许有个人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企盼一次回头。
她越走越远,慢慢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知道前方有一个人在等着她,与她一起将那盏河灯放入江中。
他没资格做的事,那个人都能办到.
“怎么去了那么久?”皇帝淡淡道,“我还当你出什么事了。”
“夫君多虑了,只是那些河灯太过精巧有趣,妾多看了一会儿。”她微笑道。
他从她手里接过灯,仔细打量,“做得倒真是精致,想不到煜都的普通匠人,也有这般好的手艺。”扫到上面的题诗时表情一顿,“这字…”
“陛下也觉得这字甚好对不对?”顾云羡笑道,“那老板说,这是他的友人所题。妾觉得实在难得,便挑了一个。”
他略一沉吟,微微一笑,“确实不错。”
仔细扫视一圈,又道:“里面怎么没有花笺?”
她一愣,“妾又忘了。”
他默不作声地瞅着她。
她在这样的目光下莫名心虚,忙抢过河灯,“妾在心中许愿也是一样的。”
见他不答话,她凑近一点,笑意吟吟,“这莲花灯就代表了妾的心愿,想来神灵有知,必然是明白的。”
他想起她做的那对并蒂莲的香囊,心头一软。
伸手抚摸她的鬓发,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眼中有淡淡的妥协,“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永嘉四年的上元节,顾云羡与姬洵一起,在珑江池边放下了一盏莲形花灯。
江水悠悠,一如六年前。
那一次,她在这里放走了她最虔诚的心愿,却收获一个痛彻心扉的结局。如今故地重游,身边陪伴她的,是她当初心心念念的郎君,而她却已不会许愿。
花灯越漂越远,她感觉姬洵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她微微一笑,顺从地靠在他怀中,心里平静得如同三月的湖面.
花灯会在子时的时候终于结束,卖河灯的摊贩们也各自回家。佟义的家住在西市附近的永平坊,此刻依旧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推开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厨下窜了出来,笑道:“哥哥,六郎,你们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吃元宵,我刚煮好。”
佟义把卖剩下的几个河灯放好,坐到食案前,端起青瓷碗便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可累死我了,你是没瞧见,今晚珑江池人真多!”扬声招呼道,“六郎,快过来尝尝这元宵,芸萱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佟芸萱闻言笑嘻嘻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妹妹我是谁!”视线扫到崔朔,柳叶般细长的眉毛微挑,“我说六郎,都到家了你怎么还戴着那玩意儿啊?快些摘了去!”
说完,不待他反应,便伸手取下了他的箬笠。
黑纱拂过眼前,露出面纱下俊美无匹的容颜。
佟芸萱一脸痴迷地看了他一会儿,用梦游般的声音道:“无论看多少次,六郎你都是一如既往的风姿醉人,令人倾慕!”
崔朔对这丫头的疯癫作风早已习惯,此刻也不理她,只在食案前坐下,看着碗中的元宵默不出声。
佟芸萱察觉他面色有异,向佟义投去一个试探的眼神。佟义轻咳一声,道:“芸萱你去把那些东西收拾一下,堆在那里也不像话。”
佟芸萱知道他是想支开自己,心中老不情愿。然而看到崔朔的神情,还是觉得有个人劝慰一下比较好,遂慢吞吞地抱着河灯出去了。
“今夜你是怎么了?”见妹妹离开,佟义这才关切地问道。
崔朔笑意淡淡,“什么怎么了?”
“你还要瞒我?”佟义皱起了眉头,“那盏河灯,你费了大半年的功夫亲手雕成的,素日里最是宝贝,连芸萱都不许看一眼。今夜为何突然要把它卖给那位夫人?”
“我不是说了嘛,遇着了有缘人,所以就舍得了。”他道。
佟义眉头紧皱,看了他许久,方叹口气,“你这几年性子真是越来越古怪了。罢了罢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吞下半个元宵,“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心思都多,不是我这样的大老粗可以明白的。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佟义虽然只是一介商贾,无权无势,却也是堂堂男儿。你是我认定的朋友,你若有什么难处,我哪怕豁出性命,也会帮你。”
崔朔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省得的。”
佟义喝一口汤,“二月初九就是春闱了,你可有把握?”
崔朔低头,良久轻轻一笑,“自然。这一回,无论如何我也得成功。”
48玉郎
永嘉四年二月初九,煜都举行了新帝即位后的第二场会试。
考试由礼部主持,地点设在贡院。时间共三天,分别为二月初九、二月十二和二月十五。由于是在春季举行,故会试又称“春试”、“春闱”。
这一天,整个帝国最光华璀璨的年轻人,将全部聚集在此,接受这天下最隆重的考试。
后宫对此也是议论纷纷,顾云羡有时候经过御花园,都会听到小宫娥在议论。次数多了,她不免困惑,“怎么好像今年大家都对春闱格外上心啊,往年也不见你们这么热切。”
采葭微微一笑,“这个自然,今年与往年可大不一样。”
“这又是为何?”
“娘娘素日不关心这些,自然不知。今年会试,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参加!”
“谁?”
“就是那位一身傲骨、直言上疏的崔朔崔六郎!”采葭语气里也带上一丝激动,“去年秋贡1,他得了清河郡解试第一名,今年参加春闱正是众望所归,大家都盼着他能拔得头筹呐!”
崔朔。
她想起来了,去年开春不久,有个直言上疏,怒骂了左相周世焘和陛下的国子监学生,正是崔朔。也是他那封奏疏间接地帮了自己的忙,让周世焘在之后反对复立的过程中,不敢出太多力。
那时候她还曾怀疑,崔朔上疏是太后安排的,可太后却告诉她,这种傲骨铮铮的男人是不会听命于一个深宫妇人。
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能当上皇后,但总的来说,他也算对她有恩。
“哦,他也参加了会试?”
“是啊。崔公子因为上疏之事,被国子监给除名了。不能经学馆举荐参加会试,他便只好回乡参加州县考试,由州县举荐了。”
“他既然能得解试第一名,想来定是学识渊博之人,此番必能鱼跃龙门。”她淡淡道,“你别为他担心了。”
采葭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娘娘看出奴婢担心了?”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顾云羡点点她的额头,“平时见你做事干练利落,还当你老成。如今谈起这些事情才发觉,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
采葭捂着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春闱结束之后,即使是对结果期待不已的宫嫔们也不得不暂时收回心思,关注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上。
今年四月,便又是三年一度的家人子大选了。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状元郎,还是这件事离她们的生活更近些。
皇帝此前早就下旨,今年的大选由毓淑仪与元贵姬共同主持。顾云羡永嘉元年便操持过一次大选,此番也算有经验,处理起来不免得心应手许多。毓淑仪却没她那么好的运气,每天对着厚厚的文书名册,颇为头痛.
新科进士三甲名单出来那天,顾云羡坐在含章殿后的桃林里读一卷书。此时春意正盛,桃花灼灼,挤在枝头闹闹哄哄,煞是好看。
她读完一页,不经意地抬头,却见面容英俊的男子神情温柔,含笑看着她。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大安。”她起身行礼,“未知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可。”他扶她起来,“在读什么书?”
“《诗经》。”
他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将她半拥在怀中,“你倒是清闲,朕看竹央都快忙昏头了。”
“毓淑仪不曾操持过大选,手忙脚乱也是有的,臣妾却不一样。”顾云羡含笑道,“臣妾原来也想帮帮她,只是她太过要强,定要自己来做,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
皇帝一哂,“朕看她是防着你,怕你抢了她的权。”
顾云羡笑而不语。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没劲,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书册上,“让朕看看你读的哪一篇。《桃夭》?”抬头看看枝头繁花,一笑,“倒是应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与她额头相触,“‘宜其室家。’云娘你美丽又能干,当真是宜其室家。”
“陛下惯会取笑臣妾。”她笑着闪避,“臣妾才不乐意做这么多事情呢!若是可以,臣妾巴不得天天躲懒,享享清福。”
他挑眉,“那朕不是麻烦大了。少了你这个贤内助,得伤多少脑筋。”伸手从旁边的草地上拾起一朵桃花,“也罢也罢,朕为夫人簪花一朵,烦请夫人勉为其难、能者多劳。”
她没料到他会有这个举动,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他手指修长,指尖拈着一朵桃花,慢悠悠地落在她的发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颔,还有微微上扬的唇。
他在笑。和七年前一样的笑。
他替她簪好花,垂下目光仔细打量她,却见她怔怔的,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没来由地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微微蹙起了眉。
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猛地清醒过来,强装镇定,“什么之前?”
“就是…”他还在思考,然而有些记忆太过久远,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寻到一鳞半爪,凑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算了,大概是朕记错了。”
他神情无奈,她回以一个微笑,一双黑眸中情绪不明。
“对了,朕今日找你是想告诉你个事儿。”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进士三甲的名单出来了,你可知其中都有谁?”
她眨眨眼睛,试探道:“难不成,有那位崔六郎?”
“你也知道他?”他挑眉。
“如今宫中到处都在议论,臣妾听也听熟悉了。”
“这崔如璟如今的名气可比朕还大了。”皇帝长叹口气,不胜哀愁。
这话倒是实话。皇帝登基前,整个煜都的少女都痴恋着他。奈何一朝玉郎成天子,众人不敢再胡思乱想,只好转换目标。
崔朔正是她们新的追捧对象。
“陛下这话说的,您难不成还要嫉妒一个臣子不成?”顾云羡掩唇轻笑,“您是九五之尊,可别跟臣下计较,失了气度。”
“朕自然不会跟个臣子计较。”他捏捏她的下巴,“朕是特意来问你的,怎么样,三日后金殿唱名,你可要去凑个热闹,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
她略一思忖,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历来金殿唱名,宫人可于宣政殿旁的洛成阁远观,算是无聊的宫廷生活的一点趣味。
“大家都传得那么热闹,臣妾自然想去。”她笑道,“陛下准允否?”
“朕不准允何苦来问你?”他笑得漫不经心,口气却十分温柔,“你如今想做什么,朕都会准允。”.
金殿唱名当日,洛成阁内十分热闹。辰时三刻,各宫嫔御们就全聚集在此。顾云羡四下望去,入目皆是雪肤云鬓的美人,阵阵香风拂面,比宫宴还要热闹三分。
更让她惊讶的是,除了宫嫔,居然连公主们都来了。
“二妹妹、四妹妹,你们不是随驸马出京游玩了吗?怎么回来了?”
栗阳长公主听到她的问话,笑吟吟道:“我本来是在外游玩的,奈何一月前收到消息,说今年崔郎要参加春闱,可把我激动坏了。崔郎何等才学?以他的本事,定能拔得头筹,所以我专程赶回来一睹他的风采!”
一旁的侯阜长公主也笑道:“二姐给我通了信,我便也赶回来了。”
顾云羡哑然。这两位真不愧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行事如此洒脱随性。这样的作风,如她这等自小便谨小慎微、以求生存的人,是怎么也学不来的。
远处遥遥传来马蹄声,众人忙循声望去。却见宫门缓缓打开,三个骑着骏马的身影越来越近。
在宣政殿前打马,这是每届的进士三甲方有的特权,以此来显示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栗阳长公主忙挤到栏杆前,“快看快看,第二个便是崔郎。我只消远远看一眼,便能认出他的身姿!”
毓淑仪站在一旁,微眯眼睛看了一会儿,笑道:“倒真是好风姿,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长相。”
“凭他生得多好,总越不过陛下去。”明充仪道。
侯阜长公主笑道:“充仪娘娘此言差矣,皇兄固然是皮相过人,崔郎却也不输半分。”
明充仪闻言挑眉,“竟分不出个高低?”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便是‘春花秋月,各逞风流’。”侯阜长公主笑道。
见明充仪犹自不信,她只好道:“他日若有机会,娘娘自己见了便知。”
她们这边说笑着,庄婕妤一回头,见顾云羡仍立在阁中,遂道:“姐姐快些过来,你站在那里能看到些什么?”
顾云羡笑笑,站到了她身边。只见宽阔的殿前广场上,三人策马而行。当中那人身着绿袍,挺拔修长,端看身姿已是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