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她终于抬头,将画纸拿了起来。上面是一个女孩,同样长发披散,坐在椅子上看一本书。她对这一幕印象非常深刻,那晚雨璇熬夜复习功课,她在床上看着,觉得她这样实在太美,就用相机拍了下来,后来还洗出照片,郑重其事摆在书桌上。
孙廷雅看了好一会儿,拿过另一张干净的画纸,笔尖重新落了上去。她还有些心神不宁,脑子里是一些混乱的往事,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画谁。
纸张上只勾勒出简单的脸部轮廓,如果继续下去,应该是男人浓黑的眉。他的鼻梁很高,嘴唇薄削,按照书上的说法,这是薄情的面相。刚认识时她觉得书上说的真有道理,后来又觉得简直鬼话连篇,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法判断对错了。
又画了几笔,她忽然将它丢下,撑着头疲惫地舒了口气。
在经过漫长的脸盲期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对那张脸很熟悉,没想到真要付诸笔端时,才发现居然那么困难。
他的五官又陷入团团迷雾中,始终不能浮现出清晰的模样。她没办法再画下去。
眼前是雨璇美丽的脸,她在认真看着书,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孙廷雅对着画稿良久,抬手关掉了台灯。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啪嗒啪嗒敲击着屋顶。以往这种天气总是看书的好时候,可惜这里没有书,只好在心里一篇篇回忆看过的文章。
《小团圆》里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那是九莉卑微的爱情,也是张爱玲的心声。以前她不明白,那么骄傲的女人,为什么在爱情里会这么放低自己。不过这一刻,在这深夜的古城,她竟和那位几十年前的女作家心灵相通了。
可惜她更明白的是,无论下不下雨,她等的人都不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大理玩是大一暑假的事了,当时我的第一篇文《凰诀》还在存稿,刚写了三万字,想想真是怀念啊~
推基友荔箫的古言新坑,哇塞她终于开坑也变连载狗了,撒花庆祝!阿箫更新超级靠谱有保障,大家快去宠爱她嘛!!!
【文案】
阿追醒来时发现,她失去了记忆,却能看得见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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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子权力式微,诸侯鼎立,以戚国最为强盛。
戚王心狠手辣,威慑其余六国,权势直逼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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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据说,她正是被戚王所救。
过了几日,阿追觉得世人真是糊涂,这样温柔的男人,何来残暴之谈呢?
第71章
第二天没有下雨,杨杰和几个朋友一起,跑到古城入口处摆摊给游客画素描。现在是暑假,有许多大学生过来玩儿,年轻人们都喜欢这些调调,他一天也能赚不少。
孙廷雅换上条孔雀蓝的长裙,也准备去古城里逛逛,一进城门就看到杨杰和他的小伙伴。她走过去打了声招呼,杨杰笑容依然腼腆,反倒是旁边的长发男人吹了声口哨,“美女,要画画吗?如果你肯当模特,给你打七折。”
孙廷雅笑着摇头,“不好意思,有人给我画过了,不能再当你的模特。”
男人想到她刚才跟杨杰搭话,知道这两人认识,撞了撞他肩膀,“行啊你,找了这么高素质的外援。”
“别胡说。”杨杰闷声道。
和别的素描店一样,画师们为了显示水平,通常会画几张明星的素描,摆在旁边当广告。孙廷雅饶有兴致地翻阅这几人的作品,没想到竟在里面看到了宜熙、宋菲儿还有林奕。熟人三连击,她过了半晌才露出个假笑,将画还回去,“挺好的,继续努力。”
她转身想走,杨杰却叫住了她。男孩有点紧张的样子,深吸口气从画夹里取出张纸,“这个,昨晚我修改了…”
孙廷雅接过一看,原来是昨天被自己点评过的那张素描,她的下巴已经被改小了,大概是画得用心,看上去竟有七分相似。孙廷雅欣赏一会儿,问:“送我的?”
杨杰点头,“是…”
她笑眯眯道:“那就谢谢了。”
她转身就走,不再理睬心情复杂的男孩。孔雀蓝的长裙下是白色球鞋,有点古怪的搭配,她穿着却非常好看。
古城里人流如注、熙熙攘攘,她漫无目的绕了两圈,没来由就觉得兴致缺缺,停下了脚步。
抬手拂了拂头发,却瞥到光秃秃的无名指,那枚婚戒在手上待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被她取了下来,仿佛割舍。
胸口忽然一阵恶心,她捂着嘴蹲到路边,痛苦地干呕。身边有人注意到她,弯腰询问,她只是闭着眼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几分钟后,她终于缓过来,捂着额头长长舒了口气。
这两天她都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可身体在提醒她,有些事情确确实实发生过。她的体内有一个小孩,而孩子的父亲远在千里之外。
手抚摸着小腹,她又忆起两天前,在他的办公室。当她终于迟疑着相信陈少峰的话,相信雨璇从没有恨过她时,他却对她说了那四个字。他让她放过他,雨璇也让她放过陈少峰,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逃避太过徒劳。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结,她永远不能拥有新的生活,她将永远活在那个改变一切的深夜。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见她的雨璇。她有很多话想说,不管她是否能听到,她都想亲口跟她道歉。
然后,等待她的审判。
孙廷雅苦笑一声,像在嘲笑自己。来之前想得那么简单,真的到了才陡然惊觉,自己连雨璇的墓在哪里都不知道。她不愿给陈少峰打电话,只能漫无目的在小城游荡,也不知在期盼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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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了身子,所以没看到身后半米处,沈沣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经过。
他是昨天下午到的大理。这地方对他来说不算陌生,大概五六年前他曾陪当时的女友来过,没想到时隔多年故地重游,居然是为了寻人。
周安琪说她只知道孙廷雅来了大理,不清楚具体住在哪里。孙廷雅的手机打不通,他觉得周安琪肯定有办法联络她,但既然她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
就像她在那个视频里说的,如果他能看到,证明他们是有缘分的。他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之前在西藏、在北京,他们都能不期而遇,也许在大理,他也能找到她。
可是…
沈沣透过墨镜望着前方道路,溢出丝苦笑。
再小的城也是座城,身处其中才发现自己的渺小,茫茫人海、熙熙攘攘,要在里面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也许,直到她离开,他都不能见她一面…
一阵风从后面吹来,有什么东西飘到肩头。他下意识转身,发现脚边安静躺着一张纸,像是画了什么东西。
他本可以不理睬,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驱使,俯身捡了起来。翻过一看,雪白的纸张上,是女人沉静美丽的侧颜。她长发披散,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仿佛在思念远方的故人。
这张脸,实在是太过熟悉。
沈沣表情立变,猛地摘下墨镜,朝四处张望。脚步也不受控制往回走,因为急切,甚至有几分凌乱。他的目光在每个角落搜寻,精巧有趣的石子路,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在上面拍照;拐角处有中年女人在卖伞,撑开能看到上面雅致的花纹;小溪潺潺流过,声音叮咚清脆,每一下都打在他心上。
没有。
没有他要找的。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额角连汗都出来了,目光望着前方小溪,水风车洒下清凉水雾,长长舒出口气。
忽然又起了阵风,他手上力气一松,画纸被带走,飘飘摇摇,在蓝天下像是白色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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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廷雅走到小溪的水风车旁,才发现杨杰给她画的素描不见了,大概是刚才蹲下时随手放到一边,然后就被风吹走了。她有些懊恼,那幅画她还挺喜欢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弄没了。
她下意识摸摸肚子,喃喃说:“都怪你,害得妈妈丢东西了…”
说完后她微微一愣。
之前虽然知道,但对她来说,孩子还是个有些模糊的存在。她从没有跟他说过话,更没有自称过“妈妈”。
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有股暖流淌过,似乎空气也因为它染上了温度。她微微一笑,低头说:“你在抗议吗?因为我带你跑得这么远,所以不高兴了?可是亲爱的,妈妈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没有回应。
她沉默片刻,笑容淡了一点,神情怅惘,“还是说,你想见你爸爸?妈妈也有点想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的声音低下去。
如果不是这次分别,她也许不会知道,原来自己会这么思念沈沣。昨夜是绵绵细雨,她安静沉睡,梦里都是他们曾做过的事情,醒来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醒来才发现,自己那么想念。
脑中闪过那幅没有完成的画,她在心底轻轻叹息。只可惜,无论她想不想念,他都决定放弃她了。
一阵风扬起长发,她别过头,黑发拂上面颊,让她的视线也被遮挡。她伸手去握头发,一张画纸却飘到眼前。
仓促一瞥,她认出是自己丢失的那幅,又是惊讶又是喜悦,下意识伸手抓住。然而握住画纸的同时,她也看到追随它而来的男人,眉眼英俊,每一处都是那样熟悉。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沈沣,站在了她面前。
风还在吹,孙廷雅却失去了反应,只是定定望着他。沈沣与她对视良久,眼中有很多情绪闪过,然而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头发束到一起,淡淡问:“有皮筋吗?”
他想帮她扎头发,像之前做过的那样。她猛地惊醒,后退半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中是长发丝缎般的感觉,这样真实,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他真的找到她了。
他深吸口气,简单说:“我问了周安琪,她说你在大理。”
安琪告诉了他?他去找了安琪?可是,为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她问。
好像没什么区别的问题,他却听懂了。沉默一瞬,忽然笑了起来,“我来古城碰运气,没想到真遇到你了。小雅,看来你的期待没有错,我们很有缘分。”
她不明白,他凑近一点,直视她的眼睛,“你留给我的视频,放在结婚纪录片最后的彩蛋,我看到了。”
他提到结婚纪录片,她终于想起那个冬夜,她捧着杯热可可缩在沙发上,认认真真看完了他们的婚礼全程。因为心情太过美好,于是录下了那个视频,计划着将来有一天能被他看到。
所以,他真的看到了吗?
他终于展臂,将她拥入怀中,“小雅,那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话如果伤到了你,我很抱歉。”
这样熟悉的怀抱,让她几乎怔忪。就在半个小时前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失去这个怀抱了。
眼眶有些发热,胃里却开始翻涌,比之前哪次都要强烈。她一把推开他,弯腰就吐了起来。不是干呕,而是实实在在的吐,连眼泪都涌了出来。
好一会儿,旁边递过来一瓶水,她拧开喝了一大口,漱完口之后擦干眼泪,觉得自己真是狼狈透了。
不经意回头,却看到沈沣眉头紧蹙,目光里有隐隐压力,“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多更一点的,但我实在太卡结局了,疯了!这一章写了一整天!崩溃!实力崩溃!我还特意出去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寒冬腊月的北京!我在寒风里走了一个小时!被自己惊呆了!
然后说一下,笙笙的好朋友千钰也跑来写文了,名字叫《相依为爱》,开坑不久,但存稿还挺多的,大家感兴趣的话去宠爱一下她嘛,给小新人一点关爱!说起来我还很僧器,我连载的时候一个两个都不开坑,我写得差不多了,基友们接二连三都开坑了,不带我玩???
文案:景榛榛遇见了一对孪生兄弟。
哥哥温柔绅士,是她的顶头上司兼救命恩人;
弟弟冷酷别扭,是她的“金主”,将她捧上了冠军舞台。
后来她发现,哥哥和弟弟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72章
孙廷雅心跳乱了半拍。
她握着矿泉水瓶子,抿了抿红唇,“你不用抱歉。是我自己不够专注,你坚持不下去也没什么错。你不欠我。”
她直接跳到这个话题,沈沣的思绪也被带走。沉默片刻,还是说:“陈雨璇的事,周安琪也告诉我了…”
孙廷雅脸色一变。
沈沣的眼神也很复杂。
在听完陈雨璇的事后,他的心情就发生了改变。他从没想过,原来她和陈少峰之间不单单是一段恋情,还隔着一个人的生死。那才是最重的枷锁,将她困在其中,这么多年都不得解脱。
他终于明白之前许多次,她语焉不详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这就是那个死在她面前的朋友。
沈沣说:“死生都是大事,羁绊太深,放不下也正常。之前是我太急躁。但是小雅,陈雨璇如果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到你活得这么痛苦。”
陈雨璇。
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将她浇醒,孙廷雅陡然惊觉,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什么。
她沉默片刻,忽地一笑,“你们都这么说,说她原谅了我,可我感觉到的不是这样。”
沈沣想说什么,孙廷雅却打断了他,“其实,你那天的话有道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开始一段认真的关系。之前是我一时糊涂,利用了你,想借着你走出来。但这对你不公平。我不想再伤害你一次。”
拳头攥紧,沈沣目光陡然锐利,“你以为你离开我,就没有伤害我?”
孙廷雅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但这次分手,是你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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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两人跑到了大理,居然还是闹得不欢而散。孙廷雅独自回到客栈,忍不住想沈沣现在去了哪里,是不是直接坐飞机回了北京。
安琪怀皓嘉时跟她说过,孕妇的情绪总是古怪而敏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犯病了。看到沈沣那一瞬,她心里是高兴的,可之后却发生了变化。她并不打算对他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却也不想现在告诉他,她希望他离开,让她安静做完自己的事。
她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大雾漫漫、四野迷茫,究竟往哪个方向转,一点主意也没有。
一夜混乱。
第二天一大早,她到了楼下,老板娘和杨杰正在吃饭,看到她就招呼她过去。老板娘总喜欢邀请喜欢的客人一起吃饭,也不用付钱,就图个开心。她见孙廷雅脸色不好,关切问:“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让杨杰带你去医院,别耽搁了。”
孙廷雅说没事,老板娘于是硬拉着她坐下,塞给她双筷子,“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吃吧。”
盛情难却,加上孙廷雅确实不知道去哪儿,就坐下了。老板娘用公筷给她夹菜,笑着问:“孙小姐一个人来大理玩,怎么没跟朋友一起?男朋友呢?”
孙廷雅一愣,笑着说:“我没有男朋友。”
杨杰抬眸看过来,老板娘不信,“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真的没有。”
老板娘想想也是,如果有男友,也不会孤零零跑到这种地方了。正说着,又有人从楼梯上下来,孙廷雅随意一瞥,看清男人的脸顿时愣住。
沈沣神情自然,走过来含笑问:“很丰盛啊,能一起吃吗?”
老板娘偏头一笑,竟流露出几分风情,“沈先生想的话,当然可以。”
沈沣于是坐下来,正好在孙廷雅旁边。老板娘介绍:“这位是刚住进来的房客,姓沈,就住在您旁边。沈先生,这位是您隔壁的孙小姐。啊,你们俩都是北京过来的,兴许还能结个伴呢!”
孙廷雅握着筷子,没有搭话。
老板娘厨艺不错,做的是地道的云南菜,味道不输给专门的餐馆。孙廷雅一直专心吃饭,杨杰也没怎么说话,反倒是老板娘和沈沣聊得不错。后来问到沈沣的游玩计划,老板娘忽然想起来,问:“孙小姐,您待会儿不是要去洱海吗?和沈先生一起怎么样?”
“谢谢,但我想自己去。”孙廷雅淡淡说。
老板娘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单身女人出门在外是得多留个心眼,她不想和沈先生结伴也正常。她放弃游说,沈沣却开口了,“你不是生病了吗?我陪你一起,免得路上再不舒服,连个递水的人都没有。”
孙廷雅:“我没有生病。”
沈沣并不反驳,神情自若。老板娘却看出不对,“你们…认识啊?”
“认识。”沈沣说。
老板娘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瞧这模样,多半是闹矛盾的小情侣,女方跑出来散心,男方来追人了。
她佯装生气,“孙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刚才还骗我说没有男朋友。”
“她确实没有男朋友。”沈沣微微一笑。
老板娘不解,沈沣云淡风轻道:“我是她丈夫,这次是特意过来接她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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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们还是一起去了洱海。
杨杰开车送他们到码头,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讲话,车内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下车后,杨杰看着她欲言又止,孙廷雅微微一笑,“谢谢你了,快点回家吧。”
杨杰说:“如果晕船的话,记得问他们要药。”
孙廷雅点头,沈沣笑着说:“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我太太的。”
眼看杨杰开着车绝尘而去,孙廷雅说:“你没事儿吧?”
沈沣平静说:“心疼你的追求者了?我是为了孩子好,何必把目光盯在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上。”
“不是这个。”孙廷雅转头,“我是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沈沣顿了顿,盯着她道:“就像我跟老板娘说的,我是来大理找你,除非跟你一起,否则我不会走。”
孙廷雅又觉得想吐,皱起了眉头。沈沣察觉了,抓住她胳膊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心脏病犯了吗?还是水土不服?不行,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明天再来坐船…”
她觉得慌张,几乎有种做贼心虚,猛地挣开他,“你不要管我!”
沈沣被推得后退半步。孙廷雅喘着气,努力平复情绪,“你让我放过你,我放过了。所以现在,你不要跟着我,让我安静一会儿,好吗?”
说完,她不看沈沣的脸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码头边停了三艘豪华游船,第一艘已经快开了,正是孙廷雅要乘坐的“洱海一号”。船身庞大,一共有四层,上面站满了游客。人声鼎沸,大家都在拍照欢笑,孙廷雅忽然有个错觉,仿佛这是一出战争片的末尾。兵荒马乱,人人都想坐船离开,他们也不过是这苍茫世界的渺小存在。
她不知道沈沣有没有上来,一个人坐在甲板上,头倚靠着栏杆,望着远方发呆。她其实不想这么对他,但今天的自己似乎不受控制,说的话、做的事,都凭一口气驱使。
游船滑入水中,前方视野逐渐开阔,阳光照耀着洱海湖,波光粼粼、如幻如梦。
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睡了过去。
孙廷雅做了个梦。
之所以清楚地知道是在做梦,因为她又回到了大学。安静的图书馆里,同学们都在认真地看书,一张张脸都还青葱水嫩,她却透过窗户倒影看到自己,是29岁的成年女人模样。
她觉得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书架间却忽然出现一个人。
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长发如瀑,她捏着本书,遥遥朝她做了个手势。
时间好像放慢了,天地万物都变得无声,孙廷雅睁大了眼睛,近乎贪婪地望着她。不敢眨眼,不敢错过一秒,生怕下一瞬她就会消失,这来之不易的相见机会就失去。
这是隔了这么多年,陈雨璇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似乎见她站着不动,陈雨璇又做了一遍手势。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一幕那么熟悉,很多年前,两人在图书馆备战期末考时就是这样。她记得,当时为了交谈不吵到别人,她们还编了一套手势,用得不亦乐乎。
她现在的动作,意思是…
下一瞬,这个画面就消失,她又回到了游船上。拥挤的人群都消失了,偌大的游船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站在甲板上。举目四望,只有浩淼的水波和更远处一线青黛。
她觉得慌了,在甲板上走了几步,四下寻觅。一阵风吹来,迷住了眼睛,当她再睁开时,看到了一个人。
依然是蓝色连衣裙,乌黑长发,安静站在她面前。她看上去很年轻,眉目如画、眼眸如星,依然是当年模样。
她叫她:“小雅。”
孙廷雅眼眶一热,几乎瞬间涌出泪来。
她有很多话想说。她的歉意,她的愧悔,她想告诉她,如果重来一次,她宁愿死的人是自己。可嗓子仿佛被堵住了,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望着她。许久许久,终于哑声道:“对不起…”
陈雨璇微微一笑,像是在嘲笑她犯傻。其实她比孙廷雅要小,但两人相处时,她总是更成熟理智的那个,就连最后,也像姐姐一样保护着她。
她往后退,一步步远离她。孙廷雅心头一慌,想要追上去,脚步却无法移动。她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心头一阵慌乱,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依然坐在甲板上,不远处是轻声谈笑的游客,这里是烟火人间,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孙廷雅呆了许久,忽然拿出手机,颤抖着按下号码。那是很多年前的手机号,她不过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盼,没想到居然接通了。那边沉默了许久,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廷雅?”
她的声音如同梦游,“我刚才,梦到雨璇了。”
陈少峰似乎愣了愣,“你在哪里?”
“我在大理,洱海湖上。”孙廷雅说,“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梦到她了…你告诉我,她到底葬在哪里?我想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陈少峰沉默片刻,轻声说:“你不是已经见到她了吗?”
孙廷雅怔住。陈少峰说:“很早以前她就跟我约好,将来有一天离开,不要埋到哪里,要随风散去…她的骨灰我交给专门的人去洒了,不过我舍不得,又留了一小捧,回家时洒在了湖里…她从小就喜欢这片湖,以后住在里面,会开心的。”
孙廷雅攥紧手机,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抖,“你说,她在这里…”
“对。她在这里。”
孙廷雅慢慢弯下腰,脱力般跪坐在地上。烟波浩渺、水天一线,这是雨璇的埋骨之地,而就是在这片湖上,她终于和她在梦中重逢。
陈少峰说:“廷雅,放下吧。她原谅你了,放下吧。”
孙廷雅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自己会哭,但竟然没有。
良久,她说:“如果我放下,你也放下吧。阿峰,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但我希望你过得幸福。无论是和谁一起,我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我会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开始新的生活。这是我们的约定,好吗?”
耳畔是陈少峰的声音,微风吹拂着她的面颊长发,像是轻柔的拥抱,来自遥远的前世。
她弯起唇角,轻轻笑了。
多年后,她终于来到家家有水、户户有花的大理。这一次,曾经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她身边。
有人坐到了旁边,没有出声。她回头一看,沈沣望着远方湖面,侧颜沉默平静。
原来他还是上船了,哪怕被她用尖刻的言语针对,哪怕她的态度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因为担心她,所以还是跟了上来。
她忽然说:“那天在你办公室,你说的话伤到我了。”
沈沣看过来,孙廷雅口吻平淡,却又有深刻的感情隐藏其中,“我去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想说。但你说的话,伤到我了。”
他沉默半晌,“我知道,对不起。”
她凝视他半晌,恬淡一笑,“没关系,我原谅你。”
孙廷雅握住他的手,这动作让沈沣表情微变,像是没料到她这么主动。孙廷雅神情里有怅然,“刚才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我梦到了雨璇。她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变化,我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嫉妒。她永远停留在23岁的好年华,我却渐渐老了。”
沈沣不语,她继续说:“不过我后来又想,这大概就是活着的人要受的惩罚。等到我老得不成样子,就可以躺在床上,安心等待离开。到那个时候,我又可以和她见面,把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个清楚。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连她的那份一起,努力地活着。”
沈沣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能够这么想,雨璇一定很高兴。”
两人对视,她忽地一笑,“你不问问,那天我想告诉你的是什么事吗?”
沈沣蹙眉,面露茫然。
眼前是雨璇站在图书馆的书架间,朝她做着手势,那个意思全世界只有她们能懂。她对她说,再见。
前尘往事终于挥别,她庆幸没有死在过不去的昨日。
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腹,孙廷雅微微一笑,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怀孕了。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雅雅这几章的情绪,怀孕也有一部分影响啊…大多数孕期的女人就是会情绪波动大一些,也会更容易被某种情绪困扰,这是很正常的…
前几天推文忘了附名字,手机按钮也崩了,重来一次!好基友荔箫的新坑《为祸》连载啦,非常新颖有趣的设定,欢迎大家跳坑!阿箫的更新是亲朋好友里最良心的,大家都望尘莫及,放心跳吧姑娘们!
阿追醒来时发现,她失去了记忆,却能看得见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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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子权力式微,诸侯鼎立,以戚国最为强盛。
戚王心狠手辣,威慑其余六国,权势直逼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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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据说,她正是被戚王所救。
过了几日,阿追觉得世人真是糊涂,这样温柔的男人,何来残暴之谈呢?
第73章
孙廷雅和沈沣在大理多待了一天。
对孙廷雅怀孕的事,沈沣非常紧张,也有点崩溃。孙廷雅对此表示理解,毕竟是计划外的变故,她最初得知也觉得措手不及。
沈沣没敢解释,他后怕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到如果自己没跟过来,是不是就没机会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了。谢天谢地,孙廷雅没有气性大到直接跑回英国。
按沈沣的计划,两人应该立刻飞回北京,再联系私人医生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不过孙廷雅并不想走,“我从来没到云南旅游过,很多地方都想去,丽江,香格里拉还有泸沽湖。来都来了,就近去玩一玩嘛。”
“来都来了”向来是中国人难以逃脱的魔咒,只要撂出这四个字,通常能无往不利。不过很可惜,这次它失去了效果,沈沣坚持她的身体更重要,想旅游等生完再说,于是孙廷雅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打算让我待产期间都闷在家里吧?别闹,宜熙怀着孕还拍了两部电影呢!”
沈沣不为所动,孙廷雅想了想,“医生说了,准妈妈要保持心情愉悦。我现在想去香格里拉玩,你不让我去,我会不开心的。”
这理由太强有力,沈沣想到孙廷雅最近情绪波动成这样,终于无奈屈服。但香格里拉还是不能去,那边海拔太高,两人经过协商,把丽江也放弃了,只去泸沽湖。
孙廷雅十几岁时看了部电视剧,名字已经忘了,只记得故事主题围绕着在泸沽湖修机场。这么多年过去,那边的机场终于修完,孙廷雅觉得庆幸,因为安琪早几年来过一趟,当时还没有飞机,山路崎岖,她坐车晕了个半死不活,回来就表示除非通飞机了,否则不想再去第二次。
飞机降落前,孙廷雅透过窗户往下看,林木葱翠、群山环绕,蔚蓝透彻的湖泊如宝石般静卧在其中。
远离喧嚣、古朴宁静,仿若世外桃源。
她和沈沣一下飞机就有人接待,载着他们前往湖区。孙廷雅有时也很钦佩沈沣的办事能力,比如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已经安排好了地陪,还是在这种地方!
两人住进了里格半岛上的湖景房,落地窗外便是泸沽湖,鸟鸣啁啾,越发显得天地一片静谧。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去坐船游湖。小码头上停着一排木船,本地人管这叫猪槽船,因状如一只长长的猪槽而得名。沈沣本来想包下一条船,孙廷雅却拽住他,“别折腾了,人多点热闹。”
要到达湖上,先要经过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因为面积广阔,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海洋,所以又被称为“草海”。天是洗过一般的蔚蓝,白云大团大团,更远处是高山顶峰的莹莹积雪。阳光明媚,孙廷雅仰脸安静享受,却不防沈沣拿着手机对她拍了一张。
“这光线真好,拍戏都不用打光。好看吗?”他摇摇手机,孙廷雅一看,自己果然被照得肤白眼亮、神采飞扬。
她笑容加深,“好看。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好,跟光线没关系。”
划出草海,终于到了泸沽湖上,果然如宣传的那般,湖水清澈见底,飘着白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划船的摩梭小哥皮肤黝黑,笑起来很爽朗,他跟大家说:“这水可以喝的,有甜味,试试看。”
孙廷雅和沈沣没有可以盛水的东西,坐在后面的女孩拍拍她肩膀,把一个干净的纸杯递了过来,笑着说:“姐姐,用这个吧。”
孙廷雅微愣,笑着道谢。因为身体情况,她只浅浅抿了一口,甜味没怎么尝出来,清冽倒是真的。不过这个机会让她和递杯子的女孩搭上了话,对方叫田甜,今年二十四岁,这次是和老公一起出来休假的。
田甜挽着身畔男人的手,感兴趣地盯着孙廷雅和沈沣,“姐姐是和先生一起来玩吗?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们啊…”
孙廷雅和沈沣对视一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游客们喝完水后,心情放松,都聊起天来。大家来之前都看过一些资料,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本地赫赫有名的“走婚制度”。摩梭人是母系社会,连婚姻也和别处不同,没有隆重的婚嫁仪式,男方和女方互生情意后,男方会在半夜到女方的“花楼”,爬窗进入与其约会,并在天亮前离开。
划船小哥笑着说:“‘男不娶女不嫁,天黑来天明去’,这就是我们摩梭人的走婚了。”
大家啧啧称奇,孙廷雅摸着下巴思索,“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两情相悦才在一起,不会有父母亲戚逼迫。恩,我们如果这样,肯定不会结婚。”
田甜有点惊讶,下意识瞥向沈沣,却发现男人面色不变,用手机对着孙廷雅拍了张照,淡淡道:“所以我更喜欢咱们汉族的习俗。有结婚证比较有仪式感,也安心。”
孙廷雅扑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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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结束,下一个目标就是去“走婚桥”,田甜拽着老公,几步赶上孙廷雅沈沣。女孩子笑得很甜,“正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能坐一条船就是缘分,我们都是两个人,不如结个伴吧?”
孙廷雅看她一脸讨人喜欢,忍住摸她头的冲动,愉快地点点头,“好啊。”
到达走婚桥的路上有几个摩梭人老奶奶,拿着彩线问女孩子要不要编头发,长发如瀑,缠绕着彩色丝线,看起来别有种风情。田甜也很心动,跑过去编了,他们在旁边等着,沈沣对孙廷雅说:“你不去吗?头发留得这么长,编出来一定比她们都好看。”
孙廷雅弯唇一笑,沈沣以为她要答应了,谁知竟是一句,“不去。”
他不死心,“去吧,我想看你这个样子。”见她不为所动,学着她补上一句,“来都来了。”
孙廷雅失笑,当真走过去。田甜已经编好,看孙廷雅过来很高兴,她刚才也夸奖过她的长发。孙廷雅坐下后,对老奶奶说:“我不要这种很多根的小辫子,您能帮我把头发编成一根大辫子吗?松一点,彩线缠在中间。”
老奶奶普通话不好,艰难理解了一会儿,笑着说可以。黝黑的手握住她的长发,果真帮她编了条辫子,松松散散、几分慵懒,丝线是乌黑中绚丽的点缀。
孙廷雅今天的打扮颇为传统,白上衣配蓝色长裙,裙摆处用金线刺着大朵大朵的花纹,头发再这么编到一起,真像个少数民族女人似的。她低着头,眼神沉静、唇畔含笑,沈沣站在那里看她,觉得这一幕真是安静美好。
孙廷雅察觉他的目光,微微抬眸,两人对视,她扬唇一笑,
等编好后,孙廷雅站起来,沈沣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两人往前走去,田甜在后面盯着手机,她刚刚想自拍,结果开错镜头,竟捕捉到这么一幕。
照片里,孙廷雅坐在木凳上,摩梭老奶奶站在后面替她编着辫子,她含笑看着前方的沈沣。沈沣也在笑,手插在兜里,两人眼中只有对方,看起来像是有个外界不能闯入的屏障。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登上微博把照片po了上去:“在泸沽湖碰到的夫妻,颜值赛高!就是总觉得他们长得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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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走婚桥”,就是一条曲折的木桥,桥下也是一片草海。这是摩梭男女约会的地方,沈沣和孙廷雅站在上面,心思却跑到了别的地方。
他饶有兴致打量她的头发,“就这么追求特殊?辫子都不肯跟别人一样。”
不时有女孩子经过他们,无一例外是满头彩色小辫,就连短发的几个也不例外。孙廷雅把长辫子放到胸前,慵懒地靠到木栏杆上,“我是为了你着想。”
沈沣挑眉,孙廷雅摇头感慨,“那种辫子在本地叫寡妇辫,死了丈夫的女人才编的。你真想让我弄那个?”
沈沣一愣,孙廷雅手指绕着发丝玩耍,偏头欣赏无边草海。他唇畔逸出丝笑,走上前将她半拥到怀中,“你什么时候迷信起这些了?”
他语带调侃,孙廷雅手指放在他下巴,轻轻捏了一下,“就跟你不想当鳏夫一样,我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太凄惨。”
他反应一瞬,才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是他背着她在大雪里跋涉那夜。他说:“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
孙廷雅意有所指,“我记得的东西,可是很多的。”
沈沣没来得及问清楚,田甜和她老公就赶了过来。孙廷雅正好奇他们怎么落后这么多,却听到田甜有点紧张地说:“那个,你是沈沣吗?还有…格林小姐?”
两人不回答,田甜知道自己说对了,又是激动又有点尴尬地说:“那个,我好像,给你们惹麻烦了…”
她说着举了举手机,是微博的页面,孙廷雅一眼就瞄到自己和沈沣的照片。
田甜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传上的一张照片,居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孙廷雅和沈沣这阵子远离尘嚣,然而外界关于他们的讨论并未断过。也不知从哪里走露了风声,圈内圈外都在说他们婚姻出现危机,十有八|九要吹了。这消息很快就闹得满城风云,大家联想之前《高阳公主》庆功会上,孙廷雅和沈沣那张信息量巨大的抓拍,顿时觉得这料有几分可信,加之一直没看到当事人出来辟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然而就在此时,却从一个路人那里看到了他们的合影,立刻吸引了八卦er们的眼球。
“泸沽湖?满世界都以为他们在婚变,结果这两人居然跑去了泸沽湖度假,心也是real大。”
“终于出来危机公关了,再没动静我真要怀疑是离了!”
“这张照片拍得好诶!沈沣忍俊不禁的样子太宠溺,眼角眉梢都是爱意啊!孙廷雅这样的打扮也很少见,与众不同的美!”
“上次的照片果然是角度问题吧,这两人对视明明火花四射…看来那些小三小四真没戏了,正宫娘娘已经统治了战场。[呵呵][呵呵]”
“超级粉红!CP粉表示心满意足!”
田甜的微博只有几百粉丝,这条博却被转出了四千多条,她看到时都蒙圈了。扫了眼评论和转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路都觉得这两人长的眼熟…
田甜试探着说:“所以,真的是你们?我还去看了《高阳公主》的电影呢!”
孙廷雅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更多表态。
知晓沈沣的身份后,田甜那个原本并不怎么热情的老公,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他含笑与沈沣攀谈,原来他也从事房地产行业,在北京工作,话题甚至延伸到要和他们坐同一班飞机回京。
他们还想继续同行,然而沈沣和孙廷雅都失去了兴趣,找了个借口便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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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坐在房间窗外看风景。雪山、碧湖、残阳,每个词都可堪入画,拼凑到一起仿若一幅名家杰作,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孙廷雅躺在摇椅上,沈沣在旁边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了。”
孙廷雅点头。他让她闭上眼,将一个东西套到她手上,孙廷雅再睁眼时,只见纤细无名指上,一点银光闪烁。
是她放在酒店的婚戒。原来,他带过来了。
他亲吻她的手指,“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们也可以去国外住一段时间,反正你要养胎,出去待产也好。”
孙廷雅:“为什么觉得我不想回去?”
沈沣不语。她看到田甜的微博后,就不再像之前那么愉快,他很自然地认为她是不喜欢那些。经过这段时间的波折,他发现自己也有点厌倦了外界的目光,如果去国外安静住一段日子,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孙廷雅隐约猜出他的想法,莞尔一笑,“我不是因为那个。我只是因为他们的话,想到了一件事。
“你找到我之前,我一个人在大理。当时我以为,来到那个特殊的地方,我的心里一定只有雨璇和…陈少峰。但没想到,我那两天想得最多的人,除了他们,还有一个。”
孙廷雅拿过一张纸,递到他眼前。是一幅素描,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在大理古城捡到的那张,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他愣住,“这是…”
“我画的。怎么样,很像吧?”
确实很像,他几乎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可正因为这个,才更让他惊讶,“你能画出我?”
孙廷雅:“本来还画不出来。昨晚你睡了之后,我又去了书房,这次很顺利,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她目光落到那幅素描上,眼神也变得深邃,“往事不可追,这个道理其实我早就明白。这么多年,安琪一直希望我想清楚,我抓住不放的究竟是对陈少峰的感情,还是对雨璇的愧疚。这次在大理,我想我终于有了答案。”
沈沣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绷紧。隐隐有了个预料,她想说的是什么。他其实并没有期待这么快能有结果。他以为,继续像之前那样,耐心等待下去,总有一天她能忘掉旧人。总有一天,她能像他对她那样,全心全意。
他声音轻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孙廷雅唇畔含笑,闭上了眼睛。两只手放到了他脸上,一点点抚摸,就好像昨天夜里,她坐在灯下,一笔一笔勾勒他的面庞。
这张脸她原本是记不住的,这个人她原本也是不在意的,可是他那么执拗坚持,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进入她的世界,将自己一点点刻进了她的生命。
脑中闪过许多往事,好在如今的她,已经清楚真正重要的什么。有句话她从没有说过,但这一刻,她很想告诉他。
她睁开眼睛,朝他粲然一笑。刹那间,他仿佛又看到两年前,那个美丽的女人一身白裙,款款朝他走来。
孙廷雅说:“我知道。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