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下雪了。
叶薇裹了身雪白的狐皮斗篷,娉娉婷婷地立在他面前,连睫毛上都落了几片雪花。这样的她,仿佛雪地里的一座冰雕,剔透而美丽,是造物的恩赐。
皇帝手一翻便握住她的,果然是沁骨的凉。她身子本就单薄,这样跟着自己走了一路,难怪会扛不住。
“冷就回去吧。”他道,“高安世,安排人伺候娘子回宫。”
她一把抓紧他的手,“陛下,臣妾不是自己冷才想让您回去的,而是这个关头您不能生病。您若病了,就更没办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皇帝目光如鹰,锐利地射向她。叶薇瑟缩了一下,可怜兮兮地睁着眼睛,极力想表现得很无辜。
皇帝于是冷哼一声,“你倒是敢讲。”
“这些事情宫中都传开了,臣妾想装不知道,您也不信啊…”叶薇为难道,“而且您让臣妾陪着您,难道不是因为喜欢臣妾的直言不讳?”
又在那里揣测上意了。皇帝却不想跟她计较。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喜欢她的坦率。这种时候无论看到谁都让他觉得累,只有她,无根无基、出身寒微,与煜都那些复杂的关系都牵扯不上,也不会在他面前矫揉造作、惹他厌烦。
“这么说,你是赞同朕的想法了?”他问,心里倒真有几分好奇。
隆献后入京看似是桩母子团圆的小事,暗地里却牵动了各方各派的利益纠葛。这个叶薇胆子虽大,但真的敢在这种事上和左相还有皇后作对吗?
“臣妾不明白那些大道理,只是‘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父母永远是我们的父母。”她看着皇帝,“而且臣妾觉得,多年分别之后,儿子固然想见母亲,可母亲…更想见儿子…”
皇帝心神狠颤,攥着她的手慢慢用力。叶薇忍住那里传来的痛意,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于是皇帝冷硬的表情慢慢化开,变成个有点感慨、有点欣慰的笑。
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他的唇贴在她额头上方,喃喃道:“如今恐怕只有你,会对朕说这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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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蕊得知她对皇帝的进言后有点害怕,“这么敏感的事情,旁人躲还来不及,小姐你怎能随便开口?”
叶薇以手托腮,“就是旁人不敢开口,我说了才显得我忠心,才显得我切实为陛下考虑。”
“可您怎么知道陛下心里怎么想的,万一他因为太后娘娘生病一事而退缩了呢?隆献娘娘毕竟和他分开多年,谁知道还剩多少母子情分…”
叶薇笑笑,没有作答。
皇帝有多么牵挂这个生母,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比她更清楚。
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重伤后身体发热,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她用冰帕子给他降温,却在凑近时听到他破碎的呢喃。
“母亲,儿子不要去煜都…您不要赶我走…”
“母亲,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盛阳…您接我回去,好不好?”
“您等着,有朝一日儿子一定、一定会把您接到身边…您等着我…”
当时她捏着帕子啧啧感叹,真是个悲情的少年,看样子是被亲娘丢弃了。偏他死心眼儿,睡梦中还不停地唤着阿母,简直都有点惹人怜惜了。
没想多年以后,这段记忆会帮她做出这么重要的决策。
皇帝真心实意想接这位母亲来煜都,偏偏满朝上下、宫里宫外没几个支持的。这种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在他心里留下极好的印象,她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她说的话是否会流传出去、引得皇后甚至太后不快,就得看运气了。她进言的时候观察过,跟着皇帝的都是他的亲信,御前的人嘴一向很严,皇帝本人肯定也不会到处讲,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宋楚怡应该不会知道她背后捅了她这么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了皇帝那复杂的身世,对这个构思十分满意呢!太上皇和皇帝的关系设计有历史原型,不过是很多个皇帝的集合,我把他们各自的某个方面杂糅在一起了,大家要是有兴趣可以猜一猜哟!【笑眯眯
于是,下一章大家就可以看到皇帝的亲妈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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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五位土豪,谢谢暖暖的浅水炸弹,您出手真阔绰!
谢谢猪猪、夏夏、睡不着还有最后的数字亲的地雷,爱你们!mua! (*╯3╰)

隆献
正如叶薇的猜测,皇帝此番决心坚定,哪怕多方阻挠依然决定接隆献后入京。礼部的人很快上路,快马加鞭前往盛阳。
而等待的过程里皇帝也没闲着,每日除了处理必要的政务,别的时间就守在长乐宫侍疾,几乎达到了衣不解带的程度。这良好的表现终令太后态度松动,所谓的旧疾过了几天也就慢慢“好转”。
叶薇旁观他忙里忙外,几乎都有点同情了。真没想到当个皇帝也这般不易,想见见亲娘还这般波折。
“还不是左相大人的功劳。”沈蕴初对此十分嘲讽,“历朝历代都有先例,哪怕是过继子登基之后也可册封亲生父母为皇帝皇后。偏咱们陛下那么可怜,处处掣肘,十几年来见生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们说话的地方在御花园的僻静处,宫娥在外面把风,而两位皇帝的新宠躲在里面,说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闲话。
“宗室子为帝,生父生母的名分本就是头一号问题,史书上关于这个的烂账还少了么?更何况我听说,这位隆献娘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叶薇若有所思,“陛下登基那会儿,她可是和左相闹过矛盾呐…”
这是桩旧案了。皇帝即位要册封生母杜氏,左相却推三阻四,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拟了个隆献后。可杜氏对此并不满意,非要改成“隆献皇后”,左相抵死不从,双方僵持许久,最后还是杜氏妥协。
据说为了这个,杜氏差点没有进京参加儿子的登极大典。
想到这里,叶薇轻轻一笑,“蕴初,我简直迫不及待想看到隆献娘娘入宫了。那一定很有意思。”
隆献后和左相梁子结得那么深,对皇后一定没什么好感,她倒要看看宋楚怡面对这位难缠婆婆的刁难,要如何应对。
更重要的是,左相那么不想让隆献后入京,她就偏要和他对着干。最好他的所有计划都被她搞砸,那才算出了心头恶气!
与爹斗,其乐无穷啊…
“我知道你在期待些什么,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件事?”沈蕴初好意提醒,“如今在我们外人看来,你还是皇后阵营的人。隆献娘娘不喜欢皇后,你以为她会喜欢你?”
叶薇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拍拍额头,“等等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之前宋楚怡拉拢她,她为了自保便接下了,从此成了皇后麾下的兵卒。后宫阵营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具体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短期内不可能和皇后一党摘清关系。
隆献后如果厌恶宋楚怡,自然也会连带着厌恶她…
惨矣!
沈蕴初见她想明白了,沉沉地叹了口气,“所以啊,这件事对你来说是祸福参半,自己当心吧。”
叶薇苦着脸,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希望凭着她的机智,别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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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献后仪驾抵达煜都那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过珑安长街,由丹凤门入宫。皇帝一早便带着皇后和群臣去了城门处迎接,其余的妃嫔则等在宫门处,准备迎驾。
叶薇本就畏寒,吹了一个时辰冷风后便有些受不住,再看看周围众人,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却都有点疲惫。好在很快便传来跸声,是皇帝他们回来了。
宫嫔齐齐下拜,而宦官恭敬地打开最前方马车的车门,皇帝踩着马凳子站到了地上。然后他转过身,略微弯了弯腰,准备扶里面的人下车。
叶薇不露痕迹地抬眼,终于见到了这位威名赫赫的隆献娘娘。
她大概四十来岁,乌发挽就抛家髻,身着庄重的朝服,因保养得宜而显得颇为美貌,一点也不像已经守寡二十来年的妇人。
隆献后见皇帝要亲自扶自己下车,摇头道:“这像什么话?你是天子,此等小事交给旁人做就好。”
皇帝笑道:“娘娘客气得紧。晚辈服侍长辈是应该的,算不得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叫母亲而是叫娘娘,到底还是给长乐宫中的太后留了颜面。
隆献后于是不再推辞,扶着皇帝的手下了马车。
皇后此时也从车上下来,走到二人身边道:“娘娘,后宫的妃嫔都在这里等着了,全盼着给您磕头问安呢!”
隆献后瞥一眼皇后,脸上虽带着笑,眼睛里却什么情绪都没有,“孤也想见见她们。上回见面还是皇帝的登基大典,如今可有五年了。”扫一圈乌泱泱跪着的宫嫔,“啊,这宫里倒是热闹了不少,看来皇后年岁渐长,气量也大了。知道皇帝身边不缺人伺候,孤也放心了。”
叶薇听得好笑。这隆献后说话真是阴损,不服不行。皇帝登基时宋楚怡还是专房专宠,自然没几个妾室。可是如今…呵,真如她所说,后宫莺莺燕燕,如乱花迷人眼。
迷了皇帝的眼。
宋楚怡面色微变,压制了一个上午怒火又在心头翻涌。这个女人…她就知道她这回来不会让自己好过!
该死的,父亲为什么没能拦住她!为什么没把她堵在盛阳,不让她踏足煜都半步!
右手攥紧,她突然异想天开,居然求救地看向皇帝。可他仿佛没听懂隆献后对她的讽刺,神情依然平静,唇边甚至带着笑。
于是期待的目光瞬间黯淡。
脑中控制不住地想起五年前,他的登极大典。那时候隆献后也不喜欢她,可他看到她被刁难时,曾出言维护。
“母亲,楚怡是儿子的妻子。她有哪里做得不好让您不高兴了,您告诉儿子,我会去教她。可当着外人的面,您给她留点面子,好吗?”
言犹在耳,可惜郎君的心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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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宫中自然有夜宴,六宫妃嫔全部出席,就连几位身份低微的采女都分到了席位,看来皇帝是打算让这位生母好好过一把当婆婆的瘾。
隆献后对皇后不冷不热,和身怀有孕的宣妃也没几句话,却对襄愉夫人十分客气,甚至在襄愉夫人敬酒之后含笑道:“以蘅你这般的气度从容、高贵端庄,倒让孤对太后娘娘感佩不已了。当初她给皇帝选妻子,实实在在是尽了心啊…”
气氛随之一凝。
宫中众人都知道,赵太后当初选中的太子妃是襄愉夫人,如果中间没出那档子事,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她才对!
襄愉夫人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揭过这个话题,“娘娘不要取笑臣妾了。在娘娘面前,臣妾哪敢称什么高贵端庄?只因在家中是长女,经常需要训诫弟妹,这才不得不撑出点派头来。”
“原来是嫡长女啊,难怪了。”隆献后笑,“不过孤记得,皇后好像也是家中嫡长女?”
宋楚怡身子一僵,片刻后方微笑着抬头。正打算开口,却不料被宣妃云淡风轻地抢过了话头,“这便是娘娘误听了。皇后娘娘并不是嫡长女,而是嫡次女。”
皇帝正在喝酒的手一顿。黑曜石般的眼眸掀起,淡淡地落到宋楚怡身上。
“嫡次女?”隆献后诧异扬眉,“怎么,左相大人还有嫡出的大女儿?孤记得,白夫人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哪来的第三个?”
宣妃笑意吟吟,“白夫人自然没有第二个女儿,可左相大人也并非只有白夫人一位妻子呀。臣妾说的嫡长女,是左相大人的原配沈夫人所出。”
隆献后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孤倒忘了左相大人还有个结发妻子。”几分好奇,“也不知这位沈夫人,是何出身?”
叶薇的心从刚才起就慢慢揪紧,她没有看旁人,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金盘里的菜肴,视线仿佛黏在了上面。
身侧的沈蕴初在沉默一个晚上后,冷不丁开口:“娘娘的疑惑,臣妾倒是可以解答。”
“哦?”隆献后笑,“那沈容华就给孤说说。”
“诺。”沈蕴初道,“沈夫人是宁城人士,乃宁城沈氏第三房的嫡女,二十五年前嫁给左相为正妻。”
“江南宁城?那可是晋朝章献皇后的故乡啊。”宣妃道,“宁城沈氏也是百年大族了,这些年虽然没落,却比那些靠着一时运道崛起的家族多些底蕴和气度。”
“说的没错。沈夫人是大家闺秀,左相大人好福气。”隆献后道,“却不知沈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沈蕴初声音低了一点,“载初六年的时候,夫人她…难产而亡…”
“真是可惜。”隆献后慨叹,“左相大人一定很伤心。不过好在他身边还有白夫人,那般高贵的出身,难怪左相大人很快便娶她为妻。”
这话就有点古怪了。沈氏是载初六年过世,宋相迎娶白氏也在同一年,虽说大燕男子不用为妻守孝,但发妻尸骨未寒就续了弦,委实薄情了些。
更何况,隆献后话里话外还强调了白氏那高贵的出身,这不是在暗示左相是看上了白氏的身份嘛!
宋楚怡放在案几上的手慢慢握紧,到最后指节都隐隐泛白。她不敢再看隆献后,生怕会管不住自己的表情,生怕当众失态。
她怎么敢…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甚至还提起了那个女人和她的母亲!
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脑中忽然寒光闪过,她瞬间忘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如果…如果皇帝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生出怀疑了怎么办?
如果他反应过来,当年救他的可能不是妹妹、而是姐姐,又该怎么办?!
“不过沈容华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等等,你姓沈,该不会…”
沈蕴初从容道:“娘娘猜得没错,沈夫人正是臣妾的姑母,认真算起来,臣妾还得唤左相大人一声姑丈呢!”
宣妃拊掌大悦,“妙极妙极,聊了半天竟是这等关系。皇后娘娘,那沈容华是不是也算您的表妹了?”
宋楚怡心乱如麻,随口应道:“恩,差不多也算吧。”
隆献后却摇摇头,“原配和继室到底不同,沈夫人所出的大女儿和沈容华才算货真价实的表姐妹。”
宋楚怡觉得自己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忙不迭岔开话题,“说到这个,母亲前几日入宫时还说呢,多年未见娘娘、挂念得紧。娘娘可千万要赏个脸,挑个时候让母亲入宫来陪您品茶。”
她太着急,话里便有点自降身份,上赶着讨好似的。隆献后本就只是想借着提提原配让她丢面子,此刻见目的达到也不过分纠缠,笑道:“自然,孤也很想念白夫人。”
“她叫什么?”
陡然传来的男声让大家都愕然了。回头一看,却见皇帝手中握着盏白玉酒樽,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自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度。
他没管旁人,只是凝视着宋楚怡,很慢、但是很认真地问道:“你那个姐姐,她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隆献后和左相为了能不能叫“隆献皇后”而僵持的例子是参考的嘉靖的生母蒋氏,他们那会儿就为了“兴献后”还是“兴献皇后”的称呼纠结很久呢…
关于皇帝要追封生父生母为皇帝皇后这个吧,我觉得也不是他要求过分,因为确实有类似的例子。譬如汉哀帝的生父追封为“恭皇”,生母追封为“恭皇后”,宋英宗为了如何称呼生父也闹出了“濮议”事件,嘉靖的“大礼议”就更不要说了,登基前十几年为这事儿就没消停过。总之这种礼仪问题在古代就是一团混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不相让。古代的大臣们都可以吵那么多年,咱们身为现代人怎么分得出对错来?所以看情节就可以了,么么哒。
阿笙也不是严格的考据党,选择史实也是七零八落、东拼西凑,最终都是为了剧情服务…打滚…o(*////▽////*)q
推一下一个老朋友花未暖的文~《重生之宠妃攻略》,阿暖第一次写文,看着喜欢的菇凉收一下吧~~o(*////▽////*)o
【文案】
顾君言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亲姐姐手里,
还连儿子都没保住。
重活一世,顾君言表示:
什么姐妹情深、家族荣耀都一边去,
这辈子,她要宠冠六宫!

冲动
殿内很安静,大家都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问这个,可瞧着他严肃的神情也不敢插嘴,只好看向皇后娘娘,等着她的回答。
宋楚怡感觉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这本是素日习惯的情景,如今却令她如坐针毡。心如擂鼓,面上还要保持镇定,她咽了口唾沫,费劲一笑,“陛下,长姐是女儿家,她的闺名…您打听来做什么?”
这话合情合理,哪怕贵为君王,也没有当众询问女子名讳的道理。
皇帝闻言没说什么,依然凝视着她。乌黑的双眸仿佛大雾笼罩的江面,让人窥不清他的情绪。
宋楚怡在这样的注视下越来越紧张,脊背都绷直了,如即将断弦的长弓。皇帝察觉了她的情绪,忽的一笑,“别紧张,朕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这口气很轻松,似乎是不打算深究下去。宋楚怡刚要松口气,却被他随之而来的话打得险些失态。
“你叫楚怡,你姐姐的名字应该和你差不多吧。楚什么?悦,还是恬?或者别的?”
大户人家取名都是有规律的,从宋楚怡的名字就可以猜出她家是从楚从心,所以皇帝选的都是竖心旁的字。
他居然真的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宋楚怡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长姐她…她叫…”嗫嚅了半天,却怎么也不能把那个人的名字宣之于口。
虽然皇帝多半记不清救她的姑娘叫什么,可她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让皇帝知道她的存在。
她死了就是死了,休想再来破坏她的生活!
“她叫…”
“楚惜。”一个清亮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穿j□j来,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叫宋楚惜。”
众人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开口的竟是那位新近受宠的容华叶氏。明亮的灯光下,她玉颜皎洁,双眸大睁,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因为有寒风刮过,所以再无法维持原本的平静。
不过大家此刻都没心情欣赏这难得的美人情致,反而被她的行为吓傻了。
她是什么身份?从五品的容华而已!帝后讲话的时候,哪里轮得到她插嘴!
难道真的是被陛下宠了几天尾巴就翘上天去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分不清!
宋楚怡几乎是愕然地看着叶薇,片刻后咬牙道:“叶容华!”
叶薇这才起身,几步走到殿内跪下,伏地跪拜,“臣妾失仪,请陛下娘娘责罚…”
宋楚怡看着她,震惊、愤怒、难堪、困惑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如何发作才好。
叶薇额头贴着手背,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双眼紧闭,她在心里苦笑一声。傅母①说得果然没错,她大多数时候再沉得住气、再机智狡猾,却总有个致命的缺点——胆子太大、容易冲动。
宋楚怡得罪她太深,两人之间的仇恨不是一星半点,她虽然尽力把这情绪压了下去,却时不时就会再次涌上心头。
比如刚才,当她看到她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时,那股强烈的欲|望就没能控制住。
“楚惜…”皇帝轻声念道,“皇后,这是你姐姐的名字吗?”
宋楚怡慢慢点头,“是…”
“倒是个好名字。”皇帝微微一笑,扭头看向跪在那里的叶薇,“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回陛下,臣妾偶然听…听沈容华提过一次,不知怎的就记住了。”
皇帝看向沈蕴初,对方只能镇定点头,于是皇帝视线落回叶薇身上。她跪在那里,姿态依然优雅,如莲生清池。他想起她刚才的表情,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就好像暗地里在和谁较着劲儿似的。
这么一想就觉得有点好笑,他摇摇头,“行了,你起来吧。这回朕就不追究了,以后别再犯。”
叶薇磕头谢恩,旁边的宫嫔见这样的僭越陛下竟说算就算了,不免咋舌。自己刚刚那个“几斤几两”的估计是不是错了?陛下如今很给这位叶容华脸面啊。
宋楚怡冷冷地注视着叶薇,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眼低垂、安静柔顺。明明没有半点相似,那张脸却让她生出种诡异的错觉。
就好像…她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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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百福殿到吹宁宫和阳昭宫有一段是顺路,所以散席之后叶薇和沈蕴初光明正大地同行。等到四周无人、宫人也被甩到五步以外,叶薇才道:“你今晚真是大胆,居然跑去提醒皇后你和沈夫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