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打断她,“阿薇。”
“恩?”
他神情严肃,“别学猫叫了。”
“为什么?”
“你要是实在想叫,一会儿用完了晚膳再叫,我会很乐意听的。”
叶薇眨眨眼睛,明白了。脸颊有点发热,她实在对男人无语了,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往那方面想,“烦死了。”
皇帝低笑,“我看你平时都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喜欢养点花花草草,还担心对养猫你也没兴趣。不过瞧你这么有耐心,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啊?”
皇帝走近,隔着一只猫抱住她肩膀,附耳道:“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你也会这么耐心地照顾他,朕想想就觉得很欣慰啊。”
他语声中情意暗藏,叶薇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去。好在他此时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就发现不了异样。
掌心在小猫的背上抚了下,她道:“还是没影的事情,您也操心得忒早了。”
.
皇帝这段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按说朝中的事情发展得顺利,和叶薇之间的相处也很融洽,再加上马上就是新年,宫中洋溢着喜气,天大的事情也能暂时放到一边,可他却半点没法放松心情。
认真思考过自己异样的缘由,最后还是归结为在叶薇那里经受了太多刺激,哪怕现在也没办法完全接受。他不愿去深想她的来历,可是潜意识中又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心中某处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大年三十那天,皇帝没有批阅奏疏,而是独自入了永乾殿的一个小房间。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画中少女立在竹林间,身着绛红齐胸襦裙,如同一片翠绿中开出的石榴花。
他站在画前沉默了许久,终于亲手点燃三支清香,虔诚地插|入了前方的香炉。
“楚惜…”
高安世没资格入内,只能在外面等着。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皇帝终于推门出来,神情阴郁,右手握着串象牙手钏,像是捏佛珠般一粒粒地数着。
高安世认识那手钏。之前的宋皇后被打入冷宫后,皇帝曾去了趟长秋宫,亲手从她妆奁中取走了这个东西。他知道多年以前,宋大小姐就是戴着这串手钏为他治疗伤口。在那段珍贵的记忆里,这手钏几乎和她的人一样不可磨灭,值得陛下用心珍藏。
想到这里,高安世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宋氏被废后,陛下便通过某些途径得知,原来当初宋大小姐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被毒死的。这普天同庆的祥瑞之日,居然也是心上人的断魂之日,恐怕余生的每年此时,陛下都无法安心过年了。
他不愿让他继续想着此事,试探着建议,“陛下,今晚还要参加宫宴,用不用请颐妃娘娘过来?此事她也帮着筹备了,陛下有什么吩咐,也好提前知会。”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吩咐人请她过来吧。”
叶薇最近养猫养得起劲,有时候他过去她都没工夫搭理。这情况让他开始认真反省,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就不该送她这些东西!
头有些痛,他蹙了蹙眉头,缓步回到东殿。原本以为疼一会儿就该停了,谁知脑袋居然还开始发晕,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昨夜没睡好感染了风寒,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
“朕眯一会儿,你们下去吧。颐妃娘娘到了就让她直接进来,不用通报。”
手中握着莹润的象牙手钏,他看着头顶的幔帐,慢慢合上了眼睛。
.
叶薇到永乾殿的时候,皇帝还在睡觉。高安世跟她说了这个事情,然后交代道:“娘娘进去的时候轻着些,别吵醒了陛下。臣看他这两日都没睡好,有心想让陛下歇歇,辛苦娘娘在旁边伺候了。”
叶薇点头表示明白,刚想进去又被高安世叮嘱了一句,“陛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娘娘回话的时候多留个心眼,免得大过年的闹得不痛快。”
他也心情不好?叶薇有些诧异。
她原本以为,今天心情最不好的就是她了。作为头一个过自己的忌日的大活人,每年的今天都是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而且一大早还去和宫里的莺莺燕燕一起去给太后问了安,唇枪舌战闹得人心烦。本打算回去抱着猫补个觉的,又被皇帝叫到了这里,忍不住就有那么点小烦躁。
等到进去看到沉沉而睡的男人,她的小烦躁就变成了大烦躁。
“居然真的睡了…那还叫我过来做什么?”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她走到榻边坐下,目光却落到他掌中的东西上。
是她的象牙手钏。
当初斗垮宋楚怡之后,她曾想把这手钏取回来,可惜那时候它已经被皇帝拿走。想也知道,作为宋楚惜唯一的遗物,皇帝肯定会小心收着,自己物归原主的梦想也就破灭了。
她长吁短叹了一番,感慨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不能去拿,叫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看到它。
故友重逢的惊喜俘获了她,行为上就有点管不住。他握得松,她很轻易地就把手钏取了下来,捏在指尖仔细打量。
果然是几百年的古物,虽然中间过了六七年,依然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圆润莹白的象牙珠子,精巧细致的镂空花纹,惟妙惟肖的观音坐像,即使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宠妃,她依然没见到过比这更漂亮的手钏。
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十五岁那年,谢怀在碧绿的柳树下把手钏送给她,而她将它戴在腕上,朝他盈盈一笑。
鬼使神差地,她把手钏往自己腕上一套。“啪嗒”的轻响,在寂静的殿阁内格外清晰。
床榻上的男人眉头微微一蹙,慢慢睁开了眼睛。
“楚惜…”
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含糊,视线却端端对上她带着手钏的腕子。
眉头蹙得更紧,眼眸中带着一丝迷茫,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楚惜?”
作者有话要说:期待的剧情来了…让陛下脑洞大开的事情,终于在楚惜忌日这一天,发生了…【远目

第113章 惊心
叶薇进来的时候,皇帝正好在做一个梦。
尚在其中的时候,他就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做过类似的梦。依然是明州的宋氏别院,当年楚惜救他的那间屋子,他在床榻上睁开眼睛,而她背对着他坐在妆台前梳妆。
他盯着那背影看了会儿,缓缓起身,朝她走近,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而她一动不动,似乎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蹙起眉头,觉得这一切都很熟悉,只要他再靠近些,她就会转过头。
而那时候,他又会看到什么呢?
头越来越痛,他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而她肩膀颤了下,终于朝他回头。
长发垂在肩头,随着扭头的动作滑到背后,他用力睁大眼睛,想把记忆中的姑娘看清楚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纤细的身影逐渐淡去,雅致的屋子也溶入黑暗中,他茫然地立在中央,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一道白光劈面而来,吓得他猛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便端端对上了一段雪白的腕子。
玉指纤细,腕上突出的骨头小巧秀气,精致的象牙手钏搭上上面,看起来竟无比和谐,仿佛那天生就该是她的东西。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这一回是重温了楚惜为他治伤的情景。
“楚惜?”
嗓子有些哑,果然还是着凉了。他轻声唤道,视线顺着胳膊往上看。
他以为会看到故人容颜依旧,但实际上,却是朝夕相对的女子神情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阿薇…?”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来刚才的梦境为何那般熟悉。是了,就是那样。几个月前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中他在熟悉的地方醒来,宋楚惜背对着他理妆,他忐忑而期待地靠近,小心翼翼地呼唤她的名字。然而当她转过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叶薇素净如荷的容颜…
“陛下,您醒了?”叶薇反应敏捷,在最初的惊愕后立刻恢复正常,快速将手钏取下来,放回他掌中,“臣妾刚刚进来,看您睡着就没敢打扰。这手钏…我看着有些好奇,所以擅自戴上了,你别生气…”
象牙手钏被她握了一会儿,已经有了淡淡的温度。重新落回掌中,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面前的姑娘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尽力想装得若无其事,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紧张。
他迷迷糊糊地想,有什么好紧张的?她不过是戴了个手钏,还担心他把她吃了不成?
下一瞬,她的面庞忽然变得模糊,和另一张脸慢慢重叠。秀丽的眉,嫣红的唇,柔软的线条,明明是全然不同的两张脸,这一刻却同时出现在他眼中。
瞳孔剧烈收缩,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像是闪电劈开了无边黑暗,他的神智头一回这么清明。有个念头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他脑海,极其荒谬,可是却又那样顺理成章。从以前到现在,无数一闪而过的疑点通通在他面前摊开,他忽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又在不安些什么。他一直知道她有秘密,不仅仅是死而复生、来路不正那么简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一直在瞒着他。
初见时那个不卑不亢、跪在路中的少女,那身红衣是那样的熟悉;三月后月光皎洁的林间,她乌发绿裙、悠然吹笛,轻易地勾起他珍藏于心的记忆;还有刚才,她的腕上戴着她的手钏,而他从睡梦中醒来,险将今人当故人。
她说她是附到叶薇身上的一缕孤魂,可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究竟是谁的孤魂。
也许,他长久以来寻找的东西,其实一开始就在他身边。也许,她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叶薇终究还是不安,皇帝的神情太过古怪,让她心跳不断加速,诡异的感觉弥漫周身。
她抬手,想去碰碰他的脸,却被他猛地握住腕子。他用的力气很大,叶薇第一个直觉是他不是想牵她的手,只是不想让她碰到他。
又是尴尬又是不解,还有不断涌上的慌张。她刚才只是觉得这手钏毕竟是宋楚惜的遗物,自己贸然戴上,他多半不喜。可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非常的不寻常啊…
不会吧?
心下惴惴,她咬了咬唇,正想再开口,他却忽然松开了她。轻咳一声,他神情平淡,“做了个梦,被魇住了。”
这是在解释他刚才不正常的原因么?
叶薇惊疑不定,他已然从容起身。低头看看被睡得凌乱的衣袍,他摇了摇头,“去跟琉璃说一声,叫她带人进来服侍朕更衣。”
叶薇顿了会儿才站起来,眼睛依然落在他身上。他若有所悟,抬头与她对上,片刻后无奈地笑了笑,“你打算让朕穿成这样去参加宫宴?”
熟悉的神情,没有半分异常,叶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下。看来刚才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还是过去的他,不曾改变。
想想也是,那种离奇的事情,如果不是她主动告知,他很难想到那儿去吧?
她转身离去,脚步因担忧散去所以分外轻松。而在她身后,皇帝脸上的笑容仿佛被一只手抹去,神情冷肃地坐在榻边,视线紧紧锁在她背上,黑眸中的神情变化莫测,不可捉摸。
.
当晚除夕夜宴,兴庆殿内照例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如今没有皇后,皇帝独坐上位,贤妃和叶薇一左一右,俨然是统领六宫的架势。
璟昭媛坐在叶薇旁边,中途笑着朝她敬酒,“颐妃娘娘,年后您就要搬到景怡宫去了,到时候咱们也挨得近,臣妾可是要时常来叨扰娘娘,希望您不要嫌弃呀。”
当初皇帝给叶薇的册封圣旨中确实说了让她迁居景怡宫漪兰殿,然而年关下宫中事多,不是移宫的好时候,所以便推到了年后,待正式行过册封大典,再行处置。
璟昭媛住在息瑶宫,和景怡宫距离不远,叶薇搬过去之后也就和她成了邻居。这说法没什么问题,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怎么都透着股古怪,要知道这位素日可最喜欢对她挑衅,从来不知道稍加遮掩的。
叶薇挑了挑眉头,笑道:“只要昭媛不嫌麻烦,您什么时候愿意来,本宫都是欢迎的。”
举杯饮酒的时候,余光瞥到璟昭媛身边的琥珀,她忍不住勾了勾唇。皇帝目前还没有动作,但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等到来年,璟昭媛和这个婢子会有什么下场她还真是有些期待啊。
皇帝捏着玉做的酒杯,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左相大人这一年来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了。今日除夕,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朕在此敬您,感激西涯公为国朝劳心劳力!”
宋演连忙起身,口道不敢,君臣客套了几句,一饮而尽。皇帝笑着回头,很随意地吩咐,“颐妃,你是晚辈,也去敬左相大人一杯,聊表心意。”
此言一出,席上的气氛立刻有些凝滞。向大臣敬酒这种事情,皇帝的女人中也就只有皇后可以做,如今中空虚位,大家都在猜测凤印的归属,陛下在这个当口使唤颐妃娘娘给左相敬酒,难不成是有立她为后的意思?
不过也不一定。众所周知,颐妃和左相有过节,陛下也许只是选在这个大好日子帮着打个圆场,缓和下彼此的关系?只是他既然都打算对左相发难了,有必要管自己的宠妃和他处得好不好吗?
叶薇眉头跳了下。皇帝的吩咐来得莫名其妙,她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提前都不打声招呼,就让她给左相敬酒,说什么呀…
然而再怎么腹诽,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抗旨,只得含笑端起酒杯,“陛下言之有理。本宫便以此杯敬西涯公,愿您身体康健,继续为大燕效力。”
宋演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继而端起酒杯,朝叶薇举了举,“多谢娘娘。”
宽敞的大殿内,宋演容貌英俊、气质端严,十足的中年美髯公。叶薇看着那张如此熟悉的面孔,忽然就有点恍惚。记忆里,上一次她这般朝他敬酒,她还是他的女儿。此生头一次和父亲一起过年,她虽然没有多么欣喜,到底还是愉快的。他那晚对她也很温和,说了些关切的话,还亲自为她夹了菜。某个瞬间,她真的体会到了有父亲的感觉,非常新鲜,却并不让人讨厌。
只可惜,席散没多久,宋楚怡就带着毒酒来到她的房间。而之后他的种种表现,让她明白所谓的父亲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注定没这个福气。
皇帝一直注意着叶薇的表情。她对着宋演言笑晏晏、应对自如,却在举杯饮酒的瞬间无力地闭起了眼睛,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惆怅。这感觉,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无法释怀的事情,让她极力掩饰,也觉得悲伤。
放在案几上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知道自己在试探,为了那个惊心动魄的猜想。当年楚惜被宋楚怡害死,左相却选择将此事压下,还帮着宋楚怡将她取而代之。对于她来说,他绝对是个不合格的父亲。这样的遗憾不甘深深刻到了骨子里,哪怕她重新活过来,也一定不能忘记。
所以,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叶薇直接面对左相,多多少少都会流露出破绽。
手越攥越用力,他觉得自己很难保持平静。胸中充盈的情绪太过复杂,脑袋也跟炸开似的轰鸣不断。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抛开一切顾虑,直接冲过去质问她。
可是不行。
这件事如今还只是他的猜测,如果她不是楚惜,他却问了这样的话,必然会彻底惹到她。到时候她一定认为他果然是把她当作楚惜的替身,任他如何解释都没用了。
而且,就算事情确实如他所料,那么她既然敢骗他这么久,一定有自己的底气和理由,兴许连狡辩的言辞都准备好了。他不能再给她欺瞒他的机会,得趁着她还没察觉的时候找出证据。
不容她反驳的证据。
深吸口气,他摩挲了下玉觥上的花纹,刚想开口,外面却传来喧嚣声。
有宦官连滚带爬地跑进来,直接趴在了大殿中央,重重叩首,“陛下…陛下不好了!阳东宫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阳东宫…是宋楚怡被废之后住的地方…所以大家可以猜到了,女二号会再次出来露面了,以废后的身份…
明晚八点准时更新,我今天咬牙切齿也只提前了一个小时,心塞…

第114章 发疯
阳东宫,那是宋楚怡被废之后居住的地方!
叶薇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看向宋演,却见他神情愕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担忧,这才勉强排除了对他的怀疑。
瞧他的样子,如果不是装得太好,便是真的对此没有预料。所以,今晚的事情不是他和宋楚怡又在搞什么阴谋,和他并没关系?
“阳东宫,那不是废后谪居之所吗?陛下,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贤妃的话也是众人的想法,连宋演都将目光看向了皇帝,等待着他的吩咐。而在众人的注视下,皇帝沉默片刻,颔首道:“既然如此,就过去看看吧。”
.
等众人赶到阳东宫时,火势已被扑灭。入目所见皆是断壁残垣、满地焦黑,宫人们满头大汗,怀中抱着大大小小的木盆,见到摆驾前来的君王忙不迭下跪行礼。
皇帝从轿辇上下来,冷着脸道:“怎么回事?”
管事的宦官抖抖索索地磕了个头,“陛下恕罪,臣…臣等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突然火就燃起来了…还好发现得及时,并无人伤亡…”
这话他说着都心虚。有没有人伤亡都不打紧,反正阳东宫里也没住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可今天乃是除夕,这样大喜的日子居然走水了,传出去是怎样的晦气!
搞不好连来年的国运都要被影响!
“无人伤亡?”贤妃走到皇帝身边,长舒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臣妾原本听说阳东宫走水,还担心呢,如今看来,宋妹妹是安然无恙了。”
她岁数比宋楚怡大,从前宋楚怡为妻她为妾,没有叫她妹妹的机会,现在彼此身份天差地别,便来占这个便宜。叶薇见她满脸柔和笑意,说起“宋妹妹”时也是关切无比,真是十足的贤妻架势。
不得不说为了坐上那个位置,秦以蘅她也是蛮拼的…
皇帝点点头,“西涯公可以放心了。”
宋演勉强笑了笑,拱手道:“多亏陛下天恩庇佑,小女才能保住性命。”
叶薇懒得听他们在那里你来我往,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找寻。断木和焦炭铺满了大半个空地,宫人们也跪在周围,脸上都被熏得发黑,一眼望去还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她对那张脸太熟悉了,要想错过着实不容易。
终于,她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期待中的身影。又瘦又小,裹在一件半湿的黑斗篷里,埋着头靠在身旁宫女的肩上。她好像很冷,一直在发抖,他们这边气势汹汹地过来,她却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别人也和叶薇一样,发现了那个身影,第一感觉都是意想不到。那瘦小苍白、狼狈落魄的女子,真的就是从前那位倨傲高贵的皇后娘娘吗?
如果不是认出她身边的宫娥是皇帝特意派去伺候废后的女官,大家都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根本是两个人吧!
叶薇心头滋味有些复杂。当初宋楚怡被废,移宫的时候沁婕妤曾问过她为何不去看看热闹,她的回答是没什么兴趣。别人觉得落到这个地步,宋氏已经跌入谷底,但在叶薇看来,事情根本就没有结束。她还活着,她们就自有再见的那天,自己犯不着急于一时。
现在,她们果然再见,而她的落魄也让她很是满意。六年前的同一天,她用毒酒杀死了她,如今兜兜转转,她一点点归还欠下的孽债,几乎就要失去所有。
叶薇觉得,今晚的走水如果当真是个意外,那么一定是老天安排给她的忌日礼物!
所以说她做人当真做到了一定的境界,普天之下能收到这种礼物的,也就她一个了吧?
怀揣着莫名的自豪,她勾了勾嘴唇,有笑意一闪而过。虽然没能忍住,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这会儿人人的注意都在宋楚怡身上,谁会管她笑没笑?
余光瞥到她的神情,皇帝眼睛微眯,下个动作便是提步朝宋楚怡走去。宫娥见到他过来,连忙伸手推了下宋楚怡,两个人一起跪在寒风中,向皇帝俯身叩拜。
“奴婢参见陛下,恭请圣安。”
皇帝抬了抬手,“可。”转向宋楚怡,“宋娘子怎么样了?”
沈蕴初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怎么了,这是在关心宋楚怡?他不是厌憎她得紧么?
宫娥道:“启禀陛下,娘子她并没有伤到哪里,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休息就好。”
“你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怎么会走水?”
“陛下恕罪,都是奴婢照顾不周。今夜除夕,奴婢想着好歹也是过年,便去御膳房领了两碗饺子,想等鞭炮响了和娘子一起用。可没想到,当我回来的时候,阳东宫已经起火…是烛台被打翻,点着了床榻,所以才会…”
皇帝蹙眉,“你是说,起火的时候寝殿内就宋娘子一个人?”
“是…”
皇帝盯着宋楚怡看了会儿,忽然蹲下|身子。她还是不看他,浑身颤抖、念念有词。皇帝凝神细听,发现她是在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别过来,你别过来…”
“你叫谁别过来?”心头已经有了猜测,他轻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宋楚怡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睛大得吓人,恐惧地看着皇帝。她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了,整个人都在往后躲,奈何宫娥挡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卡在了自己和皇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