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地展开一卷图画。

小蝶也探头探脑张望,看清了图画上的头像——噢,这个人呀!这不是…

嗯?

她心里打起了小鼓——这不是她哥哥吗?怎么头上给冠了“通缉”两个字?!

她心惊胆战地扫了哥哥一眼——他的易容术让他看起来和小蝶很相似,但和画像上的人不怎么相似。

小风淡淡扫了一眼,平静地说:“官差兄!您这也太为难我了——我每天看的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哪儿能记住每个人的长相?不过您既然提出来,我从现在起为您留心。”

“官差老爷,”小蝶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装作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干吗的?他…是不是很凶恶?”

“那倒不至于。”官差甲撇了小蝶一眼,口气略为缓和,“各位乡亲不必惊慌,此人不过是个江洋大盗,涉嫌上个月十五那天晚上,威远王府的窃案。他倒是还没伤过人命。请各位乡亲留心。告发此人形迹的,有赏银五十两!”他吆喝了一嗓子,似乎办完了公事,凑到小风跟前,压低声音问:“周大夫…我真的,得了时疫?您知道:我要是得了时疫,就得停职。我家里老婆孩子还等饭吃呢…”

小风故作同情地叹了口气,“大哥,这时疫哪儿会跟您讲人情道理?不过我不能不看情面——我送您五付药,您自己连喝三付,老婆孩子一人一付预防,我保证您好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哎哟谢谢您!谢谢您。”官差笑呵呵走了。

小蝶却笑不出来——上个月十五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们不是说好了谁也不干了吗?!”

“可是…你好像忘了——先打破这个约定的人是你!你三年前就偷了师父的‘琼华液’,所以才被赶出门…”

“别给我翻老账!”小蝶又检查一遍关好的房门,压低声音冲哥哥怒吼,“你怎么这么多事?来雍州的第一天就去人家王府行窃?那是王府啊!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

小风神色镇定,没言语。

小蝶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发着牢骚:“我早猜到你这一路游历,少不了到处‘借钱’,但你突发什么奇想?竟然去…哎呀!还被人给看到了!我算知道你了 ——你的易容术真是一石二鸟!既觊觎我的药店,还逃避人家通缉!”她喘了口气,“你偷了什么?赶快给人家送回去!我知道衙门的办事效率:他们巴不得早早结案。只要你把东西送回去,他们乐得把这事儿当无头公案,草草解决…”

“送不回去了。”小风吞吞吐吐地回答,“被我用完了。”

小蝶倒吸一口冷气:“用…完了?你、你偷了什么?”

“黑芭蕉。”

“黑——芭——蕉!”小蝶想尖叫,但终于忍住了,结果是这一口气憋得她差点断气。“你要黑芭蕉干什么?!”

小风吞吞吐吐地回答:“景公子说,你的病要用黑芭蕉。咱们店里没有,所有我就去王府的药材库里借了点。等咱们有了马上还他——谁想到他们这么小气!连这几天也等不了。”

“还你个鬼啦!”小蝶狠狠在哥哥头上一敲,“我们这辈子也未必能搞到一撮黑芭蕉!对了——我就觉得醒来的时候身上有乱七八糟的味道,好像有白地莲、黄罗汉、红水淞…”

小风点点头,“还有黑芭蕉、紫门莛、银筱叶、绿丹菘。”

“就这些?”小蝶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看到哥哥肯定的眼神,她跺着脚叫起来:“哥哥!你上当了!黑芭蕉一定要用六环香做药引,没有六环香,它的药性根本发挥不出来!我早就觉得那个景渊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他竟然陷害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小风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喃喃分辩道:“何必把人家想得那么坏?他也只是听到的偏方。再说,你不是好起来了?”

小蝶摇摇头,似乎极力在想什么线索,“一定有阴谋!一定!”

他们正相对沉默,就听到小萼在院子里吆喝:“周公子!圣元、合元、顺元三个药店的老板请您去吃饭!”

小风皱皱眉,“他们是谁?”

“三个糟老头。”小蝶心不在焉地应付,“我不收拾他们,他们倒找上门了——交给你,别跟他们客气。”

她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抱怨:“老天爷啊,既生周小风,您干吗还要生我周小蝶?您一定要让我生下来,也不必非要我当他妹妹啊!您真要烦死我?…”
篇外篇/只是当时年纪小

黑熊的绒毛似乎还在微微抖动,它湿润的鼻尖似乎还有淡淡的白气“嘶嘶”地溢出——景渊知道,这不是错觉。他的毒药会让它活到痛苦地听着他们讨论完它的结局,却连垂死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虽然它只是一头小熊,但它不该拍死景渊的狗。

他走到熊身边,小手一把抓住熊的耳朵——那温暖的体温尚没有消失。他把熊头抱在怀里摩挲着,抬起明亮的眼睛,问身边那个比他高出好多的少年:“阿祐,你真的把它让给我?”

辛祐笑了笑,爽朗的声音回荡在雪林:“不是让给你。它本来就是你的——你用毒药获得的猎物。”

“这是讽刺吗?”景渊垂下眼睛望着自己的小手,这双手放在熊皮上,更显得苍白。

“当然不是!”辛祐瞪圆了眼睛,“少主如此善用毒药,是值得夸耀的!”

景渊吃力地把熊推开,指着它心窝的箭簇,淡淡一笑,“你的箭射中了它的心窝。即使箭上没有毒药,它也活不了。”

辛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景渊却带着比冬日的阳光更明亮的笑容问:“阿祐,是不是任何东西,你都不会和我争?你怕我?”

辛祐直率地摇了摇头,坦然回答:“不怕。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东西,伤了兄弟和气。”

“兄弟?”景渊在心里轻轻咀嚼这两个字,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拍拍熊尸沾到他身上的污雪,说:“把这东西拖回去。肉是不能吃了,拨了皮给你做件马甲倒还可以。”

“少主…”

“别多话。”景渊跨上小马,脸色有些微红,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今天的运动对他来说有些过量。“我从不穿黑色的东西——黑色让我看起来更像个病鬼。…祐,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

——八年后?金光洞——

姚辉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宽大的厅堂里,所有的人都如木雕泥塑,不是瞪着眼睛动弹不得,就是瘫在地下人事不省。能动的,只有那从容地摇着折扇的青衫少年和他身后铁塔似的另一个少年——两个少年!两个少年就摆平了金光洞…

“姚洞主,你输了。”少年轻轻地用扇柄拍了拍姚辉的手背。

姚辉心里的苦涩漫到嘴角——是的,他输了。

他只听说毒宗的新任宗主是个十七八岁的文弱少年,他只听说这个少年和其父相比颇有青出于蓝之势,但他没听说过这孩子竟然如此厉害——

“毒宗宗主虚泉子…这不是你的真名。请问您尊姓大名?”姚辉的口气恭谨起来,完全没有刚才的轻视和怜惜之意。他刚才差点还想拉这少年加入他的金光洞!这个念头他这辈子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实在太不自量力!太可笑!

青衫少年淡淡一扬眉,“你入了我门,自然会知道我的名讳。”

“在下姚辉,愿效犬马之劳。”

景渊没有笑。

这一切太容易。挑战、获胜、收服,他的毒药轻易摧毁了这些成年人的自尊。那些宁死不屈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他真想看看,看看他的毒药折磨下的倔强的神情,看看自己会不会对不服输的人产生怜悯——可惜,江湖竟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们总是叫着“给我一个痛快”——嘁!有本事自己来个痛快!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景渊真想看看那种至死也不屈服、不求饶的人…

收拾了金光洞的毒药和药谱,景渊照例问了一句:“祐,有没有你想要的?”

而辛祐,只是照例摇了摇头。他检点着药谱上的配方,喜上眉梢:“宗主,这里有个好方子!把这个加到‘山北水南’里,可以做一个不错的‘陷阱’!”

“唔…”景渊接过药谱看了看,“是不错,有空做来看看。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辛祐摇摇头,“没有哪里了,我们回家。”

“没有了吗?难道天下用毒的门派已经被我收尽了?”景渊轻蔑地笑了笑。

“只剩下药宗的任老太婆。”辛祐耸耸肩,“她不承认自己是用毒药的——虽然她没少用。自老宗主手上起,她就声称退隐江湖,不解我们的毒人。”

“再送。”景渊淡淡地说了一声,心里好像有种什么情绪被激起。“我不相信她舍得把一身本事藏在山坳里。”

他回过头,冲辛祐一笑,“药宗和我门齐名,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它是最后一个门派,收服了它,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总是什么也不要,让我总觉得好像占了你的便宜似的。”

两人默默地走了半晌,景渊忽然问:“我知道,你怕你要的那一样东西,刚好是我不舍得给人的。祐,你想不想知道,如果和我争,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宗主,我不在乎成功的把握。”辛祐随意地回答,似乎根本没有考虑,“我爹临死的时候告诫我:真是兄弟,就不要明算账——什么好东西也用不了一辈子,朋友却是一辈子的。失去什么,都不会比朋友更重要。”

景渊垂下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不觉得找上这种朋友很吃亏?”

“既然是朋友,就不需要衡量谁付出的多、谁得到的少——这也是我爹临终的教诲。”

景渊抬起头,一脸狡诈的坏笑,“你可别后悔!”

辛祐诚恳地回答:“不后悔。”

这简单的答案让景渊忽然有些失落,他看了看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不舍得给人的东西。真想知道你向我要的会是什么。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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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送一个关于小景和阿牛的篇外篇。

午后的清风扫过小蝶微润的眉梢,并没有带给她轻松的感觉。

她默默和面前这个大叔对视着…

世界似乎真的不一样了。小蝶心底深处感叹了一句。

本来,她盘算着哥哥这顿饭,吃饱、吃好至少要个把时辰,所以,她终于如愿以偿,大言不惭地坐回了她曾经的专座上。

然而,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令人仰慕的医生——虽然除了外衣和发型,她没什么改变的地方。

等着求医的人默默排着队。队首这个大叔,和她已经对视了三刻…没人主动和小蝶说什么…她的脊背和手心在他们不信任的目光中湿润。

“咳、咳!”小蝶清清嗓子,“这位大叔,看你的脸色微白,似乎是轻度的时疫!”

那长相愚钝的大叔呵呵一笑,“周姑娘,你想学你哥哥?这看病可不是小姑娘办家家酒。别胡闹了!”

…谁胡闹了?小蝶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偏头去看后面那位大哥。

“这位大哥,你的样子…”

“周姑娘!”人家连话都不让她说完,拧着眉头打断:“你哥哥什么时候来?”

小蝶还没回答,就听到人群发出欢呼:“周大夫来了!周大夫来了!”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小风从大门走了进来,一副酒足饭饱之后需要午睡的样子。“大家别喧闹!”他若无其事地挥手分开人群,“保持良好的秩序,我很快回来。小蝶,我有点事情跟你说…小蝶!”

小蝶已经离开了座位,怒气冲冲奔后院去了。

“小蝶!小蝶!”小风一边敲门,一边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偷看:他妹妹似乎躲到屏风后面去生闷气,刚好看不到,不过她怨恨的声音透过屏风,把门板震得喀啦啦直响——

“走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的人生被你毁了!”

“有那么严重吗?”小风推了推门,发现没有闩,径自进屋绕过屏风,来到妹妹床边——小蝶听得门响,就抱着枕头严阵以待,小风一露面就被结结实实砸了一通。

“你把我所有的乐趣都夺走了——”小蝶一边打一边又哭又叫,“我恨死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走!你走!把我的生活还给我!”

“唉呀!唉呀!”小风夺过枕头,扔到一边,好言安慰:“妹妹,我知道你最近很无聊。我这不是给你找了一份相当有挑战性的差事吗?想不想听?”

挑战性的差事?小蝶擦了擦眼泪,闷声闷气问:“是什么?”

“嘿嘿,你当那三个老头找我,是想拜我为师呀?才不!”小风扶着下巴,满足的神情似乎像是想起了餐桌上的好菜,“他们是遇到麻烦——威远王生病,他们治不了,所以好酒好菜请我出马!”

“但是你自忖没那个能耐,所以要推到你妹妹身上,是不?”小蝶哼哼了一声,言下没有拒绝之意。

“别把你哥哥说得像个不学无术、胆小怕事的废物嘛!”小风挠了挠腮,“我是考虑到:咱们这小院也太狭隘了点儿,住这么几个人还嫌挤。要是威远王这病看好了,少不了有银子赏下来。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买个大一些的院落,也能去关外买点好药材什么的…”

这话倒是很有理。

小蝶点点头,“怎么去?我换男装?”

“不。当然是我去——你就这样,给我打个下手。”

“呸!你也不怕人家认出你是涉嫌某某某案的某某某?”小蝶咬了咬牙,“你还敢找上人家的门?!”

小风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反而问:“你想不想名正言顺当女医生?威远王的病治好了,咱们两个一起扬名立万,看谁能不买你的账。要是你一个女孩儿去,人家不把你赶出来才怪。”

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让小蝶狠狠眨了半天眼睛才回过味来,“哥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心思这么缜密?你真替我着想?该不会有什么别的企图吧?”

“麻烦!”小风在她额头上狠狠一敲,“找两件干净衣服换上。咱们下午就去!”

威远王府的豪华没有给小蝶留下什么印象。

她带着面纱,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只记得威远王的寝室静得吓人——地板上铺着一块块小羊皮,几乎能没过脚面的白毛消除了所有的脚步声。

王爷房里的帷幕既华丽又厚实,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

仕女几乎是贴在小风的耳边低低说:“请周大夫入帏诊视。”

小风不大会应付这种气氛,心虚地冲妹妹招了招手,“小蝶,过来帮忙。”

拉开帏幕,小蝶才发现,这里离王爷的床还有五六尺远——有钱人真是会浪费空间。两名侍女站在红木床左右,为小风轻轻分开床帏,露出王爷的手。

小蝶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凑上去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神仙看病也少不了望闻问切,这“望”可是头一门技术。

一看之下,小风和小蝶不禁都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威远王?他…竟然这么年轻!

那年轻的王爷似乎和小蝶年纪相仿,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淡淡的眉毛比女人还秀气,连他的呼吸都像处子一样宁静。若不是他的喉结明显,小蝶真要把他当穿了男装的绝世美人。怪不得古代有荣夷、龙阳、董卿之流,男人长到这份上,不让人想入非非也难…只是他封了一个“威远王”,就未免有名不副实之嫌。

两边的侍女看小风、小蝶傻眼的样子,不禁蹙了蹙眉,轻轻咳嗽一声。

这轻轻一声咳嗽惊醒了小蝶兄妹,也惊醒了威远王的甜睡。

他长长的睫毛本来那么柔和,这时候却从下面射出警觉的寒光。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所有的温绵之态忽然一扫而空,仿佛有股冰流从他的眼角蔓延到全身。

那对幽深的寒星直视着小风,又转向小蝶,让这兄妹俩噤若寒蝉。

“你就是雍州的名医?”他似乎有些疲惫,闭上眼睛问。

小风急忙应诺。

“你看我得了什么病?”他又懒懒地问,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小风故作为难,说:“这…只能对王爷本人讲。”

威远王不知做了什么暗示,那两名侍女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小风大着胆子说:“王爷的病,我能看得出来,却不好治。不过我妹妹一向擅治此症,不妨让她一试。”

“女人?”威远王微微睁开双眼,不信任的目光透过面纱轻轻从小蝶脸上扫过,哼了一声,“男女授受不亲。女人如何为本王切脉?”

“她会悬丝切脉!”小风急忙说。

“悬丝切脉?有趣。”威远王伸出左手,“权当消遣好了,你来为本王把脉看看。”

小蝶从香囊里摸出三色丝线,让小风在王爷的寸脉、关脉、尺脉上系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片刻,她轻声说:“请王爷换只手。”又切右手的脉。

她半晌无语,看得小风暗自心惊,不知道妹妹到底有几成把握。

小蝶让收了丝线,欠欠身,不慌不忙地说:“从王爷脉息和面色看,贵恙叫做‘蝶单飞’。”

威远王神色迷离,喃喃着:“蝶单飞?”

小风冲妹妹挤挤眼,扮了个鬼脸。小蝶知道他听不懂,凑到他耳边说:“就是俗话说的相思病,不过是相思病中的重症。”

“果真良医。”威远王竟然听到了小蝶的耳语,“不知这‘蝶单飞’有何药可医?”

“王爷病根深重,绝非一般汤药可及。若要速效治本,恐怕非‘心药’不可。”

“心药!”威远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动了怒——他们这个皇族果然是开天辟地以来喜怒无常的典范,小蝶算见识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我若有心药,找你们这些寻常医生干吗?!”

小蝶叹了口气,“王爷,其实此病不是此刻非治不可。用民女的霜磷散,一个月定能改善体质,下床走动;不出十个月,自然能痊愈了。”

“你可知我已卧床多久?”威远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小蝶立刻答道:“四个月零八天。”

威远王对她这么利索准确的答案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小蝶一眼,啜啜道:“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神技…竟然一天不差。依你看,本王这病还能拖十个月吗?”

“当然。”小蝶耸耸肩,“不过我的霜鳞散到了春天时,一定要和春风服用。来年春天王爷一定得多郊游踏青——到了来年春天,我保证此病完全好了。”

从王府的账房领赏出来,小风才放心大胆地透了口气,“你怎么那么有自信?什么蝶单飞?我都没听过!”

“蝶单飞就是相思病中最狠毒的一种!”小蝶白了哥哥一眼,看着花圃上成双成对的蝴蝶,说:“一对儿蝴蝶好好的,忽然一只死了,另一只就成了单飞,那种痛苦就是‘蝶单飞’。”

“天,你连人家相思病惦念的是活人死人都看得出来?!”小风倒退了两步,崇拜地上下打量妹妹。

小蝶不以为然,“想的是活人,心里知道还有机会,脉象虽然虚缓却不空沉;想的是死人,心里明知道再没机会,万念俱灰,脉象当然不一样。这些都写在我们药宗的基础读物里——你到底几年没看过书?”

“我这就回去补…”小风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书本知识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收集情报。我问过赵大叔,他说王爷卧床不起是因为青楼里死了一个叫‘红伞’的花魁。”小蝶耸耸肩,“看病和算命一样,多掌握一些资料不会错!”

“你耍诈!”小风恍然大悟,“你都是从赵大叔那里问来的?!那你怎么知道他明年春天肯定好?”

小蝶鄙夷地瞅了瞅哥哥,“患蝶单飞的人,到了不为死人相思的时候,自然会好。看他的声色,色厉而内荏——别看他目光狠辣,但却没有深厚的气势,看久了会发现他只是个喜欢装腔作势、故作威严的少年。这种人,与其说他会为别人动心,不若说他是为自己的浪漫情怀倾倒——他只是把自己想象成玉树临风、情怀高尚、忠于爱情的悲剧主角。更何况,一个流连青楼的人,哪里会懂得真正刻骨铭心的相思病?等到明年春天,青楼必定又会捧出花魁,到时候他就会忘了那个让他痛苦的死人,拜倒在其他活色生香的美女裙下,开始人生新的艳遇——这种事情还少见?我不过套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