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潮没想到她的态度如此冷淡,愣了一下,看到薇身后的空,也蹙起眉头问:“那妖怪又是谁?”
“关你什么事?!”
静潮一挑眉,瞪着眼睛凶恶地看了空好一会儿,直把空吓得露出尾巴躲在薇身后,他才笑起来:“原来是只。新助手?你挑助手的眼光始终这么诡异。”
黑衣子轻扯静潮的衣袖,地柔声问:“静潮,你们认识吗?”
“她是溪月堂的堂主,是御道叔叔的儿。”静潮微笑着冲板着脸的薇点点头,搀着黑衣子的手臂说:“这位是银堂的前堂主——是我的母亲。”
“什么?!”薇一声惊呼:“你的…什么?”
黑衣子对这种反应见多不怪,和善地笑道:“原来是龙家的家主——果然和那些游魂所说一样,有惊人的丽。我是静汐和静潮的母亲,叫做安妤。”
“可是分明很年轻。”空和小留也疑惑地上下打量她,问:“你是妖怪?”
“你们才是妖怪呢!”静潮没好气地白了这两个家伙一眼,想到这话放在它们身上根本不算错,又说:“能当上银堂的堂主,当然有非常之处。谁规定只有妖怪才能驻颜有术?”
安妤看着儿子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老槐树在微风里沙沙做声,又抖落许多白。安妤收敛笑容,若有所思地伸手去接落。这好的剪影让薇一时看呆了。
“妈——回家吧。”静潮柔声说:“你都一年多没回家,也很惦念你。”
安妤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恋恋不舍地抚摸着老槐树的树干,说:“这一棵非常像呢…”她的口气那么温柔,仿佛在和许久不见的情人倾心交流。
“只是一棵槐树,伯母为什么这么在意?”薇也摸摸槐树,炕出蹊跷。
安妤的笑容有些寂寞,淡然回答:“这是记忆的蛛丝马迹。”她笑着向小镇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静潮,你回去吧。难得找到一棵这样相似的树,我还不打算离开这里。”
静潮失望的神情一目了然。“我父亲死后,她辞了银堂堂主之位,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在找树。”他的眼神有些凉,“这世上好像没什么事情比她丢失的记忆更重要。”
薇看着安妤渐行渐远的身影,十分惋惜:“那么高雅的人,看起来却那么寂寞。”
静潮又叹口气,换了一个话题:“你为什么在这里?”说话时,他看到薇头发上沾着落,便伸手去拈。薇的脸顿时通红,向后退了几步,一边手忙脚乱地拂掉自己头上的,一边慌张地回答:“我也来找树。”
静潮缩回手,尴尬地干咳一声,又问:“镇守地脉的这一棵?”他抚摸着树干,仰望树冠,口气变得庄重:“我就猜到这里迟早要出问题——精灵不在,让一个躯壳镇守地脉实在很不明智。银炭隔一些年就会在地脉附近设封印,去年我在这里设的封印还完好,所以没有妖魔靠近。但是如果遇到意外,地脉会在短时间膨胀,封印也未必能稳住。”
如此说来,此地的情况委实凶险。薇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像是竭力忍着什么,但终于忍不下去。
“咕——”她的胃发出响亮的声音…
“不好意思,”她看看旁边强忍笑意的静潮,红着脸挠头道:“我的神经一紧张就容易觉得饿…”
***
那天的宵很丰盛,而且又是免费的,格外好常空和小留的眼睛闪光,顷刻之间,饭桌便被他们扫荡一空。做东的静潮惊诧地张大了嘴巴,捏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你们不知道世上有种规矩叫‘餐桌礼仪’?!”薇涨红脸,赏了它们一记狠拳。而静潮只得无可奈何地又点了一桌菜。
安妤看着薇和她的两个助手在饭桌上大打出手,恍若无事一般端起一杯蜂蜜,抿了一口,淡淡地说:“地脉膨胀很危险,这里又没有镇守的精灵…你们要小心啊。”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薇一边和她的助手们抢菜,一边坦言:“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安妤看看她,微笑着摇头:“这可不行——重新镇压地脉,必须有豁出命的觉悟。”
“咕!”薇被食物噎住,拍了拍胸口,才吐出一声惊呼:“什么?豁出命?”
安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地脉迸发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她一边不紧不慢地品尝着蜂蜜,一边缓缓说:“也许能帮上你。”
“谢谢伯母!”薇感激地向她点点头,仿佛老早就在等这句话。她无视在一边摇头的静潮,亲切地问:“我一看到伯母,就觉得特别拥。不知伯母贵庚?”
“我?”安妤想了一会儿,漠然回答道:“应该是一百四五十岁左右吧。”
蜥蜴和停下抢食,惊得大呼小叫:“这把年纪还不承认自己是妖怪?哪有人活到这份儿上的?”
“龙家的历史上有人活得比我还久。”安妤并不介意,呵呵一笑,对薇道:“我亲眼见过你爷爷的爷爷呢!和静潮他爸结婚的时候,我至少一百二十岁了。”
薇的眼睛从安妤身上转到静潮身上,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仔细回想一下,我好像是在镇守地脉失败以后,变成这个样子的。”安妤仿佛并不觉得自己正在说的事情十分古怪,托着腮叹了口气,“好像是某个地方的妖魔破坏了地脉,我去解决这件事的时候被卷入地脉中。”
“从那以后就青永驻了?”薇羡慕地观察着安妤:“这就是所谓的因得福?”
“可是,被卷入地脉的人应富有生还的可能啊!”小留很不识趣地插嘴:“魂魄承受不了地脉灵气的冲击,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支离破碎。”
薇急忙捏住蜥蜴的嘴巴,“小留!你真没礼貌。”
安妤好像已经走神,不知有没有听他们说话,托着下巴沉思。静潮显然习惯了她这副模样,若无其事地吃完宵,在呆帜母亲耳边轻声说:“妈,别想太久。我先去休息了。”说完便摇摇头走了。
薇静观他们母子间的情形,又耸耸肩,“多么诡异的家族。”她看着安妤,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眼睛,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
“喂喂!这么做不合适吧?”小留想跳起来夺望远镜,无奈吃得太多,身子不灵活。
“就一下,就一下!你难道不觉得人沉思的内容十分令人好奇?”薇把望远镜放在眼前,调了调焦距。
“好奇的只有你。”空一边扫敌羹,一边问:“你拿的是什么东西?”他知道龙家的宝贝多,不知道这个又是什么。小留舔着嘴巴答道:“可以看到别人在想什么的‘望思镜’。”
薇“嗯”一声,很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看到的情形,却说不出话。
安妤此刻正回味一个瑰丽的梦境——那是一个无声的,她仰面躺在地上,不计其数的雪从天空落下,整块璀璨的空铺陈在她面前,让人心中说不出的宁静。她微微睁大眼睛,看清了纷纷扬扬飘落在脸上的,不是雪,是槐。
安妤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扭头,看到不远处那好大的槐树,转眼之间,也落了,叶也落了,只剩下一个悲伤的骨架…“不要这样。”她喉间挣扎着一句话,却无法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只能不断费力地喘息。“你会死的,会死的!”
一个飘逸的身影靠近她身边,缓缓伏低。安妤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薇也无法看清那人的容颜,只知道他一直伏低身子,直到他可以在安妤耳边低喃:“不,这不是死。是我和你的永恒厮守。”
缤纷的幻境骤然闪过一道白光。薇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发现“望思镜”已经在安妤手里。
“龙家的宝贝真不少。”安妤不动声地把玩银细筒,平淡地问:“听说龙家的祖先是龙,有时候,龙宫的人会送给你们礼物——这也是其中之一?”
薇窘垫红耳赤,只恨手边没有遁地符可以让她溜走。
安妤仿佛不知她的心思,自顾自悠然地问:“你觉得,那是什么?”
“啊?”
“你觉得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安妤柔声问:“那个男人,看起来像什么?”
薇像犯了错的孩子,放低声音据实道:“超凡脱俗,不似人类。伯母能一眼看透小留和空的本体,为什么炕透他?”
“在镇守地脉失败之前,我没有看透妖怪原形的能力。”安妤叹口气,站起身说:“算了,你只是个孩子。连我都想不透的事情,你怎么会明白呢。抓紧时间休息吧,薇。”
“伯母不吃东西吗?”薇疑惑地指了指桌上未尽的晚餐,“只喝蜂蜜?”
“我连蜂蜜也可以不喝。”安妤微微一笑,“我不需要吃任何东西,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这家旅店有些年代,木结构的建筑散发出清净的魅力,来些贪恋灵气的小妖魔,驻守在旅店的角落不愿离开。安妤温柔地避让着,冲那些畏惧她灵力的小妖怪微笑。
薇歆羡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无嫉妒地哼哼唧唧:“有这样的妈妈,原静潮真是走运。”
“应该说,有这样的妈妈,才能生下原家弟那样的人吧。”小留对安妤似乎并无好感,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觉得她的灵气和静潮完全不同。”空微微耸肩,“反而更接近妖魔…”
小留看着安妤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说:“薇,你知道吗?陷入地脉的人,绝对不可能在地脉强大的灵气中保持魂魄的完整。魂魄破裂,即使是城隍代理人也不可能活下去。除非——”
“除非什么?”薇和空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小留的声音低沉而玄妙:“除非,有另一个灵魂去修补那些碎片。”
“…修补?”
“嗯。由另一个完整的魂魄与破碎的灵魂融合,重构成一个完整的魂魄。”小留顿了顿,淡淡说:“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能用自己的灵魂去弥补城隍代理人破碎的强大魂魄,只有更加强大的神仙妖怪,才能做到。”
这不是死,这是我和你永恒的厮守…想到那槐飞扬中的超凡身影,那吟咏誓言一样的低语,薇悚然变:“你是说——”
小留点点头:“城隍代理人安妤,早就死了,魂飞魄散。在她身体里的,是一些零散的碎片和一个强大的妖魔——强大到可以让她的身体不老,也不需要人类的食物。”
“那个妖魔救了她?”薇垂下头玩弄手中的筷子,十分不解:“为什么妖怪会心甘情愿用自己的魂魄救城隍代理人?在妖怪眼中,荡除妖魔的城隍代理人是敌人吧?”
空和小留对视一眼,露出和蜥蜴各具特的笑容:“人类忌惮妖怪的强大,才一厢情愿把妖怪当作敌人。妖怪喜欢人的时候,比人类勇于献身。”
***
渐消,晨曦染上窗棂。小镇一如既往,平静如无风的水面。薇一无眠,站在旅店的窗台边向外张望。“谁也不知道‘下面’暗流汹涌。”她说着,回头看看房中的人。“今天有空了吗?”
“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楼雪萧的白纱在初阳下泛着柔和然耀眼的白光。
“和它有关?”薇指了指远处——从她的房间可以看到槐树隐约露出的树巅。
“嗯。”楼雪萧轻声说:“一百二十年前,一群被人类赶出森林的猴子在这里四处乱窜,弄坏了地脉的一个封印。地下一条大蛇染上灵气而不死,妖化为巨大无比的魔兽,把所有的封印都弄坏…当时我让安妤来对付那蛇妖。”
“然后,她死了?”
楼雪萧没有回答,许久才叹了口气:“你信不信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薇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我不想相信,可是我遇到的事情常有难以解誓巧合。”她想从楼雪萧的脸上看出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楼雪萧的表情却像一张没有写上喜怒哀乐的白纸。
“命运要安妤在一百二十年前为镇压地脉而献身,但槐精素皙救了她。命运的错位带来两个意外,其中一个就是:素皙不能再守护地脉,这条地脉迟早会出事。”这位幽冥世界的使者停了片刻,才说:“这个涟漪继续扩散,还会有更多脱离阴阳和谐的事情发生。所以命运要纠正这个偏差——安妤会不断寻找她的槐树,她会回来,把精灵还给大地。这是命运的安排。”
“这意思是?”薇的身子一震,急忙扶住身边的窗棂。
“意思是——安妤要死在这里。她的灵魂要回到槐树的空壳里,重新镇守地脉。”楼雪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溢满悲哀。“可是,我不希望看到她再一次死去。”
薇明白她的心意,她也不愿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死去。
“下一个天黑。”楼雪萧的声音有些颤抖,“下一次天黑很不吉利——树会在那时候枯萎。它死的时候,溢出的地脉灵气会引出地下的妖魔。为了重镇地脉,安妤会在那时殒命。”
“时间这么紧?”薇的脸陡然变白,眺望远处的槐树:“它的还那糜烂呢…你要我怎么做?”
“平息地脉的迸发。”仿佛早知她不会拒绝,楼雪萧镇定地回答:“只要地脉度过危机,安妤也不必死去。”看到薇的神有些犹豫,她加重了口气:“救她,薇!她是静潮的母亲啊!”
“我有那样的能力吗?”薇迟疑道,“地脉中流淌着大地的力量,我只是城隍代理人,怎么能和大地的力量对抗?”
楼雪萧握住她的手,口气中充满自信:“你决不会有事。你是龙家的家主,还有为龙家在人间留下血脉的使命,不会在这里遇到危险。”
听她这样说,薇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没想到当龙家的家主还有这个好处。”她深吸口气,问:“你说命运错位带来两个意外,另一个意外是什么?反正我也不会轻易死掉,不如把两个问题都解决。”
像是逃避她继续发问,楼雪萧的身影缓缓消失,淡如飘雾。薇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听到一个诡异的回答:“另一个意外,是静汐的出生…”
在薇接待这位总是喜欢故弄玄虚的上司时,静潮正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立在槐树下,仰头看着枝叶繁密处透露的隐隐日光,脸上是一片平和漠然——这种神气,静潮并不陌生。在他关于母亲的记忆中,每当母亲看到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都会这样痴痴地仰望。
每次看到母亲的这种神情,静潮只有一个愿望——快把她从那里拉开!她的魂要被树吸走了!
“妈!”他奔过去,拉起母亲的手。然而结局和以往一样,母亲只是回头向他笑笑,又去凝望那遮天的青翠。静潮心中立刻又涌起了熟悉的挫败感——他拉不开她。没有人能把她从树的旁边拉开。
“这一棵,有什么特别吗?”静潮的表情有些僵硬,几乎不知道该和母亲谈些什么。
安妤点点头:“每棵树都是特别而可爱的。”
每棵树都让母亲感到亲切,而她身边的人对她而言却无所谓…静潮心里这样想着,没有说出来。
他正在郁闷,恰好看到一只向他跑来。那是薇的,跟她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甚至在同一个房间睡觉——静潮知道它可以变成少年,智商也不低、审观也不异常,没准会在半恢复本。但薇竟然容忍这个危险动物和她住在一个房间…静潮眼中寒光一闪,准备拿它撒气。然而的警惕也很高,在远处溜达着不再靠近,直到薇的身影出现,它才得意洋洋地跑过去,在她脚边蹭冷去。
这个不厚道的小动作激怒了静潮,他默默把加入他的黑名单,位列蜥蜴小留下面。
薇的神情十分古怪,静潮有些担心。他知道薇约了老板见面,难道是老板带来了坏消息?他急忙迎上去,关切地问:“是不是你应付不了?”
“我刚得知,这件事情和你母亲有关系。”薇眼看看安妤,压低声音说:“最后结果会怎样,我也说不清,但最好让伯母避一避。”
“地脉迸发和我妈有关?”静潮瞪大了眼睛,立刻说:“我马上让星婵把她送走!”
安妤看到他们窃窃私语,优雅地走了过来。“你要把我私哪里?”她问,口气有些不快。
薇神情尴尬地解释:“老板说伯母在这里不太合适…”
“楼雪萧?”安妤眉头一挑,貌似十分不屑,“她又来这套。不顾别人的感受,一定要人家顺从她的建议——她知道我不会听她的,才让你来转述。”她冷哼一声,竟像是对楼雪萧极度不满。
安妤冷淡的表现让薇很惊讶。“你为什么讨厌她?她明明很关心你…”
“她总是用她认为好的方式关心我,不知道那是对我的伤害。”安妤叹了口气,说:“我厌倦了她的干涉,才不想再当城隍代理人。”她想了想,又说:“薇,静潮,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想想看吧:能看到冥界员的人,都有资格在死后成为冥界员!冥界怎么会让一个员在众多城隍代理人眼前出现?如果那是真正的楼雪萧,我们岂不是都有了在冥界任职的资格?从我能看透妖怪本体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团白纱,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不是冥神!我不会让幻象操纵我的人生。”
“她从来没有操纵我的人生。”薇大声为楼雪萧辩解。
“那是因为你的生活还没有出现她不喜欢的意外。”安妤的双臂抱胸,身子微颤,脸更加难看。槐树沙沙地摇曳,白在风中婆娑,落温柔地扑打在安妤身上,像是在安慰她。“薇,不要因为‘神’这个字听起儡崇高,就轻信她。”安妤似乎有些疲惫,揉着额头缓缓说:“凭自己意志支配我们的楼雪萧,不值得尊敬。”
“妈,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静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生怕得到一个令人惊骇的答案。
安妤没有理会儿子,却把手放在薇肩头,柔声说:“你和我一样,都是人,如果有一天,楼雪萧不允许你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你该怎么办呢?”
薇被她阴冷的神情吓坏,结结巴巴问:“她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她不认为我的爱情正确——我不记得我爱的是谁,但我记得他个妖精。”
她慢慢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薇和静潮的心都是一沉。犹如感应到他们的心思,天地也暗下来。
“怎么回事?明明是白天啊!”空和小留率先感应到不安的气氛,从天空找到了答案:“日食!”
“下一次天黑。”——楼雪萧是这样说的。现在,天就要黑了。地脉涌动的时刻原阑是入,而是日食时分。阳光逐渐消失,槐树的生命仿佛被黑暗抽走,巨大的树冠在陡然而生的狂风中颤抖,白的槐疯狂地散落。
薇捂着头脸,肌肤仍被那些随风狂舞的落打得生疼。置身如暴雪一般的落中,她几乎无法看清对面的安妤。直觉告诉她:一动不动的安妤在无声地微笑,那是悲伤而洞彻的微笑,仿佛她对自己的命运已经觉悟…
“静潮,快把你母亲送走!”纷纷扬扬的槐、树叶扑打着薇的脸面,她依稀觉得这场面十分熟悉——在安妤的梦境里,这棵树也是这样,顷刻之间只剩一个凋敝的树干。
一股强风拔地而起,一只巨大的鹫驮着安妤冲上天空。薇的手臂被人抓住,在胡乱飞散的落里,她被静潮拉到槐树下。“不必紧张,树下的结界还在生效。呆在这里就好。”静潮用力握了握薇的手,眼睛然敢离开轻微震动的大地。
他的手心温暖,薇不脸红心跳,急忙调转目光望向远处。
尚未被黑暗吞噬的天际闪耀着一丝诡异的白光。日食带来的黑暗一向为信奉神明的人所避讳。震慑妖魔的阳光衰弱,而隐藏在大地深处的魔物不会放过这个转瞬而逝的机会,必定倾巢而出去掠夺那些不易在晚得到的精华。
“空,百宝囊拇!”薇一声疾呼,立刻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递给她——这是能收入山河的百宝囊,是薇居家旅行必备之装备,里面放着她能用到以及可能用到的一切宝贝。
薇从百宝囊中翻出许多小旗,和静潮一起按方位深深插入土中。大地的颤抖平息片刻,薇立刻推开静潮的手,说:“你快走吧!我不会死在这里,你却没这种狐。”她向远处一指:镇上的居民在地震的惶恐中撤向开阔地,那是与这棵大树相反的方向。
静潮瞪了她一眼:“乱说什么!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薇,‘下面’有东西要上来了!”蜥蜴一脸肃穆地盯着大地,“嘭”一声变成匕首,飞到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