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倒吸了一口寒气,吕连城神色有些微愧疚,“月亮,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让你过上比龙虎寨大太太还体面、风光的日子…”
“吴大当家就是个山贼。可你是要做将军的。”她勾唇笑了。笑得释然,“一切都会好起来。”拉着他的手,“我们住哪里?”
立时就从里头出来一个男子。哈着腰道:“听说陈小姐要来,小的们把山洞给拾掇出来了,专挑了一间石屋给大当家和陈小姐住,请!都在里面。”
陈湘如进了山洞。顶上有一个洞,里面倒还亮堂。堆放了几堆柴火,火上或支着黑黢黢的砂锅,一侧放有缺一块的破锅,又有简易的筷子。老人们瘦得皮包骨,头发凌乱,唯有那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
以杂草为床。稍好的能有一床破被,一个个抬头看着进来穿戴得锦衣华服的陈湘如。更有七八岁的孩子衣不蔽体,无论男女老少,此刻一统地跪下,仿若敬重神灵一般。
陈湘如道:“喜妹,把我箱子打开。”
喜妹轻呼一声“小姐”。
“打开!”
喜妹放下乖乖。
乖乖见有小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身边,将手里的半块饼子给她:“你吃!你吃…”
小女娃见有吃的,吞了一口唾沫,怯怯地看着乖乖,又看着吕连城与陈湘如。
乖乖重复着:“你吃…”
不等小女娃接过,一边的七八岁男孩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就往嘴里喂。
陈湘如轻叹一声道:“瞧来都饿坏了。”
一边的年轻少年道:“陈小姐,二当家已拿了一万两银票下山采办,到时候穿的衣服、吃的粮食都会有了。”
陈湘如取出自己的一套衣衫,走近一名老妪,道:“大娘,这身寒衣你且穿上,这原是我逃难之时为自己备的寻常衣衫。”
老妪嘴唇微蠕,这可是陈小姐的衣衫,重重一磕,陈湘如忙止住道:“你且拿着,回头吃的、穿的都会有,大家都再支撑一下,日子总会越过越好。有你们的吕大当家在,我们也会像龙虎寨那样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陈湘如又拿了乖乖不能穿的两套衣衫,走近一名正怀里抱着孩子的妇人,“大嫂子,这两套是我家孩子的,瞧着他能穿。”
吕连城忆起离开龙虎寨时还有些干粮,道:“来人,把干粮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吧。”
未时二刻,二当家郑达采买的寒衣就到了,由四个兄弟各背了一大包上山。
顿时间,所有人都汇聚在山洞里,人人都得了一套寒衣,连孩子的也有,只是孩子多是买大了,众人迫不及待地穿上寒衣。
彼此,陈湘如与喜妹正在另一间山洞里拾掇着,许是知他们要来,有会木工活的人特意做了简易的木门,是用树枝编的,屋里摆了一张大床,又一张小榻,因是山洞倒还算暖和。
酉时一刻,郑达领的几个人也到了,有满满三车的粮食,有米面还有猪肉等物,乐得整个山寨顿时如同过大年一般。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有了粮食和肉食,草帽儿山的人自有三年以来过了一次最像模像样的年节,老人、孩子都穿了新买的寒衣,人人都有一双鞋穿,只是孩子穿的鞋虽是成人的最小,套在脚上依旧很大,直击在山洞的石板地面“啪!啪!”直响。
茅屋虽冷,可吕连城还坚持住进去了,把山洞里的房间留给了陈湘如三人。
陈湘如想到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夜里睡不着,便琢磨着如何打理好这山寨,忆起前世的陈家大院,里面各大管事也是各司其职,相辅相成才未乱过,她可以不管外头的事,但山上的后宅之事,吃的、用的她必须管,就像龙虎寨前院的事是男人们的天下,而后院则女人的地方。
正月初三,吕连城召集了所有的男人在外头说话。
陈湘如则召了十几个妇人在山洞里说话。
喜妹朗声道:“往后,这山上的事,样样都得规范起来,现在要挑几个大厨房的厨娘、管事,厨娘管事就是管厨房、管厨娘的头儿。精通厨艺的妇人只要能动的,能干活的都举手。”
昨儿夜里,陈湘如便与喜妹说了一些自己的打算。
早前得了陈湘如寒衣的老妪举手道:“禀陈小姐,小的以前在北方时,在一个大户人家家里做过下人,也是管厨房的,可逃难时与儿子、儿媳失散了。原也说他们一家是要到洛阳的。可寻了三年,也没个下落,好在当时怀里抱了孙子…”
昔日一岁多的孙子。而今已经有四五岁了,却又瘦又小,好歹是自个的亲人,彼此在一处也有个指望。
陈湘如道:“好。既是伍大娘以前做过厨房管事,这厨房就交给你了。还有谁愿做厨娘的。”
这可是在厨房呆,厨房是做什么的?那是做吃的,有得吃就不能饿肚子。
妇人一听,连个花白头发的婆子都要争。她们不能示弱,立时都站了起来,“我们会做饭。愿意做厨娘。”
一律都想做厨娘。
陈湘如微微勾唇,与喜妹交换了一个眼色。喜妹道:“谁知道宫爆鸡丁是如何做的?”
乡野妇人,就知道几样简单的菜式,这菜名听都没听说过。
喜妹又问道:“谁会做糖醋排骨?”
有一个眉眼清秀,脸颊上地有两条难看疤痕的妇人走出来,道:“小的会,先将排骨在锅里煮七分熟,再将排骨沥出油炸,炸熟之后,用糖、醋熬成汁淋上。”
喜妹指着她道:“你出来。”
一瞧就是被选中了。
喜妹又问:“谁会揉面、蒸馒头、包子。”
立时又有几个大嚷:“我会!我会!”
喜妹瞧着这些妇人个个都是北方人,而这种事揉面的活她们大多都会,指着一个体格健壮的道:“就你了。”
喜妹见挑了三个人,对伍大娘道:“往后这厨房就交给伍大娘了,你们三个要相互配合,往后这山上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也会酌情给你们大厨房增添人手。你们主要负责山上人的食用。”末了,又道:“现下要挑绣房的人,管事一人负责山上的衣穿,绣娘则要负责山上人的缝衣工作。”
又挑了三个善女红的。
陈湘如又挑了杂库房的管事,特意挑了个会识字、记账的。
昨儿陈湘如特意令一个会打灶的男子挑了一间茅屋做大厨房,又暂挑了一间茅屋做绣房,她想着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今儿,吕连城召了男人们,准备新建两座像样的屋子,这草帽儿山倒是地方大的,要建新屋子,伐几棵树,再把地面平了就成,伐下的大树还可建房子用,有二十几个男子,又有充足的粮食,干起来倒是异常的快。
陈湘如则换了寻常山野妇人的衣衫,领着妇人们到不远处的荒坡上垦地种草,又让男人们伐了些大树,数日下来,十几个女人就垦了近三亩的菜地。
年纪大的妇人干不了活,就留下看孩子。干得风生水起,乖乖便被孩子们捧着了“乖小姐”,大的、小的孩子都围着她转,乖乖竟似比在龙虎寨还玩得开心。
早前也有几块菜地,但因周围长有树木,菜长得小,也不够好,而今伐树开垦,只等天一转暖就下种播上。
有人带领,妇人们也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吕连城建好了一座像样“议事堂”,因是新房,在几座茅屋里显得异常显眼,又领着众人在后头建了几排好些的屋子,一统的建修成了穿斗房,又特选了黄泥,挑了茅草和着泥往用树枝编结的墙上抹,这样一来,就算到了冬天也不会四处灌风。
第099章 月亮山
吕连城早年虽是剑客,行走四方,到过的地方不少,各地民居也见过不少,这穿斗房的建法,原是蜀中一带的百姓所居,现下被他用了出来。
年前,他拿了一万两银票给郑达,没想郑达竟敢私吞银两,这事被人揭发后,吕连城直接把郑达绑到木桩上,留话道:“若是这山上的所有人都原谅你,你就还是二当家。”
偏有早前被郑达欺负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原谅,大家一听说他吞山上的银子,这不就是要多吃大家的口粮,有胆大的孩子还跑到他面前吐唾沫,扬着小手又踹又踢:“混蛋!坏人,叫你欺负我娘,叫我欺负我们…”
后来,陈湘如才听说,那自毁容貌的肖氏,就是被郑达欺负过的,要不是她为保名节毁了容貌,血流满面,怕是就成了郑达的女人。
肖氏的儿子已经*岁,自是记事的,见郑达被绑,也给他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吕连城站在空旷的场地上,朗声道:“从今儿起,这草帽儿山更名月亮山,我——吕连城就是你们的大当家,现在新推二当家,二当家的职责就是盯着众人,谁要犯了山规,就得接受处罚,像这次郑达私吞银两,一套寒衣二百六十文,竟敢谎报是三百五十文,还把剩下的银两吞进自个儿的腰包,说已经花完了,哼,老子给的是一万两银票,当老子是造银子的,那么多钱,就买了几车粮食回来就没了…”
他叫骂了一阵,吕连城闭了闭眼,“郑达。你瞧见了,这山上大部分的人都不肯原谅,这二当家是再也做不成了,你服还是不服?”
郑达想着,早前他原是可以去龙虎寨的,可现下竟被这些人给抛弃了,居然不肯原谅他。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没良心。没良心啊,要不是是念着你们是北方的乡亲,我早就去龙虎寨过好日子了。”
有人“呸”了一声。“你说得好听,是龙虎寨不要你,我们饿肚子,你却有得吃。还有人服侍,自是要留在这里。呸!你现在就去龙虎寨,可恶的东西,敢吃我们大家的银子,你是想饿死我们大家伙么?”
吕连城眉头一挑。冷声道:“现在说推选二当家的事。”
男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起来。
这当二当家可是大好事。吕连城和陈湘如来了之后,这山上顿时就变了一个模样。大家有吃、有穿不说,还新垦了菜地,而今那小雨一下,地上的菜苗就生出来的,瞧得女人们直乐,就是山寨里也新建了房屋,早前没银子买瓦,这一有银子就建了几座新瓦房,住在里面又暖和又舒坦。
有人大叫一声:“我选闷葫芦!”
闷葫芦,是这山上一个长得文质彬彬的男子,素日里话不多,却不大会干活,吕连城就派他干些管理上的事儿,人倒也还实诚,让他去买新房用的瓦,每回回来都会交账,立下清单,剩下的钱一文不少的给吕连城。
只是这会竟有人要推他当闷葫芦。
他愣在那儿,被身边的年轻妇人一推,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夫君,有人选你咧,我瞧大当家心里跟个明镜的,定是瞧出你是个能干的。”
听闻,早前郑达瞧上这闷葫芦的女人,想要欺负她,他拼死也护着自己的妻子,郑达将他打得吐血,他也不撒手,最后众人瞧不下去,这才劝阻了郑达。
又有人道:“闷葫芦为人公道,虽没甚力气,但会做账,我也选他。”
吕连城瞧着这闷葫芦,整日没几句话,但穿着打扮上比谁都得体,还有他妻子每日也会其他妇人一样下地干活,也是个不多言语的人,虽然他妻子脸上总是脏脏的,但他依昔能瞧出洗净后的清秀面容来。
吕连城道:“好,就让闷葫芦做二当家,负责赏罚、吃用等事宜。”
三月十六日,吕连城蒙上陈湘如的眼睛,用根棍子牵着她。
陈湘如嘻嘻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吕连城含着笑,在她的面前,他越来越会笑了,笑得明媚动人,笑得魅惑,但整个山上的人都怕他,尤其是他板着脸时。
走了一阵,吕连城解开陈湘如的蒙布,她已经进了一座小院,虽不是华贵的,但还算得体,就和龙虎寨时他们住的湘竹苑很相似,正房、东、西厢房,还有单独的小厨房,屋子里也置下了衣橱、桌案等物,也算是一应俱全的。
陈湘如勾唇一笑:“不是说要先建大伙的屋子么,怎的就…”
“建好议事堂后,就最先建了这里,又令二当家备了这屋里的使用物什,二当家还真有意思,也不知他从哪儿寻了几个会木工的匠人上山,省了不少银子不说,便是这里的一切都置备齐了,这几个匠人一置好东西,也不愿离开…”
陈湘如定定心神,轻声道:“吕连城,这闷葫芦颇有些意思,我怎瞧着她不像是寻常的读书人呢。”
吕连城想起来就头痛,他私下问过二当家,可这闷葫芦的绰号还真合了他,硬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摇头道:“我没问出来,你回头找他娘子问问。”
陈湘如伸手轻抚着桌案,再抚过桌上那寻常的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桃花,为这屋子添色不少。
当日午后,喜妹、陈湘如就搬到了新建的月亮园,这名儿是吕连城取的,他唤陈湘如叫“月亮”,山名也更为月亮山,于是乎陈湘如便得了个“月亮美人”的雅号。
伍大娘因只得她和一个孙子过活,伍平这孩子又与乖乖好,整日像个哥哥一样带着乖乖玩。陈湘如便让伍大娘祖孙也住到了月亮园来,单给了她一间屋子,许是日子过好了,近来山上早前无精打采的众人,一个个越发有精神,就连孩子、老人都有了气色。
陈湘如今儿特请了二当家的女人唤作安娘的过来说话。
安娘因闷葫芦做了二当家,吕连城单赏了闷葫芦二十两银子,闷葫芦便给他和妻儿都置了几身像样的衣服,也是三月十六那日搬到了月亮园旁边的小院里,那小院只三间正房,另有一间小厨房和一间杂库房,这日子就算是安顿下来了。
山上另有的几十号人,有妻儿的就分了两间,虽是两间,却有灶台、正屋、偏屋,正屋临窗处时是灶台,然后置有方桌、长凳,平日可用饭,又可做会客的花厅,偏屋则是住人的。
没有妻儿家小的就几个大男人住一屋,那床也是用木板搭的,这山上的树大,倒正方便了众人。
安娘坐下,喜妹沏了茶水。
伍大娘立在一侧笑微微地看着。
陈湘如垂眸饮茶,吕连城心细如尘,知陈湘如是个雅人,这月亮园的摆件都尽量采买了好的摆上,所使的茶具,也是小户人家用的景德镇白瓷兰花,就连那花瓶也是景德镇所制。
安娘动作优雅,轻轻地呷了一口,笑问:“陈小姐请我来…”
陈湘如道:“相识几月,还没说你和二当家到底是什么人呢?”她歪着头,垂眸道:“瞧安娘的模样,身份不俗,倒似大户人家的千金。”
千金二字落音,安娘的手微微一颤。
陈湘如摆了摆手,“而今我们都在月亮山,你还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么?”
伍大娘在一边帮衬着道:“上了山,大伙又住在一处,可不就是一家人。陈小姐是一片真心,难不成你连陈小姐也要瞒着,大当家的将大把银子交给二当家去办差,这也是信任呀。在我家小姐面前,你还要隐瞒着不成?小姐可是拿你们夫妻当自家人呢。”
安娘“我…你…”一阵支吾,面容更沉了。
伍大娘笑道:“好了,你快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听着二当家的口音是北方人,你的口音却又似南方人,可不连我这老婆子都饶糊涂了。”
安娘的头埋头更紧了,轻叹一声,道:“不瞒陈小姐,我…我夫君姓卢单名一个‘伦’字,祖籍登州,原是呈瑞末年二榜第三名的进士,奉命派往福州做知县,他为人正直,颇有功绩,崇德六年便晋了知州一职,不想刚晋职,孙术造反,因他不肯投靠孙术,便遭人迫害下了大狱。我原是福州世族安家的小姐,寻了父兄说情,这才保全他一条性命,原想随他回登州老家,偏又逢上这战乱之年,到了徐州就跟着难民到了洛阳…一路上又遇乱军打劫,值钱的东西都被抢了个干净,只我们夫妻和襁褓中的孩子得已保全性命,相随的忠仆、下人也是散的散、死的死…”
吕连城和陈湘如猜到他们身份不俗,不想这不爱说话的二当家居然是知州老爷,因为人正直,才被迫流落异乡。
陈湘如握住安娘的手,浅笑道:“一切都过去了,能活下来便不易,等混出翻模样再回登州故土不易。”
安娘点了一下头,“不瞒陈小姐,上回大当家的赏了他二十两银子,他就生了回登州的念头,从洛阳到那儿,这一路人又有多少坏人,是我怕再出事,他这才留了下来。”
陈湘如道:“昏君无道,民不聊生,君子当择良木而栖,你劝着他些,就与我家吕连城好好干一番大事,他日若遇明君,再行投靠不迟。”
第100章 劫生辰纲
安娘也听说了,吕连城要做隋末瓦岗寨那样的大英雄。
她咬了咬唇,低低地道:“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告诉陈小姐?”
陈湘如点头,道:“喜妹是我身边的侍女,嘴最牢靠,伍大娘也是自家人,你说。”
安娘定定心神,这到底是大事,总得告诉陈湘如一声,“听我夫君说,近来大当家在谋划着要劫潘太师的生辰纲。”
潘太师,崇德帝的帝师兼当朝潘皇后父亲。崇德帝登基之后,整日沉迷女色,这潘太师手握大权,被称为九千岁,而他的三个儿子不是官拜大将军就是官拜尚书,可谓好不风光。乃是朝廷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
陈湘如含着笑,“这事我知道。”
安娘惊道:“陈小姐怎不劝着大当家。劫潘太师的生辰纲乃是大事,这…怕是要捅出天大的祸事来。”
“君不君,臣不臣,潘太师不过就是一介臣子,现下竟让人称他为九千岁,他六十大寿竟办得震动朝野,听说不仅是各地官员得献礼,便是北慕容,南孙术、东程邦都备了厚礼恭贺…生辰纲不过是洛阳世族、各地官员压榨了百姓血汗才有的,为甚劫不得?”
潘太师的东西是能劫的么?还是洛阳及各地官员献的寿礼,只怕那上面的好东西不少,各地的珍玩、宝贝,过些日子都得浩浩入京。
陈湘如想得很简单,那些奇珍异宝,也是民脂民膏,既然给个位高权重的逆臣,为甚不能被月亮山得。
安娘道:“陈小姐。这生辰纲怕是连龙虎寨也不敢肖想的。”
陈湘如依旧握着安娘的手,“卢二爷怎么说的?”这么久了,方知闷葫芦原姓卢,因是月亮山的二当家,自得称一声卢二爷。
安娘摇头,面带惧色,早知如此。上回她就该同意卢二当家的。索性回北方家乡,如今银子都置了衣衫,添补了屋里所缺的东西。可这日子却过得提心吊胆,“他说的话与陈小姐的相似,说这天下大乱,若是给朝廷与皇上的东西自可不劫。这潘太师就是乱臣逆子,既是乱臣之物劫了也是义举。”
陈湘如道:“说得好!”给了安娘一抹安慰的眼神。“我们妇道人家,只管打理好后宅,至于旁的事且由着他们去闹腾,你院里可需要添个丫头什么的?若是需要。到时候着人给你买一个服侍的来。”
这乱世之中,牙婆们手里有的是美貌丫头,或拐来的、抢来的。总之什么样儿的都有,也比盛世时便宜了不少。太平盛世十两银子的身份,如今只屑二三两银子就能买个好的。甚至一个大姑娘,只需三升米粮就能换一个。
伍大娘笑道:“前两回下山,小的结识了福星县城的王牙婆,可以挑几个精干的买回来。”
陈湘如与喜妹使了个眼色,喜妹会意,折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儿就取了十两银子来。
伍大娘忙道:“山上有几个小子干得不错,任劳任怨,就差娶媳妇了。”
上回有人瞧上了陈湘如身边的喜妹,打了这主意,让伍大娘来说,还没等伍大娘开口,喜妹不知听那个妇人说了,操了根棍子追着那打主意的小子满山跑。
这事后,大家都知道喜妹是个厉害的,再不敢提。
伍大娘接了银子,笑着对伍平道:“平儿,小心带着乖小姐玩,我先出去办差了。”
伍平应答声“是”,继续与乖乖玩着藏猫猫。
安娘又与陈湘如闲聊了一阵,这才起身告退。
陈湘如如获至宝,没想这闷葫芦二当家的来头不小,原是朝廷的正五品知州,就这一点比龙虎寨可强多了,想了片刻,对喜妹道:“大当家那边事结了,请他过来一趟。”
喜妹应了。
待吕连城过来时,已是近午时分,陈湘如领了乖乖、伍平与喜妹正在用饭。
他一进屋,在一旁的乌盆里洗了手,坐到桌前,喜妹添了副碗筷给他,乖乖天气转暖后就学会了自己吃饭,手里拿着调羹,直往嘴里扒,倒不让人喂了。
吕连城道:“你有事?”
陈湘如道:“问清楚了,你这眼睛还真毒,上回你让山上的小子起哄推闷葫芦做二当家,早前我还纳闷,你怎就看上他了?”
她连连夸赞,直赞得吕连城给吃了蜜糖一般:“打听出他的底细了?”
喜妹笑道:“今儿小姐问清楚了,二太太说二当家姓卢,祖籍登州,原是南边福州的知州。因不满孙术,被人迫害丢了官职,原要带二太太回家乡的…”
吕连城先是一怔,道:“我只当他是哪家的落难富家公子,没想原是个知州老爷,哈哈…不过这小子办事倒沉稳,字写得好,说话也极干练,我瞧着是个人物。这几日正与他商量山上要做的第一桩大生意,与他说好了,我做前面的事儿,由他来做后面的事儿,我带兄弟们在外头转了一圈。官府那边也派了兄弟去打听消息,今儿晌午又有十几人来投靠,这事儿交给二当家的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