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平、公道,让她们全部恢复生前容貌,张帖画像,令最近几年家有丢失适龄女子的人家前来认领。给所有尸骨编号,按编号进行绘像。”
阿欢异道:“师姐,那不是几具,也不是几十具,而是数百具。虽然阿欢知道,师姐拥有摸骨复容的本事,可你通常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才能恢复一具尸骨的生前容貌…”
就江若宁这速度,即便是现代也是极快的,就算是用电脑复原,这也需要好些时日。
“只要功夫深、铁棒亦能磨成针。我相信,只要用心,一定可以的,只是孩童的容貌变化大,先从成年尸骨开始。”
淳于先生感动于江若宁的决定,即便这需要她花去极多的时间,她也愿意试。凤歌公主拥有着超乎寻常的绘画天赋,她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可以绘出更多的好画来,却愿意用自己的纤纤玉手与尸骨打交道,光是这么大义、气度就令人折服。
298 河家糟心事
淳于先生起身作揖,“草民代这些受害者…”
江若宁脱口而出,止住淳于斐,“先生,如果天下像你这样为民所忧之人多几个,又何至有这么多的受害者。”
若非江若宁,这件大案很难得破。
谢、宋、瑞郡王这三人很难落网。
宋家祸及三族,谢家勉力保全了两房人,虽贬为平民,但好过不留一点血脉。
“如果先生备好了我所需的黄泥等物,使人传一声,若宁今晚就可以开始。”她坐下继续奕棋,一盘棋了,胜负又分,江若宁又赢了。
淳于先生看着棋盘,他自认西洋棋下得好,却总是下不过江若宁。
江若宁起身道:“师妹,我们回青橙别苑瞧支伯、小梅。”
支伯祖孙见到江若宁很高兴。
翠浓特意备了一桌家宴,让江若宁与支伯祖孙、阿欢同坐一桌,支伯又说了些河家现在的变化。
“公主入京后不久,朝廷来了官差传旨,老太太封了七品孺人,舅老爷封了个七品孝义公,就连舅太太也是七品孺人,颇是风光,而今县太爷见到他们也甚是敬重。
舅太太现在很是体面,穿金戴银,绫罗绸缎,早前原是对大/奶奶一个人挑剔,而今除了待三奶奶好些,对大奶奶、二奶奶都颇是瞧不起。前些日子又闹着要给大爷、二爷娶平妻、纳妾,直说大奶奶、二奶奶配不上他家的门第。”
阿欢撇着嘴,“他家能有甚门第,还不是因为师姐才风光,倒说这样的话。以前她巴不得自己的儿子能娶上媳妇。不管美丑,只要健康能生儿子就成。几位奶奶谁没生儿子,反倒嫌弃起人来。”
小梅正是知事的年纪,吃着菜肴道:“三奶奶娘家有人在京城谋了官职,虽说是隔房的叔伯,可舅太太就觉得三奶奶出身好,算得上门当户对。一会儿说要休大奶奶。直说大奶奶是家里买来的;一会儿又说要降二奶奶为平妻。嫌二奶奶长得五大三壮太丑,配不得二爷。老太太训了几回,又请族长开了祠堂。压着她,说三个孙儿媳妇都是好的,不许她混说。
她是不说了,没几日又唤了官媒、私媒上门。要给三位爷纳妾。
李家的念慈庵制药坊被朝廷给买了,二爷、三爷在里头谋了差事。一个是九品的账簿,一个是九品的药坊掌官,她逢人就夸,直说二爷三爷是官老爷。定要得个官家庶女为妾才配得上。
我们离开的时候,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美貌姑娘,直说那是没落官家小姐。直说要给二爷作平妻。惹恼了舅老爷。舅老爷气得要休她,老太太便说‘最该休的就是她’。这才吓住了。
老太太怕她继续闹,就拉了三位爷回家商议,说是早早分家的好,说照着各家的规矩,长子要多得一份,朝廷赏赐的千亩良田是不能分作两份的,全都归了大爷这一房。老太太又拿了家里的积蓄,在城里买了处大宅子,一垛围墙隔开,东宅分给二爷,西宅分给三爷,河家湾的五十亩良田,二爷、三爷各一半。
老太太又劝二爷、三爷,说他们是能干的,大爷人老实又憨厚,大奶奶性子好,往后她和舅老爷、舅太太就在大房过活,逢年过节,他们回去瞧看一番,买点糕点就成。
原都分下来,也说好了。偏生二奶奶娘家爹古屠夫听说后,拉着古井镇的古姓族人闹过来,非说家分得不公,欺负他家闺女老实,大闹了一场。
老太太倒也不怕,便说‘如果你们觉得我河家薄待你闺女,你把人接走就是,这是我河家的家事,容不得你们来闹。’可舅太太倒好,她气不过,原就嫌二奶奶长得丑,这会子硬是跳着脚和古家太太对骂了一场。
二奶奶气急了,帮着娘家父母骂舅太太。二爷就打了她两巴掌,也吵嚷着要休妻…我们离开的时候,正为这事吵闹着呢。古屠夫说要休妻,就要二爷给一千两银子,二爷哪肯,只说给五十两,便是这五十两,他都能买好几个漂亮好看的闺女了。”
听着这乱七八糟的事,江若宁不由得想着姥姥在家里的日子怕是也过不舒心。
这些事还是一桩接一桩的,说到底都是被从天而降的富贵、荣华砸昏了头。
江若宁长长地吁一口气,“以前多好的家,怎么就闹成这样。还不如没有千亩良田,不如就守着五十亩良田,一家人和和睦睦,过得多开心。可见,这人要知足,家业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支伯道:“三爷、三奶奶倒是想得开的。三爷说,青溪县的皇家制药坊是第一坊,以后还有皇家制药二坊,他已经递了文书,请求他日到二坊里任差,说大男儿立于天地,自要出去打拼一番。”
怕是河水柱也被家里人给闹得心烦,干脆躲到外头去享清静。
支伯很是怀念以前平静快乐的日子,所以这次江氏让他们祖孙入京,支伯也没推辞,收拾了东西就跟入京的镖行同行。
“老太太也如公主这样说的,说要请人写文书,辞了那一千亩的赏赐,可河氏族里的人都说她傻。族里人田地不够种,有人便想赁了朝廷赏的良田,又有人撺掇着老太太、舅老爷分族,总之时不时就闹出些事来,总也没个安静时候。”
支伯早前都拿定主意就待在青溪县,可河家实在是太乱,他索性带着孙女入京来,他图的就是过些安稳自在的日子。
小梅道:“公主,我们来的时候,二妞姐姐让我们给公主捎了两双鞋,说是她自己做的,公主出门办案穿在脚上又舒服又结实。”
支伯道:“二妞的肚子倒还争气,如今已经怀上了,乐得她婆母合不上嘴,要再生个儿子,就更好了。”
江若宁笑道:“是呃,日子会越来越好。待小梅大了,支伯就给她招婿,我令人留意一下,在仁和镇上置上十来亩良田,再建座小院给小梅当嫁妆。小梅,你说好不好?”
小梅立时脸涨得通红,拼命往嘴里扒饭,一个字不说。
支伯哈哈大笑,“小梅晓得招婿是什么意思?”
小梅愤愤地盯着支伯,这还是她祖父,合着公主打趣她,真是太可气了。
江若宁又道:“这几年就先留小梅在这儿住着。只怕到时候大了,就未必听这些话,被这京城的荣华富贵迷花了眼,不愿回仁和镇。”
小梅道:“我才不会哩。”
支伯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日可别不认。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走出过青溪县,而今也来见识见识这繁华地。”
嬉笑说话间,屋子里传出朗朗笑声,其乐融融令人感染,江若宁很快就忘了早前在宫里的不快。
因江若宁与阿欢吃过暮食,也没怎么吃东西,倒是看支伯与小梅心情大好,跟着吃了一些。
用罢暮食,小梅随支伯回了门上。
大理寺那边派人传话,说已预备好,江若宁领着阿欢到了大理寺的仵作房,又令人单撇了一间屋子出来,好几桶的黄泥已调好。
屋子的木板上摆着一具骨骸,江若宁问仵作道:“统共有几具?”
“可疑的有十二具?”
“先放六具进来。”
“一下子弄六具,这是不是太多了?”
阿欢斥道:“听我师姐的,让你去就去。”
江若宁让弄六具进去,只有她的道理,江若宁不说,阿欢不问,对师姐的命令,阿欢素来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慕容琳三人追到宫门外未见到江若宁,又到青橙别苑问,知她并没有回去,看门的是个瘸腿的老伯,语调淡漠,带着几分敌意,三人再到大理寺时,没告知没看到人。
待第二次再去问,大理寺的人说“公主回家了。”他们口里的家,不是皇宫,而是江若宁在荷花里南三巷的青橙别苑。
他们再到青橙别苑,却被支伯告知:“早前大理寺来人,请要找公主有要事,公主带着阿欢姑娘出门了。”
三个人又转到大理寺时,通禀给江若宁。
江若宁道:“今日我有要事,不想见任何人。”
大理寺的官差照原话回了。
慕容琅道:“她连我也不见,我是容王世子?”
慕容琏冷声道:“当你有多重要?要不是你,她今日也不会如此伤心。”
慕容琅不理会慕容琏,他总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可江若宁真的生气了。
官差如实答道:“凤歌公主说了,谁也不见,不仅今日不见,明日也不见,后日还是不见…各位还是请回吧。”
慕容琳问:“公主在做什么?”
“各望族名门想领回自家女儿的骸骨,说人虽没了,却要回到家族安葬。可那么多骸骨,实不知道是哪一具,只有复原生前容貌,再根据各具骸骨的特征来辩认。”
慕容琏想着江若宁对着一堆骸骨的惊悚画面,心里只觉一阵吓人,“你们让凤歌复原容貌?”
官差道:“普天之下也只得凤歌公主拥有此技,旁人想复原还弄不来呢。青溪县发现的名动天下刘丁氏主仆十二人被杀案便是凤歌公主告破的。凤歌公主可是我们大理寺、刑部首屈一指的女名捕…”
慕容琅道:“妹妹绘一幅画就值数万两银子,竟让她去做这么晦气的事,那些望族名门难道比皇家还要重要?”
299 骨骸复容
官差不敢惹恼了他们,闹到皇帝那儿,他吃不了兜着走。小心翼翼地道:“这是凤歌公主自请的,她还提议,为示朝廷的公平公正,建议把所有成年骸骨都进行容貌原复,让近年来家里有走失女孩的都到官府上报,经各地官府查实,允其家人入京认领尸骨…”
慕容琏道:“千尸案的尸骨不少,难不成都让公主给你们复原。”
“实是衙门只公主一人会此神技。”
慕容琅恼恨地啐了两声,“要小王说,你们就是拣着软杮子捏,那么多名捕男人不用,偏让她一个弱女子做这些,简直把你们刑部、大理寺的脸面都丢尽了…”
官差深深俯身揖手,“几位,公主说了,在她没做完这件事前,她不打算见各位,还请回吧。”
三人面面相窥,凤歌一定是心里难受,这才给自己揽下这么大的事,那么多的尸骨,得多久才能做完。
几人轻叹一声,各自散去。
夜深,素月分辉,似把树木花草笼罩烟水中,洒着通透的清光,京城的街道房屋,如同立体的剪影,在月色在凛冽相叠。幽蓝的天穹,轻淡的浮云,如扯开的棉絮,有月影下悄然游移,无声无息。
江若宁先在头骨里填充了纸团,不用填得太实,再用黄泥开始抹,阿欢心疼她,怕她一人太辛苦,也跟着样子做。
这些日子以来,阿欢这女捕快做得越发得心应手,先由金柳带她,再有夏叶指点,就连冷小冰、郑蓉蓉也带着她在外跑案子的事。几人因是女捕快,在暗楼姑娘回家之事上都能帮忙。
师姐妹二人的鼻孔里都抹了薄荷油,戴了面纱,手上亦套了牛皮手套,可江若宁的指头却露面外头,她都凭指尖的感触来确定每具头骨不同容貌当是如何,她闭着眼睛。凭着手感幻想着这样的眉骨是怎样的眉毛、怎样的眼睛。这样的鼻骨又当是怎样的鼻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阿欢强打着精神,“师姐,好了吗?”
“第一具可以确定就是那模样。第二具我还要琢磨一下,你先净手取笔将第一具的绘下来,我以前教你的,还记得吧?”
“师姐。虽然这些日子你不在,可我一直没落下。得空就练习,到庙里画泥菩萨。”
“好,你画吧!”
待阿欢绘好第一具的面部画像,江若宁把第三具已经复原出来。
待阿欢绘好第三具的画像。江若宁复原了第四具…
天明之后,大理寺的厨娘亲自把饭菜送到仵作室外头。
江若宁摘下手套,与阿欢吃了粥又继续工作。
每复原一个。江若宁就走到第二具跟前找感觉,一直无法确定其容貌。
阿欢不解地道:“师姐。那一具你摸不出来?”
“她的面部轮廓不如其他几具分明,越是不分明的人,越难确定容貌,这也是我不确定的原因,但我能确定她是什么样的额头、眉毛和眼睛,你赶紧画,绘得差不多着人再抬几具进来,第二具先不要动,告诉他们,把号编好,头上的黄泥别碰掉。”
江若宁忙到晌午后,用过午饭,对差官道:“复原了六个,那一具还没能复原。我与阿欢先回飘花园小憩,夜里二更一刻着人来唤我们。”
朱夫人知江若宁与阿欢在做正事,叮嘱厨娘给她们做精致些的吃食。
夜里二更一刻,江若宁与阿欢醒来,用了饭继续进了仵作室。
两个依旧像昨晚一样,江若宁越来越熟练,摸了一具又一具,动作也比以前更为纯熟,阿欢早前帮着填充,后面见复原一个就拿着笔墨开始画。
江若宁想到自己现在的速度,不到二十个小时就能复原五具尸骨的头像,便是在现代用电脑相助也没这么快,她觉得自己穿越而来后,指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虽然在现代她就发现自己拥有复原尸骨生前容貌的能力,却没有这么敏锐的触感和快速的判断力。
依旧每复原一个,就将那个头骨轮廓不甚分明的尸骨进行再摸触一遍,如此往复,待复原到第十一具尸骨时,她已经能判断出那具不分明的尸骨是什么容貌,开始轻车熟路地复原。
阿欢站在那个用了江若宁很多时间才复原出来的女尸前:“师姐…这女子生前得有多好看,光是泥头都这么美,明明轮廓不分明,偏生五官这等精致,真是太美了!比谢千姿还美。”
“好了,照着画吧!这就是她的生前容貌。”
阿欢絮絮叨叨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我师姐眼里可是一视同仁,对你们很敬重的,她是想帮你们魂归家乡,回到祖坟、回到家人身边,虽然你们死得冤,可你们运气好,遇到我师姐…”
阿欢觉得虚空中有什么,揉了揉眼,却见空中飘浮着一个哀怨的女子,那眉眼竟与这泥头一般模样,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袍,脸上泪痕斑斑。
阿欢大叫声,连连后退。
江若宁道:“你怎么了?”
“师姐,有…有鬼…是那个最美女子的,她在空中…在向你跪拜谢恩。”
江若宁往空中一瞧,那女子似怕吓着人,嗖的一下化成一道轻烟回到那尸骨泥头之内。
阿欢打着寒颤。
江若宁只瞧见周围的油灯、烛火,外头还有值夜的官差,他们怕两个姑娘害怕,特意留在那儿的。
江若宁道:“她们虽然被人所害,可好在她们的亲人寻来,要带她们回家。阿欢,我们是在帮她们,她们不会吓我们,更不会害人。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世上最恶的不是鬼,是人,恶人比鬼更狠。就像慕容梁,像宋越、谢立端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大恶鬼…”
阿欢拍着胸口:改明儿,她要去庙里求个护身符,貌似她已经有一个,还是几年前师姐给她的。难道刚才真是眼花,一定是这样,要不就是太累了?
阿欢拿着笔,对着那最美的女子涂涂改改,依旧是绘不好,莫不是真见鬼了,她能绘别人,为什么就绘不出她呢?
江若宁道:“你绘不出她?”
“师姐,为什么?”
“她的面部轮廓不分明,而是一种精致的美,拆开看,五官长得一般,可凑到一处却有一种惊人的美丽。她的画像你先跳过,待我把最后一具复原,我来绘她,要绘那位姑娘,是很考画技的。”
阿欢“哦”了一声,移到下一具旁,拿着笔用心绘起来。
天色亮了,师姐妹还在忙碌。
厨娘在外头喊道:“凤歌公主、欢乡君用晨食了!”
“师妹,先吃饭,吃完再画。”
师姐妹匆匆用罢饭,像是打仗,吃饭时间很短,吃完后,各自挥动手臂、伸展着双腿,再进了屋子里。彼时,江若宁已经复原好最后一具。洗了手,取了笔纸,站在最美女子旁边,快速划动着素笔,动作又快又美,阿欢绘完后站在江若宁的身后,看着她飞快的描摹,过一会儿看一眼,如此往复,一个极美的女子跃然于纸,那盈盈浅笑似活了一般。
江若宁道:“阿欢,告诉淳于先生和朱大人,十二具尸骨的容貌已经恢复了,画像已经绘好,他们可以过来取。”
阿欢对着外头吩咐了一声。
师姐妹二人转往飘花园。
沐浴更衣,熏了檀香后,上榻歇息。
奉天府、扬州等家里有失踪幼女的望族皆有姻亲、亲戚在京城,听闻凤歌公主答应帮忙恢复尸骨容貌,一大早便有人候在大理寺外。
几人陆续进了大堂,官差一一拿出画像:“大家都瞧清楚了,这些画像上是近几日复原的十二具尸骨,可是你们要找的人?”
待十二幅画像粘在墙上时,其中一女的惊人美貌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些女子个个都是美人,尤以一个女子的美更为惊叹,整个人就似活了一般,似乎正对人盈盈浅笑。
朱拯见望族名门有人来认尸,亦到大堂来瞧究竟,一来就看着六个男子都直直地盯着那个美人头像。
淳于斐道:“据阿欢说,那个最美的,凤歌公主用的时间最长,她的面部轮廓最是柔和,也最不好确定她的五官相貌。”
朱拯问道:“各位老爷、管家,这十二个人里,可有你们要找的人,瞧仔细了。”他吩咐人把那张最美的女子画像拆了下来。
“益州胡老爷,你先辩辩!”
胡老爷扫了一眼,“我家大侄女失踪那年十一岁,到如今该十七了,根据暗楼姑娘们口述,她应是一年多前死的,那时是十六。我家大嫂是益州出名的美人,我家侄女的容貌随了大嫂。”他一张又一张地掠过,最后走到一张画前,“就这个,一定是她,她与我大嫂像了八分,我听大嫂在家书中道,大侄女三岁那年从秋千上摔下来过,当时额上凹下一个坑,就算是长好了,那额上的骨头定有印记。”
淳于先生启开一个薄子,“甲八号尸骨,前额有碎骨摔伤印痕,似幼年摔伤所致后痊愈。禀大人,特征对得上,容貌也与他所言合得上。”
胡老爷闻听,突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取下画像,直哭得撕心裂肺,“我苦命的侄女啊,二叔早就在京城经商,要知你在那地方,二叔就是倾家荡产也把你救出来啊,我的侄女啊…”
300 降位
朱拯道:“来人,把甲八号尸骨抬出来,胡老爷准备领尸入棺!”
待官差抬出时,揭开上面的白布,一具泥塑的头颅出现在众人面前,栩栩如生的模样,宛如生时,偏是泥头,可那眉眼,胡老爷越瞧越觉得像他的长嫂,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秀雅、元娘啊,我是二叔,二叔来接你回家了,这些年,你娘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啊…”
大理寺偏门外,早停了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一具棺材。
立有胡家的下人捧着一套漂亮的女衫进来,一整套的头面首饰亦在其间,几个婆子、丫头帮忙穿戴起来,可那到底是尸骨,哪里能撑得起衣衫。
胡老爷急得又伤又痛,突地重重跪地,深深一拜:“朱大人、淳于先生,能否帮小人一个大忙,将我这苦命侄女进行全体复原,她这模样回到家乡,我那爱孙女如命的老母、大嫂还不得痛断肝肠。还请大人与先生成全!”
铁血静立在侧,这些人还真是得寸进尺,能还原容貌可是当今公主,他们当是市井百姓。
胡老爷忙道:“一万两银子,草民愿出一万两银子,只求给我侄女重塑身躯,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家,让我老母、大嫂看到她生时的模样…”
铁血道:“胡老爷,你可知道,替你侄女进行容貌复原的乃是凤歌公主,她一片善心,替这十二个惨死的姑娘进行容貌复原已是不易,为了复原,她可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胡老爷道:“草民不求定要公主出手,只要是能给菩萨塑身的匠人也成。求你们了,求你们了,草民要带回京城的家里前,得让我侄女风风光光地回去…”
淳于斐揖手道:“大人,派人请两个匠人来,至于收多少银子,由匠人们自己决定。”
人虽没了。可家里人还是希望她能落叶归根。告慰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