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太一听大姑娘要跟着洛三娘去乡下庄子避暑,立时想到自家的长子,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可愁死她了。以前她还与吴氏一起愁,可吴氏因着嫡长女愿意督促儿子用功,洛徘没多久就考过了童试,名次靠前,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你问问洛三娘身边的大丫头,是她自己带人去,还是有家里其他人?”
大丫头道:“大姑娘问过了,说是洛三娘要带着洛三爷一道去,洛三爷要在庄子上用功苦读,准备考八月初的府学与皇城书院。”
考得好,就进皇城书院。
考不好,人家还能进府学。
这两处都是好去处,府学必须得秀才功名才能进,而皇城书院虽说没设门槛,实则七成以上都是过了童试的人才往里考。
杜太太轻声道:“你与大姑娘好好说,若能把大爷一道带上,正好让他与洛三爷作伴一道读书。”
洛三娘要督促、辅导幼弟,随带着指点指点自家嫡长子。
杨丞相夫人改口,说他儿子考上秀才与洛三娘无干,可许多知晓内情的都知道,这可是欠了洛府天大的人情。吏部左侍郎韩修德一提到洛三娘就赞不绝口,只说此女乃高材,又有吏部的戴员外郎,也是赞赏有加,这两家的儿子此次能过秀才,皆是托了洛三娘的福。
杜海珠一听杜太太令丫头带回的话,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是后娘,就没想过她的难堪,人家请她去避暑,还让她带着弟弟去。
素绻笑了笑,“杜姑娘,出门前,我们姑娘便说了,若是杜姑娘想带上杜大爷,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正好让他与我们家三爷作伴。杜姑娘与我们姑娘同岁,杜大爷又与我们家三爷同岁,可不是有缘的么?杜大人与我们家老爷原有同届同窗之谊,不是外人处,切莫见外。”
杜海珠面露感激。
杜峰是去年秋天接到吏部调任文书方至皇城赴任大理寺卿一职,曾在黔省任知州一职,破过几桩奇案,又得洛康举荐。杜太太娘家蜀省,在皇城虽临时置了份家业,也只是两个小店铺,一处五十亩的小田庄。
皇城这地方,想置份大的可不容易,首先是店铺,生意好、地段好的你置不了,再说是田庄,上百亩的算中型,上了八百亩才算是大型田庄。就是上百亩的也不容易,她让几大牙行留意了一个多月,才置下这么处连成片的五十亩田庄。
田庄离皇城不远,在城南郊外四里多的地方,因是夏天,庄头每隔一日会向杜府送些时鲜菜蔬,就这么个庄子勉强够杜府上下众人嚼用,若说去避暑,皇城多热,那里就有多热。
对于像杜家这种初入皇城的外来户,杜太太很乐意家里的姑娘、公子与在皇城站稳脚跟的人家来往,尤其是洛康,他与杜峰的关系不错,二人是同届同窗,性格投缘,洛康向朝廷举荐的杜峰,否则杜家一家人很难离开黔州那穷乡僻壤之地。
洛俪与杜海珠约定了去乡下避暑的日子。
吴氏遣了婆子去给洛徘收拾行李。
杜太太也遣了心腹婆子给长子杜海琛拾掇。
*
洛俪在岁寒馆习字。
翠丝立在外头禀道:“姑娘,梁候爷求见!请你去书房。”
洛俪正想见梁俊,他既来了,万没有不见的道理,看看衣着还算得体,净手洗脸,带着素缱素绻二人就去了书房。
书房正屋中间的花厅上,梁俊、铁建章与夜公瑾正坐在两侧,洛徘正像个当家公子那般彬彬有礼地招待着客人。
洛俪福身行礼,“见过夜大哥、表哥、铁五表哥!”
在人前,她唤梁俊“表哥”,人后依旧唤着“梁大哥”。
夜公瑾笑道:“俪妹妹一支《长相思》名动皇城,现下皇城谁人不知俪妹妹的名头。”
洛俪面容未改,“我根本不想与人斗技,实属被迫无奈。”
她真不想斗,让梁娥眉去,结果还是无法避免。
六人评师团出的两套比赛方案,这其间定是有梁娥眉的主意,梁娥眉知道她若弹曲斗琴技,定是比不过李秀妍,所以才说换一种乐器,又或是以即兴弹奏。
铁建章不无遗憾地道:“李秀妍咄咄逼人,表妹怎能放过她?更不该撕毁承诺书。若有承诺书在,她必须应践诺言,终生不得再碰琴,表妹太过心善。”
李秀妍在戏台上如此张狂,就该让她终生不碰琴。
洛俪答道:“铁五表哥,我们清流与人为善,不会咄咄逼人。我若逼她遵照承诺,与她、与窦氏奸/党又有何分别?再则,诚信二字,守信者,即便没有一纸文书也会遵照;不守信者,就算写上十份也是一张废纸。”
她不是李秀妍!
她也不屑做出小人嘴脸。
她可以恶,恶要恶到明处,也可以坏到明处。
“李秀妍若当真有骨气,有诚信,就算我毁了承诺书,也该拿出态度,表明自己终生不再碰琴,可她没这么做,毫无气节,更无诚信。她在众多皇城人心里的名声更为降到更低。我让皇城人看到清流人的宽容大度,也让皇城人、天下人看看她与奸/党的言而无信。”
李秀妍不仅代表她自己,更代表着窦氏奸/党。
她也是在试探李秀妍。
洛俪道:“与我交手,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便有退路。可有一、有二,不会有三,若再有第三次,我绝不会对李秀妍心慈手软。”
夜公瑾笑微微地道:“若她有第三次,俪妹妹会如何?”
“我亲自动手断其手筋?”
她亦笑着,这不是玩笑,她可是当真的,否则,世人还以为她真的是可以任意欺辱的。她放过李秀妍,并非一时心软,而是早就想好的,让世人将李秀妍的恶劣,与她的宽容相比对,有了比对,人心总是向着美好的一面,李秀妍有多糟糕,洛三娘就有多美好。
第200章 他的试探
梁俊道:“表妹还不知道,李秀妍的父亲李东城犯有贪墨大案,侵吞国库银两,过不了今日,就是窦国舅也不能保他。”
“国之蛀虫理应严惩!这也算是给窦国舅一派一个颜色!”
洛俪说得云淡风轻。
李东城的下场与前世差不多,前世时也做过户部右侍郎一职,因挪用国库银钱,被官员告发。后,又有地方官员揭发,说他借着巡查各省各府的帐簿,收受贿赂等事。
无论是哪朝哪代,朝廷最恨的就是这贪墨官员,而将手伸到国库,这种事更不能容忍,便是窦太后也不会保他。
洛俪将窦长庚拦梁娥眉的马车,又逼梁娥眉揭下面纱一瞧的事说了。
梁俊握着拳头,“和池宪一样的登徒子!哼!欺人太甚!”
洛俪道:“表哥,我担心窦长庚对姐姐会有什么想法?好好的,他带着那么多的长随、护院拦路,非逼姐姐揭面纱做什么?梁、窦两家是不死不休的世仇,当年梁家灭门,带着锦衣卫包围郑国公府的是窦长庚的父亲窦三思。我担心,窦长庚对姐姐动了心…”
夜公瑾心头微震。
铁建章道:“太后这半年来,最喜欢把两家有仇怨的男女指成夫妻,这种事她可没少干,这皇城结下多少怨偶,又有多少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皇上与我们可都知道。”
说到“皇上”二字,他望向夜公瑾。
有他在,卢淮安几人说话行事都要小心几分。
梁俊抱拳道:“多谢表妹相告!”
洛俪吐了口气,“眼下之事,还是先与姐姐暂订一门亲事的好,也免被太后乱点鸳鸯谱。”
前世的梁娥眉是沐紫薇,最后所嫁之人便是窦长庚。
即便今生沐紫薇的灵魂成为梁娥眉,难道也逃不脱这宿世纠缠。
沐紫薇嫁给窦长庚后,并不见幸福,婚后多年,一直与窦长庚做着有名无实的夫妻,自然更不谈生儿育女。窦长庚的后宅姬妾,一个接一个的生儿育女,也许是沐紫薇不愿与窦长庚生,又或许他们二人因天隆帝。
无论真相如何,洛俪不希望梁娥眉再与窦长庚纠缠到一处。
洛俪沉了一下,道:“姐姐一直想自主姻缘,明年三月的咸城才艺赛,她是一定会参加的,我相信以姐姐的才华,定能夺得魁首。但在这之前,为防止太后乱点鸳鸯,当务之急表哥还是尽快给姐姐暂订一人堵了太后的嘴。”
铁建章笑道:“暂定一人啊!”想了片刻,“琴王的意中人不是梁姑娘么?这不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可这是琴王!
订了亲,万一梁娥眉觉得不喜欢,这不糟糕了。若她真的在才艺赛夺魁,是可以提出解除婚约的。因着才艺赛的规矩是百年前就有的,就算是太后赐婚,也可以在她夺魁之后解除婚约,且不会被人看成是蔑视太后,更不会被视为抗旨不遵,这就是咸城女儿节才艺赛夺魁最大的好处。
梁俊还真不想把梁娥眉许给琴王,皇族男子多是三妻四妾,哪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得轻松。
洛俪又道:“池宪与窦长庚两家的事有些奇怪,明明是姻亲,却在人前死口否认,大胆地猜测,若窦氏有所图谋,定会以池宪是皇城书院六君子之一的身份打入保皇派、清流,这么优秀的一枚伪君子为棋子,定然是有大用。
保皇派之首的杨丞相有女杨玉梅,视若掌上明珠,而众所皆知,杨玉梅是当今皇上的青梅竹马,更是皇上心尖尖的人…”
夜公瑾听得新鲜,“等等!”
他心尖尖上的人是杨玉梅?不是两个人,怎么变成一个了。
说是杨玉梅也没错,洛俪与杨玉梅在他心头的份量是一样的。
洛俪不解,“夜大哥有不同的意见?”
他当然有意见!
他的心上人有两个,应该加上洛三娘。
夜公瑾很是气恼,“你听人说皇上喜欢杨玉梅?”
谁在外头坏他名声?被他查出来,他一定大卸八块。
洛俪反问道:“夜大哥,每年杨玉梅生辰之时,皇上都会送一份厚礼,而杨玉梅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入宫拜见皇上,还会亲手煲汤给皇上吃。杨玉梅哪是拜皇上,快赶上信众拜菩萨。”
报国寺的庙会,一月只得两次:初一、十五。
这不就与杨玉梅入宫拜皇上一样。
洛俪完全就是看好戏的心态:夜公瑾啊,几年了,你还玩什么微服私访?
你不直言身份,本姑娘装不知道,这样正好,大家都轻松。
“男有心,女有意,这么明显,还用别人说?全皇城、全朝的文武百官不都知道?就连杨玉梅入宫,宫人们可有不少私下唤‘杨娘娘’,大家都说,皇上将来的皇后不是她,这四妃之一定然有她。”
四妃之一,定有杨玉梅,这确实说中夜公瑾的心事。这么多年,他未娶,杨玉梅未嫁,他就是这么打算的,也是如此告诉杨玉梅。
“玉梅,你好好将养,待你身子好了,我就娶你入宫。”
十五岁的他,这样告诉杨玉梅。
那时候杨玉梅中毒不久,身子虚弱得吹风都倒。
他希望她能活下去,时不时开解她、宽慰她,也因为他与杨玉梅青梅竹马,是世人公认的男才女貌。
杨丞相认定皇帝是他的女婿,才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衬、襄助,甚至于壮大自己的势力,就为了与窦国舅抗衡。
夜公瑾道:“杨姑娘是个好女子,当年上元宫宴,若不是她饮下有毒的酒,当今皇上不死也会元气大伤。那一年,杨姑娘才十一岁,从那以为,她的身子就毁了,虽因众位御医解毒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却终年要与汤药为伴。”
谁不盼有个健康的身份,可杨玉梅为了他,能将自己的命豁出去。
她是他见过,此生除母妃以后,待他最为真心的人。
他喜欢洛俪,亦欣赏爱惜,可洛俪的真心远不及杨玉梅。
十五岁时,他告诉杨玉梅,待她养好身子,他会风光迎娶她入宫。从那一天开始,他便视杨玉梅为自己的女人。
洛俪若有所思地道:“当今皇上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夜公瑾点了点头,“我听皇上说过,是准备赐她一份殊荣,在他娶…”他险些道出洛俪的名讳,转而又道:“在他娶皇后当日,一并迎娶杨姑娘为妃,让杨姑娘做淑妃。”
洛俪轻斥道:“皇帝还真会想好事,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大霉才嫁给他做皇后,后、妃同娶,还真是天下奇闻。”
嫁给他,倒八辈子大霉?
梁俊与铁建章、洛徘紧张不已,尤其是洛徘连连咳嗽。
洛俪一回首,“三弟上火啦?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让执画给你沏一盏菊/花茶败败火。”
长姐啊,你这样口无遮拦真的好吗?
你声声唤着的夜公子就是当今皇帝啊。
夜公瑾正要怒,可看到洛俪的脸,半点火气也没了,“俪妹妹,皇上好像没这么差?”
“除了出身血统高贵些,没那么好。二十几岁了还没主政,被窦太后、窦国舅兄妹压得死死的,能有什么出息?一定是个精神不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老头。肯定不如夜大哥看着年轻有为!”
贬皇帝,抬夜公瑾。
夜公瑾心里五味陈杂,这是贬他还是夸他呢?
“俪妹妹不想做皇后?”
“做皇后有什么好?关在后/宫里头,想回家看看亲人都不成。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一脸同情状,“天下最难做的官是皇帝,最难做的女人就是皇后。她要替皇帝照顾大小姬妾,今日收拾一下越矩的嫔妃,明日防备想害她儿女的深宫娘娘,太累了!我光是一想,就替未来的皇后难过…”
夜公瑾的脸立时拉了下来。
听她的意思,根本就没想过做皇后。
突地,夜公瑾笑道:“俪妹妹不做皇后,做贵妃如何?”
“妻不做去给当妾?”她一脸讥讽,“本姑娘坚决不与皇帝扯上半点关系。”
不为后,不为妃!
这就是她的信仰。
“那是贵妃!”
“贵妃是天下第一妾,那也是妾。”
“那你做皇后好了。”夜公瑾一语落定。
洛俪指着夜公瑾,花容失色,“你把我卖给皇帝了?”
她喜欢他么?她喜欢的是夜公瑾,而不是皇帝。
她对夜公瑾的喜欢,仅仅限于兄妹情,还未到男女之情的地步。
可他是夜公瑾,更是皇帝。
“夜公瑾,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就连我祖父、父亲都说要我自行挑选良人,你莫非还能越过我的祖父、父亲不成?一会儿皇后,一会儿贵妃,你当自己还能做皇帝的主?”
我就是能做皇帝的主,我不就是皇帝!
夜公瑾看着气恼的洛俪,很想道破,可一旦道破,这丫头还真有可能再不理他。
夜公瑾蹙着眉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他不能唯我一人,这样的男子不要也罢。等不到我要的人,我宁可孤独一生。没有退一步而求次之,没有委曲求全,我要痛痛快快地活!”
洛俪说完,整个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道:“不是在说姐姐的事,还说池宪、窦长庚的事,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话风不对,扯得太远。
洛俪立时陪了一个笑脸,“夜大哥,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请你保密,不要告诉皇上。”她压低嗓门,“皇帝就是个傻缺!我献上去的香玉,多此一举做什么戒指,笨得要死,不知道如何用,不晓得问御医?”
笨!
皇帝给洛俪的印象是这个。
夜公瑾的眉头又是一蹙,想到这事,他就能气得不轻,该死的司宝局,居然敢黑了他的玉角,那磨成粉服下能解百毒。
洛俪又道:“表哥和铁五表哥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不用告诉皇帝,我在背后说他坏话。”
夜公瑾冷哼道:“你都说了,还怕他知道?不怕他把你砍了。”
“砍啊!他要真傻就砍,我洛三娘现在的名头这么大,旷世才女因在家里与朋友兄长闲聊,居然被皇帝砍了。这传出去,说洛三娘在家骂皇帝是笨蛋而死,这是皇帝承认自己是笨蛋?还是说我的几位兄长口无遮拦,为了讨好皇帝,把自家妹子给卖了?”
铁建章回过味儿,敢情这是表妹挖了一个大坑,如果皇帝计较、知道,就是他们几个说的,洛徘肯定不会说。洛徘就是个秀才,连见到皇帝的资格都没有。可他与梁俊可是御前侍卫,朝夕与皇帝相处,如果皇帝知道,肯定是他们三个说的。
梁俊捂着鼻子,自洛俪一进来,他就侧身站立,尽量不去瞧洛俪,可这会子,鼻血还是流出来了,好在他来时就备了草纸,往鼻孔里一塞,嗡声嗡气地道:“表妹,你就提醒我们小心窦长庚!刚才你说池宪是窦家的最有利用价值的一枚棋子,说他与杨丞相府的杨姑娘没戏,还有呢?”
洛俪如梦初醒,说的池宪,怎么扯了一大圈,过得片刻,方继续道:“杨姑娘是皇帝认定要娶的娘娘。池宪不会招惹,保皇派中,最有利用价值的贵女与他扯不上,就无法发挥他更大的作用。那么,清流!”
她微抬着下颌,语调不紧不慢,“清流派之首乃是洛家,我祖父不问世事,一心只做学问;我伯父是琼林书院的山长,也不插手朝政;我父亲是当朝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又是清流的领袖人物之一。所以,池宪想诱我上勾,用我来联姻潜伏清流,好暗中运作,借清流之力为窦氏所用。”
洛徘道:“但长姐猜到他的目的?”
“这只是猜,如果池宪与窦家真有此意,他们不一定会想到我们会猜到。接下来,他们肯定还有其他动作。一旦有了动作,就证明他们有野心。”洛俪带着讥讽,勾唇一笑:“窦家想把池宪当成最有价值的棋子,只怕要失望了。”
上次六尺巷相遇,她可打出了两枚毒针,这毒针原就是她一早替池宪预备的,想着前世池宪的谋划,如果今生也是如此,池宪肯定会出现在她面前,只要她出现,她不会心慈手软。
前世,她让他不育。
今生,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彼此。
那毒是她亲自配的,买了外头的三包“绝子散”,再用丹炉精炼而成,最后亦只取了两滴药汁,用银针泡了足足几日,虽只用了半滴,却比两包的药效还甚,恐他人配出解药,她加了一些提升药效的两味灵草。
因是灵草汁提升药效,药力被人体吸收时,会加速速度,寻常的绝子散需有个过程,通常一月之后中毒者才会反应过来,又有半年时间的解毒期,但这药,如果三日之内不解,就算发觉也难以化解。
三日的时间,寻常人根本发觉不了自己中毒,除非是久浸声色、夜夜合/欢之人。据她所知,池宪在成亲前还算洁身自爱,这也是前世,祖父、父亲并未查出此人不妥之处,但祖父却从池宪的眼神与举动瞧出此人不是良人,亦不是女子可托付终身之人。
铁建章问道:“表妹要去乡下庄子避暑?”
洛俪答道:“明日一早就去。我与三弟,还有大理寺卿杜世叔家的杜姑娘姐弟。”
梁俊听梁娥眉说了,“京北县庄子太远了些。”
“不远,又怎么能让敌人上勾?我会带着素缱姐妹同去,母亲也会挑最好的随从同往。”
莲花庄,那里似乎有什么秘密。
她一定要去瞧瞧。
梁氏的陪嫁庄子,她会在得空时一处一处地去转。
她总觉得庄子上藏有秘密。前世时,池宓不愿告诉她,池宪也在刻意瞒着她,今生她自己寻找答案。
夜公瑾在洛家坐了一阵,吃了两盏茶告辞而去。
洛俪立在书房院门前,看着他们三人离去,走了一截,夜公瑾回身,洛俪还俏生生地立在院门口,冲他挥着衣袖。
这一幅画面,直至若干年后,依旧会时常出现在夜公瑾脑海里,令他回味了一生。
洛徘心绪繁复,他认识皇帝,夜公瑾明明就是皇帝,可长姐似乎并不知道,就连两位表哥也刻意隐瞒。
执画在整理书房。
素缱两姐妹坐在书房的小憩间吃瓜。
终于,洛徘鼓足了勇气,决定不做出卖长姐的小人,“长姐,夜公瑾其实是…”在即将脱口而出时,他却又迟疑了。
洛俪轻声问道:“皇帝么?”
洛徘错愕地道:“长姐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一直以为洛俪不知道,可洛俪一语道破,分明就是早就知道的样子。
“五年前,他去琼林书院读书,那时我就知道。他喜欢装天子近臣,我便装不知真相,各得其乐。”
他骗她,她何曾不是在骗他。
“长姐还说不愿嫁皇帝…”
“这是真话。如果连真话都不可以讲,做人岂不太累,喜欢什么,我会讲;讨厌什么,我也会讲。人,要活得真诚,尤其对自己真诚。”
他的长姐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出夜公瑾的身份,竟是他多虑了。
不过,长姐能知真相,洛徘觉得很欢喜。
洛俪明知夜公瑾是皇帝,依旧拒绝成为皇帝的女人,不做皇后,更不愿做皇妃。
*
翌日一早,树叶儿、小草叶上噙着晶莹露珠,晨风中一摇即落,滴落泥土转瞬即逝,然,那如烟花将逝前的光芒,却刺花人眼。
杜海珠带着随行的两名大丫头出来,婆子已经将她们主仆三人的行李搬上了马车,二门处,大姨娘与二爷杜海玮立在路口,见到杜海珠就笑。
“大姑娘这是要出门?”
废话!所有人不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