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伯,你不会连晚辈新妇的陪嫁银子都要用吧?那马家家大业大,不会做出这等让人凿脊梁骨的事?
我和马庆的家业小,我正想使些银钱给马庆打点出一个前程来,到时候他许能谋个好差事。”
马庆见醉客们在瞧热闹,原本很气,可最后这句话着实太受用了,陈湘娟虽然性子烈些,可她要为他打点上下,要为他谋个更好的差事呢,光这一句,他就觉得自己得站在陈湘娟这边。
大姨娘说得对,马家人就是想利用他,想贪了陈湘娟的嫁妆去。
马夫人一脸不信,歪头问道:“我家老爷哪有借陈家银子?”
“当然借了。”
“没借过,若他借过,我怎会没有印象。”
陈湘娟见她不信,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却是几张银票,最上头的一张依然是一张借契。
马夫人不待细想,曾她不备,一把抓了过来,动作之快,竟令陈湘如防不胜防。
“你…”
不等陈湘娟说完,那借契就化成了碎片。
都道她是个不好惹的,没想马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撕碎了借契。
陈湘娟险些没气爆,却转而冷哼一声,“撕吧,这是两年多年,马庆借一万两给马家借使用银子一万两时写的借契。这一笔银子,我就当是施舍了乞丐,打发了叫花子。”
反正到了如今,早已撕破了脸面。
如若马家肯替他们置备婚事,她还给他们好脸色,可他们不给她好脸色,也休怪她无情。
陈湘娟笑着:“我手里还有借契,只是没想到马家早就是个空壳子,要靠与人借钱度日。”
嘲弄的,甚至半分不屑给他们马家留半分颜面。
旁人不知道马家的情况,可从马家借了陈家越来越多的银钱还久久不还来看,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早前马大人、马夫人想着娶陈湘娟进门,许能逼她交出嫁妆、银钱,这样一来,又可以让马家过两年好日子。
只不曾想到。陈家疏通关节,给马庆在江宁府谋了差使不说,就连陈湘娟也不愿嫁到苏州马府。这一下直接惹恼了马大人和马夫人,这才放话说不给他们置办婚事。
早前陈湘娟听陈湘如的劝,当他们是说气话。
可马家还真能做得出来,当真不管了。
这会子他们已经成亲了,才突然寻上门来,说是中途船坏了,耽搁了、来晚了…
这种鬼话。陈湘娟才不信。
“马世伯,当你们不替我们操办婚事、当你们放出话来不会给我们花一文钱、当我陈湘娟拿自己的陪嫁宅院为家、当我拿自己的一千两积蓄替自己置备聘礼…
你们扪心自问。可配做我的长辈?可配做马庆的父母?
养儿,却不能替儿娶妻?你们又何必生养他?
养儿,却因他是庶出而轻看他、侮辱他,你们就不该抱着希望让他养老?”
陈湘娟言辞犀厉。口齿伶俐,噼噼啪啪地说着,字字、句句都指责马大人、马夫人不配为人父母,更没有善待他们,所以她也不会善待他们。
马夫人气得胸口起伏,她只当是陈家的女儿贤惠得体,没想这陈湘娟竟如此犀厉难驯。
“马庆在江宁织造府任上时,他从我们陈家给你们借一万两银子,一万两啊。可得办多少事?又能置多少田庄、铺子?
后来,马庆自己在外收购生丝卖给织造府,也从中赚了些零使银子。他回苏州时,是马大夫逼着他交了五千两银子出来。”
马大人气得不轻,擅抖着手问马庆:“庆儿,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妻子么?她…她真是忤逆不孝。”
陈湘娟冷声道:“这马宅是我的陪嫁宅子,是我的地方,我不欢迎你们。几位请便?如果想要我认你们。那也成啊,先还我二万两银子。这不是给我的,而是还我的,我便相信你们的到来不是为了想从我这儿打秋风、得好处…”
这个女子,不可谓不张狂。
美则美矣,只是这泼辣、刁钻的性子,怕是世间没几个人能承受了。
她当着宾客的面,不加掩饰地道破马大人夫妇没花一纹钱给他们置备婚事,甚至还借了陈家数万两银子。
若那借契是假的,马夫人不会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掉。
可见那借契指定是真的,只有是真的,马夫人才会急着毁掉。
马庆面对马大人的指责,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却见大姨娘冲他挥手示意要他开溜。
他定定心神,一转身就溜开了。
大姨娘将他唤到一边,“新奶奶的话糙理不糙,但句句属实。他们这个时候来,就是想从你这儿拿银子,想得好处。我的大爷,老爷、夫人就是个薄情的,夫人只疼她生的,老爷又是个不管家事的,你可不能和新奶奶闹。”
对于马府的事,大姨娘比马庆更清楚。
她还在苏州时,听得最多的就是马夫人的叹息,说什么银子都亏空了。
马家赚钱的本事不大,可花钱却如流水一般,马府名下只得几个夫人、奶奶的陪嫁庄子,这店铺虽有几家,也被迫转卖成银子使,各房的人也斗得头破血流,这都是银子闹的。
马大人的弟弟早前还和他们一起住,一看着马夫人逼着妇人们拿银子交到公中,就吓得一个个都去了自己宅邸住,甚至还有庶出弟弟宁可住乡下也不与他们合住。
可亏空,到底是落下了,马大人早前计划是娶陈家大院为儿媳,想着她的陪嫁多,到时候就能填补上,哪里晓得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虽娶了一个陈家小姐,可这陈湘娟却是刁钻、泼辣的,半分也不肯吃亏。
大姨娘想法很简单,他就马庆一个儿子,往后得跟马庆,他们的日子过好了,她的日子就好了。
她在马府虽是大姨娘,可马夫人就没给她个好脸色,从年轻那会儿到现在,就像是马夫人使唤的丫头、奴婢。
第236章 极/品婆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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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马庆给马府给的那些银钱,她就觉得心痛,可马庆要与陈湘娟成亲,马家居然放手不管了,原因还是没有按照他们计划的走。
但无论如何,马庆也马家人,马夫人和马大人就不该不管。
他们不管,就寒了大姨娘的心,也让她心生怨恨,想着马庆给了那么钱,他们连拿一千两银子出来备聘礼都不乐意,让他们颜面尽失。
马夫人,原想套套近乎,好歹让陈湘娟拿点东西出来,只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她冷笑两声:“来人,把大姨娘带回苏州!”
马庆在外头一惊,拉住了大姨娘。
大姨娘也是一脸惊恐。
想拿捏她,既然撕破了脸面,马夫人也不必给他们面子,这可是当着五六个宾客在闹啊。
马夫人起身,弹了弹锦袍上的皱褶,“大姨娘虽说老了,还能买几两银子,陈二小姐没说错,我们家日子不好过,为了过日子卖掉姨娘、丫头是常有的事。”
同来的婆子出了会客厅,便往大姨娘奔去,伸手就要抓大姨娘。
马庆张开双臂,将大姨娘护在身后,大声道:“走开,不许碰我姨娘!走开!”
马夫人扬了扬头,“大爷,你忘了,大姨娘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握着。二十多年前,是我花了十五两银子买的她。”
马庆推开了左边的婆子,又来推右边的小厮。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姨娘。
陈湘娟微皱着眉头。
马庆大声道:“娘子!你说过,要我们和姨娘一起过活的,你说句话啊!娘子…”
她是他的娘子!
虽然马庆不争气,可她到底喜欢过他,是他的男人。
她总不能不管他的央求。
陈湘娟厉声道:“好,我给你十五两银子,你把大姨娘的卖身契给我?”
马夫人仰头大笑。现出几分癫狂之态。
马大人与马庭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两人的脸色很难看。
马大人没说过不管马庆婚事聘礼的事。可陈湘娟说得理直气壮,可见这话是马夫人说的。
马庭则是一脸怪异,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自己的母亲,而这陈湘娟也是个厉害的。不行礼、不敬茶,还敢与他们闹,把他们家的事都给抖出来,半分没想过给马家颜面。
马夫人停止了大笑:“初买她时,她十五岁,这二十多年吃我们马家、用我们马家、穿我们马家,得花多少银子?
你想替她赎身,好啊!拿一万两银子来,我就把人和卖身契给你。但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你替她赎身,她就不再是马家的大姨娘。”
她竟敢开口要一万两银子!
马夫人想的则是。有一万两银子,又能让马府上下吃用几年了。
可马府的人实在太多了,而马大人在任上,又少不得要应酬打点。
苏州织造府内的事,马夫人也是知道的,织造府的银钱不敢动用。要是亏空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弄个不好就是罪及满门。可是,老太爷在任上时,那账目上亏空得厉害,他临终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把这亏空填上,否则整个马家都要获罪。
这些年,马大人一面想着填补亏空,一面又要过好日子,毕竟他也朝廷命官,还是世袭的官职,没想这日子是越过越差,表面瞧着似乎风光无限,实则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一万两银子,马夫人,我看你是想银想疯了!”
马庆又是文弱书生,哪里斗得了数个婆子、小厮,此刻他们捉住了大姨娘。
陈湘娟眼睛一眯,露出几分狠决,大声道:“来人,把门给我守住了!今儿谁要是敢带走大姨娘,新奶奶我…就要他的两只胳膊!”
有人大应一声“是”,操着棍棒守在门上。
马夫人狠,她就要比她更狠。
“一万两银子是吗?刚才马夫人撕掉的可是两万两银子。”
马夫人看到那上面写的明明是一万两,可这会子陈湘娟竟反打一靶。
“陈湘娟,今儿你拿不出银子,我就得带走大姨娘!她是我们马府的人…”
陈湘娟并不搭理她,而是对马大人行了一礼,笑道:“马世伯,借钱还钱,天经地仪,便是闹到衙门去,你们马家也得还钱。只是,要是让世人知道马家早就是个空壳子,只出不进,那些债主不知道会不会上门?到时候,你们马家的田地、店铺、房屋…不知道够不够还债?”
他们拿大姨娘要胁,她就不会拿别的要胁吗?
现在大家斗的,就是看谁更狠。
“你…你这个女人,你忤逆不孝…”
陈湘娟面无表情,这样的话若是旁的女子,定会被吓住。
“对呵,我就是忤逆不孝,我在娘家时,连嫡亲祖母都会顶撞,还会怕这个说辞么?我不在乎!”
人若不要脸,你就拿她没办法。
陈湘娟就是如此,在这世上,她最看重的是陈湘如。
哼,至于其他人,就连带马庆在内,都不是最看重的。
只是马庆是她丈夫,她必须顾忌他一二。
马大人气得浑身颤栗。
“我们不孝,也不能愚孝,也要看这长辈值不值得我们孝敬,你们不管我们的婚事,任我们自生自灭,是你们无情在先,这会子倒和我们计较起来。
也对,我是个不要名声的,马家也抛下名声。我们闹到官衙,请官老爷给我们断,看看这欠债还钱是不是正理?看看马大人纵容其妻撕人借契是否合理?
撕了也没关系。当时借我们银钱时,除了借契可还有人证。
马世伯,要是某日苏州日子难过了,我和马庆也可以替你养老送踪,让你过一份安稳日子。
难道你这贤妻当真很称职么?我怎么听人说,马夫人的亲娘早前也是姨娘,逼死了嫡妻才扶了正。而她也才勉强算个嫡女…”
什么叫“勉强算个嫡女”,那言下之意就是取笑马夫人。
你是嫡妻如何。可你的亲娘就是个姨娘。
“我还知道,她娘家父亲在原配嫡妻死后,又被人家闹上了门,为平事态。只得将原配嫡妻的嫁妆给退了。马夫人嫁到马府时,没什么嫁妆吧?”
想给她陈湘娟难看,她就要对方更难看,哪怕是泼妇闹街,只要她快活。
扫她一分面子,她就扫马夫人两分、甚至三分、五分面子。
有人听到这儿,小声议论了起来。
“原来苏州织造大人的妻子是庶女出身?”
“怪不得这么没脸没皮的。”
“娶妻就不能娶庶女,更不能娶大户人家的庶女,如此还不如娶个小户人家的嫡女…”
马庭咬了咬唇。初见陈湘娟,只觉得她很美,可很快就知道她其实是一条毒蛇。一条被她抓住缺点就会拼命攻击的毒蛇。
“没什么嫁妆,又要打肿脸充胖子,难怪马世伯家的日子如此艰难。
一万两银子,可是会花很久的,怎么马府用了两年多一点时间就花光了呢?”
陈湘娟这话,分明就是要挑驳马大人夫妇的关系。
马夫人顿时机警起来。大喝一声:“陈湘娟你不要胡言乱语,要留下大姨娘就…”
马大人厉喝一声:“大姨娘到底生了大爷马庆。你不要把事做绝,把她的卖身契拿来!”
他不能同马夫人一样胡闹,这陈湘娟年纪不大,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不能和她对着来,只能来软的。
要是她真把借钱的事闹到官府,他借钱的人家,可不止陈家一家,还有苏州的三个大商贾,也有两家世家交好,消息传出去,他们若是讨债上门,他把整个马府卖了还不上。
这不是他的错啊!
都是他爹啊,为什么亏空织造府那么多银子,为了做个孝子,他这才狠心填了亏空。
只是家里的日子,却因此受了重创。
唉,打肿脸充胖子。
他太爱面子了,自然不能由着陈湘娟毁了名声。
他实在是赌不起。
马夫人迟疑着。
马大人嗓门又高了一倍:“拿了!”将手一伸。
马夫人不敢不给,面露怯意,原来马大人发起火来,马夫人还是怕的。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害怕自己的妻子,他又怎么敢纳几房侍妾,生一大堆的庶出儿女,可见马夫人在外头风光,就如马府在人前风光一样,都是假像。
马夫人嗫嚅道:“老爷,这要是给了…”她要拿捏住马庆夫妇,就只有握住大姨娘的卖身契。
马大人圆目一瞪,马夫人从怀里掏了一叠东西,可不是银票,竟然是当铺,其间夹杂着一张卖身契,她取了出来,将卖身契递给了陈湘娟。
卖身契上写着某年某月有闽郡琼州珠岛人氏邓七花转卖等字样,陈湘娟招了招手,大姨娘与马庆进了会客厅,她低声问马庆道:“你看看,这是大姨娘的卖身契么?”
马庆轻声道:“是”。
陈湘娟这一通胡闹,没花一两银子,就拿到了卖身契。这让马庆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是陈湘娟叫的要见官那番话让马大人害怕,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想会害怕见官。
陈湘娟把卖身契收好,笑道:“夫君,等改明儿就让去官府,给大姨娘消了奴籍,往后她就随我们过日子了。”她又恭恭敬敬地向马大人行礼,“世伯呀,我也不想这么闹的,着实是马夫人太过分,不给我和马庆操办婚事不说,还故意隐瞒了我和马庆要成亲的事,这亲事原是世伯与我爹订下的,我知道世伯是个讲情意的…”
这会子,她又变得优雅得体起来,还含着笑夸赞马大人。
第237章 不贤
马夫人气得险些没昏过去,这个女子实在变得太快。
刚才还要打要杀,这会子又一副“我们是家人”的热情、温婉样。
一边的马庆看在眼里,莫名的有些犯怵。
大姨娘倒是喜逐颜开,现在马夫人再不能欺负她了,她跟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住一处,她儿媳妇又有丰厚的嫁妆,往后的日子指定比马府过得还好。
陈湘娟将马大人夸了一番,尽量给他挽回些面子,把所有的不是都往马夫人身上推,看客们又开始议论。
“妻子不贤,就能闹得家宅不宁,马大人不易啊!”
“马大人不错,怎么娶了个如此不贤的妻子。”
宾客们对马大人的遭遇表示了极度的同情。
陈湘娟道:“姨娘,快唤人给世伯奉茶点。”笑着问道:“世伯啊,你这一路辛苦了,唉…马庆在江宁府当差,又要读书应考,为了让他安心,我们就得在江宁府安身了,再说陈家给我置的嫁妆,无论是店铺还是田庄,可都在江宁府,若是转卖,可太可惜,全都是赚钱的呢…”
她又寻了一大堆合情合理留在江宁府的原因,一是为了马庆的前程,一是因为她的嫁妆全是江宁府的,只能留在这边。
陈湘娟见外头围着宿客,笑着欠身行礼:“怠慢各位了,我让厨房备了可口的吃食,请大家用了解酒汤、晨食再离开。”
她一扭头。冲一边的陪嫁婆子使了脸色。
陪嫁婆子领着下人们将晨食摆进了厢房。
陈湘娟一下子像变了个人,说话也温和得体了,这让马大人很有成就感。还是他厉害,女人就是女人,他一开口,一下子就变了模样,不满地望了眼马夫人。
马夫人垂着头,她在后宅斗了一辈子,今儿竟被陈湘娟闹了个没脸没皮。还被陈湘娟将她的事给拔了出来。
她原是姨娘生的,只因她亲娘得宠才抬了正室。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可陈湘娟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马庆说的?
一定是这样。
马庆告诉了陈湘娟,今儿被她拽住机会,让她颜面尽失。
丫头们进入会客厅。很快就奉上了精致的茶点。
陈湘娟热情地问道:“世伯可用过晨食了?这座宅子虽小,后头还有东院、西院,西院是留给姨娘和世伯住的,下次世伯在苏州住得烦了,可来江宁府散散心,我和马庆是一定会孝敬你的。”
马夫人和马庭直接被忽视,虽然也有茶点,可陈湘娟根本不与他们说话,就连马庆和大姨娘邓氏也站在马大人身侧。尤其是邓氏,对于马大人今儿主动讨出卖身契很是感动,就差跪地谢恩了。
马大人指着陈湘娟与马庆。道:“你们的母亲行事不妥,你们莫与她计较,湘娟啊,说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交,既然过了门,就得改口了。”
陈湘娟笑了一下。“马夫人可没拿我和马庆当儿子、儿媳待,但世伯大度。要认,我们也只认姨娘和世伯为长辈。”
吴奶娘乘马车从外头回来,脸上含着笑。
陈湘娟问道:“你的差事都办妥了!”
吴奶娘好奇地看着马大人夫妇,轻声道:“新奶奶都敬过茶了?”
马大人忙道:“对!对,得敬新人茶,快着人预备茶水来。”
陈湘娟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认马夫人,敢和她闹,她就敢不认她。
嫡母了不得,也是个姨娘生的。
她就算认大姨娘也不认马夫人。
陈湘娟笑着对马夫人道:“有劳马夫人坐到那边去?”她指着的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是马庭坐的上手方。
“你…”
马夫人不想动,她就要接受他们跪拜倒茶。
陈湘娟眼神犀厉,你不让,我们就不敬茶。
不动,是不是?
她笑着让下人重新移了个贵妃椅来,就安在马大人旁边,又让大姨娘坐下。
马庆在马府早就受够了马夫人,这会子明白陈湘娟的意思,接过茶水给大姨娘递上,陈湘娟则给马大人递茶。
新人给姨娘敬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马夫人一张脸急得通红。
马庭亦有发作。
马庆在敬茶后,却深深一拜,“父亲,请抬大姨娘为平妻吧?”
大姨娘饮下的茶水,险些没咽住。
马大人捧着陈湘娟的茶水,说了句:“湘娟,嫁入马家就是马家妇,往后要谨守《女德》。”
今儿她这样闹腾,着实不像个样子。
陈湘娟却没有明白他的话意,只当是应付似的话语,等着接红包。
马大人在身上寻觅了一遍,目光就落在腰上挂赑屃玉佩上,只得一只,另一只在马庭成亲时送给了马庭,摘下递给马庆:“这个给你。”
马庆愣了一下。
大姨娘高兴地道:“二爷成亲时,另一只给了二爷呢。”
二爷是嫡子,可见马大人还是看重马庆的。
马大人着实没备封红,拿眼看着马夫人。
这会子,马夫人气他不维护自己,倒护了陈湘娟,只作没瞧见。
陈湘娟轻咳一声,刘奶娘明了,走了过去,低声道:“老爷,你备的封红。”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封红。
马大人接过,给陈湘娟和马庆一人一个。
马庆和大姨娘都明白,其实这封红又是陈湘娟自己备的,这在哪家也没这样的规矩,也难怪陈湘娟瞧不起马家人。
陈湘娟与马庆深深一拜,陈湘娟也甜甜地唤了“翁爹”,这新人茶就算结束了。
马夫人板着一张脸,早知来江宁府会是这情形,她就不来了。
陈湘娟备了晨食,几个人移到西边小厅八仙桌上用了。
陈湘娟用帕子优雅一抹,轻声道:“翁爹难得来一趟,可得多住些日子。至于马夫人和二弟,你们也瞧见了,我家就这么大,屋子又小,还得劳你们二位住驿馆去。”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他们住在自己家里,这宅院原就是她的嫁妆,在陈家大院掌不了权,但她承认自己没陈湘如能干,但这是她自己家,她就要说话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