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轻叹一声。
“怎了?”
“我担心传出不利于你的流言,着了女装,只怕用不了多久,神宁府就会知道你、我之事,那时许要给百乐门引来一场大劫。”
她的面容里掠过一丝忧色,静下心后,她为自己的冲动自责,但没有后悔,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她说的流言,是京城亦有人的笑言“广平王喜男风,近来迷上云五公子”。
慕容祎看着娇弱的她,心头一动,低声道:“我会护着你。”
她勾唇笑道:“有你这话,我放心了,我和百乐门都要倚重你保护呢。”
他笑得明媚,捧起茶盏,“和奏一曲,我就回蜀商馆歇下。明日一早,我们去赏牡丹,这个时节,白马寺的牡丹许已开了。”
温婉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道不出的好听:“好。”
就在云罗与慕容祎奕棋,琴笛和乐时,京城的神宁府却蒙着一片阴云凄雨。
绣阁内,凌雨裳目光呆滞,定定地看着一处,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睡、不说话,只静默的流泪,那泪水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担心、后怕、恐慌交织成在一处。
他到底是着了疯魔,还是真的心有所属,而她却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从十二岁开始,慕容祎就是她认定的夫婿,眼瞧着就要成亲了,他却提出了退亲,害她成了全城的笑话。不,不是他的本意,他一定是着了疯魔。
三月二十七,她一听说他来了,还以为是送聘礼的,如此高兴,而不久后,却被退亲的事实击得无法承受。
那天的事,成了她心头怎么也挥不去的恶梦。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就在她巴巴等着要出阁嫁他的时候,他送来这样的消息:退亲!
刘妃那日紧赶着令小厮、下人抬了聘礼出门,可大管家的人刚走到半道,就见王媒婆一脸怒容,面带窘色,扬着手道:“回吧!回吧…”
大管家抱拳道:“出了什么事?”
王媒婆“啊哟”一声,“我做了大半辈的媒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明儿就要成亲,今日要退亲的!”
大管家忙道:“王媒婆,你是说神宁大公主要退亲?”
“哪是神宁府退亲,是你家广平王说心有所属一定要退亲。这不,订亲信物、昭宁郡主的庚帖,一并丢下就扬长而去了,这会子,整个神宁府都闹翻了天,你们这会儿过去,可不是火上浇油么。”
大管家愣在一边,聘礼出府,方才得晓慕容祎退亲。“可知郡王爷去哪儿了?”服侍的太监在,慕容祎的心腹侍卫郁枫却没了踪影,“郡王爷去哪儿了?”重复问话时,人群里都是或茫然,或摇头不知的下人。
他退亲了,而他自个儿却失踪了。
刘妃得晓了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一动不动,似化成了石像,被身边服侍的丫头连唤两声“刘妃!刘妃!”她回过神来,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祎儿,我的儿呀,你这回可惹大祸了…”说到祸字,理智让她复又振作了起来,对左右厉声道:“来人,准备厚礼,我要去神宁府,任他在是不在,这亲都不能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他的。”
大管家沉声道:“禀刘妃,郡王爷不见了。”
134 姻缘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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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就意味想再如期举行成婚也不可能,总不能让凌雨裳与一只公鸡拜堂。凌雨裳是神宁唯一的女儿,神宁那性子,满朝文武都是知晓的,谁敢招惹她,这不是在找死么。
刘妃厉声道:“不管如何,现在所有人都出府寻人,无论如何也要在明儿天亮前把人给寻回来。”
慕容祎失踪了,整个广平王府的下人倾巢出动,遍城寻人。从最热闹的百乐门,到不知名的城北乞丐窝都寻了个遍,连素日里慕容祎常去的几处地方也是反复寻觅,甚至遣了下人蹲守。
绣阁里的凌雨裳哭成了泪人儿,她实在不明白他怎的就变心了,正伤心着,服侍的丫头来禀:“郡主,大公主要入宫告广平王的御状,已备下车辇。”
凌雨裳一惊,再顾不得哭,在丫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地出来,来不及去拦人,却直接候在二门处的车辇前,一见到神宁,阻住她道:“娘若进宫告御状,女儿再没法见他了。他许是一时猪油蒙了油,或是听了什么谗言一时冲动,娘,我求你了,求你别进宫,且给他一个机会…”
“我神宁受不得此等羞辱,我女儿何等贤惠,女红、厨艺、主持中馈哪样差了?便是这容貌,也是这京城人人皆知的好相貌,他慕容祎为何如此羞辱人?要在大婚前夕退亲弃我女儿?为娘咽不下这口气,我定要皇上将他贬为庶人…”
神宁无泪,有的只是冲天的怒气。
任何人敢与她难堪,她便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祎是皇族,她不能让他死,但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百倍的代价。
神宁娥眉倒竖,怒不可遏。一双明亮的眼睛泛着血红的剑光,着了魔一般,咆哮着、怒骂着,“慕容祎欺我太甚。他如此行为,可要你往后怎般为人?”
被退亲的女子,他日再难有人问津,而好男子就更少了。
凌雨裳跪在地上,拽着神宁,就是不肯放手,泪流满面,神宁何曾见她如此过,凌雨裳是她贴心的小袄,是她的珍宝。如今受到这般委屈,怎不让她心痛欲裂。
“女儿求娘不要进宫,你若告了御状,女儿往后再没法做人了。女儿喜欢他,除了他谁也不要。从小到大,女儿学女红、厨艺,与宫里最好的嬷嬷学规矩、主持中馈,就是为了能配得上他。”她一面抽泣,直抽得下颌摇摆,胸前起伏难定,仿佛随时都会因呼吸不过而昏厥过去。
到了现下。凌雨裳还深深地喜欢着慕容祎,无怨无悔,痴心不改。
“祎表哥从来最是得体的,怎会平白做下这种事,定是有人挑唆,一时冲动…”
凌雨裳哭得可怜。声声哀求。
神宁心下一动,蹲身扶住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
“娘,谁让女儿喜欢他。我不能看他被毁了,我不能…”她拉着神宁的手,“娘得答应我,不得入宫告御状,祎表哥一定遇到了难处,他定有苦衷。”
母女正说话,有婆子急急奔了过来,欠身道:“禀大公主,刘妃带着厚礼登门赔罪。这会子,驸马爷正训骂刘妃,刘妃说他们蜀王府永远都认郡主是儿媳,除了郡主,谁也不认…”
原本哭着的凌雨裳,听到这话,哭得轻浅了。
侍女忙道:“郡主,可别再哭了,许是一场误会呢。你听,刘妃也说只认你呢。”
刘妃是慕容祎的亲娘,要是自己的父母训骂她,可不是打了慕容祎的脸面。
凌雨裳道:“快扶我过去。”她想往玉凤殿去,又怕神宁回头又乘辇入宫。若不去玉凤殿,又担心凌德恺说出太难听的话,伤了两家的和气、刘妃的脸面。凌雨裳咬咬下唇,狠声道:“娘今日若告御状,便是要女儿死。女儿求你,看在女儿真心喜欢祎表哥的份上,别再生气了。且听刘舅母是如何说的。”
一边的婆子道:“公主且去瞧瞧再说,幸许真是孩子们闹出的误会。”
神宁原要出门,听了这话,阻了凌雨裳:双眼红肿如桃,布满血丝,双颊微肿泛着水红。道:“你这个样子可怎好出去,站在玉凤殿屏风后听听就是。”又对侍女道:“帮郡主好好收拾,莫让旁人瞧了笑话。”
玉凤殿。
刘妃带了两箱子厚礼,垂手立在大殿上。
凌德恺义正言辞,怒容难缓,“当我们神宁府是好欺的么?说退亲便退亲,要我家凌雨裳怎么做人?刘妃,你也是为人父母的,有这么欺负人的?你们是让我们神宁成了全城的笑话…”
神宁进了大殿,刘妃连连欠身行礼,态度谦恭,“祎儿定是着了疯魔,在外惹上邪物迷了心智,才说那等混话。大公主和驸马是瞧着他长大的,他怎会平白做了这事?”刘妃连连欠身行礼,反反复复,一脸焦急模样。
同来的婆子甲道:“大公主、驸马爷可别不信,我们在蜀郡时,也发生过两回这样的事。前年我家高奉侍踏青回来,早前都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疯了,嘻嘻哈哈,又哭又笑,请了青城山的道人入府,方才知道是染了脏东西,要不是这发现得早,这人啊只怕就没命了。”
服侍的丫头,唤作侍书的,此刻惊呼一声:“听刘妃和嬷嬷一说,我家郡王爷真是着魔了。昨儿夜里从外面回来后,便有些不大正常,一个人痴痴呆呆的,有时候还自言自语,奴婢虽是跟前服侍,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奴婢问他,可是要喝茶?他竟奇怪地看着奴婢,竟似不认识一般…”
神宁听她们一说,原想借机发作也一并敛住了。
巫蛊之术,原在后宫就是比比皆是的,她亦见过着疯魔的嫔妃。
此刻,对刘妃的话是将信将疑。
但,如果这等说辞能保住神宁府的名声,她愿意当成慕容祎着了疯魔。
屏风后的凌雨裳早也呆不住,跑了出来,又惊又怕,“祎表哥着了疯魔?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妃忙道:“凌雨裳应该明白,我家祎儿与你感情深厚,怎会突地退亲?我已经着人去请道士、高僧回府作法,可祎儿这会竟没影儿了。”
凌雨裳拉住凌德恺,一脸惊慌:“爹,你快派人去寻人,这着了疯魔,万一有个好歹,女儿这一生如如何是好?祎表哥…怎的在这时候着疯魔了…”她捂着嘴,难掩担忧,又在一边啼哭了起来。
神宁对左右道:“还不速速报官寻人。”
凌德恺抬手道:“把府里不当值的下人,嬷嬷、宫娥、小厮尽数派出去寻人。郡王爷被邪物上身,失了心智,得尽快寻回。”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知道慕容祎着疯魔,发病不知去向。
神宁府、广平王府又有京衙官差都在寻人,方圆百里都寻了个遍,却依旧没个消息。
慕容祎着疯魔附体,原订在三月二十八的婚期延后,具体订在何日,对外却没有说出来。
凌雨裳坐在窗前,食无胃口,睡又难眠,满心都是慕容祎。
他到底去哪儿了?若真是着了疯魔,有个好歹来,只怕她也活不成了;倘若他不着魔,她又该如何应对。
侍女轻声道:“郡主好歹吃些,刘妃和公主请了栖霞观的道长来,说是郡王爷应是京城以东的地方,今儿一早,所有人都往东寻去了。着了魔的人,最怕见光,许是藏在山洞、树林、黑屋子什么的地方…”
凌雨裳的泪又落下来了,“好好的人,怎就在这时候着疯魔了。”
因为婚事出了差错,神宁府上至神宁大公主,下至婆子、丫头一个个都全信起神佛来。
嬷嬷一路急奔,人未到就听她的声“郡主!郡主!”却是凌雨裳的乳母嬷嬷,莽莽撞撞,喘着粗气,拍着胸口道:“郡主,老奴在外面寻了个极厉害的道婆,你可要见见。”
侍女道:“嬷嬷在哪里遇见的?”
嬷嬷道:“老奴今儿出门,遇到一个游方的道婆,她说老奴硬堂发黑,定有灾劫,还说老奴身上有股子黑气,定是有人使了巫蛊术。”
凌雨裳止住流泪,“你说的是真的?”
嬷嬷指了另一个丫头,“她当时也在。”
那丫头是绣阁里的二等丫头,此刻点头道:“说得真真的,还问我们,是不是身边有人近来姻缘不顺?”
侍女觉着说得真准,又问:“还有呢?”
“那道婆还说,看来她推断得没错,她说有种巫蛊术叫作姻缘劫,再好的良缘施了这种巫术都得被拆散。”
凌雨裳一听,这还了得,忙道:“把人请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中年道婆,一袭灰色道袍,手捧拂尘,念声“无量天尊”。
嬷嬷道:“请道长替我家郡主瞧瞧。”
道婆看了凌雨裳的面目,“郡主面相乃是大富大贵之人,怎奈硬堂黑里透着桃花色,这分明就是中了姻缘劫之中的乱桃蛊。”
众人“啊——”了一声。
嬷嬷忙道:“可有解法?”
135 蛊惑
道婆掐指算着,口里叽哩咕噜地念着一通,挥着拂尘在屋里走了一圈,“我得摆坛施法找出巫蛊藏于何地,要细瞧了那件东西,才能寻到解法。”见众人深信不疑,她又道:“这好比给中毒之人解毒一样。”
凌雨裳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继续想慕容祎的事,轻声道:“那你可得寻出来。”
一炷香后,绣阁的院子里设下了道坛。
道婆也换成了一袭隆重的道袍,挥着桃木剑,烧着灵符,口里继续念念有词,一比一划,只见烈焰乱喷,瞧得众人胆颤心惊,凌雨裳生怕这事传扬了出去,遣了心腹丫头守在院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倏——”的一声,只见道婆抛出宝剑,剑光一闪,那剑竟直直飞向了院中的一株樱桃树下。
“这…”
道婆又念了声“无量天尊”,道:“着人挖掘,如果贫道没猜错,那巫蛊之物便藏在此处。”
嬷嬷带了两外丫头取了锄头,在樱桃树下挖掘开来,没多外,还真挖出对木头小人,那女子穿着粉色小裙,男子着银灰锦袍,两人用一个系有小结的红绳系着。那女子身上写着凌雨裳的闺字:凌雨裳,昌隆五年三月初五酉时生。男子身上只写有“慕容祎”三字。
嬷嬷立时啐骂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埋在院子里的?竟有人使了这种法子来害人。”
道婆瞧了一眼,故弄玄虚的道:“让我瞧瞧这小结。”丫头们捧到她面前,她伸手一解,这结一解,红绳从中断开,不由得脸色巨变,一脸苍白。
嬷嬷忙问:“这有何说法?”
道婆欲言又止。
凌雨裳遣退了左右,引道婆进了她的内室。
嬷嬷欠身道:“还请仙姑明示。”
道婆长吁一口气,“唉。我再问一句,这上面的女子可是郡主?”
嬷嬷点头应“是”。
道婆道:“若真是如此,只怕郡主与这位男子再难结成良缘。”
凌雨裳原想装着淡然,倏然起身。忙道:“仙姑帮我,我不要与祎表哥分开…”
道婆目光闪动,“要解开此降术,也是有法子的,只是…只是…”
凌雨裳会意,令嬷嬷去取金银。
一盘子或金光闪耀,或银光灼目的元宝出现在面前,道婆只觉双目都快被闪花了,并不客气,取了袋子将元宝一并收下。
嬷嬷催道:“仙姑还没说这化解之法。”
道婆道:“嬷嬷和郡主。可瞧见那结原是断的?”见她们明白,又道:“确定这是姻缘劫中的棒打鸳鸯,再恩爱的人,中了此巫术都得各奔西东,或大婚之前有人突地发疯。或突地失踪,总之就是不能在一起。要解此法,除非…”
凌雨裳急道:“你倒快说!”
十金,又另备二百两银子,可算是丰厚的了。
道婆道:“除非将此劫恶运移到旁人身上。”
“怎么个移法?”
道婆看了眼凌雨裳,“此法倒也简单,把那小人身上的男子名字换成另一男子的名字。但。郡主需得与他着红袍红衣行夫妻之礼,此劫自然可解。”
凌雨裳一听,这不是说,要她与另一个人行逾规之事?当即花容苍白,厉喝一声“大胆!”
“郡主,如果想与心仪之人在一起。唯有此法,否则一生都难遂愿。贫道言尽于此,告辞!”
嬷嬷轻呼“郡主”。
“听道婆的话,哼,我偏不信。一定还有其他的法子可解。”她看了眼嬷嬷,“回头你寻个懂的,悄悄打听巫蛊之术的解法。”
嬷嬷应声。
凌雨裳看着手里的一对小人,“到底是谁要害我?”
嬷嬷道:“绣阁皆是自己人,丫头们都是服侍多年的,万不敢对郡主生出二心。从三月二十五日开始,屡有文武百官家小姐上门添妆贺喜,难不成是哪位心中嫉妒郡主寻到良缘的,趁那两日院里客多丫头们张罗不过来,埋下东西也有可能的。郡主且瞧这布料上的颜色,还有这纸条的笔迹,若是下雨,早就坏了,定是最近几日才埋下的。”
自不能说是郡主阁的人做的,否则所有上下服侍的人,不死也是被拔成皮,凌雨裳面上看着柔弱、温柔,实则是个狠毒的角色,打罚下人可是半点也不带心软的。
凌雨裳咬碎银牙,狠声道:“可恶!敢害我!我定饶不得她。与我不和的,就那么几个,不管是谁,她们全得付出代价。我若得不到良缘,也要她们身败名裂,没男人要!”
她握着拳头,将那害她之人恨了半死,“听说祎表哥人在洛阳,去了大商会,与云五公子颇是交好,还一处赏花郊游。”
嬷嬷嘻嘻笑道:“云五乃是当世才子,郡王爷又最是个爱才之人。”
凌雨裳语调极轻,却带着恨意,“前些日子,京城里传出,说祎表哥喜男风,只怕这与害我良缘之人脱不了干系。”
“郡主,这人太过可恨,施巫蛊害你良缘不说,还害得郡王爷着疯魔,不可轻饶。若非她们害你,你现在已经是广平王妃。”
凌雨裳起身,移到案前,很快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将手一抬,道:“你着人小心盯着她们几个,如果我没猜错,定是她们其中之人害的。要是坐实是谁,速来禀我。”
嬷嬷接过名单,上面竟有十六位官家小姐的名字,有的顶撞过凌雨裳,还有的给过她难堪,又有的是在背后说过她坏话或慕容祎坏话,更有几个一见慕容祎就发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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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府,世子院。
慕容祯坐在偏厅之侧,夏候逸拿着一张单子,正小心的禀报着查到的消息。
“云罗,生于昌隆四年,身世不祥,昌隆七年夏,随母谢氏如茵访亲不遇,回乡途中得遇匪贼,其母被杀,她被九华山高僧空明大师所救…”夏候逸笑了一下,道:“世子没认错,她就是世子小时候在白马寺得遇的那位叫云罗的小姑娘。”
“昌隆八年三月,云罗在钱塘镇海寺被人所偷。之后的事,便有些难查,不过这期间在钱塘却发生了一些,属下与张统领分析过,属下以为,定与嘉勇伯萧家脱不了干系。”
慕容祯道:“说来听听。”
夏候逸应喏一声,继续道:“昌隆八年三月,钱塘萧众望被封为卫国大将军,其府中女眷家小举家迁往京城,萧众望的嫡长女萧初云与云小姐同龄,更令人惊奇的是,小时候的她们都有一头黄头发。萧初云抵达京城第一天便已生病,竟在医馆得遇二十年下山一次的泥菩萨算命,当时萧众望拒绝给她女儿批命,但事后不久,因萧初云久病难喻,萧夫人携女前往栖霞观请求泥菩萨治病,说来也巧,被泥菩萨看诊之后竟奇迹般地好了。”
慕容祯明白,定是夏候逸与张卫都认为萧初云就是云罗。
“昌隆八年秋,萧众望领着身怀有孕的平妻姜氏回府,没想姜氏因难产而亡,虽产下一子却没活到半个时辰便已夭折…”
慕容祯听到萧初云被萧众望怒极之下踹飞,直至吐血昏厥。
一定是这样,萧众望堂堂七尺武将,一脚踹向五六岁的女孩,这才让云罗落下病根,那云罗也定然就是萧初云。
夏候逸又继续道:“同年十月,蔡氏洗脱嫌疑,原是府中姨娘所害,而萧初云是为了护母认罪。萧众望后悔莫极,萧初云因内伤过重,伤及心脉落下一生都不能痊愈的心疾…”
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自小便要承受心疾之苦,吃饭不能太快,会牵动胸口疼痛;不敢大笑,不得走路,不能用力…这,该是怎样的痛苦。小小年纪,便知晓如何维护父母的体面。
在萧初云因病前往江南将养时,他曾听过,说睿宗皇后几度夸赞说萧初云乃是贤惠女子,那时的她不过才几岁,就已懂周圜转旋之术,用一封家书感动父母,竟令萧众望为蔡氏娘家大哥谋得临安府知州一职。
小邓子在外禀道:“世子,王爷请你去书房议事。”
才听一半呢,他想一次性听完。“马上就去。”给了夏候逸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一路走来,都是她柔弱、孤独又无助的身影,她走得这样的艰难。
慕容祯顿时竟无法讨厌起她来,他突然明白那日自己从假山上跃下吓她是如此的幼稚,对于常人许是惊喜,对于她,也许一个不慎就可能让她犯病丢命。
直听到萧初云在十一岁那年死于一场大火,而那日正是萧众敬回钱塘前的一日。
夏候逸念完,又着重说了一些萧初云是云罗的事实:“萧初云的乳娘柳氏有一个女儿唤作杏子,而云小姐的身边也有个梁杏子。还有,昔日萧初云的琴师花无双,而今是百乐门的副门主。玉倾城的幼女小花儿,便是今日的玉灵儿,她曾在萧府相伴萧初云长达两年之久。据暗卫调查,大商会盟主李万财还俗前乃是镇海寺的和尚,他又是云小姐的义兄,我们的人曾打听到,当年云小姐寄住镇海寺,与石头小和尚的感情最好,石头是李万财的小字,如今知晓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