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道:“就快端午佳节了,特意给长辈们备了份节礼,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听说百草香包,戴在身上能祛异味还能逐虫赶蚊。”
这香包做得很是精致,式样也讨人喜欢。
朱三太太道:“难得你一片孝心。”
绣桃道:“奴婢寻个锦盒装上。”
云罗懒懒地道:“你分成两份,一份给我外婆、大舅,一份送给朱家长辈。”她有气无力地看了眼,“听说娟表姐与我同岁呢,无缘得见,我也替她备了些。”
香包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什,但贵在这份心意。
朱大太太见她有心,越发心头一紧,“你们好生服侍你家小姐,这怎就闹肚子了,便是我们也经不住这样的…”
朱婉对飞线道:“去西阁收拾一下,今晚我就住在东阁,云妹妹病成这样,身边没个用心的侍疾,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云罗没有拒绝,她知道要是拒绝,朱家二位太太就会说留下来。“辛苦婉姐姐了!”
云罗要下床给二位太太行拜别礼,被她们给止了。
几个人寒喧了几句,各自散去。
出得东阁院门,林婆子轻声道:“云小姐还真是怪招人疼惜的。好好的就闹肚子,昨儿还好着呢。”
朱婉想到柳奶娘母女,面露厌色,“那个叫杏子的,最没个规矩,脏着手就吃云妹妹的东西,云妹妹是指定吃了脏东西才闹了肚子。”末了,她对朱大太太道:“我们又是外人,不大好过问云妹妹身边下人的手,如今我们在,柳奶娘母女就敢如此,这往后…”
朱三太太道:“我们一回临安府,自会去拜见蔡大太太。”
这事儿,还得由蔡家人出面好。柳奶娘原就是蔡家从自家家奴里挑来送给大将军夫人的奴婢,朱家人训斥不得,但蔡家人能训斥。
次日,朱家妯娌乘船离开钱塘,云罗因自己病着,并没有去送行。
朱家二位太太回到临安府,特意去了趟蔡府,与蔡大太太说云罗的事。少不得把柳奶娘母女的事着重说了一回。
蔡大太太、蔡大\奶奶听闻后自是生了一场气,私下里商量了一下处理这事的法子。
正说话,外面传来卫婆子的声音,她静立在纱帘门外,“启禀大太太,大喜啊,从京城来报喜的人到了,四月二十日二姑奶奶给萧家添了个大胖小子。”
蔡大太太顿时喜容流露,嘴角上扬,蔡氏嫁给萧众望连生了两个女儿,再不得儿子连她也要眼着着急了,双手合十,口里嘟囔道:“阿弥陀佛,总算是生了个儿子。”
蔡氏有孕七月时,萧众望因甘郡一带贼匪横行,领兵三万前往甘郡剿匪。临离开时,替孩子取了名字,若是女孩让蔡氏任意照初字头取名,若是男孩取名“萧元顶”,照着元甲兄弟的名,本应是“元丁”,可他着实不喜欢这个“丁”字,便改作“顶”,以示他为元字辈的第四个子孙。
蔡家得了消息只得将一早备下的婴孩衣物都归拢起来,准备隔日就着人送到京城去,正好就云罗的请蔡氏示下拿个主意。
080 赏赐
080赏赐
蔡大太太请了京城卫国大将军的人打听消息,那报信的小厮倒也干练,“夫人和二房一家都好,四小姐如今会走路,亦会说话,夫人生了儿子,府中上下很是欢喜。临走的时候,春姨娘有了身孕,夫人遣了婆子、丫头小心服侍。
二老爷背着家里人在外养了粉头,正月末被二太太给知晓了,大闹了一场。这原是二老爷从两个牙婆那儿得来的美人儿,只给了银子说要**两月,正要着牙婆领人,偏姓周的女子有了身孕。二太太只得花银子将她买下,让她做了周姨娘…”
小厮打着千儿,道:“禀蔡大太太,奴才得回趟钱塘。大将军去甘郡前特意叮嘱,着人把贵妃娘娘赏的宫绸、食材给二小姐送去。”
蔡大太太想着府里的下人正有去京城送礼的,咽下不提柳奶娘的事,到时候她再派个得力的婆子跟去,自能与蔡氏说个细致。
没两日,这伶俐的小厮便站在了云罗的东阁花厅里。
彼时,蔡诗华、朱婉二人也在一边,目光锁定在下人们抬进来的一只大箱子,最显眼的便是两匹宫锦,这锦缎与她们以前见过的不同,流光溢彩,绚丽耀目,真真如天上的星月一般,仿佛这不是布,而是会闪光的明珠。
绣桃倒了盏温水递给小厮,“快喝些,慢慢儿说。”
小厮感激地接过,一骨碌喝了个干净,傻憨笑道:“听夫人、太太们说,这是去岁秋天湘郡进供的霞锦,是织造坊织出的新布料,统共只得十匹,如今除了宫里的贵人,便只得我们府里有两匹。”
两匹宫锦,一匹是浅紫蔷薇花,又一匹是碧翠荷莲,与以前她见过的不同,上面的花竟如真的一般,拥有着极强的轮廓感,不是绣,而是织上去的,仿佛是从衣上生出的真花,而浅紫色正鲜亮,碧翠真如夏天荷塘里的莲叶配上洁白的莲花,竟是道不出的清雅。
小厮在额上抹了一把汗,“那四匹颜色鲜艳的宫缎是太后娘娘赏赐的。”
云罗微微笑着,“父亲、母亲怎都送到江南来,应该让母亲保管着才是。”
小厮道:“大将军和夫人说,这是宫里贵人赏的,定要送给小姐这儿。大将军还说,小姐尽可挑了喜欢的做成衣袍。”
朱婉与蔡诗华纷纷走到大箱子前,伸手摸着两匹宫锦,瞧着华丽非常,触手却柔软光滑与寻常的宫绸并无二样,只是这等色彩,这样的花式,只怕寻遍江南也找不出更好的来。
云罗起身,“两匹宫锦的颜色、花式正合了母亲的年纪,若她穿上定是贵重合宜的。回头还得劳你们送回京城。”这是萧众望让送来的,蔡氏自来畏惧蔡众望,就算她再喜欢,因着蔡众望的原因也不敢留下。
萧众望的心里不曾有过蔡氏半分,只怕她连姜疏影的一半都不及。
萧众望是皇帝信任、重用的大将军,宫缎、宫绸府里应有不少,只要他此次在西北再立军功,定会加官晋爵,到那时这些贵重的衣料更不会少,“四匹宫缎挑两匹送给我外婆,算是我孝敬她老人家。”
蔡诗华听到这话,知云罗心里有蔡家,喜道:“是太后娘娘赏给云妹妹的,你只管留下做衣裳。”
云罗道:“这些颜色原极好,我如今正长身子,做衣裳也穿不了两年,岂不辜负了太后娘娘赏赐贵重的东西。我瞧黛紫、石青两色的正合外婆穿。”她小心地看着蔡诗华,“老太太那儿…”
朱婉想到蔡老太太一向偏着蔡家二房夫妇及那房子孙,便是朱家人去了,也总是不大亲近,只因蔡二太太是宁国公的女儿,便对二房人高看几眼,忙道:“云妹妹忘了,你与老太太属相犯冲,这最犯忌的,你要是送了衣料,回头冲撞了她…”
云罗也不晓其间是否有这说法,“我听婉姐姐的。”用稚嫩的声音道,“你们且休憩两日,回转京城时,按照我说的捎给蔡家大太太,还有两匹极好的宫锦也得带回京城去,让夫人做了衣裳穿,她穿上一定好看。”
她本不是真正的萧家女,萧众望不晓其间内情,因踹伤了她,一直愧疚颇深,但她却不想惹蔡氏忌恨。如孩蔡氏身边已有一双儿女,时日长了对她的感情淡了,自是看重自己身边的孩子。萧众望看重她,忽视身边的蔡氏所生孩子,蔡氏心里就逾加患得患失,时久难保某日蔡氏不因嫉生恨。
女人都是喜爱漂亮衣物、贵重首饰的,像这样难得一见的宫锦,就该给蔡氏,要是她得了,蔡氏他日忆起难免挂怀,索性都给了她。
小厮应了声“是”。
蔡氏一早就猜到云罗会这么做,又另给心腹小厮留了话,要是云罗要送回京城,先将那匹碧绿荷莲的宫锦分一套衣料子送给蔡大太太。
*
夏天来临的时候,朱婉和蔡诗华继续在萧府住着,蔡诗华过问云罗的吃食,朱婉则负责她的衣饰。二人与云罗朝夕相处,闲来无事的时候,蔡诗华教云罗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因蔡家原是临安名门,她的学识也是极好的。
六月初五,石头悄悄从小门处入府,带了云罗去镇海寺,云罗练成《玄女心经》第二层的心诀内力同样又用了近两个月,只等学了第三层心诀,练成护心真气。
第三层在镇海寺用了近整整一日的时间,就在绣桃等人担心露馅时,朱婉染了暑气,蔡诗华要留在西阁照顾她,蔡诗华来东阁瞧了一眼,柳奶娘让杏子扮成云罗的模样在床上睡觉,蔡诗华见她熟睡,不好惊扰,早早离去。
转眼间进入了三伏天,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
院门外,忠婆子拉了柳奶娘鬼鬼祟祟地去一边僻静处说话。
“听萧实说,后门处又有桂牙婆来找你?”
柳奶娘喜道:“莫不是寻着买主了。”
忠婆子瞪大眼睛,“你这是作死的么,我劝你几回了,叫你别再做那事。你怎不听劝呢?”
柳奶娘笑着,“这是多好的生意,我还想着攒足了钱,便与小姐好好说,我们母女便可自赎,也置下一份家业,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这在各家都是犯忌的事,别说是各家的奴才置家业铺子,而你做的是人牙子的生意,这一行可是下三贱的行当,比我们这些个奴婢、下人还贱作。”
“我知道分寸呢。”
“我是与你说过了,你可小心些。蔡府的绣婆子跟个人精似的,要是落到她手里…”忠婆子摇了摇头。
081 人牙子
忠婆子早前也与她们一样做这生意,一开头是因为徐家祖孙,之后柳奶娘便说这是个好生意,李万财以一百多两银子买下的,竟买到了八百两银子,她们几个每人分了二百两,这可谓是天降横财、一本万利。
柳奶娘便想再多做一回,找了忠婆子一商议,走了牙行的门道,又从几个人牙子手里买了相貌绝色,又会琴棋书画的姑娘来,先是买了一个,后来又零零散散地买了两个,早前那个在四月中浣卖了五百两银子,原是一百一十两买来的,三人平分了利头。
桂婆子又与她们商议,“我们三个得另置处院子,长期养在租来的院子里,我怕走漏了风声。同行是冤家,要是被别的人牙子知晓,少不得从中使坏。只怕到时候我再去牙行手里买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这金记大牙行最是讲规矩的,这家大牙行从不与****买卖姑娘。这回卖的,可是卖去扬州**做红牌的…”
柳奶娘迟疑了一番,只看着忠婆子。
忠婆子道:“要是另置院子得多少钱?”
“怎么也得处僻静又厚实的,还得请护院、小厮看人,亦得买丫头服侍,院子得二百两银子,请人、买下人的也得不少,我瞧着得备三百两银子,剩下了我们再平分便是。”
三人一商量,不下本钱就赚不到更多。
各人拿了一百两银子凑到一处继续做生意。后在城北一处巷子里置了座小院,将看中买来的姑娘就养在里面,又请了四名身强力壮的小厮来做护院,另买了两个丫头来服侍,统共花了不到三百两银子。
虽下了本钱,端午节将那个美貌的姑娘一卖,本钱也就回来了。
偏在这个时候,朱家太太来了,忠婆子唯恐出事,总觉得蔡家大太太屋里的绣婆子那双眼睛给把刀子似的,仿佛能一眼瞧出些什么秘密来。她可是有祖孙三辈儿的人儿,儿子、儿媳还在卫国大将军府当大管家呢,早早退了自己的份子钱。
那时,柳奶娘直说:“还有两个漂亮的姑娘呢,把她卖个好钱定能赚上一笔。这个时候撤份子太不划算。”
忠婆子劝道:“保平安要紧,不光是你,我劝你也别再做了。”
柳奶娘哪肯罢手,正赚着钱呢,便想与桂牙婆商量“我们一并把忠婆子那份平分了。”
桂牙婆大声道:“你原是不懂做生意的。只是藉着你是萧府管事婆子的名买下姑娘,而相看、卖人,全都是我。只能四六分,你四我六。要么成,要么不成。”
柳奶娘生怕桂牙婆不带她赚钱,咬牙应了。却没想到,如果不是借她名头,桂牙婆再寻着如此踏实的搭伙生意人不大容易。
又两个姑娘卖掉后,柳奶娘分得二百多两银子。
这陆陆续续的,但凡桂牙婆瞧中了好的,便让她去相看,柳奶娘买回府服侍,或以“我家夫人帮人相看美貌侍妾”为由,陆陆续续又买了三四个,每个养上几日,寻着买家,从中获利。
忠婆子轻声道:“我劝你莫再做了,我家老头子知道这事后,训斥我一顿,还说有损阴德,不可再做。”
柳奶娘勾唇一笑,心里烦忠婆子那套说辞,眼里是拒绝,嘴上却道:“回头就撤了份子。”
忠婆子道:“就该撤了。”摆了摆手,“你且忙着,我回去了。”
桂牙婆找她?柳奶娘想着两人原是说好的,除非大事,否则桂婆子不会到府里寻她。她折往后门,见萧实正坐在狗儿旁,手里拿着把扇子,面前放着只茶壶,好不悠闲。
她笑盈盈地唤了声“萧实叔”,欠身行礼,“桂牙婆走了多久?”
萧实看着门口,指着外面穿小褂的妇人,“还在呢。”
柳奶娘却不晓得,这些日子总有一双眼睛如影随行。
绣婆子见柳奶娘穿过花园,一路衣带飘飞,鬓前掉下一缕散发,显然走得甚是匆忙,心头微沉,将手里的茶壶给了粗使丫头,“琴儿去东阁服侍,棋儿随我去!”
因蔡诗华留在萧府,蔡家人也一并留下了两名护院,又两个跑腿的小厮,还有两名粗使丫头。朱婉跟前只大丫头、粗使丫头各一名。
绣婆子见柳奶娘随那个陌生婆子在外面说话,看那婆子的一脸奸诈相,绝非善良之辈,笑着问萧实道:“二管家,那婆子是什么人?”
萧实抬头看了一眼,“那是桂牙婆。”
“她来作甚?”
萧实没再答了,“她常来找柳奶娘,似柳奶娘的姐妹朋友。”
与个牙婆做姐妹、朋友,绣婆子心下觉得古怪,看她们神迹可疑又鬼鬼祟祟的样子,越瞧越让人不安。
她小声唤了棋儿过来,附耳道:“把工夫好的吉护院唤上,着他小心跟着陌生婆子,不可把人跟丢了。”
萧府后门外,柳奶娘正听桂牙婆说着生意上的事儿:“早前留在小院里的三个美人儿都有人来瞧了,约好了时间,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柳奶娘也防着桂牙婆动手脚,所以每个姑娘卖出时,她一定要在当场,知晓卖价,也便少分了钱。买来的院子房契是她的,柳奶娘为此,另出了一百两银子。桂牙婆说她是萧府的管事婆子,这个身子正合适,人是有追问起来,可以说那院子是萧家的。
柳奶娘喜道:“我回院里安顿一下,一会儿就随你去。”她一路快奔,到了东阁欠身行礼道:“小姐,府里的莲子、红枣和银耳都没了。”
云罗正在读书写字。
蔡诗华道:“今儿天热,记得买两个西瓜回来,搁到井上湃凉了再吃,可以消暑。”
柳奶娘应声“是”,退出东阁。
再出后门,与桂牙婆一路说说话话地前往城北。
吉护卫小心地跟着后面,生怕惊扰了二人,见她们进了一座高墙院子,一进去就合上了门,走到门口一望,却见院子里摆有一张桌案,案前坐着两个一脸凶相的大汉。
这座院子有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东边是厨房和杂房,西边厢房的窗户上钉着木条,门上挂着大锁。
桂牙婆扯着声音:“桂花、桂香!”
立时便自厨房里迎出两个年轻的丫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寻常,衣着粗布衣衫,梳着一对长辫,头上又别了红紫的绒花,双双欠身道:“干娘!”
082 暴露
082暴露
桂牙婆道:“桂花立马把得体的好衣裳取出三身来。桂香再寻几根得体的银簪,另寻些好看的绒花。”
杂房里亦奔出两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也唤着“干娘”,不是对桂牙婆,而是对柳奶娘唤的。
柳奶娘道:“柳根生火,柳柱提水,备上几桶香汤,回头姑娘们要用。”
两个小子齐声应是,各自忙活开。
桂花怯怯地问道:“干娘,三位姑娘…”
“一会儿有人来相看,你告诉她们,有一个从宣州来的商人要买妾,让她们打扮好了。”
吉护院因隔得远,听得不大分明,围着高墙转了一圈,绕到西厢房高墙下,纵身跃至屋顶,移开瓦片,只见西厢房两间竟是通的,里面只一张大床,床上只得一床薄衾,三个女子各自坐着,或抱着双膝,或木讷地看着外面,唯有一个正看着另两个女子在低声说着什么。
门外,传来了铁链摇晃的声音,有人推开房门,紧接着是两个小厮抬着一只大木桶。
桂花笑道:“三位姑娘好福气,一会儿有宣州的商人过来相看,许是要做姨娘了。干娘备了几身衣衫,你们洗洗换上,打扮得漂亮些,可莫负了我干娘的一番美意…”
之前说话的姑娘起身,一脸急切地看着桂花:“你放我离开吧?你亦是女子,你也有亲人的…”
桂香面露怜色。
桂花敛额,笑意全无,“你们可是我干娘花了高价买来的,我劝姑娘休动逃走的念头,这院子周围是高墙,门口还有护院,惹怒我干娘,指不定将你卖到什么地方去。”
桂香轻声道:“三位姑娘还是洗洗换上好衣裳,若是被宣州商人瞧上,也算是个有福的。”
吉护院静扒屋顶,将两个服侍丫头的话听得分明。没想柳奶娘竟背着主家,在外干出这等贱作的勾当,这不是平白要污了大将军府的名声。
*
蔡诗华、朱婉陪云罗用罢暮食,吃过井中澎过的西瓜,消了一日的热暑,二人方自东阁出来。
只见棋儿早早候在外面,一脸慌色地道:“小姐,绣婆子说出大事了。”
蔡诗华当即脱口道:“回西阁!”心里想着,会不会临安府家里出了事,一颗心提得紧紧的。
刚入西阁,见绣婆子一脸焦急地立在院子里,绣婆子朗声道:“莺儿守在花厅外面,棋儿、琴儿守着院门,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蔡诗华的心又紧了两分。
绣婆子递了凉茶,又小心地审视四下,见院子、院门处都有自家人守着,方道:“大小姐、婉表小姐,柳奶娘不仅是恶奴,还是个刁钻、阴险的贱作小人。”
朱婉与蔡诗华面面相窥,不知她这话又从何而来。
绣婆子见调出二人的兴趣,道:“大小姐,她在外头与人做着人牙子的行当。”
朱婉手头的茶水一颤,就算柳奶娘欺瞒幼主,但这种有违豪门规矩的事,只怕她还不敢做出来,正色看着绣婆子:一脸凝重。
蔡诗华扫过朱婉的脸,如果柳奶娘是人牙子,她可是云罗的乳母,还不得平白污了云罗的名声。“可查实了?”
绣婆子肯定地点头,把自己如何发现端倪,吉护卫又如何跟踪等等,详细地说了一遍。
朱婉听罢:“华妹妹,不可再耽搁,我瞧今晚就令绣婆子连夜回临安府,得尽快禀给蔡大太太知晓。”
蔡诗华赞同道:“绣婆子,你今晚便回临安,禀与我祖母和爹爹知道。”
绣婆子反有些不放心,“吉护卫是知晓这事的,着他回临安一趟,再让他挑了机灵的小厮去城北小院里盯着,只要盯住了那里,就不怕桂牙婆跑脱。”
绣婆子寻了吉护卫,又与他经细的叮嘱一番,拿了蔡诗华给的船资,着他连夜赶回临安府。
*
几日后,蔡诗华笑微微地与云罗说:“我娘来信了,过几日我爹要亲自来接云妹妹到临安过中秋呢。”她转而又对朱婉道:“婉姐姐八月及笄,正好我们姐妹都去贺及笄礼。”
云罗“呃”了一声,她最怕来人,懒与应付,对于她来说,任是朱家也好,还是蔡家也罢,终究会成为陌路。
朱婉带着试探地问:“卫国大将军可回京城了?”
云罗粲然笑着:“也不知甘郡那边战事如何。”
蔡诗华道:“二姑父最是个会打仗的,北国如此厉害的将军都被打败了呢,打那些贼匪还不得手到擒来的事。”
朱婉附和着,“就是。”末了,面露羡色,萧众望的官位越高,他日云罗的身份便越是尊贵,可朱婉想到自己的父亲,候补十几年的知县,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蔡诗华道:“婉姐姐好好儿的这是怎了?”
朱婉道:“三叔都谋到一个实缺,可我爹爹至今也没一官半职的,再候补下去,他的仕途就算毁了。”
蔡诗华近来与朱婉朝夕相处,亦有了感情,笑盈盈地看着云罗,“云妹妹,你爹爹最是个有能耐的,就帮帮朱家大表叔。”
朱婉微愣,她想用更温婉,更能让云罗自愿帮忙的方法,可蔡诗华却如此直白地说出来。
绣桃接过话道:“华小姐,我家小姐一早写信给大将军就提了这事儿。只是大将军人在甘郡,怕是没瞧那封信呢,待他一回京城就能看见了。”
柳奶娘做了羹汤,小心地捧到花厅上。
蔡诗华用鄙夷的、厌恶的目光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