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连话都懒得和她说,待她怀孕,逃也似的去了日本。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自学小学中学的知识,学日文,学化学,她在试图接近他?
这个认知让他喘不过气来。
“阿杰?阿杰!”
裴欣彤轻轻的推了下面色发白的尚修杰。
散修恍然回神,掩饰性的笑了笑:“赶了一天的路,有点累到了。”
裴欣彤不放心的看着他:“那不逛了,我们去休息下,待会儿再接着逛。”
尚修杰说好,带着她回客院。
裴欣彤回头看了看那个金桂出墙的院子,轻轻一皱眉,好像猜到了那是什么地方,心里有些不得劲。
下午四点,尚老爷提前归家,不满地斥责尚夫人:“我听说庄氏和阿杰裴小姐起了争执。”
尚夫人心里一紧,不敢吱声。
尚老爷气得吹胡子:“以后让她少见阿元阿宝,没得给两个孩子说些有的没的,教坏了孩子。”
尚夫人诺诺应是。
尚老爷瞪着眼:“还有,既然知道阿杰他们回来了,你怎么不拦一下,就让庄氏把阿元阿宝带走了,这让裴小姐怎么想?”
尚夫人小声道:“我不知道阿杰他们提前到了,要知道肯定不让秋语带出去。后来想着都遇上了,再反口,让裴小姐见了也大好。”
尚老爷想想,也是这个理,便揭过这一茬子:“阿元回来了吗?”
“还没呢!”尚夫人缩了缩脖子:“不过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尚老爷皱眉:“以后不能让庄氏老带孩子出去了,既然离了婚,就该注意分寸。我这也是为了阿元阿宝好,趁着孩子小,还能跟继母培养感情,对他们以后只有好的。”
“老爷说的是,我晓得了。”尚夫人忙忙应承。
尚老爷点点头。
“老爷,夫人,少爷裴小姐来了。”
尚老爷理了理情绪,微笑着道:“让他们进来。”
尚老爷的态度严肃中不乏和蔼。
裴欣彤彻底放下了担心,阿杰的父母比她想象中开明和善。
四个人气氛融洽的说着闲话,一直说到了晚饭时分。
尚夫人着急起来:“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别是出事了。”
尚修杰:“可能玩的忘了时间。”
尚老爷不满地皱了皱眉,当着裴欣彤的面没有说前儿媳妇不着调,吩咐下人去找找。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尚夫人急的坐立不安:“这能去哪儿,秋语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会不会出事了?”
其他人也慌起来,这世道不太平,绑架勒索屡见不鲜,这会儿还没人想到阿渔带着孩子跑了,他们压根想不到她有胆子干出这种事。
胆战心惊过了一天,没等来勒索信,隐约察觉不妙的尚修杰亲自去了小楼,小楼内的佣人也因为阿渔和周婶一夜未归惶惶不安。
进去后一查,首饰古董都不翼而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剩,细问之下发现下人多发过一个月的薪水。
尚修杰再蠢也反应过来了。庄秋语带着两个孩子跑了,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
她会去哪?
扬州?不可能!
然后呢?
尚修杰脑子里一片空白,华国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惊闻噩耗,尚夫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瘫在椅子里哭嚎:“她怎么能这样啊,那是我们尚家的骨肉,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尚老爷火冒三丈:“胡闹胡闹,外面这么乱,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是要去送死吗,岂有此理!”
尚修杰也在担心这个,纵然父子父女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可那也是他的亲骨肉,在这世道里下落不明,他如何不担心。
裴欣彤犹豫了下,小声道:“我让我家里帮忙找一下。”
尚夫人如遇救星,一把抓住裴欣彤的手:“彤彤,彤彤,你一定要帮忙找到他们,阿元阿宝哪里受得了外面的罪。”
尚修杰知道让裴家帮忙不方便,但是他实在没办法,论能量,他们尚家是远不如裴家的,他动了动嘴角,感激的望着裴欣彤。
裴欣彤宽慰一笑:“你们给我几张照片。”
“咣嗤咣嗤”铁皮火车奔驰在轨道上,两边山林不断后退,走马灯一般变幻不定。
“哇!”
“哇!”
土包子阿元阿宝趴在窗玻璃上,只剩下哇哇哇惊叹的份。
三个大人则看着他们乐,他们正坐在去广州的火车上,这年头头等车厢是权贵专属,是以他们只能买二等车厢,没有卧铺只能坐着,但是一人一座比走道上满满都是人的普通车厢要好不少。
周婶剥了橘子一人喂一口:“精神头可真好,从昨天到现在一点都不累。”
阿渔笑:“他们吃了睡睡了吃累什么。”两孩子刚三周岁懵懵懂懂,有坐火车的兴奋劲在,身边都是熟悉的亲人,不哭也不闹。
彷佛知道在说她,阿宝扭头看了看阿渔,腻歪的趴到她肩头,开心的抓着她的辫子玩:“辫子,我也有辫子。”她得意地摸了摸的自己的羊角辫,咯咯咯笑起来。
上车前,阿渔特意换了装扮,旧大衣长辫子,面部也化了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普通。
站在对面周晓峰腿上的阿元不甘示弱,隔着桌子要扑过来。
阿渔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让两个孩子各坐一边腿,坐了没一会儿又开始扭来扭去要站起来。
周婶搭了一把手,抱过阿元。
阿渔无限感激,感激周婶母子愿意随着她离开苏州,不然带着两个孩子,麻烦成倍增加。
“呜——呜——”
又到车站了,不过不是广州站。
一部分旅客开始闹哄哄下车,一部人又上来,周晓峰旁边的旅客打了一个招呼后提着行李起离开。
窗外出现很多拿着东西售卖的小摊小贩,声嘶力竭的叫嚣着,这是阿元阿宝最兴奋的时候,伸着胖手指这个也要那个也要。
一般而言,阿渔都会答应他们,旅途漫漫,只求两个小祖宗开心点少折腾点。
“四个烤番薯。”阿渔拿出铜板,大人一人一个,小孩一人半个。
周婶心疼钱,说自己不要,虽然小姐带出来不少钱可这么多张嘴都要吃饭,去了南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钱还是得省着点花。
阿渔笑笑,径直付了钱,她要是连家都养不起,那这些年就白活了。
拿着热气腾腾烤番薯转过身的阿渔眉头微不可见的顿了顿,不着痕的打量着站在周晓峰旁边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件洗得微微发毛的黑大衣,手里拎着常见的皮箱,见阿渔几个都看过来,礼貌一笑,放好皮箱,坐了下去。
阿渔的视线在他狭长凤目上点了点,五官里最难乔装的就是眼睛,这个人在掩盖真容,而且,阿渔动了动鼻子,他受伤了。

第150章 民国下堂妇8

霍峋一得知父亲遇刺昏迷的消息, 立刻回国, 途中遇到数次刺杀。就在三天前, 他最后一个保镖牺牲, 而他自己也在那次刺杀中受伤。
霍峋手指不着痕地拂过腹部,子弹已经取出,但是伤口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或轻或重的疼痛感一阵接着一阵。霍峋手伸进口袋, 摸出一颗止疼药,借着喝水的功夫咽下,疼痛感稍褪。
一低头,正好对上对面小女孩的眼睛,小女孩大约三四岁, 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也小小的圆圆的,看着格外讨喜可人。
刚入座,霍峋便在暗中观察这一家,听话头是一家五口, 阿婆, 舅舅, 妈妈和儿女,看打扮像是普通人家。但是霍峋留意到两个孩子与母亲露在外面的手十分细腻, 显然一直养尊处优, 而男人和老妇人, 无论从脸还是双手以及说话行事来看,都不像富贵人家。细观男人和老妇人的态度,霍峋觉得,这一行人应该是主仆关系,可能是家道中落了或者旁的原由。
见小姑娘好奇的瞅着他,霍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不想小姑娘像是吓到了似的,圆眼睛瞪得更大,往大人怀里一缩。
霍峋好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来自己这样子挺吓人的。霍峋不再看那小姑娘,随意一抬眸,目光一定,那位年轻的母亲似乎在观察她,再看过去,就见那位年轻的母亲侧着脸轻声道,“婶子你眯一会儿,我来抱。”
“我不累。”
不过年轻女人还是把小姑娘抱了过去,小姑娘到了母亲怀里又兴奋起来,嘀哩咕噜说了会儿童言稚语,被母亲温柔地哄睡。
声音轻缓柔和,在药效下脑袋逐渐发沉的霍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一脚踩空,失重感令霍峋骤然惊醒,眼神瞬息之间清明,全身肌肉也随之绷紧,右手本能地扣住口袋中的□□。
嘈杂声顷刻间入耳,对面的小姑娘抓着一块巧克力啃得满脸都是。
霍峋怔了怔,用力抹了一把脸,又看一眼手腕上的表,14:24分,他居然就这么睡了一个小时。
面无表情的脸下是凝重,自己这身体状况还能坚持多久,一旦倒下,只怕就再没醒来的机会。
父亲重伤,大哥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掌兵,他在德国军校,这几年老二在部队混的风生水起,眼下于老二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二绝不会让他轻易回到府里。
霍峋吐出一口郁气,在推着小车售卖吃食的列车服务员经过时买了些食水填肚子,随后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午睡醒了的阿元阿宝精力充沛,站起来开始闹腾。
“不许跳,舅舅会疼。”阿渔轻责站在周晓峰腿上跳着玩的阿元。
周晓峰是个疼孩子,乐呵呵道,“没事,没事,他这分量就跟按摩似的,正好。”
话音未落,阿元一脚落空,正在和阿渔说话的周晓峰慢了半拍去捞,抬起的却撞在中间的木几上,登时麻到失去知觉。
分神留意着四周的霍峋眼疾手快伸手抓住阿元的肩膀。
“阿元。”周晓峰连忙抱起阿元。
受到惊吓的阿元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冲着阿渔张开手,“妈妈,妈妈。”
阿渔把阿宝递给周婶,隔着桌子将他抱过来,先向霍峋致谢,转而轻哄,“好了,不怕,你是男子汉,怎么能随便掉眼泪,你看,妹妹看着你呢。”
坐在周婶怀里的阿宝忽然咯咯笑了两声,“哥哥哭。”
这话比什么安慰都管用,阿元嘴巴一闭,眼泪顿时止住了。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孩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周晓峰不断向霍峋道谢,要不是他伸了一把手,阿元的头就要撞到小几,周晓峰心有余悸的白了白脸。
周婶也一叠声致谢。
霍峋笑了笑,“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周婶又责怪周晓峰毛手毛脚,才说了两句便被阿渔打断,“是阿元自己调皮,和晓峰哥没关系。”
周婶这才不说了,转而对霍峋好奇起来。高高大大的男人,一路都沉默寡言,“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到了,这腌陈皮你尝尝,很提神,吃了人立马就精神了。”
闻言,安慰着阿元的阿渔视线在对方略带苍白的脸庞和左腹滑过。
霍峋淡笑着说了一声不用,周婶还要再拿别的吃食,总觉得得谢谢人家,要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阿渔轻轻拉了下周婶,这人防备心重,是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刚才他买的食物也都是密封包装品。
周婶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阿渔示意之后,也不再客气,感激地笑了又笑。
霍峋也笑了下,不经意对上阿渔的目光。
阿渔微微一笑。
霍峋牵了牵嘴角,转开视线,继续不着痕地留意四周。
时间在‘咣嗤咣嗤’的声音中流逝。
“呜——呜——”
火车缓缓停下,衡阳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纷纷涌向门口,车门一打开,四个持枪士兵走了上来。
门口的旅客本能的往后缩,这年月当兵的和土匪几乎可以划上等号。
“都坐回去。”领头的士兵晃了晃□□,吓得靠的近的旅客脖子一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问,拔腿往回跑,要多识相就有多识相。
原本闹哄哄的车厢在士兵出现后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极为细微的几道声音,都是在问什么情况。
周婶害怕地望着阿渔,难道是来抓他们的?
阿渔安抚地拍了拍周婶的手,无论是尚家还是裴家都没这能耐,余光扫一眼霍峋。
“妈妈?”
阿宝往阿渔怀里缩了缩,抱紧了她的脖子,像是要躲到她身体里。
阿渔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这个人有没有见过?提供线索赏一百个大洋。”士兵拿着一张黑白印刷的人像问。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神情肃穆。
重赏之下有认真看的,也有怕惹事的,前者可惜地摇了摇头,后者更加摇头,只想送走瘟神。
阿渔他们的位置在中间。周婶伸着脑袋瞅了两眼,是个男人,顿时如释重负,不是来抓他们的。
阿渔也仔细看了看,不认识,不过见过,目光收回时在对面男人脸上点了点,伪装手法还挺专业,就是脸色不太好,不过车厢里但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旅客,多多少少都面有菜色,毕竟这不像头等车厢,也以躺着休息。
若无所觉的霍峋抬眸,看见的是低着头哄孩子的阿渔,疑惑了一瞬,转眼恢复寻常,神色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心下冷笑,明火执仗地搜人,连遮羞布都不要了,看来老二那边情况很不顺利。
“见没见过?”
“你抬起头来。”
“抬头啊!”

声音越来越近,持枪的士兵停在阿渔这一排座位前,一人抖了抖手里的画像不耐烦地问,“见没见过?”
另一人伸了伸抢,指着周晓峰和霍峋,“你们两个,头抬高点。”

第151章 民国下堂妇9

霍峋全身的肌肉微不可见的紧绷, 转眼之间, 又马上放松下来, 他配合地抬起头,神情坦然。
倒是周晓峰心里有鬼, 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引得四个士兵中的一个多看了周晓峰一眼,再瞄一眼手中画像,没有丁点相似的地方, 只当他没见识胆子小。这一路检查下来,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还有个通缉犯自乱阵脚, 先跑为敬, 被逮了个正着,真正的自投罗网。
再去看旁边的七分头小胡子, 不是。领头的小队长抬脚继续往后面走。缀在后面的士兵忽然停住脚步, 动了动鼻子,好像是药味儿?
“你这孩子, 怎么这么淘气。”阿渔嗔怪地点了点头怀里的阿宝,另一只手抓着散落在椅子上的黑乎乎蜜丸, 药味瞬间弥散开。
被甩锅的阿宝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过很快就被眼前的蜜丸吸引了注意力,伸手抓了一颗往嘴里塞。
阿渔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是药, 可不是糖丸子。”老的老小的小, 为了以防万一路上生病受伤, 她备了一些膏药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我要吃糖。”阿宝嚷嚷。
阿渔拿了一颗糖给她:“这才是糖,这是药,苦的。”
“苦的,我不吃。”阿宝顿时一脸嫌弃,开开心心地拿了糖,熟练地剥开糖纸。
阿元哪肯干看着:“糖,我要。”
停下的士兵不疑有它,跟上前面的同伴。
霍峋抬眼看向阿渔,她正在收拾洒出来的药丸,巧合?
霍峋垂了垂目光,看见了滚到脚边的药丸,往边上移了移脚。
周晓峰捡了起来,对他笑了下,转脸对阿渔道:“这药脏了。”
阿渔:“不要了。”
周晓峰面露心疼。
“擦一擦,不要紧的,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周婶更心疼。
“要吃药,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吃了脏东西,病上加病,得不偿失,这个药也不贵。”怕周婶偷偷藏起来,阿渔直接放在吃剩下的包装里。
周婶瞅着那药,就跟割了自己的肉似的,阿渔直接把阿宝放她怀里,才算是顾不上心疼了。
不知怎么的,霍峋有点想笑,于是他勾了勾嘴角。
搜查的士兵下车后,下车的旅客才得以下车,车厢里顿时变得闹哄哄,有抚着胸口说吓死人的,也有好奇抓谁的。
议论纷纷里,旧的旅客离开,新的旅客填满车厢,说着车站里都是大头兵,好像在抓什么人。
霍峋合了合眼皮,彷佛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到了下一个车站,这一次没有士兵上来搜查。
霍峋沉了沉目光,老二的爪子没伸到这,郴州驻扎的是徐继胜。
霍峋站了起来,提起皮箱,临走前,回头看了阿渔一笑,略一颔首,无论洒药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都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阿渔扯了下嘴角,松出一口气,摸摸小家伙的脸蛋,还是走了的好,和一枚不定时炸。弹坐在一块,一不小心就有做炮灰的危险。
火车抵达广州时,天已经黑了,一出车站,阿渔留意到街上气氛不同寻常,有持枪核弹的士兵在巡逻。
阿渔皱了皱眉,快速找了一家旅馆入住。
服务员领着他们上楼,周晓峰状似随意地问:“是不是出事了,街上怎么那么多当兵的?”
服务员一脸兴奋,明明四周没人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出大事了,霍大帅受了重伤,这是要变天了啊!你们小心点,要没事尽量别出门,外面可能不太平。”
“霍大帅!”周晓峰惊讶:“谁能伤的了霍大帅?”就是他这样不关心政治的人都知道南天王霍济光,盘踞两广云南,政治上隶属南方政府,但是南方三省自成一体,颇有点要自立门户的意思。
“谁知道啊,也就昨天消息才传开来,听说好多师长官员都聚集在大帅府。”那服务员摇头晃耳:“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乱子。”
这几年他们广东在霍家治理下,不说丰衣足食,但还算太平,霍大帅不像其他军阀横征暴敛穷兵黩武,治下百姓日子还过得去。
阿渔沉吟,在庄秋语记忆里有这一段,她游走在权贵之间,对南边霍家略有所知。就是这一年霍大帅去世,霍家二子继承家业,因为年少功绩浅,几年后粤系四分五裂,这位少帅也被老臣赶下台,后被暗杀身亡。
短时间内,广州是太平的,对他们不会有影响。她并不打算在广州常住,这里只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她真正要去的是对面的港城。
庄秋语被暗杀前,托了不少关系寻找庄秋谊,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离家时,庄秋谊年仅十五,和庄德义夫妻大吵一架,收拾包裹和一个朋友去了香港。庄秋语费了不少关系才找到和庄秋谊一起走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生母家族因为政治原因避走港城,她不满父亲继母给她安排的婚姻,便想寻亲生母亲。庄秋谊不满庄德义夫妻又不喜欢尚家,恰逢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脑子一热便和同伴一起走了。
可到了港城没几天,庄秋谊失踪了,那姑娘胆怯之下没有通知庄秋语,托母族寻找无果,渐渐放下,直到被庄秋语找到才吐露实情。庄秋语发动所有力量寻找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然而至死,庄秋谊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庄秋谊的下落便是庄秋语的第二个心愿,因此阿渔准备去一趟港城,希望能有所收获,一个小姑娘在异地他乡,越快找到越好。
去港城除了寻找庄秋谊外,也是为了后续的计划,她得给自己准备拿出来的东西找一个经得起推敲的来路,知识从无到有需要一个过程。
港城求学是最好的过程,她需要深入了解下这个时代现有的科学技术,她掌握的技术超前近百年,在这个时代有没有条件实现还是个未知数。
怎么去港城,阿渔已经有了计划,只等时机。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月,期间的变化,阿渔也始料未及。
就在阿渔一行抵达第二日下午,霍大帅不治身亡,霍家举哀。
当天,部分霍家将领推举二少爷霍嵘子承父业。
霍大帅膝下三子,长子霍峥腿有疾不良于行,掌管南方三省财政;次子霍嵘投身部队,享有军功,最得霍大帅倚重;三子霍峋在德国军校深造,迄今下落不明。
其中霍峥霍峋出自正房夫人,霍嵘乃方姨太太所出,霍嵘亲舅舅方大湖是霍大帅左膀右臂。
另一部分将领则拥立霍峋,偏霍峋不见踪影,这一派落于下风。
时间越久,局势越利于霍嵘。
如此过了三日,在霍大帅棺椁前,霍嵘举行就职仪式,准备名正言顺接掌霍家江山。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意气风发的霍嵘正在发表就职宣言,被一梭子弹贯穿头颅,他嘴角上扬还在笑,双眼中满满的不敢置信。
传言早已死在外面的霍峋回来了。
广州城在经过一天的混乱之后,恢复平静,霍峥霍峋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霍嵘方大湖一系,公布霍嵘方大湖舅甥十大罪状,第一条罪状谋杀霍大帅。信的有不信的有,不过明面上谁也不敢说不信。
阿渔放下报纸,头版头条上印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铁灰色军装,武装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黑色长靴包裹着笔直的小腿,彷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原来火车上那些大兵要抓的是霍少帅,”周晓峰马上改口:“现在是大帅了,南北政府最年轻的督军。”
“那些大兵应该是霍二少的人吧。”周晓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