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老爷发狠地想着,然后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却怕钉子。
程晏找了一群地痞无赖,对付无赖就得用无赖,逼得陆三老爷不得不带着陆老夫人离开京城。作为仅剩下的儿子,给嫡母养老本就是他的责任,至于陆三老爷会不会善待陆老夫人,那不在程晏考虑范围之内。
这位老太太能眼睁睁看着外孙女被毒害,枉顾亲生女儿的冤情,如今再凄惨也无法让人生出丝毫同情之心。
陆三老爷不想走不愿走,可他若是不离开京城,那群无赖就敢闹得他家破人亡,挨了几回教训,陆三老爷怕了怕了。千不甘万不愿地收拾少得可怜的细软,准备带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陆老夫人离开。
陆三夫人哭天抹地怨这个恨那个,颜嘉毓也没能幸免。
传到程晏耳里,冷笑一声。三房其他人不说,这对夫妻心知肚明自己吃用着颜家的钱财,吃人嘴短,但凡有点良知,都会多加照顾颜姑娘,可据他了解这对夫妻对颜姑娘就是个面子情。
现如今,颜陆两家结了死仇,这对夫妻夜半还有滋有味地商量着怎么哄回颜姑娘,继续寄生在她身上享福,等她病故接收她的财产。
程晏这个外人听了都气得顶肺,若是颜姑娘知道了,怕是得齿冷心寒病上加病。
三泉进匆匆进屋:“小王爷,陆老夫人怕是不行了,她想见嘉义县主最后一面。”
程晏愣了愣,反问:“不行了?”
三泉便说了经过,下午的时候,陆明远上门送银子,后脚陆若灵跟了过来,吵着闹着不肯要拿回来,在陆老夫人面前和三房的人大吵起来,把柏氏和陆茂典的好事从头到尾嚷嚷了一遍。床上的陆老夫人气得吐了好几口血,人眼见的就不行了,请来郎中直接说没得救可以准备身后事。
别的怎么闹都没必要惊动颜嘉毓,只陆老夫人不行了,程晏想着还是得知会她一声的好,走了两步,猛然顿住,他亲自去干嘛啊!
程晏莫名其妙了一瞬,调转脚尖:“你告诉英韶,他会看着办的。”
三泉眼神微妙,他家小王爷这身体可比嘴巴诚实多了,还害臊上了。
半个时辰后,魏英韶风风火火地来了。
程晏诧异地看着他。
“县主到底重情,还是去见陆老夫人最后一面了。”魏英韶催促:“县主只带了宫嬷嬷和两个宫女,陆家一窝衣冠禽兽,老程,你赶紧去啊,晚了,县主就要被欺负了。”
程晏脸色一变:“你就让她这么过去了,没派几个人跟着?”
魏英韶老神在在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关我什么事,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程晏噎了噎:“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对嘉义县主不是你想的那种。”他只是怜惜颜嘉毓的遭遇,并且愧疚于自己对她的怀疑。
魏英韶一脸你编你编你继续编我信了算我输。都这样了还不是,真亲上了才算是吗?
“赶紧的,再晚,可能就迟了。”魏英韶二郎腿一翘,大爷似地往后一靠。
程晏气结,指了指他,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拎着他的衣领再折回去。
“哎哎哎,你干嘛呢?拉我干嘛。”魏英韶无奈腹谤,又拉他当挡箭牌,谁让他是大理寺的人,素有急公好义的美名,哎!
落后一步的三泉摇了摇头,小王爷就是死鸭子嘴硬。他明明可以派人去,偏偏自己亲自去了,嘴上说着不是我们想的这样,行动上不就是我们想的这样。
啧啧两声,三泉快步赶上。嘉义县主花一样娇弱的美人,可别被陆家那群蚊蝇鼠蟑欺负了。
当程晏赶到陆家,却在院子里看见了一群将陆家人隔离在外的大理寺官差。
程晏盯着魏英韶看。
魏英韶嘿嘿一笑,盯着院子里的歪脖子树看,彷佛看出了一朵花。
心思浮动的陆家人自然也看见了程晏和魏英韶,暗自思量开,他们怎么来了?
躲在陆明远背后的陆若灵往里面缩了缩,不想让自己这狼狈模样被他们看了去。二房三房的人想把气死老太太的脏水泼到她身上,她被她们按着打了一顿,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这群不要脸的贱人,吃着她哥送来的银子,居然还敢打她,忘恩负义,恬不知耻。
程晏掠一眼神态各异的陆家人,在满脸沧桑落魄的陆明远脸上定了定,这一阵折腾陆家,意外发现陆明远往这里送银子,略一调查,居然发现他的银子都是晋阳郡主暗中提供。从前靠颜姑娘,现在靠晋阳郡主,陆明远可真够男人的。
程晏掀了掀嘴角露出一抹讥笑,想着是不是该支会安王一声,安王必不会轻饶了陆明远,这个念头转了下,程晏暂且压下了去,凝神细听里面动静。
屋内,宫嬷嬷扶着孱弱的阿渔坐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床上的陆老夫人回光返照一般,嘴巴不歪了,终于又能说话,虽然口齿不清,但能让人听个明白。
“对不起,嘉毓,外祖母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陆老夫人如泣如诉:“外祖母知道错了,你原谅外祖母好不好?”
陆老夫人紧紧盯着阿渔,彷佛从她嘴里出来的原谅二字,就是她的救赎,她就能安心的去了。
看得宫嬷嬷都有些不忍了。
阿渔眼眶发红,泪珠扑簌簌下落,呼吸一岔,痛苦地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捂着嘴,那方月白色的帕子背面渗出淡淡血色。
涕泪交加的陆老夫人目眦欲裂,吓得浑身颤抖:“毓儿,毓儿。”
阿渔咳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稍平,把毒血咳出来对她身体有好处,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是不祥之兆。
陆老夫人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双目流泪不止,急切发问:“你怎么样了,郎中怎么说?能不能治好?”
阿渔抬眸,苍白的唇上还沾着未擦干的血迹:“我怎么样,老夫人不是早就清楚了吗?我时日无多了,老夫人可满意?”
陆老夫人呼吸一滞:“外祖母错了,外祖母脂油蒙了心,我老糊涂啊!”
阿渔眼中泪光闪动,缓缓摇了摇头:“老夫人不糊涂,老夫人你一直都很清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外孙女,哪里比得上孙子重要。”
“不是,不是这样的。”陆老夫人抖抖索索地否认
阿渔悲凉一笑:“老夫人现在这般伤心后悔,不过是因为发现只剩下我这么一滴血脉,所以悔得肝肠寸断。倘若陆明远和陆若灵是你嫡亲的孙子孙女,你不会这般伤心。这会儿,你该是恨我将颜家的财产全部捐给了朝廷,逼得陆家倾家荡产流离失所。你应该在求着我逼着我原谅大夫人做的一切,帮衬陆明远兄妹了。”
陆老夫人瞳孔剧烈一缩,颤着声道:“不是,不,毓儿,不是会这样的。”
“是吗?”阿渔轻轻咳了两声,说这么一番话与她彷佛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可你的所作所为就是让我这么想的。为了陆明远虚无缥缈的前程,你就要我死。陆家这些年吃用的都是我们颜家的产业,可你却纵容着陆若灵肆意欺压我,还让我百般迁就她。”
陆老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错了,毓儿,外祖母错了。”
“你认错,只是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血脉,而不是你真正觉得自己错了。”阿渔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摇头:“儿子和女儿差别就这么大,大到为了儿子这一脉的些许好处,就能牺牲女儿这一脉的性命,明明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越想越觉滑稽。世人多重男轻女,可笑的是,儿子的孩子不一定是亲生的,女儿的孩子肯定是亲生的,你们陆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一不下心就是替别人做嫁衣,多可笑的事。”
被触及伤疤的陆老夫人只觉得有一把锥子在刺心,痛不欲生,泪流满面。
屋外的程晏默了默,竟然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完全无言以驳。忽尔听见里面又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由提了心吊了胆,猛地听见宫嬷嬷惊呼了一声:“县主!”
程晏一惊,拔腿冲进屋,就见阿渔面如金纸口角含血地倒在宫嬷嬷身上,两个宫女正想抱起她,却力有不逮,险些摔了她。倒不是颜嘉毓多重,而是她穿的太多,她畏寒,外面裹了一层又一层,像一个球。
见状,程晏没想太多,伸手抱起昏迷的阿渔。走到门口,迎着一群人震惊愕然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不妥。可这么把人扔下好像更不妥,索性懒得管他们,先送人就医要紧。
闭着眼装晕的阿渔心情一言难尽,她就是看出老太太只剩下一两个时辰的光景,不想膈应自己为她送终守灵,所以病遁。
他这样,自己略有点为难呀。她都准备好这小子要是再刨根究底调查下去,她就要做点什么让他消停消停。她还没给颜家过继一个孩子延续香火,且不能让他坏了事。
陆若灵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大,险些脱眶而出,小王爷,颜嘉毓,他们怎么可能!颜嘉毓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是不是老早他们就勾搭上了?他们陆家出了这么多事,肯定都是小王爷都在暗地里做的鬼,不然好端端的宋奶娘和忠全家的怎么会去自首。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的陆若灵一张脸因为愤恨嫉妒而扭曲一片。办完陆老夫人的丧事,陆若灵在一次和花田见面时,添油加醋说了程晏和阿渔的二三事。在她话里,阿渔和程晏就是早有奸情,为了光明正大解除婚约制造了陆家惨案。
花田眼皮抽了抽,觉得这故事略有耳熟,倏尔恍然,不就是自家郡主和陆公子之间的的翻版,自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回去见了晋阳郡主,花田也只把程晏抱着晕倒的阿渔离开这事当做八卦说了,旁的一个字都没提。
晋阳郡主怔了怔,喃喃自语:“他们是最近好上的还是之前好上的?”若是之前,那她做的那些又算什么。程晏若是爱慕颜嘉毓,恐怕也会耍手段破坏婚约,自己这算不算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
程晏完全不知道晋阳郡主想的这么多。那一天之后,他陷入新一轮的纠结之中。
身边人都觉得他喜欢颜嘉毓,他嗤之以鼻,可现在,他自己都快信了。他需要静一静。
三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送来一份讣告,安王妃殁了。
作为外甥,程晏必须前去祭奠上香,同样要去的还有六皇子。
骨瘦如柴的六皇子在院子里狠劈稻草人,对一个男人尤其是风流的男人来说,不举比死还难受。这两个月绝望,痛苦,羞辱,怨恨,后悔种种情绪交织翻滚,六皇子终于崩溃了。他的崩溃不是歇斯底里地闹,而是十分冷静地憋了个大招。
御医从一开始说他是被下药,现在支支吾吾说什么心病还需心药医,分明是父皇为了维护安王府,所以撒谎。他才没有什么破心病,他是被人害了,害他的就是安王府。他们恨他睡了晋阳,可他难道愿意碰晋阳,他们觉得委屈,他还膈应呢!
六皇子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安王府灵堂上。
“六殿下。”安王世子微微一愣,见他模样憔悴至极,心里暗暗一惊 六皇子的病他听父皇说过一嘴,母妃还被怀疑是幕后黑手,幸好最后证明母妃与此事无关,不然现在就不只是母妃的葬礼,只怕是他们整个安王府的葬礼了。前一阵随着几个宗室子弟过去探望并没有见到本人,不曾想他病成这幅模样。一想他那个病,安王世子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实在是六皇子事后表现实在令人火冒三丈,好歹是个男人,居然把责任全部推到女人身上。
六皇子冷飕飕地盯着安王世子:“堂哥节哀。”
安王世子没来由的心头一悸,就见六皇子反手从身后侍卫腰间拔刀劈过来。
“六殿下!”安王世子急忙后退,却还是被刺中胳膊,霎时鲜血直流。
安王世子痛声大叫。
灵堂上顿时一片混乱,尖叫迭起,四散而逃。
杀气冲天的六皇子举着刀追夺路狂奔的安王世子:“王八蛋,竟敢下药害我,老子废了你。你们有什么脸害我,你们搞清楚,晋阳自作自受,我是被晋阳连累的,是晋阳害了我。”
“放开我,我要阉了安王府所有男人。”追了几步被反应过来的侍卫夺了刀拦腰抱住的六皇子跳着脚挣扎,恶狠狠咒骂:“要不是晋阳想抢男人怂恿我下手,我能上了她,你们以为我愿意上她,老子看上的是颜嘉毓。你们居然怪上了我,居然敢害我,我弄死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谁阉了他们,我给他黄金千两,黄金万两!”
跪在灵堂上的晋阳郡主如遭五雷轰顶,脸色变得灰黑,面上吓得一点脸色都不剩,尖着嗓子反驳:“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他疯了,你们别信他的话,他疯了!”
“就是你们安王府做的,不是你们害我,还有谁会害我。”六皇子满脑子都是安王府害他做不了男人成了太监,刻骨铭心的仇恨火山一般的爆发:“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害我,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老子就是疯了,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快松手,我要杀光他们,我不好你们也别想好过!你们竟敢害我!”
晋阳郡主抖如糠筛,如坠冰窖,余光瞥到快步而至的程晏,鬼使神差道:“不是我们,是他!他喜欢颜嘉毓。”
程晏:“…”前半句几个意思。
第66章 白莲花表小姐25
暴跳如雷的六皇子猩红着眼转向程晏, 眼里放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定定看着程晏:“是你, 是你害我!”
见六皇子居然真的信了,程晏无语了一瞬,这家伙不只下面病了,上面也病得不轻。
程晏拧起浓眉:“她说的话你也信。”转脸阴沉沉地盯着惶恐万状的晋阳郡主:“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你可真行啊你。你说是我干的, 证据呢? ”
剧烈喘息的六皇子又把视线转回到晋阳郡主身上:“证据呢, 你要是再敢耍我,我连你一块杀。”
面色惨白的晋阳郡主抖如糠筛。
血流如注的的安王世子脸色比她还苍白, 且顾不得六皇子风言风语将八月桂花宴的事情漏了底,只想着解开六皇子对他们安王府的误会,不然这一次侥幸只是伤了手, 下次却未必有这么幸运。
“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别怕,只管说出来。”虽然程晏也不好惹,但是只要查明是他害了六皇子,皇帝绝不会轻饶他, 外甥还能越过亲儿子不成。
晋阳郡主瑟缩了下, 上下牙齿切切碰撞,她只知道程晏喜欢颜嘉毓, 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了, 哪来什么真凭实据。可六皇子怀疑他们不也是没证据, 皇帝都调查过了,六皇子真不是他们害的。
惊魂未定的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嘴唇开开合合不定的晋阳郡主身上。
晋阳郡主如芒刺在背,抖得越来越厉害,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她久久没有出声,灵堂上众人的眼神越来越微妙,程晏冷笑:“她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想祸水东引,血口喷人罢了。”
六皇子双眼暴睁,神情再次狰狞:“你又想骗我,当初你说的天花乱坠,说我听你的就能娶到颜嘉毓,结果呢!你还敢骗我,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怒气冲天的六皇子力量暴涨,挣脱侍卫的束缚,直冲向晋阳郡主。
程晏冷眼看着,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晋阳就是活该,上次为了皇家体面替她盖了一张遮羞布,教训不够深刻,所以她还敢继续和陆明远暗通曲款,竟敢为了自保拖他下水。
冲过来的六皇子再一次被侍卫拦住,晋阳郡主仍然吓得惊恐尖叫,六皇子狠戾怨毒的眼神就像鬼怪牢牢抓着她的脚,六皇子是真的想杀了她。
连月来的恐惧后悔悲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晋阳郡主崩溃大哭:“你凭什么说是我们害了你,你有什么证据。程晏喜欢颜嘉毓,他也有理由害你啊,你怎么不去找他,凭什么认定是我们做的。”
程晏面沉似水:“那郡主你又凭什么说我喜欢嘉义县主?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晋阳郡主:“有人看见你抱颜嘉毓了。”
程晏:“何人何时何地看见?”
晋阳郡主脱口而出:“若灵看见的,陆家人都看见了,就在陆老夫人走的那天。”
程晏冷冷一笑:“郡主消息倒是灵通,陆家人告诉你的?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不知陆家人与嘉义县主有不同戴天的血海深仇。那天,嘉义县主去送陆老夫人最后一程,我与英韶正好在陆家宅院附近,听闻嘉义县主在内。人尽皆知县主秉性柔弱而陆家人寡廉鲜耻,难保陆家人不伤害嘉义县主。嘉义县主其经历令人恻然,其高义更令人钦佩,我二人多多少少与她因为公事有几面之缘,不由担心几分。遂顺道进去看了看,正碰上嘉义县主悲痛吐血奄奄一息,情急之下,我略搭了一把手。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到陆家人嘴里怎的就这么不堪了。”
一群人赞同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嘉义县主委实叫人同情又佩服。同时心里转开了,晋阳郡主和陆家人有往来,联系之前六皇子的疯言疯语,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就是六皇子都觉得晋阳郡主是在牵强附会故意转移仇恨。
安王世子亦是心头一凉,小妹居然和陆家人还有联系!
方寸大乱的晋阳郡主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骇望向安王世子,撞进他怒火中烧的眼里,顿时手脚发凉,眼冒金星。
恰在此时,因为安王妃病逝而病倒的安王终于赶到,强行平息了这场闹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安王恨不得掐死晋阳郡主,继给家里惹来六皇子这个疯子之后,她又成功吸引了程晏的怒火。她竟然还敢和陆家人往来,她生怕他们安王府过得太好是不是!
安王和六皇子、程晏以及晋阳郡主都被召进了宫。
皇帝的脸是黑的,好不容易盖住了那桩丑闻,六皇子这个棒槌倒好,亲手撕掉了遮羞布,就他说的那些话足够外人猜出真相。马上他们就会知道六皇子和晋阳为了横刀夺爱,设计陷害颜嘉毓,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颜嘉毓正被全京城的人同情怜悯着,因为捐赠一事,获得上上下下的好感。他们会怎么看待皇室?
还有晋阳,犯了错不思悔改,竟然还敢继续和陆家往来。更可恶的是胆敢挑拨小六和程晏的关系。
皇帝把发疯胡闹的六皇子臭骂了一顿,沉着脸吩咐:“关在府里,没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府邸半步。”怜惜他得了病,却不是由着他仗着得了病就肆无忌惮的丢人现眼。出来就胡闹,那就待在里面好好治病。
“父皇!”六皇子一个激灵理智回笼,这不等同于圈禁。
皇帝一个眼色下去,便有宫人上前强行带走呼号的六皇子。
安王额头冒出冷汗,连六皇子都被软禁了,女儿呢?
晋阳郡主汗流如水,里衣已经湿透。
皇帝却没说如何惩戒晋阳郡主,而是让安王自己看着办。
安王眼前晕了晕,他宁肯皇帝亲自处罚了晋阳,反而会轻一些,让他自己来,他如何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安王妃,皇帝就是轻飘飘的一句由他处置。
胆战心惊的安王带着魂飞魄散的晋阳郡主告退。
殿内只剩下程晏和皇帝,皇帝眸光晦暗地注视着程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程晏目光真诚:“我没害六殿下。”
皇帝瞪他一眼:“朕想听的不是这个。”他自然知道外甥不可能去害小六,外甥看不惯小六,可能会找茬跟小六打一架,但绝不会下这样的阴招。
程晏唇线绷紧了几分:“起初只是同情,觉得她经历坎坷,不由想多照顾几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上了心。”
皇帝心里打了个唉声,外甥鲜少接触女子,那颜氏女据说生的花容月貌弱不禁风,经历又如此凄惨,有几个人不怜悯。外甥无甚经验,怜悯着怜悯,接触一多就变成了怜惜。他怎么就没早点察觉到苗头,现如今,只怕外甥陷进去了。
“她那身子骨,你应该清楚。”
程晏目光黯淡下去:“横竖就这几年了,舅舅,我没想太多,就是她这短短十六年过的太苦,也该苦尽甘来了。最后几年,我能帮衬就帮衬着点,尽量让她顺遂些。”
皇帝注目他良久,沉沉一叹:“你这孩子,何苦来哉!”
程晏知道皇帝默认了,磕了一个头。
安王满嘴苦涩地带着面无土色的晋阳郡主回到王府,迎接他的是又惊又怒的安王世子。
在安王父女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安王世子将晋阳郡主身边的丫鬟一个不拉地审了一遍。
花田哪里还隐瞒得住,痛哭流涕地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伤口刚刚包扎好的安王世子,气得崩了伤口,血染纱布。
这会儿失血过多的安王世子嘴唇都发白了。
随着安王世子的话,安王的脸先阴后沉,渐渐成了黑色,额角爆出几道血管青筋。
晋阳郡主吓得脸上一搭红一搭白,好不容易止住的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父,父王!”
三尸暴跳七窃生烟的安王抬手一个巴掌,怒吼:“我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晋阳郡主摔在地上,半张脸立马肿胀通红,嘴角还渗了血,当下痛哭流涕:“父王,父王我错了。”
“你母妃危在旦夕,你居然还有空想男人,你的心肝到底是怎么做的。”安王怒不可遏,难以形容的失望占据了整颗心脏,“你母妃就是为了你和陆明远的事,才会对颜嘉毓下手,以至于丢了性命。就为你那点情情爱爱,你母妃丢了性命,你居然还舍不得这个男人。嘴上答应你母妃放下陆明远了,暗地里还倒贴着,你怎么这么贱!就为了一个男人,忤逆父母,宁愿让你母妃死不瞑目,你可真行啊,真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