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太妃点了点她,“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发现凡是自作聪明的,都没有好下场。”
金侧妃颤了颤,双手撑地,头低得更低。
庆太妃往后靠了靠,疲惫地叹出一声,“你和莹玉回去各抄五十遍《道德经》,没抄完前不许出院子。”
心惊胆战地金侧妃不敢求饶,原本想求太妃想想法子替女儿挽回名声的话都不敢说了,自我安慰,五十遍《道德经》没一两个月抄不完,届时大家也就忘得差不多,这京城每天都有新故事。
金侧妃弓着身慢慢退下。
古嬷嬷捧着一杯茶递到庆太妃跟前,“太妃莫生气,当心身子。”
庆太妃接过茶啜了一口,“一个两个都没安好心,想气死我。”
古嬷嬷端着笑脸道,“您又说气话了不是,二姑娘和县主就是小姑娘间斗斗气,公主和侧妃也是爱女心切,话赶话才到这了。”
庆太妃容色稍霁,“莹玉这孩子,”庆太妃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了陆夷光, “阿萝这呛人性子跟南康一模一样。”
古嬷嬷,“这亲母女自然是像的。”
庆太妃扯了扯嘴角,唇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
古嬷嬷心里一动,再看庆太妃,神色如常,疑是自己听错了。

“确定了?”南康长公主摩着陆夷光的脸确认,恐她是一时气愤之下做的决定。
陆夷光躺在南康长公主腿上,用力点点头,宣布,“我不喜欢他了,我要跟他退婚。”
南康长公主望着她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认真和坚决,颔首,“阿萝,既然决定了千万不要后悔,知道吗?”
陆夷光磨了磨牙,“我只后悔当初瞎了眼,居然看上他。”说着豁然抬起头,“阿娘,你帮我查查他和谢存华是怎么一回事情。是杜若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
“娘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得到消息,她就派人去查了,总得把事情来龙去脉弄得清清楚楚。
陆夷光抱着南康长公主的腰依恋地蹭了蹭。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公主府到了。
“公主,”白嬷嬷掀开车帘禀告,“杜阁老和杜公子半刻钟前刚到,驸马和大少爷正在招待。”
“他居然还有脸来!”陆见游高喝一声,翻身下马就往府里冲,在庆王府他就想找这个王八蛋算账,结果这个王八蛋居然跑了。


第十章

杜阁老带着孙子杜若是来负荆请罪的,出了这等事,他们杜家岂能装聋作哑。也是来解释,不是解释杜若下水救谢存华纯粹是见义勇为,这样的话,说出来那是把陆家人当傻子糊弄。而是解释,此事只是一场意外,并非孙儿设的局。
论理,今日在水下,杜若碰到了谢存华的身子,还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杜若应该对谢存华负责。
要是陆家生了这样的误会,那两家就真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至于杜若对谢存华的心思,事已至此,也瞒不住了,但是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自然会淡去,人还是得着眼未来。
杜家亏欠了陆氏女,将来她入了门,他们杜家会更加珍重她,孙儿也会一心一意待她。
在杜阁老看来,什么情情爱爱那都是虚无缥缈的风花雪月,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对陆夷光而言,他们杜家有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百年来从无例外。这般善待媳妇的人家,满京城有几家。
况且退婚之后,陆氏女名声少不得受损,纵然错不在女方,然而世道对女子更苛刻。陆家择婿就只能降级一两等,所寻之人想在门第才貌上胜过孙儿不易。
更重要的是这桩婚事缔结了杜陆两家联盟,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们两家联手可巩固地位。
以陆徵之精明,杜阁老想他应该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陆徵笑了下,转眼看着躬身立在一旁的杜若,“杜公子。”
甫一出声,杜阁老一颗心就下落几分,以往,陆徵唤孙儿表字君若,而不是生分的杜公子。
“在和小女定亲之前,你便思慕谢家姑娘了吧?”陆徵不疾不徐地问道。
杜若无言以对。
杜阁老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年少无知一时意乱情迷罢了。”
“青春年少时付出的感情最真挚最纯粹,永生难忘。”陆见深平静的声音响起。
杜阁老表情一滞。
陆见深弯了弯唇角,冷冷地看着垂着头的杜若,“与家妹定亲一年,杜公子依然难以忘怀,可见感情之深,深到杜公子忘了男女之防,忘了婚约在身,义无反顾地下水救人。”语调一变,徒然冷厉,“你既心有所属,那又何必求娶家妹。”
是陆夷光先对杜若生出好感,但亲事却是杜家主动提的。
“对你而言,娶不到心上人,娶任何人都无区别。然家妹是我们陆家掌上明珠,我们却希望她能嫁一全心全意待她的男子。”
杜阁老的心一沉到底。
“杜若罪无可恕,”杜若一揖到底,“是我辜负了陆尚书和长公主的信任,辜负了长乐县主的垂青。”
陆徵一叹,“若是早知此事,我们…”他看着杜阁老摇了摇头。
杜阁老脸颊颤了颤,若是早知此事,陆家岂会答应这门亲事,陆徵这是在责怪他们杜家隐瞒。然而事实如此,他想辩解都无词。
“两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一别两宽,各寻良配。”陆徵合上茶盖,见杜阁老张了张嘴,他肃容沉声,“杜大人,陆某只此一女,爱逾珍宝,实不忍她受半点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杜阁老也没再不识趣地试图挽回,他整了整表情,对陆徵拱了拱手,长叹一声,“都怪老夫教孙无方,还请陆尚书见谅。”
陆徵神色疏淡,一言不发。被欺骗的是他们陆家,退婚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家,还指望他大度的表示原谅吗?
杜阁老站了起来,“打扰了,告辞!”
恰在此时,半夏进来禀报,“老爷,大少爷,县主想见一见杜公子。”
杜阁老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女子感性多情。
杜若随着半夏前往花园。
陆夷光坐在凉亭内,石桌上放着一壶茶两只青花瓷杯,以及一条黑色长鞭,手柄上镶满了璀璨的宝石。
杜若脚步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走入凉亭。
坐在石凳上的陆夷光抬头看他一眼,神情淡然,“杜公子请坐。”
杜若犹豫了下,拱手对着陆夷光深深一揖,“在下愧对县主厚爱。”
“厚什么爱,我顶多就是看你顺眼一点,”陆夷光抬起下巴,“长得好看点的,都顺我的眼。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哭着闹着要嫁给你的,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
杜若哑然,望着满脸嘲讽,盛气凌人的陆夷光,心想这才是她真实的性情吧。昨天在如意坊她伶牙俐齿地和符骥吵嘴,之后又用弹弓偷袭符骥,其实在他面前,她一直在伪装,装的应该挺辛苦,以后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惟愿县主早日寻得如意郎君。”杜若衷心祝愿,是他对不起她。
陆夷光嗤了一声,“少在这假仁假义,我差点被你耽搁了婚姻,你倒还有脸在这装好人了,厚颜无耻!”
杜若沉默,只能再次作揖,“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我受到的伤害吗?”陆夷光冷笑。
“杜某怎么做才能令县主消气,但凡杜若能做到,莫敢不从。”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问你,你何时喜欢上谢存华,在我们订婚前还是订婚后?”
杜若怔住了。
陆夷光嗤笑,“刚才不还说莫敢不从嘛,这会儿就说话不算话了,也是,像你这般两面三刀之人,还有何信义而言。”
杜若闭了闭眼,“订婚前。”
陆夷光.气得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长鞭指着杜若的鼻子,“也就是说,你心里爱慕着谢存华,却来我们家提亲。”
杜若的脸白了红,红了又白,错了,一步错步步错。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和陆夷光过日子,他以为他能忘了谢存华,可他高估了自己,“对不起。”
陆夷光怒不可遏,差点按捺不住一鞭子抽死他的冲动,强忍住了,咬着牙,“你们是两情相悦?一直都有联系?”
“没有!”杜若矢口否认,“我与谢姑娘清清白白。”便是情投意合时,他们也只是借着妹妹的掩护说说话,从未僭越。四叔阵亡后,抛开应酬场合巧遇时礼貌的问候,一句话都未再说过。
陆夷光审视再三,姑且相信他没有说谎,心里略微舒坦一些,至少没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和别的女人暗通曲款。
至于他的没有是否认两情相悦还是否认没有联系,陆夷光也懒得刨根究底,谢存华喜不喜欢杜若,不关她的事。
问完了,接下来就是有仇报仇,陆夷光往后退了几步。
杜若看了看她手里的长鞭,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陆夷光挑眉,居然不跑,算他还像个男人,素手一扬。
“啪”
鞭尾落在杜若身上,痛的他身子一颤,闷哼一声,俊秀的面庞上霎时冒出冷汗。
陆夷光慢条斯理地收回鞭子,“你不喜欢我却想娶我,险些误我一生。”
杜若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遭女子鞭笞,然他咎由自取,遂他不闪不避,白着脸道,“是我之过。”
“啪”
又是一鞭。
陆夷光粉面带煞,“今日你害我在人前丢尽了脸面。”
这一鞭子扫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疼得杜若眼前发黑。
不等他缓过来,第三鞭紧接而来,打得杜若一个踉跄,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滚下,滴落在石板上。
“纵然错在你,然而退婚之后,却是我的名声更受损。”等他顶着这一身伤出去,那群人就更有的说了,爱说说去,看谁敢当着她的面唧唧歪歪。
不远处躲在假山背后的陆见游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本来他想教训杜若的,但是被陆夷光拦住了,说她自己的仇自己报。
陆见游都有些同情杜若了,老太太吃砒.霜,居然敢招惹母老虎。
杜若咬牙忍着锥心刺骨的痛楚,抖着声道,“是我对不住县主,我会向世人解释,是在下配不上县主。”
陆夷光讥讽一笑,那群人只会说她陆夷光刁钻任性哪里比得上谢存华才貌双绝,怪不得杜若喜欢谢存华呢,说不得还要同情杜若。
反手,陆夷光又是一鞭挥下去,“你蹉跎了我一年光阴。”
杜若已是面无血色,整个人冷汗淋漓。
陆夷光歪了歪头再想不出理由,“好了,你可以滚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杜若勉力支撑着身体,再次朝陆夷光深深一揖,随后转身,蹒跚离去。
“等一下。”
杜若无意识地抽了下,忍着剧痛转过身,眼底是他不自知的惊惧。
陆夷光把玩着染了血的长鞭,盯着杜若的眼睛,冷冷道,“奉劝你一句,你要是忘不了谢姑娘,那就别再去祸害其他女子。世间女子鲜少有不盼着丈夫全心全意相待的。
倘若你既忘不了心头明月又不敢与世俗抗争,就积点德,告诉那个可怜女子,你另有所爱,让她自己选择要不要跳这个火坑。你愿意凑合,人家姑娘未必愿意被你凑合。”
一字一句刀子一样刺过来,刺得杜若打了个晃,险些栽倒在地。

第十一章

见到杜若凄惨模样的杜阁老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化作平静。这伤必然是陆家人所为,甚至极有可能是陆夷光,杜阁老对她泼辣的脾气也略有耳闻。
嫡长孙被打得伤痕累累,杜阁老岂能不心疼不愤怒,然而此事总归是他们杜家理亏,损失最大的是陆家,遂他着实没脸斥责陆家过分。
罢了罢了,也是君若活该,订了亲还对旁的女子念念不忘。君若挨了这顿打,世人的嘴对他也会宽容几分。
的确,当杜若顶着一身伤走出公主府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传开之后,还真有不少人同情杜若的。
这女人要是定了亲还思慕未婚夫以外的男子,那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换成男子,在不少人看来不过是少年慕艾情不自禁罢了,尤其谢存华才貌出众,便是已婚儿郎里都不乏爱慕者。
有些人还会讥笑陆夷光自个儿及不上谢存华,活该留不住未婚夫的心。

暂时,这些蜚短流长还传不到陆家人耳里,不过陆家人都心里有数,这一顿打,肯定会把陆夷光推到风口浪尖上。
从利益最大化上来说,他们家应该示弱赢取舆论的同情,但是这显然不符合陆夷光脾性。
她的脾性就是把杜若堂而皇之抽一顿,亲手教训,她的气才能顺。对此陆徵和南康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家阿萝也不是靠名声择婿的,落个凶名就落吧,也让还不知道在哪的女婿长点心眼。
“别难过了,为了这种没担当的男人掉眼泪不值得。”南康长公主心疼地搂着陆夷光。
气势汹汹地教训完杜若,陆夷光见到父母才开始委屈,伤心、愤怒、难过…种种情绪难以概括,再被温言软语一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陆夷光把不争气的眼泪憋回去,“我才不是为了他哭,我是替我自己难过,瞎了眼,居然看上他,还在他身上浪费了一年的时间。”
南康长公主怜惜地摩着她的后背,到底是个小姑娘,情窦初开却无疾而终,还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结束,岂能不难过。
“阿爹阿娘不也看走眼了。”说起来,南康长公主就一肚子气,杜若他们也是仔细观察过,原以为是乘龙快婿,哪想是这样的货色,幸好发现的早,“你等着,阿娘一定给你挑个更好的。”
“挑个比他更好看的,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
南康长公主哭笑不得,这会儿了还惦记着好看的。
原本满腔愤怒和心疼的陆见游眼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肤浅!
“咱们找个更好看的。”南康长公主顺着她的话哄。
陆夷光破涕为笑。
陆徵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心没肺的丫头。
陆见深闻声道,“时辰不早了,先去用晚膳吧,还要为了那等小人饿肚子不成。”
“对对对,化悲愤为食欲。”陆见游摸着扁下去的肚子附议。
用膳时,陆夷光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这句真理,吃了两碗饭,一个人干掉了大半条松鼠桂鱼,满足地打了个饱隔。
南康长公主和陆徵欣慰而笑,回到屋里,南康长公主就心疼地叹气,“这孩子装得若无其事,是不想我们担心呢。”
少女情怀总是诗,阿萝对那杜若着实有几分朦朦胧胧的好感,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阿萝长大了,”陆徵拍拍她的手背,“你莫担心,伤心固然有点,但是咱们阿萝也不是那等耽于情爱的女孩儿,过上一阵自然就好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她要去承德避暑,让她早点出发,去那边散散心。”
南康长公主点点头,“也好,这一阵京城里头必然乌烟瘴气。”又沉了脸,“杜家欺人太甚!”
陆徵眯了眯眼,眼神微凉。

银月弯钩,繁星满天,夏夜的凉风里泛着荷花香。
陆夷光瞪圆了眼睛,喜出望外地看着长身玉立的陆见深。
陆见深轻笑,“不想去的话,那我便回了。”
“去去去去去!”陆夷光一把拉住陆见深的袖子,一扫方才抱着猫发愣的可怜样,神采焕发,“大哥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说着一个箭步蹿向内室,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陆见深在背后道,“不着急,时辰尚早。”
陆夷光已经消失在墙后,她换了一身轻软鲜嫩的撒花烟罗锦裙,再次出现在陆见深面前的时候,心情昂扬,哪有不久之前的苦闷。
陆见深失笑,果然有得玩就顾不上伤心了。有些人遇上伤心烦恼事,通过独处来平复,但是有些人玩起来也就想不起烦心事了,他们家阿萝明显的后者。
“大哥,我们去哪儿啊?”陆夷光仰着脸,巴巴望着他。
陆见深含笑道,“京城哪里最好玩,难道不是你比我更清楚。”用折扇敲了敲陆夷光的头顶,“我付钱,你做主。”
陆夷光笑逐颜开,“白天玄武大街最热闹,晚上的话,属德胜街人最多,大哥我们去德胜街吧,那里晚上有很多小吃,天南地北,包罗万象。”
陆见深自然应好,本来就是哄她高兴的。
走了两步,陆夷光纠结,“不叫三哥。”
陆见深悠然道,“随你。”
“额,”陆夷光沉吟,马上就很欢快的宣布,“我们多买些好吃的回来给他。”到时候他一定会跳着脚抱怨他们出去玩居然不带他,一想陆见游郁闷的脸,陆夷光心情更好了几分,果然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看着她更加明媚的笑脸,陆见深眼中笑意加深。
陆夷光揉了揉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的五只小猫,“你们乖乖在家等我带好吃的回来哦。”
“喵~”
在一群猫咪的目送下,陆夷光高高兴兴地跟着陆见深出了府。
夏夜的街道上,人流格外多一些,两旁茶馆酒楼被大红灯笼映照的亮如白昼,模样各异的摊贩站在琳琅满目的货物前热情的吆喝。
一条街下来,陆夷光手上的吃食已经换了七八样,“大哥,这个手剥笋特别嫩,下粥不错。”
不消吩咐,就有下人返回小摊上买了几分打包。
陆夷光抓了一根递给陆见深,上面还带着汁水。
陆见深,“我不用,你自己吃。”
“很好吃的,你试试看。”陆夷光热情推荐,她就没安好心想看着他当街剥笋,出来玩嘛,又没外人,不用继续端着了。
陆见深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
陆夷光笑容顿收,低下头收回手,一幅我难受,但是我很坚强我忍的神情。
陆见深用折扇顶了顶鼻梁,把折扇递给小厮,然后认命地从她手里取过一截食指长的手剥笋。
陆夷光得意地一弯嘴角,复又马上抹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等着看他皱眉窘迫,却见他坦然自若,彷佛手里拿着的不是水哒哒还有些黏的笋子而是什么珍玩。
陆夷光顿觉没劲,捉弄人,要是对方不以为然还有什么意思。
“尚可。”陆见深点评了一句,一边拿帕子擦手。
陆夷光立刻又来了精神,“大哥,你别看这些小吃不起眼,可味道不赖。”随即专程带着陆见深去找那些卖相不佳味道却极好的美食。
陆见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带她出来散心。
在陆夷光走向一个摆满了各种昆虫串串的木车时,陆见深眼角重重一跳,用扇子将她的脸扳到另一个方向,“出来有一会儿了,回府吧。”
陆夷光摇头拒绝,戳穿他的担心,“放心大哥,我还没重口味到吃那个,不过。”
陆见深仍旧笑着。
陆夷光察觉到了危险,连忙道,“我要买一些回去吓三哥。”
不让他吃当然没问题,陆见深打发苏木去买。
“多买点,每个品种都要。”陆夷光开心地叮嘱。
陆见深指了指前面的茶肆,“过去歇一会儿。”犹如回府两个字从来没有提过。
“正好我也渴了。”陆夷光点点头,走到一半,被一阵震耳呼喝吸引了心神,她扭过脸,抬头看着招牌,“全聚楼,干什么的?”
“赌坊当然是赌钱的。”边上摆摊的小哥见她生得貌美,不由自主地回答,话音刚落,就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射过来,抬眼一瞧,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再不敢多看。
“赌坊。”陆夷光喃喃自语,这老板可够贪心的,全聚楼,钱财全部聚集到他那儿去了。
恰在此时,里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勾地陆夷光心痒痒,她还从没进过赌坊呢,转过脸,央求地望着陆见深。
陆见深神情柔和,语气坚定,“想都别想。”
陆夷光抿唇,“大哥你去过赌场吗?”
陆见深进去过,年少时难免好奇,知道怎么回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
陆夷光当即委屈上了,“那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不是说好了,今天我做主,你只管付钱的。”
最后,陆见深带着陆夷光去成衣坊换了一身男装,自家妹子自己清楚,不满足她的好奇心,总有一天她会自己偷溜着进去,那还不如自己陪着更放心。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她见识过一回,下次让她来都不会来。
这家成衣坊恰巧是自家产业,换上男装的陆夷光美美地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摸着下巴睨一眼也换了一身普通衣裳的陆见深,“要我是男子,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头衔就该换人了。”
陆见深勾了下嘴角,“你顶多就是个美少年。”这年纪倒还能勉强装一下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只要美就行。”陆夷光冲着琉璃镜内的漂亮少年嫣然一笑。
陆见深摇头一笑,看着她臭美。
自我欣赏毕,兄妹,不对,兄弟两前往赌坊,陆夷光美少年不忘炫耀自己下午的丰功伟绩,“今天我在庆王府赢了三百六十五两。”
“赢了这么多,也没见你掏出一个铜板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