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光眨眨眼,无比真诚道,“我看大哥这一阵好辛苦的,就想让你开心下,大哥开心吗?”
当然是半真半假,这皮影戏是她为阿娘准备的,下个月是阿娘的四十大寿。她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地想,弹琴、书画、古董、珠宝、美食、女红…都送过了,四十岁大寿的礼物怎么可以这么泯灭与众,然想的头都大了也想不出一样有意义的礼物。
那天去街上玩,灵光一闪而过,叫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皮影戏,为了让南康长公主有一个难忘的四十大寿,这一阵她见天往外跑就是去学艺了。
正逢出了夏家这桩糟心事,虽然大哥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她觉得那都是大哥勉强装出来的。未婚妻出了这等事,怎么可能不难过郁愤。
想想杜若出岔子那会儿,她恨不得抽死杜若,为了避免流言蜚语还跑到承德躲清静,大哥却是想避风头都避不了。
陆夷光可心疼了,当时大哥带她去赌坊散心,那她就彩衣娱亲一回。
陆见深微微一怔,心头泛起阵阵暖意,显出春风一样的笑容来,“自然开心。”
陆夷光双眸亮晶晶,“大哥,你在外面可别这么笑,不然让其他公子怎么活啊。”
陆见深哭笑不得,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倒是越发会哄人了,幸好是个姑娘家,不然让其他姑娘怎么活啊。”
听他最后半句话还学了她的腔调,陆夷光哼了哼,一扬下巴,“我要是个男子,那是姑娘们的福气,我一定会好生怜香惜玉。”
“只怕你到时候怜惜不过来了。”
陆夷光皱眉,煞有介事的一叹,“这的确是个问题,实在是辜负了哪一位佳人都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我还是勉强做个女子,免得惹得姑娘们伤怀。”
还来劲了,陆见深无奈摇了摇头,“你呀!”
送走陆见深之后,陆夷光弹了下自己手上的纸张,眼角眉梢都是洋洋得意,“大哥没检查我功课,所以说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一阵她忙着学皮影,把功课拉下了不少,幸好哄得大哥身心愉悦,这不,逃过一劫了。
指挥着人收拾皮影工具的半夏忍了笑恭维,“县主聪明绝顶。”
陆夷光受用得点了点头,“学着点,嘴甜走遍天下都不怕。”
半夏带着丫鬟们应景地福了福,“奴婢谨记县主教诲。”
哄得陆夷光笑逐颜开,末了吩咐,“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啊,我要给阿娘一个惊喜。”
半夏等忙应诺。
转眼就到了月底,南康长公主挑了一个休沐日,带着儿女前去紫阳观上香。她得在道尊面前好好求一下,保佑儿女接下来的婚事顺顺当当不闹幺蛾子。短短三个月内,长子幼女婚事相继黄了,南康长公主觉得忒是不吉利。这一阵,京城有名那几家道观她都添了香油钱,最出名的皇家道观太清宫已经亲自去过了,今天就轮到了紫阳观。
“阿爹真是个大忙人。”陆夷光不高兴的嘟囔,临出门天使来了,把父亲召进了皇宫,不然就能一家人出来散心了。
南康长公主,“在其位谋其政。”
理,陆夷光当然知道,她就是心疼她爹休沐日还得干活,嘀咕两声。
嘀嘀咕咕间,紫阳观就到了,一家人熟门熟路的进了大殿,一年到头能来个七八趟,能不熟悉吗?
跪在蒲团上的南康长公主朱唇微动,旁边的陆夷光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猜也能猜到阿娘求的是什么,头一桩就是她和大哥的婚事。
陆夷光看了看三尊像,阖眼合掌默念,“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前我们兄妹逃过一劫,这后面也该转运了吧。”
交流完,陆夷光虔诚地将香插进灰炉之中。
“去看看你们姑姑。”南康长公主自然而然道。
陆夷光三人自然没有意见,到了紫阳观必然少不了祭拜陆清猗。
息园坐落在紫阳观最西边,观内坤道去世后全部安葬在此。
这等地方自然是有些荒凉的,但是并不衰败,有专人守在这儿看护。
哪怕陆清猗生前是名满京城的坤道,坟墓也和同门别无二样,一个土包一块墓碑,不过墓碑上的字多一点,在这里众生平等。的确死都死了,弄个再豪华的坟墓也不能复活,说不准还便宜了盗墓贼。
陆夷光拍了下嘴,心道,罪过罪过,童言无忌,莫怪莫怪。
“阿萝,把这纸钱烧了。”南康长公主吩咐。
陆夷光熟练的拿着火折子点燃纸钱,这种事阿娘向来不假下人之手,都是她们自己干的。
“姑姑,你要是不够花了,你托梦给我啊,我马上给你烧。”陆夷光认真道。
南康长公主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拜拜你姑姑,让你姑姑保佑你平安顺遂。”
陆夷光点头,双手合十把之前在三清殿的话又叨叨了一回,叨叨完了,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忆起那眷恋不舍的眼神,心里酸涩了下,接着默念,“姑姑,我很好,特别好,有爹娘和哥哥们在,你就放心吧。无论你在天上还是地下,你也要好好的。”
然后虔诚的磕了三个头。
南康长公主望着坟包出了神,其实这只是个衣冠冢,那人终究是违背了陆清猗的遗愿,一意孤行将她的尸骨带走了,带去哪,不得而知。
陆清猗这一生着实令人唏嘘,七岁稚龄进道观,同龄孩子在玩耍嬉闹,她在念经打坐。绝色佳人活得却像一口了无生趣的古井。末了末了,动了情失了心却无善终,连亲生骨肉也不能亲自抚养。
陆见深看着磕头的陆夷光,视线移到墓碑上,又不着痕地看了一眼出神的南康长公主,食指摩着指节,眸色深了深。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南康长公主要听经, 陆夷光不耐烦听这个, 提议赏枫叶,“再不看, 就要等一年了。”时值初冬, 万叶飘丹, 尽显离别凋零的凄美。
“几片破叶子有什么好看的。”陆见游习惯性抬杠。
陆夷光鄙视,“庸俗!我又没求着你来,不想看赶紧走,别在这扫兴。”
“你让我走我就走, 我多没面子。”陆见游哼了一声。
陆夷光, “你有面子这玩意儿吗?”
陆见游一扯面皮,“这不是。”
“我验一验。”陆夷光伸手, 陆见游脑袋往后一缩, 洋洋得意, “掐不着, 掐不着。”
计划落空的陆夷光好不遗憾。
陆见游更是得意, 笑得露出八颗牙挑衅, “想掐我, 想得美。”话音刚落就觉肩膀上被搭了一只手, 陆见游诧异扭头看着陆见深,“大哥?”
陆见深笑如春风, 冲着陆夷光微微一偏脸。
陆夷光一惊再喜, 一步跨过去, 捏住他的脸扯了扯, “这不是掐着了。”
挣扎不开的陆见游痛心疾首,“啊啊啊,大哥你偏心!”
陆见深微微一笑,“你才知道。”
陆见游出离愤怒了,“大哥,你这样会失去一个弟弟的。”
喜上眉梢的陆夷光接茬,“没关系,大哥还有二哥还有我呢。”
陆见游一脸生无可恋,“你们走,我不想看见你们。”
陆夷光嘁了一声,“说的好像我想看见你似的。”
“我心好痛。”陆见游捂着胸口哀嚎。
陆见深看了看他,“那你在这好好休息。”
陆见游瞪了瞪眼,喂喂喂,敢不敢和颜悦色哄哄他?
陆夷光幸灾乐祸一笑,“大哥,我们走。”
被抛下的陆见游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一脸凝重地问旁边的护卫,“你说少爷我是不是捡来的?”
国字脸的护卫甲认真道,“少爷想多了。”
陆见游悲愤的指了指走远的兄妹,“他们居然把我撇下了!”
护卫乙心道,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
护卫甲耿直道,“大少爷和县主逗您玩呢,准在前头等着您。”
“要我追,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少爷脾气特别大,重重哼了下,“我自己玩。”
护卫们跟上。
陆夷光回头看了看,“哎,他走了,还挺有骨气。”
陆见深笑了笑,“由他去吧,有护卫在,不用担心。”
陆夷光嘴硬,“我才不担心他呢。”
陆见深一笑,状似随意的问道,“最近还有梦见姑姑吗?”
陆夷光遗憾,“没有了,上个月那次是我第一次梦见姑姑。”她回味了下,“姑姑可真美,可惜红颜薄命,那么年轻就走了。”走的时候三十还没到呢,陆夷光皱了皱眉头,心里头钝钝的。
望着她不自觉拧起的眉心,陆见深温声道,“逝者已逝,难过只会令姑姑泉下不安。”
陆夷光弯了下嘴角,“大哥应该还记得姑姑吧,你觉得姑姑是怎么样一个人?”
陆见深沉吟,陆清猗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自然还记得,陆清猗那般人物想不记得都难,“天山雪莲,奥妙圣洁。”
所以更加惊疑,什么人让恪守清规的姑姑破了戒入了凡尘。
他在八岁那年无意中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原来阿萝不是亲妹是表妹,之前的疑惑豁然开朗。
为什么母亲怀着弟妹的时候以怀相不好的理由去了别庄,直到百日才回到公主府。
为什么母亲经常带着阿萝和小弟上紫阳观探望姑姑,清冷如霜的姑姑格外疼惜阿萝。
早些年他还试图查清阿萝生父是何人,后来年岁渐长,心思越淡,阿萝姓陆,是他们陆家的女儿,与那人毫无瓜葛,也不需要有瓜葛。
一旦身世曝光,姑姑名声尽毁,阿萝难以立足,陆家也会被影响,那又何必去刨根究底,这个秘密烂在肚里对谁都好。
陆夷光乌溜溜的眼睛睁大了些,大哥都这么说,可见姑姑当真是十分出色,不禁越发遗憾和怜惜起来。
望了望她清澈的眼眸,陆见深心下稍定。这么多年都没梦见过,突然梦见了,他隐隐不安,恐她再想起什么,纵然当时年幼,可未必不在脑中残留一星半点,猝不及防之间清晰。
“这片叶子做书签不错。”陆见深抬手捡走打着旋落在她头上的枫叶。
陆夷光被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来翻看,“很完整,形状也好看,回头做了书签送给大哥。”来枫林她就是想收集一些枫叶回头做成书签。
她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冷不丁瞥见一人站在远处的林子里,似乎正盯着他们,顿时蹙了眉心。
陆见深循着她的目光侧身看过去,神色微沉。
林子里的那人看见陆见深之后,则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脸一红,暗恼自己一惊一乍。看着一个男子拿走了陆夷光头上的叶子,陆夷光还不闪不避笑容满面,下意识就想岔了。
他定了定心神,又理了理衣襟下摆,加大步伐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陆夷光终于认了出来,方皇后的侄儿方遇,再看他目光明亮,神情紧张又喜悦,登时无语了一瞬,她以为中秋节那天,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县主,陆大公子。”方遇客气作揖。
陆见深唇角微挑,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陆夷光,小姑娘长大了,都有爱慕者找上门了。
陆夷光干干一笑,莫名羞耻。
“县主也来赏枫叶?”方遇眉眼带喜。
陆夷光只微微笑着,客气又不失礼数。
陆见深笑容和煦,“这么巧,方公子也在此处。”
方遇忙点头,可不是巧了,他是陪着母亲姐妹上来的,闲着无聊便来这枫林里转转,不成想会有这意外之喜,幸好他来了,方遇忍不住偷偷的瞄陆夷光。
陆夷光看得无奈又好笑,方遇的目光里带着爱慕并无淫邪之意,所以她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感,不然他哪能好生生的立在那儿。
虽无不悦之感,但是尴尬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的,遂陆夷光开口,“方公子慢慢观赏,我们先去寻我三哥了。”
“县主留步。”方遇一急,脱口而出。
陆夷光暗暗啧了一声,只得一脸疑惑的看过去。
陆见深敛了笑容,“不知方公子有何指教?”
方遇面色一紧,磕巴起来,“我,我…” 他面红耳赤的卡了壳。
陆见深一哂,这点儿胆色都没有,岂配得上阿萝,觉出阿萝不甚自在,他道,“若无事,我们便先行一步,再会。”
兄妹俩转身要走。
陆夷光求之不得,太羞耻,太尴尬了。
“我有话想与县主说。”方遇终于喊了出来,一张脸红的能滴血。
那天在宫里,出师未捷身先死,甚至连表白的话一句都没说出口,他就因为长乐县主的态度退缩了。无精打采了好一阵,突然有一天醍醐灌顶,重新斗志昂然起来。
之前他与长乐县主可说的上是素不相识,他这么贸贸然上前,不被拒绝才是不正常。若是他这般就放弃了,在长乐县主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懦弱胆怯之人。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长乐县主看到他的真心诚意,终有一天会被他打动。
背对着他的陆夷光呲了呲牙,她并不想与他说话,真的。然而她上次已经表态过,显然,对方没在意。这回竟然想当着她大哥的面大放厥词,下次不会当着她爹娘的面来一出吧。
陆夷光成功把自己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打算一次性把话说透,“方公子请说。”
方遇咽了咽口水,面上闪过喜色,旋即欲言又止地瞅了瞅陆见深,顿时觉得嗓子眼堵起来,不禁目露哀求。
陆见深微不可见地呵了一声,当着他的面无状,还指望他行方便,脑中有疾。
要知道陆见深怎么想的,方遇必然喊冤,他也想找一个独处的机会表白,可问题是找不到啊。
这好不容易遇上了,上次因为昭仁公主放弃了一回,这一回若是再放弃,长乐县主定然觉得他懦弱。且方遇也怕这一拖二拖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和别的男人定亲了。
眼见陆见深无动于衷,方遇心里发急面皮发涨,咬了咬牙直接道,“大公子,在下有些话想单独与县主说,”又急忙补充,“在下绝不敢唐突县主。”
这般已经很唐突,陆见深目光沉下来,如玉的脸庞春风不在,泛着冷意。
方遇头皮一麻。
“大哥,你去旁边等等我吧,别走太远。”陆夷光决定干脆直接又无情地拒绝他一回,彻底断了他的心思,对这位方公子,似乎不能走迂回路线。
闻言陆见深挑了挑眉。
陆夷光回以灿烂笑容。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陆见深走到听不见看得见的距离外, 凝视红了脸的方遇, 轻轻啧了一声。
脸庞红彤彤的方遇咽了咽喉咙,深吸两口气, “唐, 唐突姑娘了。”
陆夷光忍着耐心道, “方公子请讲。”
方遇忍不住握紧了手心,鼓足勇气开口,“我钦慕县主已久,”真的说出口以后, 反倒不那么怕了, 方遇一鼓作气,“我知道如今我只是一介白衣, 配不上县主, 但是我会刻苦读书, 考取功名, 出人头地。若得县主垂青, 我必然不负县主, 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不叫县主受一点委屈, 县主可愿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这一段话,方遇的脸已经红得能滴下血来, 目光忐忑又期待地望着陆夷光。
自己要是拒绝他不会马上哭出来吧, 不过, 就算是哭, 该拒绝还是得拒绝,方遇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多谢方公子厚爱,只我无福消受。”陆夷光神情认真,虽然在她看来,方遇有些傻里傻气,但是这份心意值得她认真应对。
方遇对这个答复有心理准备,只事到临头依然难受异常,一阵苦意从心底漫上来,苦涩道,“我何处不妥,我愿意改,不敢奢求县主立刻答应,只求县主给我时间,容我证明一片真心。 ”
“并非方公子不妥,只是恰巧你非我所愿之人,”陆夷光抬眸望了望周围的枫林,“譬如这片枫林,有人爱它凄美,有人却觉得过于萧瑟而不喜,人各有所好,强求不得。”
方遇脸白了白,嘴角轻颤,说不出话来。
陆夷光差点就要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负心汉了,幸好她心够硬,朝他点了点头,陆夷光毫无犹豫的抬脚离开。
望着决然背影的方遇眼圈泛出红意,下意识抬起手,又无力放下,只觉得嗓子眼堵的厉害。
陆见深看了一眼,方家这子被家里宠得天真了些,这点事便如丧考妣,实不像能托付终身的,幸而他不是妹妹中意之人。
“我跟他正经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就说喜欢我,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我的身份,一时意乱情迷罢了,待见了我真实性情,只怕就会失望了。”陆夷光老气横秋一叹,“我再也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了,那都是见色起意,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想当年她对杜若可不就是见色起意,不过也幸而是一时情意,感情浅,所以在发现杜若爱慕谢存华之后,伤心没多少,愤怒居多。
陆见深哑然失笑,“那你相信什么?”
“别笑,我很认真的,”陆夷光痛定思痛,“之前我就是被杜若的脸迷惑了,光顾着他长得俊俏,都没认真接触过就和他订了婚,若是当年我与他多多接触,也许我就能发现他心有所属。”
陆见深观她神情中有懊恼无伤心,便放了心,“那以后若有中意的,你多寻机会接触下。”
“那是当然。”陆夷光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大哥也是呢,这种事,还是得更慎重点。”
陆见深好笑。
语调一转,陆夷光一脸促狭,“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认识的姑娘多,我可以帮你留意哦!”
“不劳你小人家操心,你管好自己便成。”
陆夷光不满地哼了哼,“别瞧不起我,真论姑娘们的性情,阿娘还不如我清楚,你等着阿娘给你找,也许还不如我找更方便。”
陆见深笑,“小小年纪就想当媒婆了。”
陆夷光,“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不识好人心。”
到最后,陆夷光还是没能从陆见深嘴里打听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其实就是陆见深自己都不清楚,于夏兰盈,她是母亲精挑细选出来的,自来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婚前他见了两回,温良贤淑,想来应该能胜任陆家嫡长媳的重担,不成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虽然出了岔子,但是陆见深并没有就此怀疑母亲的眼光,这个意外谁也不想,母亲只会比他更懊恼愤怒。所以婚事上,他依然凭父母做主。
至于阿萝在这上头主意分外大,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当之处,反而赞同,婚姻对女子和男子的重要程度大不相同,女子一生绝大多数时光在后宅度过,对女子而言,婚姻犹如第二次投胎。
打紫阳观回来没多久,就到了南康长公主四十大寿,寿辰前一天是暖寿,只邀请了二房和庆王府两家来吃酒。明天的寿宴是过给别人看,今天才算是给自己过的。
早早的,蔡氏就带着儿女过来了,寒暄几句,陆夷光便带着堂姐妹去花房玩。大冷天的,还是暖洋洋的花房更舒服。
外头寒风萧瑟,里面温暖如春,配上香喷喷的奶茶,精致的各色点心,再是惬意不过。
陆夷光拿了白子和陆初凝对弈,其他姐妹们兴致勃勃的赏花。
“没想到冬天也能看见碧玉兰,这花房就是好,回头要不咱们在府里也建一个。”陆诗云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苍翠欲滴的叶子。
陆初凌觉她丢人,瞥了她一眼,“这花房保暖这么好,都靠这些玻璃,只有皇家作坊才能生产,一年就那么点产量,不说价比黄金,就是捧着钱都没处买。”
陆诗云尴尬了一瞬,复又笑,“瞧我这孤陋寡闻的,还是二姐见多识广。”
旁边的人都应景的笑起来。
陆诗云无意间看到陆玉簪,计上心头,“这里美如春天,若是不画下来,实在可惜,不如我们来作画吧。”
几个小一点的姑娘兴冲冲拍手叫好。
陆玉簪面露难色,在楚家,练字都不舍得,更别说学画,外祖父虽为秀才,也是不会作画的。回到陆家之后,倒是跟着姐妹们一块上课,只时日尚短,且错过了最佳学习的年纪,她的画作实在羞于见人。
想拒绝的陆初凌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好啊。”她不喜陆玉簪,陆玉簪的存在就是活生生在昭告世人父亲的不忠母亲的难堪。哪怕大姐说,出生不是陆玉簪能选择的,她们母女也是可怜人,她还是不喜欢陆玉簪母女,就是不喜欢。
陆玉簪绕了下手帕,慢慢放松下来,早该习惯了,她越是表现的在意,反倒越能勾起她们的兴致。
陆诗云隔着两排花询问,“大姐,阿萝妹妹,你们要参加吗?”
陆夷光摩挲着棋子,眼睛依旧放在棋盘上,“难得偷个懒,我可不想再提笔。”
陆初凝暗暗瞪她们一眼,待会儿庆王府的姑娘许是要过来,陆玉簪丢人,难道她们就长脸了,“平时让你们画画倒是各种找理由偷懒,今儿倒是勤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庆王府的人来了,南康长公主派人传她们过去给老太妃和王妃请安。
请了安,姑娘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番,说说笑笑地回花房,走到一半,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可算是来了。”陆夷光兴奋的伸手接,手上一凉,只留下一点水迹便消失不见,这雪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