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怎么突然犯病了?”秦振中纳闷,秦母这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一直都很注意保养。
话音刚落,病房里就是一阵寂静。
秦振中狐疑起来,左看右看,不经意间发现秦慧敏不在,不过也没往心里去。想着她刚上班没多久,不方便请假,反正这儿不缺人。钟芸不就没过来,一来不好请假,二来还要照顾龙凤胎。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走吧。”秦父对许向华和秦慧如道。
秦振中瞬间提了心,这气氛不对啊。
许向华点点头:“那我们尽快回来。”
“不着急,你妈又没事。”秦父道。
且不说病房里秦振中听秦父说完来龙去脉之后如何震惊愤怒,恨不得把秦慧敏和姜建业都狠揍一顿。
许向华一行已经出了医院大门,许向华回头看了看,他刚刚好像看见秦慧敏了,知道来医院,还算有点儿良心。
回到秦家,秦慧如先去洗了一把脸。
见她双眼布满血丝,许向华温声道:“你在家休息,江家那边我带嘉嘉阳阳过去坐坐就回来。”
秦慧如一想自己这精神状态,过去反倒失礼,遂道:“说得来就多坐会儿,妈这不用担心。”又小心道:“说不来就早点回来。”
对方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天看着客气,可到底心里怎么想的,他们也不知道。处得来就处处,处不来也没必要巴结,他们虽然是普通人家,可也用不着求他们。
许向华笑了,他媳妇就是清高,要是换一般人,早巴结上去了。
秦慧如给许向华和儿女换了合适的衣裳,送他们出门。
许向华握了握她的手:“在家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
秦慧如点点头:“我知道。”又弯下腰摸摸儿女的头顶,柔声嘱咐:“在外头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重点叮嘱许家阳,让他听爸爸姐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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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向华带儿女循着地址找过去,穿过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顿时柳暗花明,青砖黑瓦的大宅子,站在门口也看不出到底是几进。
敲门之后,便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开门,未语先笑:“是许向华同志?”
许向华笑着点点头。
来人笑容更明显几分,扭头朝里面吆喝了一声,然后热情地将父子三人迎进来:“一大早,老江就念叨着你们了。”又自我介绍老王,是何云溪也就是江平业老婆的远房表哥。
当然这都是对外的说辞,他其实相当于管家,不过这年头可不能这么介绍,那是资本主义尾巴。
进了院子,一抬眼就是道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一字影壁,绕过影壁便是一宽敞透亮的大院子,植树栽花,四面抄手游廊连着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古色古香。
许清嘉心道,土豪啊,这位置是二环还是三环来着?
“可算是来了。”人未至声先到,江平业循声从屋子里出来,身旁还跟着一柳眉杏眼的温婉女子,看起来三十出头,和江一白有点像。
何云溪笑盈盈看过来,只见孩子不见母亲,不禁一愣,念及江平业和她说的情况,便没有多问,只亲切地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许清嘉姐弟特别会长,集父母优点于一身,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唇红齿又白,又因为年纪小,看起来格外精致乖巧。
何云溪本来就是个喜欢孩子的,尤其这还是恩人家的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塞糖递水果,恨不得抱起来揉一揉才好。
倒是许向华主动解释,秦慧如母亲身体不舒服,脱不开身。
何云溪忙问秦母情况,得知无大碍,便道:“照顾长辈要紧。”
寒暄两句,江平业邀许向华去书房,何云溪便道:“我带孩子们到处看看。”这宅子后面还有个花园,适合孩子们玩耍。
这座四合院是她祖上传下来的,何家是有名的大资本家,战争期间把倾尽家产资助我党,在最高领导人那都是挂了号的。还有不少子弟投身军中牺牲在战场上,她这一支只剩下她一个。
因为这些功绩和牺牲,这几十年再怎么闹,也没波及到她身上。
后来公公被打成了反动派,江家遭了难。那些人也不敢批.斗她,只是逼她和江平业离婚划清界限,她不肯。她在,那些人怎么也得看在何家先祖的面上对江平业稍微留点情。
不想争执推搡间,两个月的身孕就这么没了。最后是江平业求着她离了婚,为了江一白。
离婚后,她就带着儿子搬进了这里。这几年不是没人想收缴这座宅子,幸好还有人记着何家的功劳,加上韩老从中转圜,总算是保住了何家最后这点产业。
许向华揉揉许清嘉头顶:“你和阳阳跟着阿姨玩,要听阿姨的话。”
许清嘉乖巧点头。
许家阳跟着点小脑袋。
江平业却是含笑道:“当在自己家,随便玩,想吃什么跟你们阿姨说。”
“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似的,千万别客气。”何云溪也笑着道,没忍住揉了揉许家阳的小脑袋。江一白小时候也这么乖萌乖萌的,可现在一摸脑袋就跳脚,说什么男人头不能随便摸,令何云溪深以为憾。
许家阳瞪大了眼睛看着何云溪,忽然红了脸,害羞地往许清嘉背后躲。
逗得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笑罢,江平业和许向华去了书房。
何云溪则领着两个孩子去花园,许清嘉才知道后面别有洞天,居然是座三进的四合院,厉害了!
她想起当年听到的一个段子,八十年代一个人把首都的四合院卖了三十万,然后去国外发展,三十年后带着一百万英镑衣锦还乡,却发现当初卖掉的四合院挂牌价八千万,当场傻眼。
虽然只是个段子,但是很好的说明了四合院的价值,三十四年后,这种四合院,动辄千万甚至上亿。
譬如这座,地段好,面积大,保存完整,估摸着就是以亿来计算那种。
许清嘉心念急转,再过两年大规模平反,政府就会把一些四合院还给个人,他们能不能捡个漏?如是一想,许清嘉顿时激动了,在心里用力记上一笔,赚钱买四合院。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阿姨,你家房子好大哦!”许家阳眨了眨眼,认真道。
何云溪弯下腰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颊:“你喜不喜欢啊?”
许家阳快速点点头,捉迷藏肯定很好玩。
“那你留在这里陪阿姨好不好?”何云溪故意逗他。
“不好!”许家阳毫不犹豫的摇头:“我要陪爸爸妈妈和姐姐。”
何云溪忍俊不禁,稀罕的又揉了一把脑袋。
书房里,江平业没忍住先八卦了下许向华和秦慧如的情况,得知他们即将复婚并返回崇县之后,先是恭喜一声,随后道:“有没有考虑过来北京发展?”安排一个工作,他现在还是能办到的。
许向华静默下来,片刻后才郑重开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平业似乎并不意外他拒绝了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诱人的机会。
许向华笑了笑:“京城居,大不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知道的,来了之后就得夹紧尾巴做人。”
若是秦家父母坚决不放秦慧如离开,他可能会接受江平业的帮助来北京。不过现在秦慧如能跟着他回去,来北京便不再迫切。
来了容易,扎根却不易。
在北京,他人生地不熟又没资本,得靠岳家,靠江平业,他不喜欢这种仰人鼻息的感觉。
没有门路,他就只能规规矩矩上班挣那点工资,想捞点快钱都不容易,怎么养老婆孩子?
还有老娘和许家康怎么办?
京城当然是个好地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足可证明,他也想给家人最好的生活环境,不过现在的他还没这能力。
借着别人的力量一步登天,到底根基不稳,指不定哪天就被打回原形了。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
“我先在崇县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折腾,等我翅膀硬了再飞出来。”许向华笑:“到时候可能还得让你搭把手。”
江平业大笑,捶了捶他的肩膀:“说什么见外话。”他抽了一口烟,笑容微微收敛:“老许啊,现在形势是越来越好了,早晚有让你显能耐的时候。”
这么个通透人,在一个小地方当司机屈才了。这种情况在全国都不少见,人才被埋没的太严重,一个又一个的框框架架把人给固定死了。
人才就像是种子,需要土壤才能长成参天大树,可现在的局势是连发芽的土壤都不给。然后他们还在那声嘶力竭地喊,发展停滞,需要人才。要是手里有把枪,真想把这群人全突突了。
幸好还有明白人,眼下上头正在为取消推荐上大学这种制度转而恢复高考的事,争得耳红脖子粗,就是为了培养选拔人才。
一旦高考这个口子开了,会产生一连串可喜的连锁反应。
许向华不由起了兴致,江平业知道他嘴巴严,便挑着能说的一些消息告诉他。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了一阵琴声。
琴房里,何云溪惊讶地看着身旁的许清嘉。
恰巧走到琴房,许家阳好奇的盯着钢琴。何云溪便弹了一曲致爱丽丝给两个孩子听,见他们喜欢,便教他们弹。
哪想许清嘉一上手就给她弹了出来,一个音都没有错。
“你学过?”何云溪问出来之后自己都有点不相信,除了文工团等少数地方,钢琴在外面几乎绝迹,问完又觉失礼了。
许清嘉摇了摇头:“没有。”她学过几年,后来因为高考荒废,毕业后反倒捡了起来,放松心情用。
弹得久了,就有了本能,一摸上琴键,手自然而然就动了起来,动完就后悔了,让你手快!
何云溪:“那你怎么会弹?”
许清嘉一脸的无辜和茫然:“我跟着阿姨弹的啊!”
何云溪眼神一亮,忽然又黯淡下去,这倒是个好苗子,却被这局势耽搁了。
许清嘉努力忽视她遗憾的眼神,有点儿心虚的转开脸。
“妈,我回来了!”江一白兴冲冲地跑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对着屋子里的许清嘉和许家阳灿烂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你们来了啊!”
见了儿子,何云溪不觉笑意加深,嗔道:“这才五月份,哪就跑出汗了,跑那么快干嘛!”
江一白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汗:“我这不是饿了吗?”他就读的初中就在附近,所以中午都是回家吃饭。
突然瞥见小桌上放着一叠枣泥糕,江一白抓起一枚就往嘴巴里塞。
“诶!”何云溪想阻止,已经晚了。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江一白得意洋洋的看着何云溪。
何云溪嗔怪的睇他一眼:“多大人了,吃东西都不知道洗手。”再看许家阳眼神变得格外温柔,似乎在他身上找到了当年又乖又萌的儿子:“咱们阳阳可别学哥哥,手都不洗就直接拿吃的,不卫生,会生病的。”
许家阳用力点头:“姐姐说了,好孩子饭前便后要洗手,我都洗了。”
“嘉嘉阳阳都是好孩子!”何云溪声音彷佛掺了蜜,末了埋汰江一白:“哥哥是坏孩子。”
瞬间失宠的江一白差点就噎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就去上了半天课吗?他妈怎么就成后妈了!
何云溪似乎犹觉得不够,继续往儿子心上插刀:“你看看你,我教了你这么久,你一首曲子都弹不下来。嘉嘉才看了一遍,就能弹个开头。”
“骗人!”江一白叫起来,蹬蹬蹬跑到钢琴边,看着许清嘉的眼神是满满的怀疑:“真的假的?”
“嘉嘉弹给他看看,就像刚才一样。”何云溪鼓励许清嘉。
江一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许清嘉,大有我不相信,我坚决不相信的意思。
不争馒头争口气,反正弹过一次也不差这第二次,许清嘉从善如流又弹了一段开头,仅限于开头。
“看一遍就会了?!”江一白尾音上扬。
许清嘉厚颜无耻的点下头。
江一白嗷一嗓子叫了起来,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我有那么笨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许清嘉矜持的保持微笑。
“才知道你自己笨,还不算太晚!”闻声而来的江平业凉凉地补刀。
江一白夸张的捧心,作东倒西歪状,语调悲怆:“我的心好痛。”
看得许家阳一愣一愣的。
许清嘉也看愣了眼,感情这是个戏精。
紧接着就听江一白:“我得吃两只猪蹄补回来,不,三只!”
许清嘉默默收回之前的评价,不,这是个吃货。
江平业一幅没眼看的嫌弃样,眼底却是浓浓的宠爱。
见状,许向华弯了弯嘴角,没想到江平业的儿子这么好玩。又去看坐在钢琴前的女儿,刚刚女儿弹钢琴的模样就像小仙女。钢琴啊,许向华忽然觉得肩头徒然多了几分压力,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你们聊完了,”何云溪才留意到江平业和许向华过来了,笑着站起来:“那去吃饭吧。”
江一白积极响应他妈的号召,饿死他了,十几岁的男孩,胃就是个无底洞。
一行人便前往餐厅,老王的妻子王嫂正在端菜,何云溪过去帮忙。菜上齐之后,老王和王婶也坐了下来,他们夫妻俩受过何家的大恩,八年前被找来照顾何云溪母子俩,何云溪流产之后身体便不大好,江一白那会儿也才五岁,弱母稚子的没法过。
他们是把自己放在下人位置上的,只何云溪拿他们当哥嫂,江平业回来后也跟着喊王哥王嫂,把他们当家人看,两人心里熨帖的很。
江家准备的饭菜十分丰盛,鸡鸭鱼肉时令河鲜应有尽有,中间放着一盆江一白心心念念的酱香猪蹄。
江平业热情介绍:“这是嫂子的拿手菜,你们一定要尝尝,一白一顿能吃三个。”
“要是不吃饭,我能吃四个。”江一白炫耀自己的好胃口。
话音刚落,又传来敲门声。
江一白直接站了起来跑过去开门,惊喜的看着外面的人:“哥你来了,正好在吃饭。”
捧着一大箱水果的韩东青心道,他就是来蹭饭的,王嫂做的饭十分对他的胃口。
“这是什么啊?”江一白被那只大箱子吸引了注意力,抽了抽鼻子,有股甜香味。
韩东青:“接着。”
江一白听话地伸出手。
韩东青把箱子卸给他,无事一身轻道:“樱桃、荔枝,最上面的是草莓,小小心点别摔烂了。”随即心安理得撇下他往餐厅走,大小伙子,几十斤东西小意思。
江一白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成了苦力,樱桃荔枝草莓,都是他爱吃的。再来几十斤他也愿意搬,乐颠颠地往回走,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记提醒他哥家里有客人。
正想出声提醒,韩东青已经和客人对上眼了。
韩东青愣了下。
“东子来了。”何云溪立刻笑了起来,韩东青的母亲是江家女儿,不过早在江家出事前便病逝,韩父又续娶了,加上韩老身份摆在那,所以江家的事并没有影响到韩家。这几年,韩家长辈不方便出面,都是韩东青姐弟三人在帮衬照顾他们娘儿俩。
江平业奇怪:“你没上课?”脸色一沉:“逃学了?”
抱着水果进来的江一白,惊喜:“哥你逃课了?”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在里头。
韩东青飞他一眼,笑道:“哪能啊,大舅,我今天上午体检,请了一天假。”看看许向华一家三口:“家里有客人在,那我先走了。”
江平业这才缓和了脸色:“都不是外人,来了就一块吃吧,听一白说,你们不是见过了?”
韩东青不是个扭捏的,更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他正饿着肚子呢,当下笑着道:“前天刚见过许叔叔,叔叔家的小弟弟小妹妹还见过两次呢!”又道:“那我去洗个手,你们先吃。”
“哥哥是个好孩子!”许家阳望着韩东青的背影肯定的点了点头,小表情竟然有点欣慰。
韩东青脚步一顿,差点踢到门槛,回头就见白嫩嫩的小男孩欣慰地看着他,顿感滑稽,跟他逗闷子:“你也是个好孩子。”
被夸了的许家阳突然扭捏了下,小脸泛红。
看乐了韩东青。
江一白已经笑到肚子疼。好孩子,他哥竟然成好孩子了!
就是何云溪也是笑不行,这孩子怎么这么逗呢。
许家阳不明白他们笑什么,却知道他们在笑他,不好意思的往许清嘉身边躲。
许清嘉也被他逗乐,下家伙现学现卖的本事不错嘛!
剩下几个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乐个什么劲,还是江一白边笑边说了前情。
洗完手回来的韩东青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这小家伙没头没脑闹出那么一句。
“你姐姐说得对,饭前洗手是好孩子!”韩东青一本正经地逗许家阳,突然发现这小家伙比江一白小时候还好玩。
这回小家伙却是往许清嘉怀里一扑,害羞了。
许清嘉溜一眼韩东青,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喜欢逗孩子的。
不妨正撞上他的目光,下意识笑了笑。
韩东青翘了翘嘴角,心里想的是,弟弟这么好玩,不知道姐姐逗起来好不好玩。
相较于江家这边欢声笑语不绝,医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盖因姜母听闻秦母住院,携厚礼来探病。
昨天,姜建业跟姜家父母说,他没和秦慧敏处对象,是秦慧敏设计他。老两口起初不信,这姑娘看着挺正派,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姜建业眼睛都红了,一个劲说他中了秦慧敏的圈套。
老两口这才有点信了,毕竟那是亲儿子不是。可姜父还是奇怪,既然不是谈对象,他三番五次找秦慧敏过去说话干嘛?
姜建业本不想说他对秦慧如那点心思,丢人,可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别人不信他就算了,不能亲爹亲妈都不信他啊。
姜父姜母好一通大骂,他们这一片谁不知道秦慧如念着乡下老公孩子,心心念念想回去,连到手的工作都不要了,他这是脂油蒙了心。
姜建业低头由着他们骂,的确是脂油蒙了心,现在好了,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
骂完了儿子,姜母又骂秦慧敏蛇蝎心肠不是好东西。
然而骂完之后,姜父还是一句话,娶,娶回来过几年离婚都行,现在必须娶。
儿子这些话,他们信,外人谁信?
这种事,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秦慧敏就是弱者。
他们要是站出来说都是秦慧敏陷害,哪怕秦慧敏承认了,几个副厂长也得拿这件事做文章,怀疑背后有胁迫有暗箱操作。
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拖得越久,对姜建业的影响越大。
再退一步,秦慧敏这女人能这样豁出去干,就不是个善茬。逼急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去告姜建业耍流氓,姜建业就得脱一层皮。
道理,姜建业都懂,理智告诉他,赶紧娶了秦慧敏,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以后再慢慢算账是最明智的做法。
可感情上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姜建业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却是认命地跟着秦母来了医院。
出事后,厂委就放了他假,他知道厂委是在研究要怎么处置他,他是领导,出了这种事,败坏了风气,肯定有处罚。处罚的轻重便和这件事如何收场休戚相关。
母子刚到医院,秦慧敏突然冒了出来,她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没睡好。
秦慧敏直勾勾地盯着姜建业:“我想跟你谈谈。”
姜母一见她便怒目而视,可多年教养又让她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骂人的事来,只能把自己气得心口发闷。
但见姜母模样,秦慧敏就知道姜建业都告诉长辈了,这么过去肯定没好话,医生说了,她妈不能再激动,要不得出事。
秦慧敏语调很平静:“不要跟我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否则我就去派出所。”
“你敢!”姜建业的声音因为愤恨而异常尖锐刺耳,就像指甲划过玻璃。
秦慧敏扯了扯嘴角:“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她已经被逼到悬崖上了,她还怕什么,大不了玉石俱焚。
姜建业五官扭曲了下,恨不得掐死秦慧敏,咬着牙道:“你想谈什么?”
“跟我来。”秦慧敏扭头就走,似乎并不怕姜建业不跟上来。
姜建业死死握着拳头,才能勉强压制住心道暴戾的情绪:“妈,你在这儿等我,先别去病房。”
姜母心烦意乱的点点头,想起秦慧敏那阴沉沉的模样就觉怒气上涌,真是她瞎了眼,竟然以为她是个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秦慧敏走到一块空旷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转过头就对上姜建业震惊狂怒到极点的脸。
秦慧敏突然间觉得有点悲哀,然很快她就把这一丝软弱压了下去,她没有退路了。
“我爸妈不想我嫁给你。”
姜建业一愣,狐疑的看着她。
“他们要是真的不愿意,那我就不嫁了。”
姜建业不喜反忧,拉响了警报,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秦慧敏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姜建业心头发寒,就听见她凉丝丝的声音:“不能嫁给你,我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我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姜建业的脸先阴后沉,渐渐变黑:“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秦慧敏哼笑一声,说不出的讽刺:“是你利用职权威逼利诱我,我当然要去告你,省得你以后再糟蹋其他女同事。”